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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女令陛下请上榻》
    001子午虚妄,大雨滂沱,谁,在夜半烧纸钱。
    沉凉的雨夜,苍穹低压下,
    有人曲腿坐在窗台上,眸光熠熠的……啃下最后一口苹果。此刻,对面小区楼的最后一盏灯,也跟着飘飘摇摇的灭了。
    她嘴里的咀嚼顿了顿,下意识低头看腕上的夜光表……嗯,很好,凌晨十二点,只差一刻钟。
    于是那人便潜悄跳下窗台,触地的那一刻,脚趾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她抓了旅行包,缓慢旋开自己的房门保险。踏的步子极小心,甚至于她的呼吸,控制的自己都听不见……
    这,是十七岁的苏璇。
    高考名落孙山,父母给她寻了工作,明日就要她去打工。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逃,逃离这个城市。
    出路,应该自己去谋,如果依旧呆在这个小城市,依旧和他们做一样的工作,那么,她便已经看见自己的未来了。
    她不甘心被困于牢笼,所以,她一定要出去闯一闯。
    苏璇从房间探出头,细细听了听动静。然而很奇怪,平日里老爸那震天响的鼾声,此刻却一分也闻不见。
    她想了想,却也不以为意,赤脚踩着地板,窗外那些的微小雨声早覆盖了自己的所有动静。
    苏璇很顺利的走到了客厅,可此刻,却忽然感觉到,
    有淡淡的压抑感,在将她包裹,窒闷。那种结郁在心,就好像是被一只芊芊细手,不轻不重的,掐着气管……
    屋子里很空,也极静,这是个视线极微弱的夜。她正走着,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一大滩沉沉的荧光,那光,出现在阳台的方向。
    苏璇侧目去看,看见了一泊月光,它们就这样静冷的躺在地砖上,很柔和的月光……她看着看着却忽而想起————这是雨天,哪来的月亮?
    这个念头刚升起,那点月光,却……不见了。
    她眨眨眼,觉得很正常,不过时有的幻觉而已。
    直到苏璇三步两脚的走出了门,屋子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她阖上大门,心终是放宽了些,
    很好,那些影视剧里常有的,灯一亮就逮个正着的狗血戏码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下楼梯的步子依旧很轻,于是那些声控灯也没有因此打开,楼道里依旧是静的、暗的。
    然而当她终于下到楼门口,当那些潮湿的空气触上自己鼻端时,苏璇笑了笑……不错,此次越狱,圆满成功。
    但她还是不敢大意,因着还没出危险地区,父母随时有可能发现她失踪然后把她拎回家……她却决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尽快离开才是王道。
    然,此刻,她兀的闻见,有呜呜咽咽的哭声……那音幽幽缠缠凄凄惨惨,那一点点弱弱的声又被庞大的风吹得破碎模糊,
    就……好像……好像鬼泣。
    苏璇确实想到了鬼这个词眼,可是不知为何,一向柔弱的她,今日却反常的淡定以极。她细细听了会,却觉得那哭声,有点耳熟。
    她在雨幕中探出身子,依稀在远处看见一团摇曳的火,那团火旁边好像还跪了一个人,那个人好似还正向火里面烧些东西。
    她瞧到这些,也就明白了几分,看样子那人是在烧纸钱。哎,大风大雨的,所以说死个人不容易。
    她倒是想不打搅那个烧纸钱的人,只是可惜这人却跪在了出小区唯一的道上……
    苏璇无奈,紧抿嘴,低下头,步伐匆匆却走的潜悄,私心里不想与那人交集。
    然而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走到她跟前时,一阵大风呼啸着卷过,那些摊在地上的纸钱俱飞舞上了天,
    苏璇听着那些哗啦啦的声,猛一抬头,火光摇曳中,一张脸正直勾勾的看向她……
    她的心跳几近停止,然而稳了稳心绪才发现,那人的眼神却并不是在看她。甚至好像透过了她,瞧到了极遥远的地方去。
    苏璇吁了口气,想接着走,可却见风卷起那些雨,扑上来,橙黄|色的火苗颤了一颤————她一霎看到了那张火光下的脸。
    只是那张脸实在太普通,甚至连特征都说不出来的脸,属于一个中年妇女。
    但她却觉得熟悉……怪异的熟稔,嘴里两个字几乎要吐出,但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音。
    这个人,是谁?
    苏璇定在那里,她忽然不想走了,那么,先瞧瞧再说。
    那个妇女跪在雨中,她没有撑伞,雨水落了她满身。风中,纸钱被吹散打湿,然而火光中那妇女的脸上的哀恸不变,甚至颊上仍清晰着两行泪,
    那妇女想要再烧纸钱,却摸了个空,那些纸钱,全飞走了。她只得捂着嘴,断断续续的嗫嚅着,
    “囡囡,今天我来看看你,你爸爸还不让我来,可是我不给你捎点钱妈妈心里不安生。我前些日子还梦见你,梦见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模样,额上用口红抹了点红,手一伸就要妈妈抱,可是一抱就醒了……才晓得……又是场梦……”
    妇女哀婉的声,在风里散开,雨簌簌的落着,盆里没了东西燃烧,那团本就不旺的火便在雨中渐渐缩小……
    苏璇看着那女子眼里橘色的火光,似乎哪里也有所牵动,模模糊糊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是常常揪着父母的衣服要抱……人总是习惯去记忆那些琐碎的细节,失去了再回忆时忽然会觉得温暖而美好。
    苏璇正想着这些,却猝然被妇女嘴里的一声呜咽震住,她忽然哭着喊起来,
    “是爸妈的错!那时候如果真的让你出了门,也就不会逼的你去跳楼了!你怎么就狠的下心先走!我的女儿!……我的璇璇啊!”
    轰————
    惊雷砸下,最后一场夏雷响彻耳际,大雨倾盆,火盆里的火全然熄灭,
    闪电狞狰划过天际,瞳孔中白色光芒一闪而过,那些仅有的视线里,苏璇看见面前的妇人茫茫然抬头看向她,身子一抖,整个人僵住,雨中,有幽幽的声一点点飘出,
    “璇璇……”
    苏璇看着那个妇人,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妈妈……
    咔嚓————
    仿佛天裂了,雷声一阵阵轰鸣震响,可怕的、恐怖的、黑暗的!
    她全然不顾的转身便跑,那些脑袋里的惊天话语也随着雨点急速坠落————璇璇!璇璇!她就是璇璇!
    景物倒退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摇摆,是了,她记起来了,阳台上的森凉的月光,脚趾在栏杆上腻滑的行走,砸向泥地时的狠烈疼痛……
    那天自己走出房间就被父母捉住了,他们要她留下,她不肯,威胁着要跳楼,然后她就从六楼一头栽下。是的,一年前,自己就死了!
    可她为什么还要在这……哦,她知道的,这是折磨,是惩罚。每天她都徘徊在那间早就不住人的空屋子里,每天都从试着逃脱那里,每天都要在午夜十二点从六楼跳下,她要一直一直重复,重复到阳寿真正完尽的那天!
    淋漓的雨水中,苏璇已近疯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已经重复了一年,整整三百六十五次,还要多久她才能死透?今天这短暂的清醒,明天她又要忘记这所有,又要重复的跳下,重重砸在肮脏的泥泞上,又要面对死一般的静,什么也没有的空!
    为什么要这样!
    “孽障!还不快回你的屋去!阳寿未尽,折磨荏苒,你若还妄逃脱,即便魂飞魄散!”
    一声厉斥,从虚空之上传来,然而下一刻,面前却有人飞旋而下,不过雨落的速度,有谁即将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心,也只用了一根手指,便稳住了她。
    苏璇呆呆立着,眼里尽是木楞、茫然,
    墨黑的夜,她只依稀辨得那是一件披风,长长的袍角拖进泥水里,然而那披风,却又在庞大的风里,猎猎伸展……
    苏璇看着那披风,视线上移。模糊的夜里,那张庞眉鹤发的脸在短暂的白光中一闪即逝,其余的,她也只隐约看清,那是……古代人的装束……
    ……
    一场夜半狂暴泄水的雨,戛然停止。
    唰唰————有斑驳的行道树影,渐渐游弋上一张素白的纸钱……而天幕上,不知何时已散开了沉沉乌云。
    一抹凄凉月光,投射在静冷的小区街道,
    如今,一切都可以……安息了……
    003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人……这身份,碉堡!
    苏璇眯了眼,就着折射出的亮光看自己的袖子上繁复的花纹,嗯……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她不认为还有谁会在现代用身汉服做寿衣。
    而自己的身下的这寒冷……她便伸出指尖去摸索头顶的冰块,触到的形状却竟然是凸起的光滑冰面,她发现自己躺的地方竟非天然,而是人造打磨的极光润的冰,
    苏璇微微叹服起这时代人的智慧来,她慢慢撑起自己尚能活动的身子,推了推顶上的冰,心中了然,
    看来……没错了,自己躺的这东西,就是冰棺。
    既是冰,那倒定是比凿上钉子的木质棺材好解决的多了,只是面上这一层棺材与棺材板相冻结在一起的冰该怎样将它破开呢?
    “咔————”
    苏璇微转头,便听得一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似乎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因此而磕在了冰壁上。她闻声拂上发髻上的某样物件,
    于是,嘴角便有一抹浅淡笑意,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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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三里外的一处开阔的校兵场上,几方正红色腾龙兵旗飘扬在高空中,而在旗帜之央,蹲伏着一个玄色大字“蔻”。
    这里,是天下间最为秘晦地方,是一个门派的栖息地————神门圣派,大陆上传说中的那四位辅佐各国君王的神女仙君们,都出自神门。
    而旗帜之下,却驻扎着簇簇兵营,又依稀辩得白篷外燃起的炊烟袅袅……
    “嘿,阿黄,你小子今儿个跟着那位神君,都瞧见什么了?”
    当下,一队守卫兵正值了换差食饭之刻,各各手中端着陶钵,举了筷往嘴里扒拉着饭粒,虽都是些粗劣敝粮,他们却一个个头碰着头吃的飞快。
    这话,是由一个平日里爱多舌的汉子问出的,
    那汉子问话声音扩的极大,不一会,那些兵营里索然过活的兵卒们,一个个都齐刷刷的望向出声的汉子,再由他的视线寻到那个和他头碰头对食的毛头小子,目光里尽是些好奇与探究的意味……
    被唤作阿黄的新兵蛋子听了这话,抬起头,嘴里尚叼着一片咸肉,目光却早已显露了傲然自得的情绪……
    他四处望望,瞧得督军不在,也便胆大了起来,眼神示意那些士兵们靠的近些……兵卒们各自心照不宣,待都凑得近了,将那新兵围了个严实,
    阿黄才压低声音说道,
    “可别说……我今儿,还真瞧到了些不该瞧的,也不知怎得,窝心里难受的紧……大家也不是外人,我赵阿黄要是瞒着你们,也就不拿你们当兄弟了……
    但我也不是个什么没脑子的,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今天要是听了我这话,咱们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若是谁说出去,我就不过一死,可是连累了营里这百位兄弟,我只怕那泄密人就算侥幸活了,我们的冤魂,也定要纠缠的他不得好死才甘心!”
    赵阿黄的这番话说的众位士兵们脖子一缩,刹那间都像是听着了地狱里传来的凄凄呜呜的鬼泣声……
    然而心下一凉的同时,好奇心也水涨船高起来,当下谁都没有退却的意思,依旧目光闪闪的盯着那赵阿黄……各各都捱长了脖子想凑一两耳朵那“不该瞧的”。
    那赵阿黄捧着陶钵笑的有些呆傻,然而只片刻便再次压低嗓声,对着众人轻轻悄悄道,
    “今儿个,我如常守着御神君的竹屋子。碰见小婢们扫了灰出来了,那时风大,可倒巧了,竟是从那尘灰里飘下一张纸,那纸被火烧了大半,但纸质却是上等的明黄纸宣……我是个有心眼的,而待我将那纸捡起一瞧……”
    那阿黄语气一转,却又不甘心的卖起了关子,
    “嘿!你们可晓得,今次御神君为何要在北疆战事吃紧时回这神门?呵,我这纸上,便有端倪可瞧!”
    这回士兵们心都被高高吊起了,甚者嘴里的咀嚼也停了,筷子掉了也忘了捡,只盼着那阿黄快些讲,
    倒是那新兵不急不缓,将手里的碗搁了,从怀里掏出个麻布袋子,取出一样东西展开给大家巡视瞧着……
    那是一张纸,里面透出的明黄带着隐隐的贵气,也果真如阿黄所述,那纸大半都被火舌吞噬,余留着浅墨色边缘。然而最为惹眼的,还属那纸上所书的字,哪怕那些不识字的粗人,也只觉得那字书的好看以极……
    伴随着的,还有赵阿黄幽幽的语声,
    “听说,那个女神君沉睡以前,曾经给了御大人三个锦囊,在需要时打开以化灾难。前两个都伴着两场重要战役,我猜度着,恐怕这第三个,便就是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了……
    也是十年了……或许,司离境冰窟里的那位……便要,醒了……”
    “喂喂!你们那一群人围成一团做什么!”
    督军大人洪亮的声音如雷劈进那个包围圈,士兵们心中都有鬼,听得这一声,立时逃也似的人走鸟散了……
    而有些细心的人却忽而发现,那个一直在叙话的赵阿黄竟然似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再细细想来,这军中,有人叫赵阿黄的吗?也真的有人……去守卫过御大人的竹屋子吗?
    ……
    不远处,有人背倚在漆玄的盘龙柱上,将掌心一支碧色玉笛收起……
    暗色光影覆上了他微垂的眉目,他伸了指尖揉揉眉心,随后拂开自己竹青色的衣袍,毫不犹豫大步迈开,去向司离境的方位,
    只余留一声轻叹,在那片光影处…聚了,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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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神门,司离境。
    只要略对神门有些了解的,都明白,司离境,是个冻寒入骨的地带。特别,是位处中心的冰窟。
    便有那么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小婢,搓着自己冻红的指尖,在这冰窟里守着……与其说守着一个人,不如说守着一样沉睡了十年的东西……
    那女婢皱了眉,眼睛乱转着,守在冰窟口。不时盯两眼冰窟中央的那东西,眼神掺了淡淡的怨愤,直到终于瞧见有个同她一般装扮的女子执了伞过来,才终是松了口气,嘴里不住叨叨着,
    “雅木,你可是把我害苦了!你明晓得我最怕冷,这也不过是代小庄那丫头守一次,就冻的我半死了……呐,我可算得仔细,你比轮换的时间,整整迟了一刻钟!说吧,可怎么补还?”
    雅木将竹骨伞合上,一张瞧着令人舒坦的脸凑了过来,笑嘻嘻的牵了那女婢的手呵气帮她取暖,不忘解释道,
    “可不是嘛!花姑姑你是不知道,我头次来这冰窟的时候硬是叫人抬出来的,缓了三天还不曾有活气……姑姑你这不过偶有几次来守冰窟,便这般厉害了,可是让雅木学着了……
    哎……这司离境的天,说变就变,外头下了雪,山路不好走,这才让小婢来晚了,若是由此冻着了姑姑,令姑姑生了气,那雅木便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这样一番话毕,让那花姑姑听得心里舒坦不少,嗔怪着与雅木话了几句,便也耐不住冻,搓着手告了辞。
    司离境冰窟,就此,又安静下来。
    雅木这才拍落下袍子上残余的雪花,在冰窟一角,寻了张凳坐下。
    她抱着臂膀,盯着摆于中央的那口冰棺静静的瞧,面上露了几分疲倦之色……
    璀璨的冰晶悬挂在洞窟四壁,它们散着寒凉的冰冻气息,折射出七彩琉璃般的光华……
    记忆回溯,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些飞檐上的琉璃瓦了呢?它们大多是绚烂明丽的,就像那冰棺里躺着那女人的生前,神灵般的不可亵渎……
    是,或许她真的是神,但她现在呢?还不是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就像是这些洞窟里的冰晶,再好看,也总是会化的。
    雅木神情淡淡,盯着那口冰棺……再好看,也是冷的,是死物,是活不……
    等等!那具棺材里,竟然显现了低低的呼吸!这些年功力未曾丢失,她又怎么可能听错……那里面,有呼吸的声音……
    “咔——咔————”
    诡异的声响幽幽荡在冰窟中,愈来愈清晰,也,足以可磨人心志……
    那像是深夜的郊狼将尖利的牙齿噬入白骨中,一声,一声,再一声……
    雅木盯着那口棺材,眼中缓慢浮起几点沉凉。而指尖却早已游移,摸上了自己腰间贴身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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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璇用自己头上的簪子,把那冰棺接口处的一层冰凿碎,将全身的气力都往手臂上使,
    她将那棺材板重重一推,瞬间,光线大亮,空气也变得清冽而新鲜了,苏璇捏着手腕从冰棺中站起来,一抬眼,视线却正对上一个穿着玄色古装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神太过复杂,但其中目色最为浓重的神情,即是愕然……
    苏璇这才郁闷的想起,自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她便扯了个笑,微窘开口,
    “嘿…那个……那个谁,我这算不算诈尸啊?嗯……有没有吓到你?”
    然而只就在下一刻,这姑娘却跪下,苏璇看见她将自己纤瘦的手臂托举在胸前,对她叩拜到底,她听见那姑娘在说,
    “玄女娘娘再世,您已眠十年。蔻国已易主,文渊太子即位,改国号为和熙,今日是和熙元年九月初八。信女雅木,请娘娘大安————”
    004一个冒牌货的心酸劫。
    清洌洌的声音在冷寂的空气里扩展,荡开,甚至长久的旋恒着……
    明明是足以冷到牙齿打颤的冰窟,苏璇却在刹那感觉,身上那些滑软的丝绸,已然全被自己的热汗浸的粘在了皮肤上,心绪一霎繁乱……
    “而我,可以赐予你,譬如至高无上的地位……”
    死老头的话再次回溯浮现,苏璇却咬紧牙关,暗自愤恨,要她当个丫鬟小姐乞丐妃子都没问题……但……这个躯体的身份竟然是九天玄女!
    一般人遇见这等事一定会很欣愉,可是苏璇却已经可以预见到以后自己该如何被这个身份所累,在刀尖利刃上行走了!
    那些小姐什么的,最多也不过是在区区一个家宅、后宫里斗罢了,可是要当一个,被万人敬仰会七十二变能辅佐君王供人朝拜……的神灵?
    这是在和全人类全天下斗吧?她苏璇不过一个十七岁小儿,何德何能,竟附在了这样一具身体上,这还让她计划好的异时空之旅怎么安生,甚至……安全?
    苏璇打了个冷颤,也在此瞄见视线里那自称为雅木的女子依旧深深叩拜着,她的思绪便微微牵回来些,趁此刻理了理这女子所说的线索,
    她记得历史上所出现的玄女,是黄帝的老师,黄帝出现在上古时代,那照理这应该是在上古时代,但是这人又说的什么蔻国?上古时代有这样一个国家吗?
    “雅木是吧?你起吧,先和我简单的说下现在所有国家的分布和各方势力。”
    苏璇就着冰棺坐下,将掌心的簪子擦净了,插回发髻,顺便撩了撩散开的发,故作神态散漫,甚至唇边带丝笑意……
    谁说的名言?心里越是慌张无主,表面上就越是应该淡定自然。既然这个玄女睡了十年,那么如今醒来,要了解一下天下大势,现成的好借口啊……
    “诺”
    那姑娘虽应了,也直起了身子,只依旧不敢瞧她,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膝盖前方,不卑不亢的回答,
    “自娘娘沉眠于司离境后,不日御神君即得其娘娘的师尊准可,出了师门代娘娘辅佐蔻国国君……”
    苏璇一边自己听着这些,一边仔细思考……确实,与她猜的无错,这里是个架空时代,黄帝蚩尤什么的都不存在。
    照雅木的话说,这里大国有三家,蔻国、绍国、崇国。自己躺的地方是玄女的师门叫做神门,神门鼻祖教养出了四个非凡的神君,分别是玄女、清子、灵女、御子。
    前三个在五十年前出师下山,各辅这三国国君,将他们扶上位平定了当时的乱世,玄辅蔻、清辅绍、灵辅崇,各国相安无事几十年。
    但是十年前,因为绍国国君昏庸,清子贺承璃屡劝无用,于是愤起篡位,夺得绍国。
    也就是在那时,玄女因救自己被染上重病的未婚夫,也就是蔻国的文渊太子,费尽所有心力,最后奄奄一息只得回师门躺进冰棺中修养。
    于是神门鼻祖派了最小的徒弟御子去代替玄女,辅蔻。
    起先八年继续相安无事,但是一到文渊太子他爹辞世,文渊上台后,恐是崇国瞧着蔻国新帝即位,认为有油水可捞,灵女便与始于王爷上位的君主合谋发动政变,撕破脸与蔻国打仗。
    可打了两年,到如今局势都没什么变化。除了一开始措不及防,蔻被崇夺了两座城池……
    但所谓国恨就是,崇国竟然下令将这两座城池,屠城。这个提议竟还是一向以仁义之称的灵女荐的,听说崇国有个大臣为此求情,还被株连九族,第一个当了溅血者。
    人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绍国一直保持中立,于是大量流民涌入绍国,反倒将绍国国力更强大起来……
    以苏璇的总结就是,崇国真傻,蔻国真倒霉,绍国真幸运……
    然而此时的苏璇却不晓得,这番自己的总结,其实只是浮悬于表面太过浅显的幻象,而她以后,竟是要拨开这里面的层层迷雾,窥探其中的太多太多的上位者的权术与肮脏……
    “……然幸而神明有眼,今日使之玄女娘娘苏醒,我蔻国终于有救,必然可安定战乱,还子民一个国泰安康!”
    雅木清越的,肯定的,慷慨激昂的话语,瞬间使苏璇的紧抿的唇角抽了抽……
    果真如她所料,麻烦来了,这么一大顶“平家富国”的帽子给她一个冒牌货扣上,自己还不得不接……
    可知道……她接的,是一个国家,一个乱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摔下的高位……
    苏璇想着这些,顿觉烦愁万千,她看着跪在冰地上的雅木,忽然萌生出逃跑的念头。
    这个司离境这样冷,看起来好像没有人来,而现在知道自己醒着的也就这姑娘一人,或许自己可以乘着……
    “那么,雅木,这司离境……”
    “女婢雅木,请御神君大安————”
    清亮的嗓声浮荡在冰洞中,只这一声,却直接将苏璇未出口的话死死哽在在喉中。旋即头皮一炸,脑里翻起惊天大浪,
    御神君!就是那个和玄女师出同们,非凡人的辅国神君,御子!
    刹那间,苏璇眼瞳清明似雪,若是……刚才还有那想法,可以趁着谁都不知玄女醒来,早些逃脱的话……那么此刻,就真真的是要被凌迟处死,逼上悬崖了!她的退路,尽断!
    苏璇顺着雅木叩拜的方向朝洞口看去,就着自己这个角度,可以看清那亮口光净的冰面上正映着一个人影,幽幽魅魅的立在那……
    她虽然依旧面色不改,眼神不动,却已经能感觉自己的太阳|岤在突突跳动,腿肚子都开始发软无力……
    灾难就在眼前,逃不开、躲不掉……
    怎么办?
    005此刻,我知,生死仅在一线之间。
    冰面上冥蒙的暗影立在那里,苏璇盯着那影子,却只看见那些窸窸窣窣的落雪被朔风刮着卷进来,可迟迟没见那影子动上一分……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她倒是想趁着此刻思考什么对策,可脑袋不给面子,此刻早炖成一锅骨头煲了!
    苏璇几欲骂娘……站那不动是个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上了刑场,弦拉满了弓,箭对准了她脑壳却就是不射一样吗?这位神君,我去年买了个表你这是闹哪样啊?
    然而,就在苏璇提了气想喊上一声来结束这死一般的凝滞时,那影子却动了……
    极轻极浅的脚步声,就那么淡淡散在冰洞里……因着苏璇一直在看那地上的影子,所以先入她眼的,是一双玄黑的靴子。乌色靴尖上覆着几片雪花,只是几片,她甚至能清晰的瞧见雪片上六角的好看的纹路……
    目光向上移,那人的衣摆是一副竹青色水墨画,上面勾着远山近水,和着大黑色披肩长袍,影影绰绰的好看齐整,再及上————她便看进了一双凉浸浸的眸子里……
    幽沉,暗黑……看着这一双眼瞳,就像是所有的情绪、意志都被拖陷入宇宙中玄秘的黑洞……。
    没有任何光线与挣扎的余地,甚至没有任何破绽可觅捉……
    苏璇一霎明了,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人,可勘破所有心事的眼睛下,伪装。
    下定了决心,她即刻冷静下来,继续不紧不慢的去瞧这个人的面容。
    却只得出两个字,英俊。但除了这两个字,她便发现,再没有别的词可以去形容他了。
    一张瘦削却有着玉质白的脸,恰到好处撇出的墨色眉轩,还有淡淡却足以牵动人心的诸色唇瓣……
    颀长的身姿配上端华的气质,的确很俊毅……可苏璇却明显瞧出,他整个人,都是僵硬、防备、生疏的……她迎着他的眼光,疑惑萦上心头,玄女不是他的师姐吗?
    这御子的眼神……难道是发现人已异人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在对视了半响后,淡然开口,
    “玄师姊,你醒了……”
    很简短,没有任何情绪,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很沉稳,却稳得另人心惊……怎么说看见一个十年不见的人,眉毛也该动一动吧?可是这个人,没有。
    所以她的疑问无法求证,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雅木在跟前不好戳穿她,还是这人并未发觉自己的异样……
    或许最磨人心智的并非嘴角酌抹冷笑,或者眼神狠烈似蛇……而是像眼前这个人一般,如水般的沉寂,看不出他的深浅,摸不透人他的人性,甚至于立在那里注视他,都像是在看一个没有血肉的偶人。
    空洞,用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再合适不过……
    她的心,微微慌了慌,也就是这样,脑子里的那个想法便也越是坚定起来。
    苏璇思索毕,即长长的,将洞中那些冰寒的空气神吸进肺里,以用来镇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暗自将指甲掐入掌心,迎上御子的目光,舒起嘴角,抿不出笑也至少让他看见自己牵了牵唇边,她将腹中一句,或可令她生、或可至她死的短句吐出,
    “我,不是玄女。”
    006这个胡编乱造的谎言,你要戳穿吗?
    话没吐出来前,心中颇一番忐忐忑忑顾忌踌躇,而一旦真正的从自己嘴里道出,
    苏璇才发现,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怕的,脑袋掉了正好可以去黄泉路重新轮回投胎……
    况且她有八九成把握,眼前这个人,哪怕只是迫于形势,也绝不可能杀她的。
    眼前的御面瘫确实没提要杀她。甚至从见面起他就直视她的眼,到如今难得仍旧眸色端凝深沉,不变的死水一潭……这很让苏璇很有种自己已然暴走发狂,早把座下冰棺挠的千疮百孔、冰屑横飞的错觉……
    不过那人深海一般的乌色眸好歹转了转,由自己转到了雅木。但见他向轻挥了下衣袖,俯首跪着的雅木即刻麻利爬起,迅速退出冰窟。
    苏璇暗赞这面瘫神君果真够细心谨慎。其实,自己设了个小小的暗套。
    如今雅木听见了这句“我非玄女”的话,那么除非他一口气杀两个人,否则这事儿迟早传出去。
    但这只是极微小的一部分,最多起一个“藏两件尸体不容易”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自己虽然不是玄女,但至少身子是玄女的,虽然不晓得这个御面瘫和玄女处的怎样,但好歹自己这个身份也能起到“玄女苏醒,稳定军心”的作用吧?
    怕就怕眼前这个人有这私心,不愿和玄女分同一杯羹,要是借此杀了她好借此稳坐自己的神君位……
    “你是谁?”
    苏璇还在糊涂想着,御面瘫终于发话,将她瞎担心的思绪兜回来,她连忙克恭克顺的吐出自己肚里打好的草稿,
    “玄女娘娘自十年前便已归圣天,而我,原是圣天之上的一只魂仙。后娘娘晓得蔻国有难,但自己已身心俱疲,不得下凡。于是我被她钦点,让我借着她的身子回来与御神君一起辅政……
    我明了如今御神君定然是将信将疑,但事情已然如此,若是不信,大可查查玄女娘娘的身子,便晓得确有‘还魂’一事了……”
    谁知道圣天在哪?谁晓得魂仙是个啥?不过编故事苏璇很在行。
    她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扮演的了真正的玄女,就算是失忆,本性也会尚存,迟早出乱子。
    遇上这种事情,既然无可能将谎撒的完美合理,那么干脆就装神弄鬼,把故事说的越离奇、越无法求证最好,但这其中所谓的技巧就是要把谎撒的很理所应当,问心无愧。
    反正嘴就一张,是谎言不是谎言,要不要戳穿你掂量着办吧……
    苏璇厚着脸皮把话说完,眼睛却不敢瞧那人,装作低眉静思听候发落状。
    虽然这样比较容易起疑,但苏璇心中也有数,像这种人,绝不可能轻信任何一件事。
    而她也不想说着说着就在那人的眼里没底气了,或者腿一软就吐出实话之类的。
    然而,苏璇很快就发现自己估摸错了,恐怕她还真不会被他深邃的视线灼两个洞,因为在这之前她就应该已经被这人的强大的心理攻势————沉默,给整的顶礼膜拜了……
    她何时被这样逼迫过?于是索性憋着一腔怨愤,猛地抬头,正对他上那双始无波澜的目色,即刻有谁的嗓声大喇喇的在洞窟中荡开,
    “御神君,我这番话,你可信否?”
    007 笑靥如花,晦露絮中纤针,可知各自心肠否?
    “我信。”
    有清冽的男音隧着她的话尾,稳稳吐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他说的很慢。虽然苏璇依旧没有听出什么情绪,可至少发现,原来这个御神君,嗓声也是很好听的。
    但这一句话,却也让苏璇嘴里欲待脱口的对策没了用武之地。
    她本来还以为眼前这个御神君,至少也会检验下她的真伪,
    她都想好怎么回答了,譬如问问圣天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啊……到时自己就把《西游记》里面的啥啥蟠桃宴、百花宴拿出来糊弄糊弄。
    他若是问自己这个魂仙如今该用什么辅佐蔻国,她就答“下凡不可带神法,但小仙我愿在人间自头学起……”
    但想了很多种,硬是没料到他那么爽快的就信了……这让苏璇郁卒,这位神君,走的是什么套路?
    便就在苏璇还未思解之时,那厢御子忽而素白指尖一翻,竟是袖手拱拳,俯身对她作揖,嘴里那冷而淡的声音在她耳边晃起,
    “御以为,女仙下降于我蔻国,是大幸。仙上是神,身份尊贵,然这躯体却是玄女的凡体肉胎,无法更改,而我又恐若将‘人已异人’这实言抖落人间,弊端甚多……上仙便只好伪以身份,屈居于人间了。但,御,从此以往,定当以师姊般尊也敬也,不敢慢怠。”
    这番话下来,倒是让苏璇听得微微发楞,这人竟然也能一口气说那么多句话吗?细细想了想,旋即心神稍松,如此看来,这个御子是准备认下她了,不过这也确实在苏璇的意料之中。
    然措手不防的,却是他的下一句,
    “如此,上仙可还合意?”
    直线般的话,无悲无喜,好似这个御子,被郊狼吞噬了心脏,变成了木然匍匐的偶人……
    苏璇眼睫一抖,抬了视线看进那人静止的沉眸……他就这样浅浅淡淡的,将自己的目光睨过来,
    此刻,冰室里不知何时灌进一丝凉风,将这人胸前的一缕乌发荡起,散在眉间……
    她霎时心中一冷,忽而清明起,这句话……意义匪浅。
    这话,被她品出“我看穿你了,这样的迎合你满意吗?”的意味,甚至,警告的成分还要更多些。
    但其实他又真的什么都没说,这话也只是礼貌性的反问罢了,于是便使得她无话可回。
    她即刻将心里那些念头全部压下,迅速接受了这个玄女的身份。
    苏璇能想象自己唇角牵起的微微笑意,对着他点头表示赞同的模样,
    “是极,师弟想的周到。”
    笑靥如花,晦露絮中纤针,安知各自心肠否?
    很久以后他们还是沉默,只是这次苏璇的沉默,却只是用来打量自己身下这冰棺的。
    这副冰棺,也就是此刻她站的这冰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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