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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失望,只好讪讪地收起自己答卷,道“那过几日学生再来交题。明日国宴在即,学生要去赴宴,只怕不能再来了。”
    陈济听罢,凝眉道“国宴?你只是一个学生,不用心苦读,去参加国宴做什么?”
    沈傲苦笑道“这是官家的意思,学生也是无可奈何。”
    陈济突然唏嘘起来,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随即微微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伴君如虎,但愿你能记住这个道理,回去吧。”
    第160章 国宴
    一大清早,又见天空中雪花飞扬,那雪花儿起先还只是零零落落,小小的,又轻又柔,仿佛那白鹤轻轻抖动展翅,一片片绒毛飘飘悠悠地落至屋瓦、长街。接着小雪花慢慢变大,变厚了,变得密密麻麻。
    雪越下越大了,一团团,一簇簇,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絮从天空翻滚而下;整个汴京,顿时被这雪白包裹,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待到雪停,金色的阳光普照在雪地上,映出一道道七彩的光芒。路旁的树上挂满了透明的“银条儿”。
    沈傲所坐的马车在雪地中转动着轱辘,留下两道深可见底的车痕,望着窗外的雪景,沈傲的眼眸惺忪,显然是睡意未过。
    国宴是在宫中举行,马车停到开仪门,沈傲踩雪下车,向禁卫报了姓名,又送上请柬,禁卫搜查了沈傲一番,这才请他入内,过了开仪门,眼前豁然开朗,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坐落在花团丛影中的阁楼宫院,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
    由内侍引着,转眼便到了华清宫,华清宫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可是赴宴之人却已不少了,来客大多是一些礼部官员,还有诸殿学士,以及一些设计外事的官员,据说连吐蕃国的使者也受了邀请,除此之外,还有诸位皇子,和不少亲王、郡王。
    沈傲入殿,殿中的百张桌案分列旁侧,遥遥相对,正中则是铺了红毯的过道,香炉生烟,温暖极了。
    落座的宾客不少,沈傲由内侍引着,寻了一个案子跪地坐下,在他身侧的,则是一个如沐春风的中年官员。
    时候还早,非但是官家和皇子,就连各国的使节都未赴会,沈傲与邻座的官员寒暄起来,才得知此人是述古殿直学士边让,述古殿直学士是枢密直学士,直到今年才改了官职名,与文明殿学士并掌待从,备顾问应对,地位次于翰林学士。
    这个官儿不小,至少算是省部级的高级干部了,沈傲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边让听罢,随即显出一丝讶然,而后却是冷笑道“你便是沈傲?哼,放荡不羁,恃才傲物,不过如此。”
    靠,什么玩意,沈傲白了他一眼,顿时颇觉得尴尬,这人太不文明了,居然还是学士。
    恰在这个时候,对面一个桌案却有人朝沈傲招手“原来是沈公子,来,来,到这里来坐。”
    沈傲换了个位置坐下,与这脸上带笑的人互报了姓名,这人眼眸中掩饰不住欣赏之色,笑着道“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沈公子果然与人不同。老夫常洛,乃是观文殿学士。”
    沈傲心里颇觉得奇怪,这反差太大了,笑呵呵的说了一声久仰。
    常洛便道“老夫也曾是国子监出身,呵呵,倚老卖老的说,还算是你的师长呢,那边让边大人,你也不必理会他。”低声道“此人脾气古怪,七年前,曾任太学博士。”
    沈傲明白了,原来又是国子监和太学之争,不,更确切的说,国子监和太学只是朝廷之内两党之争的延续,晒然一笑,便与常洛闲扯起来。
    过不多时,便有不少外使进殿,常洛给沈傲指点道“那人乃是大理国使节,那位想必沈公子也认识,是礼部侍郎朱大人,哎,也不知泥婆罗国王子什么时候到,按常理,也该来了。”
    沈傲心念一动,不由地道“泥婆罗王子也会来?”
    常洛捋须笑道“这一次国宴,本就是为宴请泥婆罗王子而备的,我等皆是作陪,沈公子难道不知道?”
    沈傲还真是不知道,却是笑得很灿烂,道“学生哪里会不知,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虽是如此说,却是在心里暗暗骂着,赴宴就赴宴,通知的时候也不说个清楚,那个泥婆罗王子,老子见了他就生气,早知就不来了。
    转眼工夫,宾客便来了个七七八八,就是那穿着三角形大翻领白色大袍的吐蕃使节也来了,那使节左右张望,似在寻觅泥婆罗王子的踪迹,半响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脸色阴郁地带着从人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多久,鼓声传出,连接三通鼓毕,便有内侍高声唱喏道“皇上驾到,诸卿免礼。”
    人还没到,还要先通知一声,通知之前,礼还没有行,就说免礼;沈傲觉得这大宋朝的规矩有那么一点点的怪异。
    过不多时,有一支队伍迤逦自后殿进来,当先一人气度如虹,头戴通天冠,穿着大红冕服,在皇子和内侍的拥蔟下步于上首御案之后。
    沈傲朝那皇帝去看,御案前的轻纱帷幔之后,那通天冠前垂着数串珠帘,皇帝的气息带着一种庄肃,却又看不清面貌,令人不由地生出一股神秘感。
    装神弄鬼沈傲心里腹诽一番。
    不过,殿中的气氛颇有些怪异,皇帝来了,方才那喜气洋洋的气氛却一下子戛然而止,沈傲起先还以为是皇帝驾临,大臣们生出畏惧之心;可是很快,他才知道错了,不止是畏惧这么简单,而是一种尴尬,一种上至皇子,下至朝臣的普遍尴尬之感。
    沈傲发现,皇帝已经来了,可是泥婆罗王子却仍没有来,这……
    见过狂的,没有见过这么狂的,沈傲不知道此时皇帝的心情如此复杂,想必龙颜大怒只怕是少不得了。
    偏偏那通天冠的珠帘之后的脸色却是不可捉摸,看不出喜怒。
    一旁的常洛低声道“这个王子,实在太大胆了,陛下设宴,銮驾都已到了,竟还不见他来,哎,为何事先无人去催促。”
    沈傲想了想,低声道“大人,这种事若是催促就不好了,咱们继续等吧。”
    常洛颌首点头,忍不住又道“此人狂傲之极,若是陛下震怒,看他又能笑到几时,哼,夜郎之国竟不知有汉,真是万死。”
    沈傲冷笑一声,道“大人只怕要料差了,那王子姗姗未来,绝不是因为什么事耽搁,而是故意的。”
    常洛顿时也捕捉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微有些不好,道“你是说这王子本就是要给陛下难堪?他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沈傲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个王子不简单呢又岂能猜不出陛下绝对会忍气吞声,他在汴京城中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在触犯陛下的底线,按理泥婆罗是来修好称臣的,可是大人见过这样称臣的使节吗?”
    常洛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言语了。
    殿中落针可闻,只有偶尔的咳嗽声,那御案之后的皇帝却是屹然不动的跪坐于地,却也是静谧极了,仿佛眼前的事都与他并不相干。
    只是越是如此,殿中的压抑之气却是更重,所有人都垂下头,屏住呼吸。
    唯有沈傲,却是左右张望,不以为意。
    过了许久,鼓声又起,却是申时到了,前来赴宴之人都是留着肚子来的,现在已到了下午三点,却还没有开饭的迹象,在座之人一个个难受极了,饥肠辘辘的继续煎熬。不少人在心中将那泥婆罗王子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就是沈傲,此刻也差点要忍不住了,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皇帝忍得住,他沈傲也忍不住,耽误了本公子的饭点,会导致胃部不适,胃部不适,容易引起慢性胃炎,尤其是本公子还处在第二次发育的节骨眼上,这个泥婆罗王子,实在太混账了。
    殿中却是继续沉寂,仿佛所有人都与即将到来的宴会无关,一些老臣,甚至干脆将跪坐改为盘膝,眼观鼻鼻观心入定去了。
    足足一个时辰,官家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谁也看不清那珠帘之后的表情。
    恰在这个时候,终于有内侍碎步进殿,声音中带着惊喜地道“泥婆罗王子殿下到。”
    脚步骤近,只见泥婆罗王子带着两个随人慨然入殿,那黝黑的脸庞上却是挂着一副从容自若的笑容;进殿之后,朝御案之后的皇帝行了个礼,道“小王久居南方,从未见过雪景,今日汴京下雪,令小王大开眼界。谁知却流连忘返,耽误了陛下的酒宴,实在该死。”
    这一番话半生半硬,他的汉话倒也不错,不过用一种古怪的口音说出来,听在耳中却很是不爽。
    不过没有人去纠结他的口音,更多的人听到这番话之后却是脸色骤变,只为了欣赏雪景,便敢放官家鸽子,这不是在请罪,反而像是在挑衅了。
    好大的胆子,大宋皇帝亲自设宴,他竟敢等闲视之,这样的人,不但胆子够大,其心机只怕也够深,沈傲此刻对这黑不溜秋的王子,倒是心里生出些许佩服了。
    第161章 书生斗蛮夷
    御案之后的赵佶,那冕珠之后的脸却只是显出似笑非笑之色,一双眼眸透过冕珠射向泥婆罗王子,最后目光一转,又落在殿中的一处角落。
    角落里,沈傲撑着脑袋,对殿中的情形充耳不闻,对眼前的事务莫不关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恬然气质。
    赵佶微微一笑,却没有动怒,从容不迫地道“汴京的雪景确实不多见,贵国生僻,更该好好看看大宋的江山美景,才能不虚此行。”
    这话的言外之意似是在说泥婆罗是边陲小国,没见过世面是常理,赵佶并不怪罪。
    以赵佶的性子,再加上泥婆罗国对于国策的重要,这种绵里藏针的话自是不会出口的,来者是客,岂可怠慢之?不过这泥婆罗国王子轻慢在先,反唇相讥一句已是很客气了。
    王子似是不以为然,笑得更是诡异,连忙道“陛下说得没错,大宋的江山美景目不暇接,小王置身其境,见大宋富饶至此,心中感佩不已。”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泥婆罗既小又穷,若能沾染大宋恩泽雨露,则泥婆罗国上下都感念陛下恩德,愿世世代代臣服天朝,永不违誓。”
    靠,太无耻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大殿上无数轻蔑的目光落在那王子身上,尤其是沈傲,一下子被王子的王八之气吸引,为他的风采所慑服。
    王子的话就好像是沈傲跑到皇帝那里去说,皇帝老子啊,你家真是太富了,陛下能不能每年送点金银珠宝、粮食古玩什么的给学生,权当济贫,只要皇上送了,学生就世世代代认你做老大,好不好?
    这种话,就算是沈傲这么脸皮厚的,也绝是说不出口的,要钱不要脸,至于吗?
    只是这王子却不以为然,似还有几分自得之意,显然对自己的汉话十分满意,得意非凡。
    赵佶为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张口欲言,不料那王子呵呵一笑,继续道“陛下宴请小王,小王感激不尽,在小王的家乡,有一样瓜果,却是南疆独有,因而特意带来,请陛下和诸位大人品尝。”
    对方既是送了礼物,赵佶倒是不再计较王子方才的嚣张了,微笑道“噢?朕最爱珍奇之物,爱卿献来看看。”
    那王子身后一个漆黑的壮汉便引着几个内侍出去,过不多时,又领着一连串的内侍端着覆盖着红绸的托盘小心翼翼进来,先是有人送上御案,随即便在每个桌案上放置一个。
    掀开红绸,众人一看,竟是个三四个拳头大小的大圆果子,显橙黄铯,竟还真是一件稀奇之物,从所未见。
    赵佶好奇地将那圆果捡起,认真地打量了片刻,道“只是不知这是什么瓜果?”
    泥婆罗国的苏尔亚王子道“敝国称它为石果,其汁肉最为鲜美,请陛下和诸位大人品尝。”
    赵佶点点头“石果,这名字倒是古怪。”
    只不过很快,他的脸色顿然变了。
    说了这么多,这个王子却一直没有说这石果该如何个吃法,看他的模样,只怕也不会说。这石果的外壳确实比石头更加坚硬,说是置于口中,只怕连牙齿都要咬断不可。
    原来这苏尔亚王子是不安好心啊,诚心要皇帝当他的面出丑了。
    赵佶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却不得不保持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捋着长须,默不做声。
    殿下的群臣也猜透了王子的意图,心中又怒又急,官家若是被这王子羞辱,必然龙颜大怒。君忧臣辱,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寻出品尝这石果的办法出来,只要有人先吃了,官家便可有样学样,消弭这场尴尬。
    于是有的大臣不顾体面去用牙咬的,有双手将石果放置在手中用力掰动的,还有内侍拿来了小匕首,往那石果身上切割的,手段各异,可是无论使用什么方法,不管是牙咬,是掰动,还是切割,那石果却巍然不动。
    反倒是宾客们滑稽狼狈的模样,引得苏尔亚王子身后的两个从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肆无忌惮中隐含着不屑。
    赵佶脸色铁青下来,身侧的杨戬低声道“官家……是否叫奴才下去问一问泥婆罗王子,这石果的食用方法。”
    赵佶却是巍然不动,眼眸落在那石果上,一个小小的石国,却令整个朝廷颜面大失,这要是传出去,天子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在?
    他的眼眸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低声对杨戬道“不许问,朕就不信我堂堂天朝上国,竟连小小石果都对付不了。”
    杨戬默然,退至一边。他对官家太了解了,官家的脾气若是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这一次官家动了真怒,非要和王子争个高低不可。
    官家和王子的奏对,虽然一直在和谐中进行,可是在暗地里,却隐含着不知多少钩心斗角。
    下头的群臣,纷纷使出浑身解数,竟仍不得其法。
    苏尔亚王子站在殿中,从容伫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他自导自演的好戏,一双眸子漆黑如墨,闪动着轻蔑之色。
    只是谁也没有听到苏尔亚王子心底那带着嘲弄讽刺的话“天朝上国又如何?本王子略施小计,便教他们狼狈不堪,哈哈,天朝上国,也不过如此。”
    殿外飘荡着鹅毛大雪,殿中香炉冉冉,许多人的额头上已渗出冷汗,面对这坚硬如石的石果,竟是没有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人大笑起来“椰子岂是这样吃的?只有蛮夷才只抱着一颗椰子张嘴便吃,来人……去帮我寻根苇杆和一些冰块来。”
    赵佶被这声音惊动,抬眸一看,透过冕珠却也将说话之人看了个清晰,赵佶随即大喜,这个在殿中大呼小叫的人不是沈傲是谁?
    只见沈傲哈欠连连,很是慵懒地冷笑道“还不快去。”
    话音刚落,终于有内侍回过神来,片刻功夫,便立即飞也似的去了。
    沈傲趴在案上,心里却是在笑,这个王子真好笑,居然拿个椰子来糊弄人,还说什么石果。不过这满殿的大臣也实在有点不争气,这椰子在海南岛也有,没错,现在应该叫琼州府,明明那里是出产椰子的,偏偏满殿的大臣竟连这椰子都未曾见过。
    只是随即一想,便明白了,在座的都是京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琼州又是边陲孤岛,说得不好听点,只有犯了事的官员贬谪或流放才送到那里去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椰子,得先犯点事才行。
    沈傲微微一笑,眼见那苏尔亚王子冷眼望向自己,便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没见过中土帅哥?冷笑一声道“哎,这明明是琼州的椰果,怎么到了泥婆罗却取了个石果这样没有品味的名字。名字粗俗倒也罢了,王子殿下既然进献椰果给陛下食用,却又为何不备餐具?莫非贵国食用椰果时只是用手吗?啊呀,罪过,罪过,学生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得不说,一说,却又难免要得罪国际友人,若是不说,却又难免不显真诚。好吧,既然诸位大人如此抬爱,纷纷给予学生鼓励的目光,那么学生就放胆一言了。泥婆罗国这样食用椰果的方法,实在是野蛮之极,哎,野蛮也没什么不好,昔有匈奴人茹毛饮血,今有泥婆罗国王子教唆人手吃椰果,噢,对了,不知泥婆罗国在哪里?学生好歹也算是天文地理无一不知的饱学人士,听说过于阗国、回鹘国、黑汗诸部,却从未听说泥婆罗这三个字,真是奇哉,怪哉。”
    这一番话道出来,真是让人痛快极了,沈傲一口气说出来殿中之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虽然放肆,却深得人心。
    先是将泥婆罗将突厥类比,突厥是什么?但凡对汉史有些许了解的,都知道突厥是蛮夷,是禽兽之国,是未开化且被汉军追打千里的野蛮人。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泥婆罗国与突厥一样是化外之民,狄夷之国吗?
    再后来沈傲更是说出不少小国出来,却独独未听说过泥婆罗,这意思很明显,不啻是对泥婆罗的轻蔑。
    偏偏沈傲虽然满口恶毒之词,却是装作一副很真挚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故意轻视之心,仿佛他现在正在和人进行学术讨论,至于侮辱什么的,哇,这是什么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污蔑,是诽谤沈大才子的人品。
    帷幔之后的赵佶,顿时忍俊不禁,这个沈傲,既诙谐有趣,又替他解了围,更是一句话将赵佶方才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痛快,痛快;他抚着御案,努力憋住,使自己千万莫要笑出来。
    苏尔亚王子眼中冒火,勉强压住怒意,作出一副晒然的样子,道“公子如此说,想必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了,那么不妨请公子食用吧。”
    沈傲笑道“当然要吃,不过大宋有大宋的吃法,比不得蛮夷,吃椰果,也是有讲究的。”
    恰在这个时候,内侍寻来了一盆冰块和一根苇杆,小心翼翼地捧至沈傲案前。
    第162章 王子很风马蚤
    沈傲将椰果放入铜盆,却是不疾不徐地道“椰果的肉汁,若是冰镇是最可口的,只可惜天公不美,此刻天寒地冻的,只需冰镇一刻,便可食用了。”
    他风淡云清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稍等片刻,随即从铜盆中取出椰果,手指在椰果上摸索片刻,微微一笑,轻轻一按,椰果便陡然露出一个洞来,将苇杆探入洞中,轻轻一吸,那椰果中的汁水入口带来一股浓浓的清凉和椰子清香。
    众人看得呆了,怪哉,真怪哉,这椰果明明刀枪不入,众人使了许多办法都不能将它打开,为何沈傲轻轻一按,反而轻易将它打开了?
    在座的大臣中,之前有表现出一副风淡云清的模样高坐的,也有眼见官家受辱,有辱斯文狼狈不堪的。此时见状,纷纷有样学样,手指在椰果上抚摸,细细触摸之下,果然发现有几个薄弱处,于是用拇指重重一按,那椰果便破出一个洞来。
    内侍们纷纷送上苇杆,殿中之人将苇杆探入,轻轻吸吮,说不出的高雅、自然。
    赵佶大喜,尝了口椰汁,笑着对苏尔亚王子道“爱卿,这石果……不,椰果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请爱卿入座吧。”
    苏尔亚王子微微一笑,眼眸落在沈傲不远处的一个酒案上,施施然过去盘膝坐下,他的两个扈从则乖乖地分列在他的身后,两对眼眸落在沈傲身上,闪露出憎恨之色。
    沈傲才懒得管他们,他只是个国子监监生,什么外交和他没关系,别人不敢得罪这王子,沈傲怕什么,皇帝老儿总不能说自己有辱国体吧,只要皇帝不降罪,至于什么狗屁王子,他不屑于故。
    这种大山深处的王子多的去了,别人稀罕,沈傲却知道,这个时代的南疆,小国林立,王子比狗还多,谁怕谁来着?
    喝了几口椰汁,沈傲皱眉,便不再吃了,大冬天的,这群混账请人吃椰汁,这个主意也太有创意了。
    酒宴正式开始,乐声骤然响起,方才的尴尬似乎一下子转变了其乐融融的景象,就是那苏尔亚王子,亦是笑吟吟的,举杯先是恭祝皇帝千秋,其后,斟满了一杯酒,走至沈傲的案前,深望沈傲一眼,便笑脸迎人地道“沈兄,你我似有一面之缘,是吗?”
    沈傲呵呵一笑,道“若是我猜得没有错,学生好像确实是在一家丝绸店见过殿下。”
    苏尔亚王子热络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小王觉得沈兄似曾相识,来,小王先干为敬。”
    说罢,苏尔亚王子果真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干,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沈傲。
    沈傲晒然一笑,也是举杯喝尽。
    苏尔亚王子又道“沈兄的智慧令小王佩服,酒量也是极好,哈哈,比之泥婆罗的勇士们不遑多让,小王对沈兄,实在佩服,佩服。”他如沐春风地显得很真挚,若是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忘年好友,今日在这里重聚呢!
    苏尔亚王子身后的一人突然抱着手上前,嘴边带着几分冷笑,叽里咕噜地对苏尔亚王子说了几句番邦话。
    沈傲望着跟苏尔亚王子说悄悄话的这人,见此人身材干瘦,也是面色黝黑,那双翻起的嘴唇,对着沈傲却是一副不屑之色,微微一笑道“王子殿下,不知你这侍从说的是什么?”
    苏尔亚王子显得一副很尴尬的样子道“我这侍从只是胡说八道,沈兄不要见怪。”
    今日苏尔亚王子是酒宴中的主角,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见他在沈傲这边驻留,因此不少人也留心起来。
    沈傲从容不迫地继续道“学生最喜欢听人胡说八道了,王子殿下何不为学生翻译一二。”
    话音刚落,苏尔亚的扈从又是一阵叽里呱啦,仿佛在与人争吵一般。
    苏尔亚王子显得很为难地看着沈傲道“沈兄,我的这个仆人名叫克哈,他方才说,宋人织布还是尚可的,不过若说到喝酒,却及不上泥婆罗的汉子了。沈兄莫怪,他是无心之言,只是性子鲁直了一些。”
    莫怪?这摆明是来挑衅的!
    十有八九还是这个王子授意,亏得这苏尔亚王子还作出一副和事老的样子,须知这样的虚情假意,任人都能看明白。
    这种事只是心照不宣,至少双方在面子上仍然还是维持着友谊的。
    沈傲晒然一笑,道“咦?泥婆罗人也爱喝酒吗?好极,好极只是论及喝酒,宋人别说是泥婆罗人,就是什么突厥人,什么匈奴人,什么乌丸人都是比不过的。”
    这番话出来,殿中顿时传出窃笑,沈傲这家伙真是太坏了,拐弯抹角地总是将泥婆罗人和突厥、匈奴这些公认的蛮夷联系在一起,那泥婆罗王子几次要出拳,可是奋力一击下去,却仿佛是锤在了棉花上,发不得力,收不回来。
    只是仍有不少大臣危襟正坐,顿觉有些不妥,堂堂天朝讲的是一个礼字,苏尔亚王子远来是客,身为上国,自该以礼待之,宾客无礼,主人就该争锋相对吗?如此一来,大宋与禽兽又有何异?沈傲这个人,耍的只是小聪明,两国邦交靠的却是大智慧,这岂是一个监生能参透的?
    至于赵佶,此刻的心情自是复杂极了,沈傲与王子争锋相对,令他看得痛快,从本心上感到一种愉悦,可是在理智上,他却明白,这样做并不符合礼仪,就算泥婆罗人失礼在先,大宋又岂能与他为伍。
    沉默片刻,赵佶却又释然了,沈傲的身份是什么?不过是个读书人而已,又不是官员,更代表不了朝廷,一个大宋子民与泥婆罗国使节说些不该说的话,亦无不可,又没有代表朝廷的态度,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这沈傲要胡闹,就任他闹去吧。
    打定主意,冕珠之后的脸上,却是显出些许冷峻不禁。
    沈傲方才那一番话,自是令泥婆罗王子脸色一窘,好在他的脸黑,不细看也看不出失态,深望沈傲一眼,却觉得眼前这人像个刺猬,油盐不进,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而且这人口无遮拦,指东说西,谁知道下一刻他又说出什么来。
    这苏尔亚王子之所以屡屡在汴京占据上风,皆是因为与他相处的官员唯唯诺诺,生怕因为言语上触怒了两国的邦交,因而苏尔亚进一步,他们便退一寸,苏尔亚进一尺,他们退一丈,如今遇到了沈傲这个专靠耍嘴皮子的家伙,苏尔亚也理智地暂时不继续跟沈傲纠缠了,想着便回到座位上去,再不和沈傲说话了。
    酒酣耳热之际,宴会逐而推向高嘲,教坊司的官ji也纷纷入殿,曼舞轻歌,热闹极了;尤其是一名官ji,唱得竟是沈傲上次教蓁蓁的那首明曲,众人一时抛开争斗,专注的去欣赏这美妙动听的歌喉。
    带着几分醉意,气氛也逐渐融洽,待那官ji们退避,吐蕃使节端着一杯酒,在众人注目下,徐徐走到苏尔亚王子的桌前,用夹生的汉话道“王子殿下,达拉吉仰慕已久,今日我代表吐蕃诸部的首领,敬你一杯,愿吐蕃与泥婆罗世代友好,共御强敌。”
    泥婆罗就在三十年前,还是吐蕃的藩国,被吐蕃索以各种财物,卑躬屈膝。可是现如今,随着时势逆转,吐蕃遭受西夏屡屡侵犯,丢失了大片肥沃土地,诸部之间的矛盾也随之爆发,相互征战,荣光不再。现如今在大宋的支持下,诸部终于达成了和解,联合抵御西夏的进攻,无奈何国势一落千丈,不得不向这原先的藩国抛出橄榄枝了。
    苏尔亚王子微笑着,却并不端起酒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
    那吐蕃使节顿然尴尬极了,手中举起的酒杯不知是该落下还是继续举起。
    苏尔亚王子的目光最后却是落在那御案之后,那双眼眸炯炯有神,似是要一眼看穿冕珠之后的赵佶;接着徐徐道“大宋皇帝陛下,请问,这杯酒,小王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呢?”
    苏尔亚王子的语速极慢,一字一句地不断加重口气,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悠悠然的仿佛闲云野鹤一般有一股晋人的潇洒。
    殿中顿时噤声,落针可闻,许多人的心都紧张起来,朝向御案之后的赵佶望去。
    苏尔亚王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喝下这杯酒,就意味着宋尼两国定下了盟约,泥国向大宋称臣,自然而然的与吐蕃诸部成了兄弟之邦。但是有一个前提,大宋必须答应泥婆罗国递交的国书,否则称臣盟誓的事还得拖下去;既然和议还未达成,这杯酒,自然还是不喝的好。
    表面上虽然只是一杯酒,可是暗地里,却是一种威胁,苏尔亚硬生生地将这皮球,踢到了赵佶的脚下;若是赵佶点了这个头,那么就意味着大宋承认泥婆罗国书中的条件;可若是不点这个头,吐蕃国的使节就算要怪,就去怪大宋吧,这是大宋皇帝不许小王喝的。
    赵佶才放下些许的心,此时见苏尔亚又借机生事,面色已经铁青,若不是顾及着吐蕃、大理等国的使节在场,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低声冷哼一声,却是风淡云清地道“酒在爱卿的手中,该不该喝,自该是爱卿自己掂量。”这句话语气沉重,又将皮球给踢了回去。
    第163章 国际友人 友邦人士
    泥婆罗的国书,实在苛刻得难以接受,赵佶绝不会在此事上松口的。
    此时,赵佶的脸色凛然,心里不由地想“这泥婆罗王子闹也闹了,如此跋扈,是欺我大宋无人吗?”
    自参加这次宴会,苏尔亚王子屡屡生事,已达到了赵佶容忍的底线。
    赵佶的话音刚落,苏尔亚王子微微一笑,似是混不在意的样子,道“既如此,这杯酒,还是不喝罢。”
    吐蕃使节勃然大怒,冷哼一声,旋身而去。
    酒宴到了这个份上,尴尬是自然的,虽有歌舞相伴,可是在座之人似也感觉到了官家的不满,更是对苏尔亚王子心生憎恶,因而整个大殿复又安静下来。
    苏尔亚王子倒是显得并不在意,频频自斟自饮,一双眼眸全神贯注地落在妙曼舞姿的官ji身上,到了浑然忘我的地步。
    恰在这个时候,苏尔亚王子清朗一笑,道“宋人喜歌舞,而我泥婆罗重勇士,看了这舞蹈,我倒是想起贵国前朝的一句诗词来。”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知这苏尔亚王子到底故弄什么玄虚了,不过大家都没再指望狗嘴能长出象牙。
    只听苏尔亚王子吟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菊花;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首诗念出,已是群情激奋,若只是拿椰果来戏弄倒也罢了,可是在皇帝面前念出这句诗,便是大逆不道之举了。
    这首诗的作者人所皆知,乃是大名鼎鼎的陈后主,诗名玉树菊花花,“菊花花”本是一种花的名,这种花生长在江南,因多是在庭院中栽培,故称“菊花花”。菊花花花朵有红白两色,其中开白花的,盛开之时使树冠如玉一样美丽,故又有“玉树菊花花”之称。
    《玉树菊花花》以花为曲名,本来是乐府民歌中一种情歌的曲子。陈国后主陈叔宝却为它填上了新词,诗的开头概括了宫中环境,并化用汉朝李延年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诗句,来映衬美人美丽。华丽的殿宇,花木繁盛的花园,没人居住的高阁就在这殿宇的对面,在花丛的环绕之中。美人生就的美丽,在经刻意妆点,姿色更加艳丽无比。
    原本这确实是一首好诗,偏偏错在这诗的作者。陈后主不久后亡国,而这首诗,也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亡国之音,历朝历代,都是严禁咏唱的。
    苏尔亚王子念出这首诗,以他的心思,只怕只是拿来讽刺,可是对于殿中之人来说,意义却是不同。
    冕珠后的官家虽然不置可否,却已有一个大臣拍案而起,怒道“大胆,尔身为王子,岂可如此无礼,你……你……你这无君无父之徒,难道不怕官家治你大不敬之罪?”
    这些饱学诗书的官员大臣,若是说起道理来,那自是引经据典,旁敲侧击,出口成章。可是要他们去骂街,水平却是欠缺得多。
    苏尔亚冷眼看着那大臣,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噢?小王又非贵国子民,又何来大不敬之说。小王熟读汉人经书,适才一时感慨,念出这句诗文,莫非这诗词又什么忌讳吗?”
    “你……你……无耻之尤!”那官员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咬牙骂了一句当时的国骂。
    苏尔亚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地道“这倒是怪了,堂堂大宋朝的官员,竟如此评价小王,小王不知道,这是否合乎礼仪吗?大宋自称是礼仪之邦,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
    赵佶在沉默,那一双眼眸如刀锋一般划过一丝厉色,可是整个人,却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得并未动怒;站在御案身前的杨戬看着这样的赵佶,更加不安,但是了解赵佶的他,更加清楚苏尔亚王子的挑衅已经过了赵佶的底线,便是对赵佶低声道“陛下,这番邦王子如此狂妄,不可再姑息纵容了。奴才跟随陛下多年,也未见谁敢如此放肆……”
    “你不必再说了,朕心里有数。”赵佶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这王子心机深沉,你这奴才以为他只是故意挑衅,哼,他这是要激怒于朕,是要朕失态,他心里清楚,朕是绝对不会拿他如何的,大宋朝立国以来没有囚禁、处死使臣的规矩,就是再无礼的西夏、辽人使节,大宋也以礼待之。可是只要朕被激怒,则失了礼,他便有了借口,借以在国书的条件上讨价还价,朕偏不让他如愿。”
    赵佶一番话,却似在为自己鼓气,又似在讽刺苏尔亚王子的把戏为自己看穿,冷然一笑,抚案不语。
    杨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觉得不甘,低声道“陛下不能动怒,可是奴才以为,有人却可以令这王子安份下来。”
    赵佶眸光一转,落在低头夹菜吃的不亦乐呼的沈傲身上,不置可否。
    “官家,要不要奴才这就去知会他一声,要他为君效忠?”
    赵佶却只是微微地笑了,抿嘴不语,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
    杨戬心里明白了,官家沉默,便是默许了,这种话,官家自然不能说,得是他这个奴才自作主张。
    悄悄的,趁着无人,杨戬退下殿去,向沈傲的桌案走过去。
    来之前,还未用过膳,此刻的沈傲,实在是饿得很了,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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