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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在殿试中表现不差,可是这等待的滋味颇为不好受。
    夫人见他这副模样,便取笑道“平时见你什么事都漫不经心,今日反倒怕了吗?”
    沈傲呵呵笑道“不是怕,是期望太大了。”他口里说得轻松,心里却在苦笑,从前自己无牵无挂,喜笑怒骂,全然不将什么考试当一回事,举止轻浮、行为散漫,可是到如今他才懂得,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孤身一人,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而现在不同了,就如这场考试,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非但国公、夫人焦灼,就是春儿、蓁蓁、表妹、唐茉儿他们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担心?还有陈济、唐大人、诸位国子监博士,同窗故旧,亲朋好友,许许多多的人,若是沈傲浑然不在意,这个时候还故作出洒脱来,那当真是太没良心了。
    沈傲抿嘴笑了笑,现出几分成熟之色,眼眸一转,那一份机灵狡黠之色却没有减少丝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是多了几分责任,可是那份狡黠的气质却仍是不减。
    呆坐了许久,周若兴冲冲地来了,她头戴帷帽,帽檐下是一张红纷纷的瓜子脸蛋儿,嫩黄铯的绣儒长裙依旧飘逸,脚步盈盈地走进来,语带欣喜地问“表哥,报喜的人来了吗?”
    只说了一句,便觉得语句不太合适,偷偷瞧了夫人一眼,不知再该说什么了,脸色微微泛红,显出几分羞意。
    沈傲大大方方地道“应当没有这么快来,吉时还没有到,榜单都还没有贴呢。”
    周若坐下,带着些许倦意地向夫人道“娘,表哥穿这身官服倒是顶好看的。”
    夫人见周若神色有异,正陷入深思,此时经周若一说,上下打量沈傲一眼,见他束着长发,戴着纶巾,一身碧服,腰间缠绕着红丝带儿,身材修长挺拔,面目温润如玉,剑眉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鼻梁挺直,抿着薄唇,浑身上下既是潇洒,又有一股狡黠劲儿,尤其是那双浓墨的眼眸儿,深邃又带了些许玩世不恭,不由地道“他倒是和你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这句话不由自主地说出来,让回神过来的夫人不禁懊恼地皱了一下俏眉“瞧我胡说什么。”接着便笑了起来;心里却在想“方才若儿看他的眼神儿有些不同,莫非……”夫人抿着嘴,一时也慌了主意,沈傲这副打扮,再加上他的才干,若是少女儿不动心,却是假的,只是若儿真的喜欢了这个表哥,又当如何?她心里乱乱的,一时没了主意。
    周若听夫人将沈傲比作了爹爹,一时掩嘴偷笑起来,不由地想“这就叫情人眼中出西施,换作了娘,那就是情人眼中出宋玉,在娘眼里,爹爹自然是最是风流倜傥的了,将沈傲和爹爹对比,那岂不是夸沈傲吗?”
    只是,她下一刻发现夫人别有深意地在她和沈傲的身上来回看了看,而后陷入深思,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抿了抿嘴,有些羞怕又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说是国公来了。
    不一会,精神抖擞的周正卷帘进来,左右四顾,呵呵笑道“人都在?这便好极了,我刚从宫里得了消息,说是陛下的朱批已经下来了,那榜文刚从宫中出来,现在正往各处圣谕亭去,过不了多时,就会有消息传来。”他踱步进来挨着沈傲坐下,却是看到周恒,瞪了他一眼,周恒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灰头土脸地低头喝茶。
    周正语气淡然地道“恒儿,我在殿前司为你寻了个差事,你若真是不想读书,过几日就去殿前司点卯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再逼你了。”
    殿前司乃是禁军中最为显赫的三司之一,负责内城和皇城的卫戍,尤其是皇城卫戍,责任重大,能领到这份差事的,一般都要有出身才成。三司禁军乃是权贵豪门中衙内的聚集之地,走不上文官的道路,那么只能从武了,进了禁军,只要后台够硬,几年便能提拔起来。
    就如那深得圣眷的高俅,虽然赵佶对他极为厚爱,可是他没有功名,也不可能步入官场,这才让他先入禁军,随后一步步提携,最终坐上侍卫亲军马军司指挥使的宝座,后来又加封为太尉,太尉虽只是个荣誉官号,可是在许多人看来,高俅的地位已凌驾殿前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两个衙门之上了。
    不过大宋朝崇文抑武,身为国公世子,进入禁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周正作出这个决定,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入禁军?周恒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即露出欣喜之色,这意味着父亲再不会过问他的功课,再不必去国子监读书了。
    沈傲偷偷拧了周恒一把,心里倒也替周恒高兴,殿前司?他的朋友好像不少,往后可以多多走动。
    沈傲在心里窃笑,往后谁要敢欺负他,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指指自个儿的胸口,自豪地说“兄弟的表弟在殿前指挥使司干活,动武?来来来,你等着,哥们去叫人。”
    夫人欢喜地笑道“从前我就劝公爷让恒儿入禁军算了,公爷在三衙里还算有些影响,咱们周家,便是三衙里起家的,门生故吏都在那头呢,可是公爷当时就是咬住口不同意,如今怎么想通了?”
    周正笑道“有些事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吁了口气,周家的先祖,也是最早和太祖皇帝起兵的大将,历经了几世,又有几个先祖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才得了这国公的爵位,可是周正的父亲就不再从事武职了,毕竟这武职在大宋朝一向为人看轻,因此转而从文,周正原想缔造出个书香门第来,谁知到了周恒这一辈,却又要从武,心里的愿望落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想到这些,周正忍不住地看了沈傲一眼,不由地想“倒是沈傲这个外戚竟有这般的造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读书也肯用功,早晚要以文入朝的,周家里头,这一代里总算也出了一个有点儿出息的人,虽说不姓周,将来还是可以寄予厚望的。”
    他甚至在想,将来周恒为他生了孙儿,这孙儿一定要送到沈傲这一房去培养,再不能学周恒这个不孝子了。
    心里感慨良多,挤出几分笑容,对沈傲道“沈傲,请柬我都已准备好了,满朝文武,公侯伯子男,还有汴京各家的大户延请了一半,是否能风光体面,就看报喜之人报来的是什么喜了。”
    沈傲点头,连考了四场,他不信自己连个状元都没有;这一次周正请这么多人,只怕是要自己去结识一些周家的故旧的成分多一些。
    焦灼等待,众人反倒没有词儿说了,时间慢慢流逝,夫人问了几遍时间,等到过了吉时,夫人道“只怕要来了,刘文,中门开了吗?”
    刘文在外头一直候着,道“已经开了。”
    夫人点了点头,心神不属地道“喜钱再添一些,总不能教人失望。”
    刘文应了一声,又去忙活了。
    刘文前脚刚走,却又急促促地跑回来,嘶声道“公爷、夫人,来了,来了,报喜的人来了……我听到外头有铜锣响,准没有错的。”
    夫人这时倒是矜持起来,正坐道“慌个什么,你去问问,再来回报。”
    刘文说罢,又飞快地去了,沈傲心里一紧,若是连个状元都没有赚回来,这面子就丢得有点大了,不过此刻他又是出奇地冷静,脑海中一片清明。
    不多时,刘文回来,这一次不再是急促促的,而是脚步稳健地撩开帘子进来,面无表情地朝众人行了礼,道“公爷、夫人……”
    佛堂里的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刘文的表情太奇怪,莫非没有报个状元来?
    在座的对沈傲的期望都很高,就算沈傲给点中了探花,他们也是不屑的,要的就是天下第一,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国公那一日从殿试回来,眼看到沈傲的精彩表现,已认为状元十拿九稳,这些话从一向稳健的公爷口中传出,众人自是期待无比;更何况连续四场殿试,就是摇色子赌点子,也该中了。
    刘文不徐不慢地道“报喜的人已经传了话,说是表少爷连续中了四场的状元……”
    “四场?”
    “刘文,这消息可准确吗?快教人去圣谕亭看看,或许有人看错了。”
    刘文的话音刚落,佛堂中先是静籁无声,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许多人都又都不信了,就是沈傲,也有些难以置信,若说书考、画考,他信心十足,可是阮考的强者不少,玉考他也不过是比大皇子率先一步交卷而已,前后不超过三秒钟,连续四场的状元,这一下玩大了。
    刘文正色道“断没有错的,小人到了府门,便有好几拨报喜的人来,所有人都言之凿凿,确是四场头名,都是官家亲自朱批的。”
    周恒毕竟懂得许多市井中的手段,忍不住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来诈钱的?”他这一番道出,夫人也有些犹豫了,既喜又忧,市井中还真有这种报假喜的,一些泼皮等到放了榜,也不去看,便去各家的客栈寻那些考生,逢人便说他已高中了,那些考生不明就里,欣喜若狂之下自是四处赏钱,如此一来,这些泼皮一路过去,一趟便能赚几贯的喜钱,若是遇到一些大户人家,十几贯也是有的。
    周正倒是沉得住气,道“刘文,你亲自去圣谕亭那边看看,不是亲眼所见,总是不放心。”
    刘文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四场连中?公爷,这大宋朝有这样的先例吗?”夫人已是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在佛堂里来回踱步。
    周正苦笑道“莫说是四场,就是两场连中的也没有,艺考虽比不得科举,可是要在一场获得头名,就已是了不得的事。”
    “吓,若沈傲真的中了四场,这朝廷该封他多大的官儿啊。”夫人捂着胸口,焦灼不安,且惊且喜,既怕被人骗了,又觉得这不是空岤来风。
    一旁的周若扑哧一笑,道“娘,便是考中了一百场,这官儿也是不变的,莫非考了四场就可以做太师吗?”
    夫人愠怒道“你这孩子懂个什么……”她来回走动,还有点儿小心思,若真的连中了四场,莫说沈傲前途有望,就是她将来与那些夫人在一起,有这么一个子侄,面子上也足了许多。
    周正镇定自若,脸上还是忍不住泛出一丝红光,瞥了沈傲一眼,见他端坐不动,倒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度,倒是奇怪得很。”
    想着想着,周正便晒然一笑,这个沈傲,沉稳起来犹如历经沧桑的深邃中年,玩闹起来却犹如顽童,完全不计后果,真不知到底哪一个面孔才是他的真性情。
    沈傲见夫人急得团团转,反倒去安慰她,亲自去斟了杯茶,送到夫人手上,道“姨母,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不知是佛祖还是哪个高僧说的,你好好歇一歇,喝口茶儿定定神。”
    夫人便笑了,深望了沈傲一眼,又想起方才周若对沈傲的异样,心情更是复杂了,道“你是个好孩子,不必管我,我喜欢这样的。”虽是这样说,终究还是捧着茶坐下,问了时辰,口里喃喃道“刘文怎的还不回来。”
    周恒道“娘,刘文才刚走呢,哪有这么快回来。”
    “哦,是吗?”夫人反诘了一句,低头喝茶,突然蹙眉垂泪起来“今个儿真教人既喜庆又害怕,我父母去得早,娘家的人都冷眼相看,公爷垂怜我,可我做了这个夫人便没有一日省心过,别人家的夫人都是帝姬、郡主、大户人家的小姐,唯有我和她们说不上话,怕她们瞧不上我这没有娘家的人,如今天可怜见,我这娘家里总算是有了个人了。”
    这一说,便教人无词了,周正吹胡子瞪眼道“你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叫人笑话。”
    沈傲在一旁连忙道“姨母,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轻视你。”他突然促狭一笑,继续道“若是姨父敢欺负你,不是还有我来给你做主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周恒便哈哈大笑,周若瞥了沈傲一眼,忍俊不禁,周正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莞尔,夫人却是极认真地道“对,对,沈傲还是靠得住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刘文的嘶喊声“来了,来了,杨公公来了,杨公公来报喜了……”
    第244章 连中四元
    “杨公公?”周正微微皱眉,大宋立国以来,却没有放榜时宫里出来报喜的规矩。
    这个杨戬,到底是因为与沈傲的私交而来呢,还是得了官家的授意?
    周正想了想,理不出头绪,便起身道“速速领公公到堂中高坐,沈傲,你去会客。”
    沈傲不由道“姨父,你是家主,这会客的事……”
    周正笑了笑“我身为国公,总算避一避嫌,反正这一趟杨公公是来寻你的,你好生招待,不要轻慢。”
    沈傲会意,朝众人告辞,由刘文领着,往外院去。刘文笑嘻嘻的道“表少爷,这一趟只怕当真是四考连中了,杨公公方才也说了,是来报大喜的。这个大喜,不是四个状元头名是什么?”
    四个状元,刘文想出的这个名词儿倒也有趣,不过这天下还真没有连续考中四场,中了四场状元的,因而谁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单叫一个状元公,由如何彰显这一份得来不易的成绩?
    沈傲晒然一笑“淡定,淡定,越是这个时候,周府上下都不能表现出倨傲来,要低调矜持,免得教人议论。”
    刘文心知沈傲的心意,颌首点头道“表少爷放心,我省得的,待会儿我吩咐下去,府里上下,保准没人乱说。”
    等到了正堂,踱步进去,变看到杨戬正慢吞吞的举着茶盏吹着茶沫,见了沈傲过来,翘起的腿儿放下,笑嘻嘻的道“沈公子,杂家等的你好苦。”
    沈公子带笑过去,在杨戬身侧坐下,道“杨公公亲自来,真是给学生面子,嘿嘿,到时少不得给杨公公封一封大红包了。”
    杨戬咯咯大笑,道“对,这一趟你还真要封一封大红包给杂家,沈公子去看了榜吗?”
    沈傲摇头“并没有看过。”
    杨戬道“沈公子,这一趟你可要名垂青史了,书画软玉四场考试,你连中四场头名,哈哈,说起来这考试还是杂家为你报的名,杂家与有荣焉,咦,你为何却是苦着个脸,这是好事儿啊。”
    沈傲苦着脸道“学生苦啊,连考四场,这么多来报喜的,还有阖府上下,功名是有了,难免要破一回财。”
    杨戬大笑,心知沈傲只是说笑,便拍着胸脯道“公子没钱,找杂家……来借,杂家与公子是什么交情,还能叫你为难吗?”
    他原本想说找杂家要,话说到一半,立即缩了回去,改了个借字。杨戬太熟悉沈傲的性子了,这家伙脸皮比自个儿还厚,若是说个要字,还真保不准他顺杆儿往上爬向自己讨要钱财了。
    杨戬这个人最是爱财,别的都好说,就是一个钱字,就要掂量掂量了。
    沈傲抿嘴笑“这些钱学生还是有,倒是不必劳烦杨公公。”
    沈傲心里还是欢喜无限的,四场头名,天下第一啊,他可一点儿也不清高,功名利禄,他是一向都不肯少的,只不过得了这四顶状元帽子,他却不敢过份欣喜,名头越大,越是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无数只眼睛看着,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还是低调些的好。
    陪着杨戬喝了会茶,沈傲亲自拿出百贯钱引来,封了红包送给这位不辞劳苦的杨公公。杨公公一摸,便知道红包中钱引的分量,心里忍不住笑“沈公子正常起来,还是很会做人的,杂家没白来这一趟。”
    说着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杂家要回宫去了,沈公子,你好好在府中庆祝吧,到时摆酒宴时莫忘了送一份请柬到杂家那儿去。明日清早你还要去宫里头谢恩,好好歇一歇,让满朝文武见识见识四考状元的风采。”
    沈傲将杨戬送出去,中门外头,却是让他吓了一跳,那报喜之人竟是黑压压的将整条街都堵上了,日啊,整个汴京的泼皮都来了,这……要多少钱才能打法?
    原本这些泼皮,哪里敢到祈国公府来放肆,就是平时路过,也都得绕着个弯儿过去,可是今日不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说,祈国公府里出了这么轰动的大好事儿,以他们的身家,赏钱自是不少,因而汇聚的人越来越多,纷纷都是道“恭喜沈公子,沈公子连中四场,将来平步青云,入院拜相指日可待。”
    “沈公子洪福齐天,学富五车,连中四元,今古未有,这是传世佳话……”
    好在那些报喜人都不认识沈傲,见到沈傲和杨戬出来,倒也没有造成轰动,沈傲脸色有点儿僵硬,将杨戬送走,连忙回后院去。
    将外头的情形和周正、夫人说了一通,夫人已得知这连中四元是千真万确,喜滋滋的道“你这孩子想这些做什么,封赏的事自刘文去办,要多少钱儿也不怕,这一趟太好了,太好了……”她激动的红唇颤抖,在佛堂里由不自觉的来回踱步,脸色新鲜欲滴,捂着急跳的心口,道“赏,要大赏,喜宴请的人还是太少,刘文,再想想还有什么人没有请到,请柬下午就送出去,不要耽搁,明日沈傲要入宫谢恩,后日也是吉日,酒宴就选在后日午时,还有……府里头也要修葺一下,不能失了体面。”
    周正颌首点头道“夫人,你先坐下说话,你晃得我眼晕。这事儿要大办,一些重要的宾客,我下午亲自去送柬子,恒儿,到时你去殿前指挥使司去送柬子,胡愤指挥使,还有几位副都指挥使、都虞候都要送到。”
    周恒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父亲的意思是,他即将入殿前司公干,趁着这个名义先去和诸位上官照照面,将来有个照料,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周正又道“沈傲,至于国子监里的诸位博士,就由你去拜谒送柬了,带些礼物去。”
    沈傲应下。
    周恒踟蹰道“不过有件事儿我有点放心不下,沈傲,我来问你,你说这晋王该不该送个请柬去?”
    周恒的担心可不是多余的,晋王这人疯疯癫癫,若是不送请柬去,说起来两家还是联姻,他和沈傲也是有交情的,殿试时还帮了沈傲一次。可是若送了请柬去,依着晋王的意思,多半也不会来,请了客人客人不来,对于周恒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却是一件极失脸面的事。
    偏偏这位晋王性子孤僻,当年蔡京孙子娶妻,特意叫人去请,他倒是好,叫了个马夫前去赴宴,差点儿没教那位蔡太师气的背过气去。还有那卫郡公,按理说两家的关系还是极好的,请了他去,他也一点脸面都不肯给,仍旧打发了个马夫去,卫郡公虽是无话可说,可是这心里,只怕也很是不快了。好在后来王妃亲自去道了歉,总算是挽回了些颜面。
    周正不怕晋王不来,就怕到时悲剧重演,叫个马夫过来,这脸儿往哪里搁?
    沈傲不明就里,道“姨父,晋王和我倒是有些交情,再者说也曾帮衬过我一次,若是不请他,只怕于礼不合。”
    周正摇头苦笑,一时踟蹰,正在这个时候,刘文却又是飞快来报,道“晋王府来了个公公,要面前公爷和表少爷。”
    周正和沈傲面面相觑,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这个节骨眼上,晋王打发人来做什么?
    来人既是个公公,进了后院就不必忌讳了,周正道“请那位公公来。”
    过不多时,一个尖嘴猴腮,带着恭谨的小公公进来,朝周正、沈傲行礼道“见过公爷,见过沈公子,奴才奉了晋王的命令,前来恭贺沈公子高中,晋王说,沈公子这一趟中了状元,他高兴的很,还说到时少不得要来讨要一杯薄酒……”
    小公公后面的话,周正便听不下去了,满脸震惊之下,哪里还管后头是什么客套话。晋王要亲自来赴宴?周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晋王还真无人能请得动,就是官家有时候叫他进宫,他往塌上一躺,便说本王病了,下不得床,不去。遇到这样的宝贝嫡亲兄弟,连官家都无奈何,还得派个太医去给他诊病,虽然知道这晋王多半是装的,却还得嘘寒问暖一番。
    周正随即又想,若是这位晋王能来,那可真是好极了,祈国公阖府上下,当真是荣耀的很。请晋王赴宴,可不比请官家赴宴容易。大喜道“我正要给王府去送请柬,想不到晋王亲自还派人来问,实在太客气了,好,下午我亲自送请柬过去,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小公公笑呵呵的道“不知哪位是周夫人。”
    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她和晋王府是一点干系都没有,便忍不住道“我是。”
    小公公更是恭谨的行礼,道“我家王妃叫我来问候夫人一句,说是王府与公府是有姻亲的,夫人的贤名我家王妃早就听说过,若是夫人又空闲,可去王府坐一坐,与王妃拉拉家常,看看王府后园里的花儿。”
    夫人心中却是欣喜极了,晋王妃乃是汴京城中最显赫的几个夫人之一,她这般的邀请,自是将自己看的极重,脸上故意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道“王妃相邀,我自是要去的,回去转告王妃,若是王妃有空,也可到公府来坐坐。”
    第245章 耍流氓的来了
    周府拿出了喜钱,打发走了外头报喜的泼皮,爆竹骤响,热闹了一番之后,整个周家又陷入忙碌。
    刘文负责采买,要举办一场大酒宴,也不是轻易的事儿,事无巨细的事,大多都落在他身上,菜肴、美酒、还要给一些不太重要的宾客送请柬,更别说府上还要修葺了。
    至于周正、周恒二人也都去了请人;沈傲不甘落后,跳上马车,提着礼物一家家拜访诸位博士,放榜的事早已在汴京流传开,连中四元,天下少有,自然少不得一阵纷纷议论,因而这消息也传得快,博士们也早已听说了,接过沈傲的礼,俱都是眉开眼笑。
    艺考,原本和国子监无关的,国子监没有书画院,这艺考,他们是一向不关心的;可是谁也想不到,今年的艺考,竟是个监生夺了四个头名,太学生虽有不少人入榜,却个个折戟而返。
    如此一来,国子监与有荣焉,博士们自是兴高采烈地好好夸耀沈傲一番,才是接下请柬,纷纷说一定光临。
    最后一站是唐大人家,沈傲的马车刚停下,便听到篱笆门里的前院有声音传出来“连中四元,这是历朝历代也没有的事你去打听打听,若是老身说错了一句,便教天打雷劈。”
    “是啊,是啊……这个沈傲便是上次那个沈公子,其实不是我家的亲戚,是唐严的高足。你等着瞧,他这一次考了头名,一定会来拜谒的……”
    后来说话的是唐夫人的声音,唐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犷,沈傲抿嘴一笑,在外叩门道“唐大人在吗?学生沈傲前来拜谒。”
    唐夫人且惊且喜地打开门,眉开眼笑地道“沈傲,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那死鬼在厅里等你呢。”
    唐严又不知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位夫人,说到唐严两个字时,唐夫人把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沈傲躬身行了个礼“学生见过师娘。”偷偷地扫了这院子一眼,竟见不少三姑六婆也在,其中有几个还和沈傲认识的,见到沈傲,一个个表现得拘谨起来,不约而同地过来福身行礼。
    沈傲连忙道“这礼学生是断不敢受的,诸位都是学生的长辈,岂能受得了你们的大礼?”
    说罢,沈傲连忙逃也似地冲进小厅去,见到唐严,唐严正用毛巾儿捂着自己的腮帮子,脸上不少划痕,像是被指甲挠破的一样。
    见到沈傲突然进来,唐严面色一红,随即又气呼呼地用湿巾儿捂着腮帮子,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我要将她休了,不守妇道,不分尊卑,这样的女子,还留着做什么?”
    沈傲心里窃笑,面上却是一副装作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的样子,恭谨地朝唐严行了个礼“学生见过大人,咦,大人,你这脸上……”他刻意顿了顿,见唐严更是尴尬,连忙道“莫非是摔了一跤吗?”
    摔跤?唐严脸上舒缓了一些,总算摆出一点威严,道“咳咳……人老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反对,这一句人老了最是玄妙不过,你可以理解成丨人老了,所以摔跤了,还可以理解成他只是一时感慨。
    沈傲在唐严的示意下欠身坐下,笑呵呵地道“往后大人可要注意些,春雨绵绵,地面泥泞,很容易摔倒的。”他将礼物放在桌上,又抽出请柬来,毕恭毕敬地送到唐严手里,道“后日周府大宴宾客,大人是上宾,学生亲自给您将请柬送来了。”
    唐严接过请柬,这才想起沈傲殿试的事,忍不住道“我刚刚听人说,你连中了四场艺考头名,老夫还未恭喜你,沈傲,这一次你为我们国子监出了口气,哈哈,只怕这一次,那位成大人,有好些天要吃不下饭,辗转难眠了。”
    唐严笑得很难看,明显是强行挤出来的。
    沈傲虚心一笑,道“这都是大人教导有方。”气氛有点怪异,接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正在这时,唐夫人挑帘子进来,笑容可掬地道“我就说沈傲今日会来的,沈傲,你先坐坐,我这就给你斟茶去。”
    沈傲连忙客气道“不必了,学生这一趟是来送请柬的,师娘,你也累了,歇一歇吧,我坐坐便走。”
    方才唐夫人在外头和人说得口若悬河,到了这里,反倒不提艺考的事了,笑吟吟地道“送请柬?这敢情好,我做主答应下来了,你家唐大人保准赴宴。”
    唐严冷笑道“男主外,女主内,这事还得需你做主答应下来?”
    砰……这一声骤响教沈傲吓了一跳,只见唐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气势十足,朝着唐严狞笑“你要反天了是不是?”
    唐严吓得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背脊有点儿发冷,看到沈傲在侧,又觉得气不过,努力强迫自己挤出几分威严,瞪着唐夫人道“你这泼妇,我……我……我……”
    “你要做什么?你说,你说呀?”唐夫人叉着手,已欺身上去,犹如一座巍峨大山,俯视坐着的唐严,声若洪钟般高声道“你要休了我是不是?好,老娘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来,快去拿纸笔儿来,你来休休看,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老娘跟了你二十年,享过一日福吗?当年置办这宅子,用的还是老娘的嫁妆呢要休我?你立即滚出去再说。”
    她一开始气势逼人,后来又是大哭咒骂“你这没天良的东西,就这么点儿俸禄,不是老娘在家中一个铜板掰着两样地花用,你早就饿死了。没钱便没钱,还硬要装大方,吓,人家找你借钱回乡,你还真借了,足足四贯钱,那人回了杭州,还有还的一日吗……”
    唐严被这软硬兼施的哭骂一治,立马不敢吱声了,只是捋须摇头“我又没说休妻,你哭什么,当着后辈的面,亏你哭得出,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不可养也……”
    沈傲听得一头雾水,向唐夫人问“师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夫人看了沈傲一眼,也没有当沈傲是外人,哭哭啼啼地道“还不是艺考的事,有个杭州来的考生,说是什么世交来拜访,又说考完了试,没钱回乡,要向这老东西借,这老东西大方得很,一出手,便是四贯钱。沈傲,你来说说看,我们的家境,你是知道的,他唐大人一个月也只有这么点儿俸禄,今儿借给那个学生,明日又给那个什么世交送盘缠,我们这个家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吗?”
    唐严吹胡子瞪眼道“又不是相赠,是借。”
    唐夫人带着冷笑地看着唐严道“借?你借了这么多钱出去,可见有人还过吗?”
    唐严又不吱声了。
    沈傲连忙道“大人确实做得不对,大人是有家室的,又岂能四处将钱借给别人,更何况大人的家境也不宽裕。”
    见唐严一眼瞪过来,沈傲硬着头皮又道“其实呢,师娘也不必如此过激,人家寻上门来借钱,大人总不能拂了人家的脸面,既是真有困难,借点钱出去也并无不可。”
    唐夫人的脸上也难看起来了。
    晕啊,沈傲心里哀叫着,难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哥们这是自取其辱,左右不是人了。讪讪笑道“明日还要进宫谢恩,今日要早些睡,养些精神,学生告辞了……”偷偷地在桌上放了几贯钱引,便溜之大吉。
    从唐家出来,沈傲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再晚就把这一对冤家都得罪了;看了看天,天色其实还早,刚准备离开,正好看到唐茉儿疾步往这边走过来。
    “茉儿姑娘。”沈傲唤了一声,迎上去,却看到唐茉儿的脸色苍白,见了沈傲舒了口气,道“沈公子,我先回家去。”
    沈傲见她脸色极差,关心地道“茉儿姑娘今日是怎么了?方才是从邃雅山房施粥回来吗?是不是和春儿闹别扭了。”
    唐茉儿连连摇头,眼眸中现出焦灼之色,道“沈公子,后头有人……”
    她这一句话声音极低,又羞又急,恨不得快快带着沈傲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傲举目过去,果然看到六七个人尾随过来,当先一个是个圆领绸缎春衫的公子哥,摇着扇子,脸上带着嚣张的笑容,身后六七个家丁打扮的家伙跟在公子哥身后,一个个脸上嘻嘻哈哈,不像是家丁,更像是泼皮。
    沈傲明白了,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唐茉儿的手,低声道“有我在,不必怕。”
    唐茉儿第一日被一个男子抓住手,见沈傲一脸沉稳的模样,脸上生出羞色,心跳得更快了,可是心儿总算定下来了,低声道“沈公子,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回了那里,他们不敢追进去的,有我爹爹在……”她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的话就启不开口了,只感到自己的手心儿被人握着,握得自己的手很暖和,很有力道。
    她想抽出来,但又怕伤了沈傲的心,这一迟疑,便更加六神无主起来。
    沈傲心里苦笑“随她回家?回家更惨呢。至于她的爹爹,还是不必指望了,唐大人要是指望得上,那脸上的挠伤又是怎么来的?更何况居然有人敢唐茉儿的主意,自己又怎么能躲开,这一躲,虽说可以少些麻烦,可是自己还做得了人吗?”
    第246章 暴打高衙内
    正在这个时候,那公子哥带着六七个家丁迈着王八步过来,却没想到沈傲的出现,脸上微微一愕,随即大笑,对唐茉儿道“姑娘的脚步好快啊,本公子跟了一路,好不容易才赶上。”他故意弯下腰去用扇骨捶打膝盖,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六七个家丁一个个相互使了眼色,抱着手分散开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沈傲和唐茉儿的退路。
    沈傲在心里鄙夷,看来这个王八蛋公子是做惯了这等事的,否则那七八个家丁不可能如此熟稔,奶奶的,专业混黑社会的啊。
    沈傲缓缓地笑了,每当他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一个习惯,接着微微抬起下巴,用着锐利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几个人,他不会怕,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心虚,他就更加得寸进尺,说不定这公子会为了逞一逞威风,立即教人捶打自己一顿。
    所以若是对手嚣张,他更要嚣张,让对手摸不清他的来路,才会教对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哥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傲,见沈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得不对沈傲另眼相看了,冷笑道“你是谁?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走……”
    沈傲淡笑道“这倒是奇了,明明是我和我娘子在这儿说话,你是谁,竟说没有我的事,该走的是你才对吧!”
    几个家丁已是大怒,忍不住凑近了些,公子哥张狂大笑,道“她是你的妻子?这好极了,本公子最喜欢的便是别人的妻子,来人!”
    沈傲抱着手,嘴角依然带着笑,只是渐渐变得冰冷起来;此时那公子哥又道“将这娘们带回府上去。”
    家丁们应命,纷纷围了上来,沈傲牵住唐茉儿的手,才是感受到唐茉儿的手心已经布满了冷汗;唐茉儿此时心乱如麻,听见沈傲说她是自己的妻子,又听这公子哥胡说八道,此刻不是沈傲紧紧握住她,而是她紧紧握住沈傲的手难以放松半分,一双眼眸显得又惊又恐。
    沈傲哈哈一笑“这倒是有意思了,要将我的妻子拿到你的府上去?瞧你这样子,莫非是皇子吗?”
    沈傲从容淡定,眼见这些恶丁欺上来,一点都不紧张,?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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