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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祈国公周正也未能免俗,如此一来,这禁军就等于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利益集团,编织了一张巨网,谁要是敢捅一下,人家也是要拼命的。
    现在人家还没有回过味来,班讽已经接了旨意,要去京畿北路彻查,一旦彻查出了吃空额、杀良冒功、倒卖军需粮草这些触目惊心的事,那可就不同了。
    沈傲抿着嘴,端坐不动,心里也有点儿挣扎,这件事太大,真要闹出来,还真是惊天动地的事,自己是不是要去给班讽透个底,叫他悠着点?
    只是……一旦前功尽弃,自己那不破不立的主意就算落空了。
    第437章 反了你了
    石英淡淡然地道“这件事干系太大,便是你我也是螳螂挡车,还是罢手吧,和那班讽说一声,让他小心在意一些,避重就轻,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就算了。你要治高俅,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慢慢来。”
    周正喝了口茶,才是道“不错,沈傲,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凡事都不必操之过急,眼下这局面还有回旋的余地,切不可为了这个而引起公愤。”
    沈傲仍在摇摆不定,他心里明白,石英、周正都是为了他好,揭露出这件事,阻力实在太大,难保那蔡京不会借着公愤来组织力量进行反击。
    事到临头,沈傲不可能不犹豫,大家都说他是楞子,其实他精明得很,否则也不可能风生水起。
    想了想,沈傲笑了笑道“有些事总要有人挺身而出的,在别人看来,或许别人将他当作了傻子,可是在沈某人心里,这种人叫英雄。”说罢,继续道“沈某会在精神上为英雄加油的。”
    沈傲不是英雄,却是英雄制造者。
    周正摇摇头“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石英道“班讽可不可靠还是两说,你自己小心些。”
    说了一会儿话,沈傲去后园陪着石夫人聊了一会,那石夫人一门心思想走后门,好让她的一个外甥进武备学堂,沈傲问她外甥的条件,说也是在国子监里读书,只是瞧着他的本事,多半是不能登科的,便想法给他谋一条生路,又说他的父亲在南剑州公干,这外甥都承她照看着,让沈傲无论如何看在她的面上应承下来。
    对沈傲来说,生源的素质倒不是问题,进了武备学堂,先教人脱了三层皮,自然脱胎换骨,只要有个读书人的身份,不怕教不好,便满口答应,道“这事儿,我记下了,今年招募时我给夫人递一张条子,让他先在国子监里好好呆着。”
    石夫人顿时笑容满脸,道“京里头都说托你办事难如登天,我还怕你拂了面子呢。”
    难如登天也是看人的,有的家伙连大字不识就想往武备学堂里塞,沈傲当然咬着牙不肯答应,石夫人的外甥不管是年龄和资历都足够了,不答应就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今日索性卖个人情也没什么,加入了他的武备学堂,就好像是好汉入伙一样,上了贼船,到时候少不得为武备学堂擂鼓助威,学堂这东西讲的就是声势,有人捧场,大家才信服。
    告辞走出卫郡公府,沈傲独自骑马,先去武备学堂看看,到了武备学堂,便看到那辕门外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沈傲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有人远远道“快看,沈大人来了。”
    于是呼啦啦的人围了过来,这些人都是汴京城里的一些小贵族,某某伯、某某侯之类,真正显赫的倒是没看到几个。
    这些人都是听到廷议动静的,这种小豪门消息也最是灵通,略一思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班讽当真疯了?那自是不尽然,既然没疯,这班讽背后是谁?朝廷里头谁敢去拔太师和高俅虎须的?只要想一想便明白了。再后来,又不知谁听了消息,说是班讽曾去拜访过沈傲,到了这个地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这班讽的背后,不是沈傲是谁?
    禁军是大家的饭碗,尤其是这些侯伯,哪家没有兄弟子弟进去混两口饭吃,如今瞧这架势,沈傲是要怂恿官家把禁军一锅端了,这还了得?无论如何,也得和这位沈大人说道说道。
    一群人一拍即合,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一窝蜂地来了。
    沈傲陷入人群中,朗声道“堵在这儿做什么?好玩吗?若是公务,就去鸿胪寺里说,是私事,也不必堵着学堂。”
    有人苦涩笑道“沈大人有礼了,今日咱们来,是要说说禁军的事,沈大人,你也知道,我大宋的爵位是递减的,再者说了,哪家没有几个不能袭爵的子弟……”
    沈傲压根不理他,道“你说什么?你袭爵和我有什么干系?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找官家去。”
    那边一个伯爷笑呵呵地道“哎呀呀……沈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侯爵,大家……”
    “你要明人不说暗话是什么?好,我就听你说什么,你倒是说说看。”虽被人围着,沈傲却一点也不气弱,真是反了他们,跟沈楞子顶牛,也要看看斤两才是。
    沈傲这般的态度,倒是让人不好说了,人群中一个人高声道“就是他教唆班讽断咱们的生路的,诸位,今日他不保证不和咱们为难,就休要放他走!”
    沈傲在人群中逡巡,高声大吼“谁,谁说的?有种的站出来和我说话。”
    人群分开,一个伯爷走出来,凶恶地道“沈大人,你做下的好事还想不认?这事儿就是你挑拨的,咱们没了饭吃,你也别……”
    沈傲二话不说,不等他说完,一脚提起来便踹过去,不忘再甩上一巴掌,还不等那伯爷反应,穷凶极恶地扯住他道“你说什么?这事儿是我怂恿的?你算是哪根葱,也敢冤枉我?他娘的,你造谣生事,这件事老子不和你干休!”
    来这么一下,众人纷纷后退数步,那伯爵吓了一跳,想不到沈傲上来就玩真格的,期期艾艾地道“我……我……”
    “你什么?”沈傲指着他的鼻子道“莫非你是蔡京的走狗,是他教你挑拨人来和我作对的是不是?他娘的,端了你的饭碗,我就是端了你的饭碗,你又能如何?大家都是有皮有脸的人,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寻我闹事,是想做什么?王八蛋,当我沈傲是病猫了?”
    如此一说,倒像是那伯爵理亏了,他咽了口吐沫,又是吃痛又是无语,那边沈傲冷笑一声道“我认得你,你是清远伯是不是?混账东西,居然敢带人堵住天子亲军的门口,你是要造反吗?识相的,赶快滚,你长子在步军司里的混账事,别以为旁人不知道,惹得我急了,我明日就参你们父子一本。”
    清远伯吓呆了,其余人也都不敢说话了,碰到这个家伙,还真是谁都没辙,再者说了,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于是一个禁若寒暄,大气都不敢出。
    沈傲放开清远伯,拍拍手,不动声色地道“你的长子就不要指望了,想想你的那个小儿子吧,他上一年不是又名落中山了吗?年中的时候带到武备学堂来看看吧。”说罢,又道“今年的武备学堂招募两千个名额,其中三百个是给你们留着的,家里头有适龄又读过书的子弟,都带来看看,现在,都给我赶紧散了,谁敢滋事,有他好看的。”
    众人吓了一跳,原以为没了希望,碰到这么块铁板,谁知又说有三百个名额让子弟们入学,那可是响当当的天子亲师,官家的门生,没瞧见人家胸前戴的银章,有了这个,到哪儿都不必怕,正儿八经的铁饭碗。甚至早有人断言,十年之后,这些校尉必然是成为整个禁军的骨干,从将虞侯到都虞侯,多半都是武备学堂出身,这些人出自同门,上下都是同窗、学友,那些旁系出身的,只怕很难在禁军中再混下去了。
    一些家里有合适子弟的立即满口答应,那清远伯原本挨了打,如今给了甜枣儿,听沈傲的话音,他那小儿子是必定入学的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干脆一副大喇喇的样子,很凶恶地道“沈大人,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食言,哼哼……本伯爷也不是好惹的。”
    这句话,当然是沈傲进了学堂之后说的,人家压根听不见,无论怎么说,这个面子算是找回来了,便道“这小子既然服了软,咱们这就散了吧。”
    于是那些家里有子弟希望入学的纷纷道“是啊,是啊,禁军的弊端早该改了,不改不成,都是为了咱们大宋好,不是吗?再者说,班讽是不是受沈大人搬弄还不知道呢,怎么能一口咬定了是他?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又不是市井里的泼妇,走走走。”
    一下子,人群就散了一大半,一些还想纠缠的,看到其他人都走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嘟嘟囔囔地各自回去。
    沈傲进了学堂,一个胥吏已经迎过来,低声附在沈傲耳中道“大人,班大人求见,说是来向大人辞行的。”
    他来了?沈傲目光一肃,问“人在哪里?”
    “为了掩人耳目,小的悄悄地将他安排在小厅里。”
    沈傲欣赏地看了这胥吏一眼“做得好。”
    说罢,立即去小厅,一到这里,便看到班讽脸色苍白地坐着愣神,见沈傲来了,连忙站起来抱拳道“沈大人。”
    “请坐。”
    二人各自坐定,沈傲看着失魂落魄的班讽,就在朝堂时,班讽还尽量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现在,他是再也打不起这精神了,唏嘘一番,班讽道“事到如今,沈大人打算怎么办?”
    第438章 你惹到我了
    沈傲却是反问道“我倒是想问问,班大人是什么打算?”
    班讽苦涩地笑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班某人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个刚刚出世的孙子,以后得请大人多多看顾。”
    这一句话,有些托孤的嫌疑,沈傲皱起眉头,心里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认为自己这一次去就回不来了?”
    沈傲笑呵呵地安慰道“班大人放心,这件事,沈某人一定会为你周旋的。”
    班讽笑了笑,突然朗声道“老夫为官三十年,这三十年来,可谓尸位素餐,新党上台老夫支持新党,旧党势大老夫又依附旧党,首尾两端,为了自身的富贵,却不成做过一件好事,如今老夫倒是想明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要逃避,也无处可避,今次老夫索性拼了性命,为我大宋献一点绵薄之力吧。”顿了一下,随即又道“沈大人的名声虽然不好,可是老夫知道,大人用心良苦,为我大宋做了不少好事……哎……不说也罢,沈大人,告辞!”说罢起身要走。
    沈傲心里暗暗腹诽,名声不好?怎么本大人自我感觉名声还不错的?想着,连忙站起来,道“班大人,保重吧。”
    班讽摇摇头,叫沈傲不必再送,孤独地离去了。
    班讽这般的态度,让沈傲有些奇怪,按道理,这个时候的班讽应当求自己为他说话才是,至不济,也得替他顶住压力,今日却只是让自己看顾他的子孙,什么都不再提,便唏嘘着告辞。
    沈傲摇摇头,心里苦笑,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搞得自个儿差点要流眼泪求他留下了。
    撇撇嘴,想起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沈傲对胥吏喊“来人,来人,饭点过了没有?”
    胥吏小心翼翼地进来,道“大人,都午时三刻了。”
    沈傲止不住泪眼朦胧,光顾着说话,没赶上饭点啊;站起身来,蹭不到公家的饭,只好回家去吃自己的了。
    ……
    班讽带着兵部功考司的人上了路,京里头的局面却是诡异起来,异常的沉默,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可是隐隐之中,又好像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时局还不明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官家那边已经四五天没有召三省入宫议事,三省这边也不敢提,只是按时将奏疏送入宫中。
    那份班讽的奏疏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查到了宫里头,原来是官家看漏了,因此这件事也只能戛然而止。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坊间的流言倒是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京兆府这边人手已经不够,到步军司那边去要人,步军司也是烦得很,将京兆府的请求打了回去,这个时候,还是尽量少做些动作,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倒是沈傲显得清闲自在,日子过得倒是挺滋润,到处登门去拜访这个,去拜谒那个,好像整个汴京,就他朋友多,人脉广似的。
    转眼到了三月底,一个消息却是传了出来,犹如一颗惊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班讽……死了!
    据说是他微服带人巡查,结果被贼军抓住,处死。
    班讽的死,让人松了一口气,同时,让某些嗅觉灵敏的人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班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被贼军俘获?这里头是什么玄机?杀他的是谁?
    可是不管怎么说,人死如灯灭,已经有不少人隐隐希望,班讽的死恰好可以将这件事做个了结,死了嘛,官家那边大不了另行委派一员干吏去查就是,只是除了班讽,还有谁敢揭露这惊天的弊案?
    “死了!”沈傲目瞪口呆,这是他听了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
    过了一会,沈傲的嘴角不由地现出一丝冷笑,想起班讽临行时对他说的话,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几案上“王八蛋,居然连兵部尚书都敢杀!”
    随即,沈傲摇了摇头,一下子又黯然失色起来,沮丧地道“是我杀了他,是我低估了那些混账的心狠手辣。”
    整个人像是抽干了似的,沈傲有气无力地坐下,突然发觉有的时候,自己并不像预料的那样能够掌握一切。
    眸光一闪,沈傲咬了咬牙,道“刘胜,快,给我递条子去武备学堂,让韩世忠立即带人去班家,把班家的人都接来,不管是谁,全都给我接来,放出话去,班家人少了一根毫毛,我杀他全家!”
    刘胜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沈傲生过这么大的气,禁若寒暄地行了个礼,立即去了。
    班讽的儿子叫班达,不是由韩世忠他们护着来的,而是扮作了一个客商,泪流满面地孑身一人前来求见。
    “沈大人……”班达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倒是壮硕,只是此刻已是面如死灰,不断抽泣,朝着沈傲磕头下拜,道“父亲大人临行时曾千叮万嘱,若是他出了事,便让我立即来见大人……”
    “大人,父亲临死时,曾写了一封书信给一个随行的家人,说有一封书信,要请大人过目。那家人冒死进了汴京,送到了我的手里,我……我带来了……”
    “拿来……”
    沈傲接过书信,书信很厚重,想必写了不少字,或许是班讽早有预感,已感到大限将至,所以才托人带回来,这里头,一定有至关紧要的事。
    展开书信,信中果然没有出沈傲的所料,沈傲又是唏嘘又是冷笑地将信看完,随即将信收好,对班达问道“令尊还和那家人说了什么?”
    “家父说,他是活不长了,他微服去了京畿北路,已被高俅那厮发现了踪迹,大祸将至,他死亦无不可,只是求大人照顾……”
    沈傲打断班达,道“我知道了,你起来说话,不要哭,男儿大丈夫,哭个什么,谁杀了你爹,你杀他全家就是!”他不咸不淡地继续道“放心,我已叫人去接了你的家眷来,有我在,还没人敢动你们;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班达强忍住泪,哽咽着道“愿听沈大人的安排;只是家父的尸骸还远在京畿北路,大人……”
    沈傲抚着他的肩道“你爹的尸骸,我一定会帮你寻回来,你和家人先在这里住下,其余的事交给我。”接着喃喃道“高俅不按着规矩来玩,那我就奉陪到底,我沈傲和他不共戴天。”
    沈傲的怒气已到了极限,他承诺过保护班讽周全,可是如今,却是食言,说到底,是他下了不该下的保证,才害了人家;班讽敢挺身而出,自己为什么不敢?
    班达千恩万谢,由人领着去安顿了,过了半个时辰,班府那边的家眷也都由校尉们护着过来,韩世忠带着几十个校尉进来交卸差事,见沈傲脸色不好看,低声问“司业大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沈傲笑得冷气森森“本大人想杀人了,带着校尉回学堂归队去吧,不出几日,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韩世忠迟疑地点了下头,随即抱拳道“大人,那么下官先告辞了。”
    武人就是武人,没有那么多扭捏,行了个礼,便带着人回学堂去了。
    宫里头沉默了几日,旨意终于出来,廷议!
    廷议这东西,除了每月的常例之外,若是宫里头突然要开廷议,必然是有要商量紧急的大事,眼下什么事最大?不言自明,所有人都预感到,这次廷议不会如此简单,因此有资格参加廷议的大臣,都有点儿心惊肉跳。
    上百个大臣熙熙攘攘地进了讲武殿,按班站好,今日的气氛很不寻常,往常的时候,都是他们等得差不多了,官家才慢吞吞地过来;只是今日,他们还没来,那金殿之上,御案之后已经坐了人,赵佶穿着的不是朝服,而是衮服,犹如老僧坐定,俯瞰着殿下的一切。
    “人……都来齐了吗?”赵佶的声音镇定而平淡。
    “……”
    金殿之下,却无人接口。
    “朕今日叫你们来,只议一件事,班讽为什么会死?”
    依然鸦雀无声。
    “你们为何不说话?堂堂兵部尚书,就这样死了,你们竟没有话说?”
    众人将头重重垂下。
    “好,果然都是国之栋梁。”赵佶冷笑着道“你们不说,朕来说!”顿了一下,才又道“禁军里头到底有多少猫腻,何至于要杀人,班讽是谁杀的,高俅?还是殿前司?步军司?”
    这一句句话,诛心至极,立即有人拜倒道“陛下,班讽是贼军所杀。”
    “哼。”赵佶嘲讽地冷哼一声,慢吞吞地道“贼军?这贼只怕就是诸公吧。”
    下头顿时跪倒了一片,纷纷道“微臣万死。”
    赵佶不说话了,似乎一下子疲倦下来,抚着案,叹了口气道“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眼看到陛下突然转了话音,许多人心中一喜,一些摸透了赵佶性子的人更知道,官家性子孱弱,这件事大发雷霆之后或许就无踪无影了。
    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有人朗声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众人循目看去,竟是沈傲,今日沈傲的脸色肃穆,正儿八经地道“本来有些话,微臣不该说,可是到了如今,却不得不说。”他扫视了殿中的大臣们一眼,一步步向前走,一边道“班大人的死有猫腻,请陛下彻查。”
    “彻查?”赵佶念了一句,颇有些动摇,他当然知道彻查意味着什么,可是临到头来,却有一点儿怯了,看了沈傲一眼,看到沈傲投来一抹鼓励的眼眸,赵佶振奋精神,道“如何彻查?”
    沈傲道“微臣手里,有一份班大人临死之前,叫人连夜送回京的信笺,请陛下过目。”
    群臣哗然,都以为班讽已经死了,谁知居然还留下了一封信笺,看这样子,这信笺应当极为重要,这个沈楞子,居然整这么一出,真真是坑人啊。
    赵佶冷面道“你呈上来。”
    沈傲二话不说,从袖中抽出信笺,一步步走向金殿,到了御案前,躬身将信笺送到御案上,在此期间,他与赵佶四目相对,赵佶朝他轻轻叹了口气,沈傲低声道“陛下,武备学堂随时听用!”
    赵佶颌首点头,接过了那封书信。
    只用眼睛扫了一眼,赵佶的脸色顿时大变,手不禁颤抖起来,继续看下去,赵佶整个人身如筛糠,随即将信重重摔在御案上,粗重地呼吸起来。
    沈傲仍然站在御案边,低声叫道“陛下……”
    赵佶定住神,继续捡起那书信展开来看,凝重地皱起眉,叹息连连。
    第439章 总揽军务
    讲武殿里,没有一个人肯抬起脖子来,赵佶仍然看着信,眼眸中尽是疑惑、愤怒、不甘,还有几分无奈。
    满额三万的马军司,原来真正的实数只有一万三千人,其他的人哪里去了?朝廷按月拨付的钱粮,足足一万七千人的足额军饷,原来早就层层克扣,不知喂饱了多少人。
    可是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明明满朝文武都知道,居然就只有赵佶一个成了傻子,三省不说,户部拨放钱粮的不说,兵部功考的不说,御史言官不说,足足蒙蔽了二十年,从建中靖国开始到宣和六年,竟是无人出来说话。
    还有,马军司在京畿北路竟被一群乱民杀得连战连败,风声鹤唳,不得不龟缩在薄城不出,还是没有人说,一个人都没有。高俅害怕朝廷追究责任,竟屠戮良民百姓数千人,枭了首级,拿来报功。
    薄城在哪里?距离京畿北路有百里之遥,这样的事,也没有人说,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有一个人说了,一个明知将死之人,而这个人,也在薄城,薄城没有贼,可是他死了!
    赵佶的疑惑,是在思考,为什么没有人说。他愤怒的是,原来所有人都将他当作了傻子。他不甘,想要杀人,可是杀谁去?把整个朝廷都杀了?所以他变得无奈,什么丰亨豫大、文成武德,原来都是假的。
    此刻的赵佶,倒是异常冷静起来,看了一旁侧立的沈傲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沈傲,朕该怎么办?”
    沈傲面无表情地道“当务之急,不能让京畿北路的事态扩大。”
    赵佶无奈颌首“对,你说的对,是不能扩大,不能……那么,该怎么办?”
    赵佶怯弱的性子又发作了,他的心机并不在所有人之下,可是心底的怯弱,终究占了上风。赵佶是个奇怪的人,他多愁善感,有时意气风发,满腹豪言壮语,可是一遇到难题,他又变得胆怯起来,他怕麻烦,怕正面去面对这些困难。
    沈傲心里想着,这个时候,是该有人挺身而出,给官家一点希望,而这个人,好像只有自己才有这个资格了。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好像不是他沈某人的作风啊,莫非是官做得久了,沈某人也变得伟大高尚了?别人做官,越做越圆滑,菱角越磨越平,怎么沈某人却越来越伟大高尚?
    沈傲定了定神,想到了一个理由,君恩似海,纵死难报。赵佶对他的恩典实在太过,这份恩典,沈傲嘻嘻哈哈地承受,可是在心底,却一直希望报答,现在,就是粉身碎骨报效的时候了。
    人情债……真他娘的欠着难受啊。
    更何况,他曾经许下诺言,要保护班讽,可是班讽却因他而死,这笔账,他一定要去算一算,为了自己的诺言,也为了班讽。
    沈傲看着赵佶,四目相对,看到了赵佶眼眸中的无奈,接着风淡云清地道“陛下,这个烂摊子,我去收拾。”
    “你去?”
    “是,微臣去。”沈傲这一次回答得很认真。
    “你……你疯了,你可知道……班讽已经死了。”赵佶抓着手中的书信揉成了一团,恶狠狠地对沈傲道。他这个声音尽量的压得很低,可是因为激动,仍不免传到殿下去。
    沈傲郑重其事地道“陛下恩德,微臣无以为报,唯有这条性命,来效犬马之劳。”
    赵佶听了沈傲的话,突然恢复了勇气,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愿意对他坦诚相待,愿意为他效死的。
    赵佶打起精神,眼神变得不可捉摸起来,看了殿下群臣一下,镇定地道“你……不能去,朕不能让你去死,就这样,你不必再说了。”
    沈傲坚决地道“微臣非去不可,我不去,满殿的大臣还有谁可以去?京畿北路的烂摊子若无人去收拾,事态恶化,到时就悔之不及了。陛下,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是该早下决断了!”
    这一句妇人之仁,倒是对赵佶最贴切的形容,可是当着皇帝说出来,实在是万死之罪。只是现在的赵佶却没有空闲去计较,眼眸中却是湿透了,咬了咬牙道“你打算怎么去?”
    “带上武备学堂校尉,请陛下敕命钦差,总揽京畿北路一切事务,授权专断马军司。”
    “好!”赵佶站起来,在金殿上来回踱步,手指着殿梁“门下省何在?草拟诏书,朕与沈傲,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也,今京畿北路告急,朕敕沈傲为京畿总揽事,敕命钦差,专断京畿三路,禁军三衙,各路边镇厢军,归其调遣,钦此!”
    京畿总揽事,专断京畿三路,有调用禁军三衙、边镇厢军,单这一份敕命,就等于是将大宋所有的军事力量全部交给了沈傲,只要沈傲有那么一点异心,后果都不堪设想。
    直到这个时候,有了这份敕命,沈傲和蔡京的权势才足以分庭抗礼,一个总揽三省,统管天下政务,一个总揽三衙、边镇,掌握天下兵事,不过沈傲手里的职权只是暂时罢了;不过单从这一点看,从圣眷来说,沈傲已远远超过了蔡京;宫里可以放政权,却是万万不能放军权的。
    沈傲没有推辞,心平气和地跪下,高声道“臣领旨谢恩。”
    赵佶看着沈傲,一字一句地道“粮草饷银,你递个条子进宫来,要多少,朕给只是你这一去,要记着,京畿北路的匪患,可以徐徐图之,绝不能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你死了,朕……”他哽咽了一下,负着手,抬起眸来,无比庄肃地道“朕为你扶棺守灵。”
    说罢,赵佶挥了挥手道“都出宫去吧,都退下,朕要静一静,朕有些累了!”
    赵佶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颓废,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叹了口气,眼睛望向了那封信笺,将信笺拾起,揣入怀中,领着杨戬从后殿出去。
    沈傲步下金殿,看到许多人朝他看来,有畏惧的,有担忧的,有沉默的,他们仍然跪着,沈傲长身而立,鹤立鸡群,他笑了笑,道“诸位还跪着做什么?地上有钱捡吗?不要这样看着我,陛下已经说了,退朝!”
    出了正德门,沈傲立即被石英、周正、姜敏等人围住,纷纷为他叹息,姜敏道“沈傲,这一去,你可要当心啊,马军司的事,不止是一个高俅的问题,一旦逼他们太过,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班讽。”
    周正拉着他的手,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是你的岳父,也不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只在今日,你好生保重,你姨母那边,会每日给你吃斋念佛,望你能早日平安回来。”
    石英捋着须,沉吟道“是不是该调一支军马先去,步军司这边还可以调用几千人,以防有变。”
    沈傲摇头“京畿防务本就吃紧,再调动兵马,就怕城中有变,我只带校尉们去,够了。”
    唏嘘了一阵,沈傲告辞走了,回到家中,家里头还不知道这事儿,倒可以让沈傲假装镇定,省得家里人担心,倒是门房这边来报“大人,有一个叫吴笔的求见。”
    吴笔?
    想起去了万年的同窗,沈傲顿时热切起来,道“在哪里?”
    “小的请他在厅里等着。”
    沈傲快步到了客厅,果然看到吴笔在这儿急不可耐地来回踱步,抬眸看到沈傲,二人四目相对,沈傲感觉吴笔消瘦了不少,想起他父亲生死未卜,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沈傲先请吴笔坐下,问吴笔几时回得汴京,吴笔才黯然道“昨夜刚回,听了消息,我立即交卸了职事往京里赶了,只可惜渭河涨了水,不能坐船,一路远涉过来。沈大……沈兄,你给我一句实在话,我爹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去问了许多叔伯,他们都说还不知道消息,我想他们多半是安慰我的,哎,父亲大人垂危,生为人子的竟无计可施……”
    接着吴笔叹了口气,仰天长叹,攥着拳头道“不管如何,我也要替父报仇。”
    沈傲真挚地道“我这边所知道的消息也是生死未卜,只知道贼军扣押了令尊,其他的事就一概不知了。你可曾到吏部那边点卯了吗?吏部那边怎么说,给你分派了什么职事?”
    吴笔道“吏部那边就是叫我等着守制,其他的事也问不出什么来。”
    “守个屁制。”沈傲在吴笔面前难得说一句粗话,随即道“但凡有一点办法,也要把你爹捞出来,你不是想报仇吗?告诉你,我立即也要去京畿北路,你若是想去,我点你一个名,就随军做个主簿吧,你也先不要哀痛,你爹还没死呢。”
    “去京畿北路。”吴笔眼前一亮,又听沈傲说父亲真的未死,不由道“好,我去,全听沈兄的安排。”
    安慰了吴笔几句,沈傲问起吴笔在万年的事,吴笔道“一个县令,又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比起沈兄,差得远了,不过西京那边倒也好,虽然比不得汴京、苏杭,可是民风却淳朴得很。”
    第440章 杀
    安顿了吴笔,沈傲歇了一日,便去门下那边领了旨意和钦差印绶,又去兵部那边斡旋,兵部新任尚书是该部部堂补任的,叫王文柄,见了沈傲就如老鼠见了猫,沈傲说什么他都应,反正他的意思就是先安抚住这个沈楞子,以后若是做不到的,大不了推到漕运和三省去。
    于是沈傲就说“往后那边的粮饷要加倍,兵部这边要是敢玩什么损耗和克扣,别怪我翻脸无情。”
    “好说,好说。”王文柄心里有点儿想骂人,还不准有损耗,不准有损耗到哪儿去征集民夫调粮去?就算人家肯一点儿赏钱也没有,这一路上难道不要吃喝?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能说的,唯一的办法只能请户部那边再多拨付一笔粮来,以供损耗;至于克扣,王文柄倒是没有这个胆子,谁克扣谁啊,人家不克扣你就不错了,也不看看沈傲是什么人,惹得急了,人家是敢抄家伙拼命的。
    沈傲又说“器械都没有问题吧?火油、天桥、飞火枪这些也要按时送到。”
    这个倒是容易,王文柄连忙应下来。
    沈傲接着拿出一张清单,道“还有一些东西,我都写在纸上了,你看着办吧。”
    王文柄笑呵呵地拿起单子,口里正要说沈大人的吩咐当然不成问题,可是看了单子,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惊讶地问道“大人,既是去打仗,要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做什么?还一次要这么多,这个……这个……”
    “上阵杀贼之余陶冶情操行不行?”沈傲撇撇嘴,已经起身要走了“东西,都给我备好了,少了一样,我参你一本。”
    于是,那王文柄再不敢多话,唯唯诺诺地应下。
    武备学堂这边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教官、教头加上十几个博士,还有八百校尉已是打点好了行装,至于车马,兵部那边也已先送来了,眼下汴京城议论纷纷,朝廷还在隐瞒京畿北路的军情,所以沈傲决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发,因而圆月高悬时,来送别的人又是一阵唏嘘,夫人们不知道沈傲此行的危险,只知道他是钦命去督办军事,并不是前去一线,所以只是盼他早些回来。
    倒是周正几个面色凝重,却要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与沈傲互道珍重。
    班讽的儿子班达央沈傲带他一起去,便是做个随行的胥吏也好,沈傲到兵部为他补了个差,其实宫里头也有旨意,是从重抚恤班讽的家人,所以也没有为难,直接给了个马军司都头的差事。
    还有吴笔,他和班达也算是同病相怜,两人的爹都折在这京畿北路,也是要随行的。
    再三别过后,出门骑了马,连夜出城去和城外集结的校尉们集合。
    这一路过去并不远,只有数百里的路程,虽然没有水路要走,可是官道这边倒也修得宽敞,不必去跋山涉水。
    ……
    蔡府。
    蔡京这几日都告了病假,假是告了,却是没有闲下,三天两头,总有人来拜会;和以往不同,这些人一到府门口,就被门房直接送到小厅里安坐,那蔡府边的工地上的锯子、锤子的声音嘎嘎、咚咚的作响,整个蔡府都不安宁,唯独这小厅,因为距离工地较远,又门禁重重,反倒是个安静的去处。
    蔡京年纪大,受不得那噪音,干脆就将卧房搬到了小厅边的书房里,躲个清净。
    新任的兵部尚书王文柄在这儿已经等候多时,直到蔡京从书房那头微颤颤地过来,立即起身道“恩师,门下有礼。”
    王文柄是建中靖国二年的进士,恰好那时的主考就是蔡京,其实这一层师生关系要不要紧,主要还是看学生的态度,若是学生觉得这恩师是棵好大树,再加上自个儿少了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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