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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了,不说那些虚的,只说辖制三衙和边镇,天下兵马,统统归他节制,若是他甫一到任,便收买人心,你想想看,陛下会怎么想?”
    “可是他连当朝太尉也……”
    蔡京摇头打断王文柄,叹息道“杀高俅、清洗马军司,这个事情传出去,定然天下震动,殿前司暂且不说,那边和马军司关联不多,甚至还有点嫌隙,可是步军司这边会如何?”
    “步军司和马军司都驻在外城,联系就紧密多了,那马军司的将校到步军司去听用也是有的,前年的时候,也有不少步军司的将校调到了马军司。”
    “这就是了,步军司与马军司藕断丝连,殿前司是绝对效忠宫里的,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步军司定必将沈傲恨透了的,须知被杀的人中,有多少是步军司的同僚、袍泽?这只是其一,我大宋虽然以文抑武,可是对禁军将校,一向还是优渥的,若不是犯了大案,能留几分情面就留几分情面,沈傲这一杀,禁军将校们会怎么想?”
    王文柄顺着蔡京的思路道“定是人人自危。”
    蔡京趁着王文柄说话的功夫喝了口茶,继续笑道“就是这个道理,鼋鸣而鳖应,兔死则狐悲,不知不觉,除了马军司,各司对沈傲难免会离心离德。这不正是宫里头希望看到的?说得再透彻一点,正因为有了石英,有了周正这些人,老夫才能总揽三省事,边镇那边正因为有了童贯,宫里才放心用种家的几个相公,没有步军司、殿前司,沈傲这个总揽京畿三路的差事就做不长了。”
    王文柄也不是蠢人,稍一提点,立即明白了蔡京话中的深意,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这沈傲杀人还杀对了,非但没罪还有功,这是什么道理?”
    蔡京慢悠悠地道“也不尽然,雷霆雨露,皆在君心,若是天一教灰飞湮灭,那自是沈傲当机立断,整肃马军司,除去了j臣贼子,立下赫赫战功。可若是战事仍旧没有进展呢?”
    王文柄欣喜地道“那便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杀戮大臣,致使三军涣散,错失灭贼良机?”
    蔡京含笑道“对,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他有功还是有罪,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这笔账,先记着就是。”
    王文柄道“我们要不要从中做点儿梗?我署着兵部,若是拖延几日运送钱粮……”
    蔡京连忙严厉地打断他“剿灭天一教乃是当下最大的国事,你是不想活了吗?耽误了粮草,到时候第一个抄家灭族的就是你。”
    王文柄顿然冷汗直流,小心翼翼地道“是,是,学生太孟浪了。只是姓沈的若真有本事,岂不是成就了他的一件大功?”
    蔡京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依然冰冷地道“要作梗,又不能露出马脚,办法还是有的。”
    “请恩师示下。”
    蔡京徐徐道“沈傲杀了这么多马军司将校,马军司那边的兵由谁来带?我估摸着,他是想用武备学堂的教头和校尉去补充,可是要让将士们听令,沈傲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要使马军司禁卫与他沈傲同心同德,没有半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所以嘛……”
    蔡京阖着眼,慢悠悠地继续道“不要给他拖延的机会,先找些人,上疏弹劾他,不要涉及到高俅的事,只说天一教日益壮大,为何沈傲率军止步不前,先给他施加一点压力。另一方面,还要派人在市井中传出谣言去,说沈傲根本就不算进兵云云,这件事先慢慢来,一个月之后,再让更多人弹劾,这只是开始,到了第三个月,就让人死谏,陛下那边,一定也会有点儿心急,到时候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下旨意督促进军也是迟早的事,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我看沈傲拿什么兵去和天一教一决死战,交战越早,败率就越高,只要战报传来,立即组织人上疏弹劾,死死咬住沈傲杀高俅致使上下离德将士不肯用命这一条来说,一旦真响应起来,便是官家也保他不住,实在不行,就叫人请辞,大伙儿都请辞,人一多,官家的心就乱了。”
    蔡京叹了口气,又道“咱们对付的不止是一个沈傲,甚至还要加上官家,只有官家让了步,高俅的仇怨才能得报。所以说这一次也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只是让人上疏催促沈傲进兵,谁又能说出个坏来?沈傲不是办了个遂雅周刊吗?不如你筹点资,也办一个周刊,就叫知闻纪事好了,士林那边只要一煽动,就没人敢为沈傲拖延了。”
    王文柄一条条记下,对蔡京的手段佩服不已,杀人不见血不就是这样?明明只是催促进兵,还可以自诩为公忠体国,心忧匪患,逼着沈傲在没有做足准备之前与天一教交战,天一教那边现在看来也绝不是省油的灯,高俅的马军司打不过,沈傲把他的武备学堂安插进马军司就能得胜?只要不给沈傲足够的时间,沈傲必败,到了那个时候,墙倒众人推,谁也再护不住他。
    “恩师教诲,学生谨记在心,这事儿就让我去办,先去联络几个同年试试水,那知闻纪事也先办起来。”
    蔡京呵呵一笑“你就是毛毛躁躁,做人做事,要瞻前顾后,左右都看一遭,先为自己留了退路,事情就可以从容办了。好吧,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
    ……
    过了几天,弹劾的奏疏就出来了,上疏的只有三个人,都是些京里头名不见经传的清闲官儿,弹劾之人倒不是沈傲,而是军政事务,说是天一教那边气焰越来越嚣张,若是不及早弭平,早晚要成为大宋心腹大患,微臣人等辗转难眠,且忧且虑,请陛下立即催促马军司进兵,四面围剿,荡平贼寇。
    这奏疏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谁也没有得罪,里头既没有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更没有指斥任何人,有的只是一片忧国忧民,拳拳护佑大宋的心思。
    奏疏上上去,倒是没什么反响,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沈傲刚刚到了薄城,现在进兵,终究有点儿不太合适,这几位忧国忧民的上疏官员,实在是太心急了。
    也有发现有点儿不对头的,明知这样的奏疏无用,却还要递上来,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就算有什么不对,却也无人站出来反驳,人家忧国忧民关你屁事,你要反对,那岂不是说你身为朝廷命官,尸位素餐,这般大的事,你却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里?
    所以这种奏疏反对不得,只能看热闹;宫里头对这奏疏的态度只是留中,意思就是这奏疏已经看过了,嗯,今天天气不错!
    如一颗小石子掉入大湖,这三本奏疏,只惊起一点儿涟漪,过后就被人遗忘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市井里头却传出许多古怪的消息,有说沈傲是拥兵自重,不肯进兵剿匪的。也有说沈傲虽是文曲星下凡,兵事却是什么都不懂,朝廷这边用错了人,看他现今的模样保准是畏战不前的。
    这些流言开始只是些小风声,偶尔几个人谈及,只是京畿北路距离汴京太近,对剿匪的消息,汴京人涉及到切身利益,当然也都愿意关心,所以流言就有点儿遏制不住了,到后来说什么的有,也有些为沈傲辩护几句的,立即便会引来旁人口诛笔伐,张口便问“沈傲若真有诸般本事,为何这么久还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为何还不见他进兵。”
    这一句诘问,有理都变得无理了,往往辩护之人只好灰溜溜地告饶。
    再后来,汴京城里也出了个周刊,叫知闻纪事,汴京虽大,遂雅周刊也办了好几年,可是这知闻纪事却还是汴京的第二份周刊。其实商贾们也早已对周刊的利润眼红得紧,可是真正筹办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周刊这东西往好里说是博人一笑,往坏里说那就是妖言惑众了。寻常商贾,就是巴结了个尚书、侍郎,也绝不敢轻易去触这雷管的,所以知闻纪事的创刊,倒是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份周刊的背后是谁在主导?又认了谁做靠山?
    往深里一想,许多人便嗅出了点儿味道,倒也愿意花钱去买第一期的知闻纪事,想看看这里头说些什么。
    看了第一版的文章,里头的言语就有点儿过激了,详细说了京畿北路距离汴京如何如何近,又说天一教如何气焰嚣张,更是小心暗示,若是再不剿除,早晚酿出大祸,最后的要点还是隐约提及及早进兵的事,说再耽误,极有可能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第448章 忍个屁
    汴京城里风潮云涌,沈府的一处偏僻院落,有人为难了。此人摇着扇在院中来回踱步,时而皱眉,时而抬眸,眸光落到院前的梧桐树上,良久,长长地叹息一声,又默然无语。
    如今沈傲的茶肆、酒肆生意不少,单汴京城便有十几家店面,这些店既可以赚钱,同时还有另一项功能,就是打探消息。
    像这种谈欢喝茶的场所,各种各样的消息流传得最快,再加上各色人物都有,所以只要留了心,什么样的消息都有。沈傲离京之前,对这个事很上心,为此,特意从府里头抽出一批聪明干练的人来,分派到各茶坊酒肆去做笔录,店里的小二听了什么消息出来,便立即将消息汇总到笔录那里,笔录筛选出事关沈傲或者干系重要的再送到沈府的陈济那里去。
    陈济是个老狐狸,消息送到他那儿,他只需看一看便能看出个大致的真假,又能从各种消息中分辨出蛛丝马迹来,由他筛选一遍,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给沈傲去信。
    这几日的汴京实在过于诡异,且不说朝廷里那三份莫名其妙的奏疏,还有那新出炉的知闻纪事也暗藏着某种玄机。
    知闻纪事诡异之处在于在这背后一定有大人物的支持,而能支持周刊的人物在汴京城中也是寥寥无几,倒是并不难猜测,再加上周刊里的文章,显然是意犹所指,陈济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阴谋气息。
    等陈济想通了,却忍不住地皱起眉头,叹道“如此手段,定是蔡京那厮的手笔,厉害。”到了这个份上,陈济都不由佩服起蔡京了,这个阴谋的最可怕之处并不是它本身有多么复杂的策划,而在于它永远无解。甚至由于它把握了世事的脉搏,所以它的去势不可逆转。
    明明是要让宋军打个大败仗,明明是要趁着大败对沈傲进行清算,可是在世人面前,却是一副公忠体国,大义直言的形象;莫说是市井,就是士林也会博得众多的赞誉。最里头的死结在于任何人都不可能去反对它,谁若是反对,就难免有畏战之嫌,所以现在那几份奏疏和知闻纪事,其实都只是热身,游戏只是刚刚开始,等到时机一成熟,再适当地发难,到时市井、士林、朝廷的力量便会拧成一股合力,逼沈傲非出战不可。
    蔡京的厉害就在于,不管是士林还是朝廷,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是他的门生故吏还是憎恶他的政敌,他只略施手段,便都乖乖地成了他的棋子,按着他的心意替他做了马前卒。
    万事俱备尚还欠着东风,更何况是沈傲刚刚接手马军司的烂摊子,三两个月内出战,在陈济看来是绝不可能的事。
    陈济叹了口气,暗道蔡京手段厉害之余又免不得为沈傲担忧起来,他摇摇头,回到房中去寻了个空白的信笺用镇纸压着,蘸墨提笔在半空,想了想,落笔写下四个字戒急用忍。
    随即叫人将信送了出去。
    这封信送到沈傲的手上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的事,近来沈傲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一大清早,他便骑着马去各营巡营一趟,随便寻了个地方吃了早饭,又去军法司那边寻些空闲的博士玩些作对子、经义破题之类的游戏,中午小憩一会,才开始正式署理公务,看一些斥候送来的情报,还有汴京那边送来的邸报之类,再就是下个条子直接发往兵部那边,毫不客气地讨要军需。
    这一日正午,用过午饭之后他刚刚在衙堂里坐定,那边便有亲兵进来禀告,说是家里来信了,沈傲板着脸道“大禹治水不过家门,本大人现在在前线打仗,家信怎么能在本大人办公的时候看?好吧,你也不必为难,看在你辛苦跑一趟的份上,本大人给你个面子,就看一看吧,拿书信来。”
    这亲兵脑子有点儿发懵,钦差大人看家信,怎么还要看自己的面子?讪讪笑道“大人,我这就请送信的进来。”
    进来的是沈家的一个长随,小心翼翼地给沈傲行了礼,说明了来意,沈傲让他不必多礼,问起家里的境况,长随道“家里头好着呢,只是几位主母嘱咐少爷多穿几件衣衫,省得受了寒。”
    沈傲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些话也要当着人面嘱咐?好吧,你拿信给我看看。”
    打开信,才知道是陈济的笔迹,里头只是一个戒急用忍四字,沈傲皱了皱眉,对那长随道“陈先生叫你来送信时和你说了什么?”
    长随挠着头道“陈先生说,后院着火,要小心堤防,还说有些事顺势而为也不错,可是非常时刻,还是逆流而上的好。”
    沈傲笑道“这是老师给我打哑谜了,后院着火……”他的目光一转,随即明白了陈济话里的意思,能在汴京里放火的,掰着指头也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官家那边出了事,杨戬早就八百里急报来知会了。除了官家,只有蔡京了!
    蔡京又玩什么花样?还有那什么非常之时逆流而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傲踟蹰了片刻,只知道到时候一定会有变故发生,陈济这是叫自己顶住压力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可是明明是这么个意思,为什么信中要说戒急用忍呢?
    沈傲呆坐了许久,始终理不出头绪来,忍不住心里腹诽“好好的打什么哑谜,多半要等到那非常之时的时候才能猜透他的意思了。”心里不痛快,便叫人拿了笔墨,在信笺的背面蘸墨写道忍个屁。
    放下笔,欣赏着自己的行书,忍不住得意地想“学生的行书比之做老师的还厉害,世上还真没有几个。”将信折叠起来,塞回原处,叫长随先下去歇一歇,明日送信回去。
    玩猜哑谜的游戏,沈傲没兴致,至于什么戒急用忍,沈傲更没兴致,在他看来,于其步步忍让,还不如去占据先机,人不打我,我先打人;那才是为人处事的最大原则。
    长随退了下去,却是吴笔兴冲冲地来了,向沈傲道“沈兄,我打听到父亲大人的消息了,说是天一教并没有杀他,只是扣押起来,哈哈,只要父亲尚在人世,就还有营救的机会。”
    沈傲问他“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吴笔道“是斥候那边报来的,有一队斥候捉了个天一教的细作,直接送到了军法处那边盘问,我恰好也是那儿过来,问了他几句,才有了消息。”
    沈傲颌首点头“这就好。”说罢打起精神,道“既然如此,咱们趁着这个机会,或许可以设法营救,这几日我要派个人去天一教那边,招安他们。”
    “招安?”吴笔愕然地看着沈傲,道“沈兄,这可如何使得,不说别的,天一教敢扣押我爹,便敢再扣押第二个使者,他们是铁了心做贼……”
    沈傲打断他道“第一次令尊去招安,是因为朝廷给的条件还不足以吸引他们,这一次,我提的条件,他们不会拒绝。”
    “敢问沈兄的是什么条件?”
    “容许他们称臣纳贡。”
    “啊……”吴笔的口比鸡蛋还大;容许他们称臣?这不就是说要承认他们为藩国?给予他们大理、交州一样的地位?京畿北路距离京畿咫尺,朝廷怎么会肯让沈傲提出这样的条件?
    沈傲呵呵笑道“我是忽悠他们的,你也别惊讶,我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先麻痹这些教匪,争取一些时间,反正这条件是我沈某人放出去的,到时候我抵死不承认,他们能奈我何?”
    糊弄人还洋洋得意到沈傲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吴笔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沈凶认为他们会相信?”
    沈傲严肃地道“他们不能不信,天一教前几日取得不小的胜利,在这一点上,他们多少会有点儿自大,认为我大宋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提出这个条件也是理所当然的。其二嘛,他们现在虽然自大,却也知道,京畿北路在我大宋腹地,附近禁军、边军有数十万人,若真要痛下决心与他们纠缠到底,他们能击溃我大宋一次围剿,难道还能击溃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其实他们谋反,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就是那剿匪的首领也是害怕降罪,无非是想保全自己而已。之所以一开始不愿意接受招安,是害怕朝廷食言,待他们解散了兵马,再从容对付他们。现在我许诺让他们建藩,那些担心就会成了多余,又可以让他们可以安享一时的太平,他们难道会错失这个机会。所以我若是所料不差的话,他们固然会狐疑和猜忌,可是只要我们愿意谈,他们终究还是会乖乖地与我们谈条件的。”
    吴笔苦笑道“沈兄,我认为这事儿终究还是有违君子行径。”
    沈傲笑道“我只问结果,从不问目的,现在最紧要的是拖延时间,至于什么君子小人,与我何干?若是能荡平匪患,这个小人就让我来做吧!”
    第449章 焕然一新
    沈傲笑了笑,随即道“只是派谁去是个问题!”他托着下巴,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吴笔哪里看不透沈傲的心思,拱手道“就让我去吧,没准我还能见家父一面。”
    沈傲等的就是吴笔的这句话,沈傲现在的手头实在是无人可用,只能选吴笔去了;吴笔好歹是朝廷命官,又有个礼部迎客主事的爹,耳濡目染,斡旋这种事交给他办是最适合不过的。
    沈傲哈哈一笑,对吴笔道“放心,待会儿我就写一封信笺给你,你转交了信笺就是,他们投鼠忌器,绝不会伤你一根毫毛的。”
    与吴笔说了几句话,便又垂头去看公案堆叠的文书,这时,有个博士贸然进来,道“沈大人,昨夜中军营有几个禁军夜里溜上了街,被夜间巡逻的军士发现,已经扭送到了军法司,不知该怎么判法,从前没有过先例,新订的军规中也没有这一条。”
    “夜里上街做什么?问明白了吗?”
    “问了,有个叫王大胆的最先招供,说是队官去学堂听课了,前些日子又发了饷,想上街去采买些东西。”
    “采买东西?什么东西?”
    “说是操练辛苦,买些棉布什么的垫在靴子里头……”
    沈傲平平淡淡地道“集合,我亲自去处置吧。”
    中军营大营里,营官韩世忠一声令下,各队经过半月的操练,已经有了一点模样,至少集合再不拖拖拉拉,只半柱香不到,三千人便熙熙攘攘地在校台下站定,只是队伍仍然显得有些松垮,平时大家操练都是分开的,因此这一次所有人列队在一起,就有点儿不谐了。
    这边集了合,沈傲才是慢吞吞地从县衙里出门,这里距离中军营不远,所以不必乘车马,今日烈阳当空,天气热得有些难受,沈傲穿着夏衫,负着手带着一干博士、扈从走到校台,他慢吞吞地左右看了看,对身边的博士道“把犯事的人押上来。”
    片刻功夫,五六个犯事的禁军便被押到了校台下的空地上,对着沈傲跪下。
    集结的禁军心里免不得有些不安,有些聪明的,便知道今日是沈杀星要杀鸡吓猴了,一个个不忍去看这几个人的脑袋被当着大家的面剁下来,大家都是禁军,免不得有点儿兔死狐悲。
    也有人心里不以为然的,人家只是出去转一转,这算是什么罪?当年高太尉还在的时候,便是夜不归宿也无人过问,沈杀星的规矩还真多!
    沈傲沉着脸,慢吞吞地放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大人立下了规矩,就得有人遵从,不遵从,就要责罚。”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他们的队官在哪里?”
    周楚白站出来,道“见过大人。”
    沈傲看着周楚白,道“你身为队官,部下们犯了禁令,可知道自己的罪过吗?”
    周楚白道“知罪。”
    “好,知罪就好,来,队官周楚白治下不严,抽十鞭子,至于犯禁外出的,罚俸一月。”
    惩罚的结果报出来,倒是让人大气都不出了,开先还以为是杀鸡儆猴,谁知巴掌高高扬起,打的却是沈杀星的心腹身上,这又是什么规矩?
    周楚白也够光棍,直挺挺地跪下,道“卑下愿罚!”
    这时,军法司的一个校尉立即提着一条沾水的鞭子过来,周楚白脱了上身的衣甲,还未等所有人反应,军法司校尉大吼一声“校尉队官周楚白,你可知错吗?”
    啪……鞭子如灵蛇在半空卷起来,随即落在周楚白的肩脊上,入肉的声音清脆,等长鞭离了肉,便看到一条清晰恐怖的血痕。
    周楚白闷哼一声,咬着牙关,大声吼道“卑下知错!”
    军法司校尉又喊“校尉队官周楚白,你可知错吗?”
    长鞭再次落下,又留下一道血痕。
    “卑下知错。”
    至始至终,周楚白都是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来,那种沾水的鞭子入肉的痛感蔓延在身上,有一种叫人发疯的疼痛,好在半年的操练,校尉的忍耐力已到了极限,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已屁股尿流地求饶了,非得叫几个人按住才能受完剩下的鞭打。
    看到周楚白受罚,那背部留下的一条条鞭痕,跪在不远处的王大胆等人也是呆住了,等他们清醒过来,心底深处便察觉出一种难掩的内疚,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犯了错,却是让队官吃苦,他们宁愿那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于是一个个磕头,告饶道“是我们该死,求大人打我们,队官平时并无懈怠……”
    这边在鞭挞,那边在讨饶,军法司的校尉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一句句地问是否知错,博士、营官、校尉都是一脸的沉默,沈傲的脸上也只是冷面如霜。这样的场景,让禁军既是生寒,又有点儿不落忍,转念之间,又念起队官的好来,大家同吃同住了半个月,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虽说平时苛刻了一些,却也没有对不住的地方,再看到周楚白受罚的样子,恍惚之间,就像是受罚的是自己的队官,那咬着牙关的硬汉本色,换作是自己的队官多半也是一样的。
    军法司校尉问了十遍,周楚白答了十下卑下知错,烈日炎炎之下,那背脊上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猩红血痕让人不忍去看,军法司校尉收了鞭子,厉声道“校尉队官周楚白,你可有怨言吗?”
    周楚白一头的汗,嘴唇都咬破了,打着精神回答“绝无怨言。”
    “好,带下去,请军中郎中下药治伤。”军法司的博士下了命令,几个人将他扶下去,校场里便陷入了沉默。
    沈傲看着校台下的禁军,慢吞吞地高声道“往后出了这种事,就按这种规矩处置,解散。”
    禁军们默默地回到帐中去,都是若有所思,王大胆这些人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都不说,和队里的弟兄一起去营中的药堂里去看周楚白,周楚白在药堂里上了药,看到队里的兄弟满是愧疚地过来,倒是并不责怪他们,只是道“往后没有准许,不得擅自出营,知道了吗?”
    “遵命。”这一句话王大胆等人是真的听进去了,牢牢记在心里。
    周楚白卧在竹塌上,继续道“要记着这个教训,你们的手头也不宽裕,只因为一时脑子发热就罚俸了一个月,不值当。”
    说了一会儿话,郎中便板着脸过来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众人才七手八脚地将周楚白扶回去。
    自此之后,这些人就乖了许多,这几日周楚白行动不便,只能躺在榻上歇着,所以一大清早,王大胆这些人便会自觉地起来,根本不必周楚白去催促,自己穿了衣甲就出去操练,一丝不苟地操练完了,就去吃早餐,还顺道将周楚白的早餐带回来,有时候伙食好,会加两个鸡蛋,他们也会留下一个来送到周楚白那里去。
    周楚白虽然暂时只能卧床歇息,而不能去操练;却也没有闲着,让几个同窗送来几本授课时的笔记,偶尔也借几本棋谱来看。不止是四小队发生了变化,其他各队的禁军也开始转了性子,这种不间断的操练虽然辛苦,可是慢慢也就习惯了,怨言自然而然地少了不少,再者说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发双饷,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更重要的是队官与禁军之间的关系从原来的嫌恶慢慢地也得到了改善,原先所有人对队官都有抱怨,可是这种抱怨随着长期的朝夕相处还有一些生活操练中的细节小事,让禁军对队官生出了些好感,说到底,人家天子门生肯和你睡一个铺盖,肯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操练,你能怪他什么?
    再就是许多禁军都是大字不识,出门在外,少不得要花钱雇人写些家书回去报个平安,如今这一项工作就交给队官来效劳了,他们大多都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替部下写家书的过程中,又免不了对部下禁军的家庭情况熟悉起来,交谈时就能寻到共同的话题。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让禁军的风气焕然一新,赌钱之类的游戏已经杜绝,有军法司在那边,单这个威慑就够他们吃一壶的,更何况队官日日夜夜和他们朝夕相处,有队官看着,禁军们也寻不出时间来。
    在封闭的军营里,禁军渐渐改掉了不少恶习,真心操练起来。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五个军营里金戈铁马,操练的声音从早叫到晚上,一到夜里,帐房也准时熄灯,军纪肃然,如此一来,也让薄城的百姓放下心来,从前这些禁军在此驻扎,当真是鸡飞狗跳,便是沿街的商铺也都不敢开张,生怕有乱兵进来抢掠,如今街上再没有一个醉醺醺闲逛的官兵,一开始还有点儿迟疑,后来索性就放大了胆子,该生业的生业,也没有人再害怕有官兵闹事。
    第450章 砸掉 砸掉 砸掉
    香气弥漫,几十个大供桌上摆着各种牲畜、瓜果,那乌压压的人头攒动,犹如一道道黑色海浪。
    所有人屏住呼吸,虔诚地看着供桌跟前那一座金漆尊者,这尊者高一丈,面朝众人,雕刻得栩栩如生,身上还穿着一件特制的仙衣,戴着紫云冠,坐在蒲团上,显得威严肃穆,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供桌下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衣的老者,老人长得平淡无奇,可是眼眸却颇为深邃,庄重地朝那尊者雕像焚香祝祷一番,擦了香,口里幽幽地道“天道不公,天一降世,斩妖除魔,乾坤朗朗。”
    言罢之后,便在几个仙童的搀扶下到一旁去歇息;接着便是穿着各色道袍的人出来,也是焚香祝祷,神色庄重无比,再一个个走到老者的身后,默然地看着后来人的祭祀。
    天一教尊的是天帝,所谓天帝便是玄穹高上玉皇大帝,这老者便是徐神福,徐神福年纪已是不小,生得却是健硕,他自小在道观中修炼,不止是修玄,更喜读些杂书,因而不但对道家的经典信手捏来,更对琴棋书画精通无比;赵佶即位之后,由于他素有名望,因而召他入京,辟为羽门知客,与他谈玄论道。
    那几年是徐神福最风光的时候,他名为玄士,可是所学甚杂,心里头也跃跃着勃勃野心,赵佶对他很是信任,几次授予他官职,他故意不受。只是到了后来,赵佶对谈玄的心思淡了,他才接受了官职,赵佶待他不错,给了他一个做封疆大吏的机会。
    徐神福龙入深海,如鱼得水,立即筹办天一教,原本只是为了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谁知,由于有了官身,这天一教竟是十分兴旺,其触角已深入整个京畿北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原本徐神福并没有造反的心思,可是到了后来,蔡攸的败落让他生出了警觉,当年他便是蔡绦引见的,大树倒台,他这个猕猴多半也要遭殃,再者说他这种以玄入仕的官凭借的是圣眷做了这掌握一方的大员,现在圣眷化为乌有,甚至越来越被人排斥,只怕不用一年,便要被人赶回家了。
    徐神福左思右想,自是不甘,于是干脆借着天一教的由头起了事。
    此时,徐神福阖着目,看到愈来愈多的信众纷纷跪倒,向天帝祝祷平安,素来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地笑了。
    造反,那是杀头的勾当,可是自扯了旗,朝廷也派出军马前来围剿,那马军司竟是一触即溃,原来大宋精锐,也不过如此。悬着的心差不多放下,至少一时不必有什么担心了。
    身边一个道衣人凑过来,低声对徐神福道“仙上,那姓吴的沈傲说客又闹起来了,一定要见教长不可。”
    徐神福默不做声,只是眼眸望向天帝的雕像,好半晌,才幽幽道“晾着,不必理会。”
    道衣人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仙上……姓吴的说,咱们若是再不理会他,大祸朝发夕至,还说各路的边军和禁军、番兵已经齐聚,就要动手了。”
    徐神福轻蔑地笑了笑“不知死活,凭这个就吓得到人?”继而有点疑惑“他这般说,倒有点儿意思,空口无凭就想恫吓我天一教吗?莫非那新来的钦差真有诚意?”
    道衣人也是疑惑地道“仙上,他们岂肯让咱们建藩称臣,这京畿北路又不是西夏大理,又不是边陲之地,称了臣,只怕他们要迁都了。”
    徐神福慢吞吞地抬了抬眼“他们这是要争取时间,眼下的时局风云变幻,金辽那边战事连绵,西夏又蠢蠢欲动,一旦金人入关,金夏若是攻宋,这大宋凭借什么去抵挡?所以他们不愿意把事态闹大,要先安抚住我们。”他想了想,道“安抚也好,他们要争取时间,我天一教也要时间,去,叫汴京的弟子注意一些,多采集一些新任钦差的信儿送来,我要看看,沈傲,沈楞子,沈杀星,这个人倒是有趣的很。”
    道衣人点个头,作礼道“弟子这就去。”
    待穿着道衣的人走马灯似地祝祷之后,那熙熙攘攘的人纷纷拜下,朝天帝的雕像虔诚磕头,人群汇聚成迭起的海浪,雄伟壮观。
    徐神福木着表情,目光却是落在向南的天际。
    ……
    汴京城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热闹起来,知闻纪事的销量一时大增,一是周刊不断刊登一些违禁之语,竟是对朝政大发议论,让人觉得新鲜。遂雅周刊虽然偶尔也会有些议论,可是篇幅不大,言辞也大多以柔和为主,知闻纪事就不同了,一有些风吹草动便立即大肆议论,肆无忌惮极了,且言辞大多是慷慨陈词,自然大受青睐。
    其实这市井里,都在议论这事儿,都觉得遂雅周刊和知闻纪事好像卯上了似的,双方发的议论都是相反的,譬如前几日京里头出了一个怪事,某府某夫人与家奴私通,最后家奴被仗死,京兆府这边不闻不问,邃雅周刊便议论说朝廷自有法度,私通是一回事,自然该官府处置,可是滥用私刑,却是大可不必,唯有送官严办才好。
    结果第二天,那知闻纪事也发议论了,直接和遂雅周刊唱反调,最后文章的结尾更有意思,说是据闻邃雅周刊是个女人署理,也难怪发表这样的议论了,又说男阳女阴之类的话,大是嘲讽了一番。
    有心人一看,立即精神一振,这几乎已经是指着人家鼻子骂了,这个女人是谁?知道这事儿的心里清楚,那是沈家年后回来不久的春儿夫人,此女精明强干,沈家的生意都是她打理着的,知闻纪事虽然说得隐晦,却不正是说沈家没有几个男人,要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吗?
    除了这个,还有进兵的事,朝廷里头近来递进去的奏疏越来越多,都是要求马军司从速进兵的,一个个慷慨陈词,很是鼓噪了一番,就说近几日的廷议,闹得也很凶,官家坐在御案之后,被一群大臣吵得什么话也没有说,甩手就走了。
    知闻纪事便大力颂扬那些慷慨陈词的官员,又说如今再不进兵会如何如何,很是评头论足了一番,引发了坊间的热议;至于那遂雅周刊,对此事却是颇为忌惮,并不说什么。
    因此邃雅周刊的销量在汴京一时大减,反倒是知闻纪事越来越受人的青睐,不过如今邃雅周刊的销量倒也不至落得太低,毕竟汴京对邃雅周刊来说,如今只是一个销售点罢了,由于杭州那边几个印刷工房的扩大还有车马行的合作,汴京对邃雅周刊来说,销量连一成都没有,虽然少了一些读者,但还不至于失去了所有的生意。
    只是这件事越来越令人堪忧,春儿那边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她虽是见了些风浪,遇到这种事还是拿不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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