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第一小说网www.diYishU.Cc】,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刻,兴化水军才反应过来,这水寨已不再是姓黄的,而是姓沈的了。
    沈傲高骑在马上,拿出圣旨,乌压压的人跪在泥泞中,大气也不敢出,待旨意念完;沈傲打马在营中慢慢踱步,细雨打在他的脸上,连长眉都凝起来挂着玉珠,来不及去擦拭,沈傲声若洪钟地道“从今日起,本钦差接管兴化水军,谁还有异议?”
    几个脑子转得快的都头立即道“谨遵钦差大人号令,莫敢不从。”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声音“莫敢不从。”
    沈傲微微一笑,道“列队,点卯。”
    叫人取了花名册来,清点了下人数,整个兴化水军账面上的人数是九千七百四十人,刨去吃空额的,真正的人数只有六千四百余人,倒是比沈傲想象中的多些。
    接着便是把教官、教头、校尉们打散入水军之中,仍有小队、中队编制,以周处为营官,制定操练计划,这种方式早在京畿北路的时候就已经用过,自然轻车熟路,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为了激励士气,还是原来的那个办法,一方面整肃军纪,另一方面发双饷,这种办法在马军司就用过,效果出奇的好。
    只是……
    操练了几日,周处便忍不住地发起牢马蚤,说是水军这边规矩是守,就是懒洋洋的,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沈傲立即招来几个水军都头,这几个都头不敢隐瞒,道“大人发双饷,弟兄们当然欢喜无限,可是……”
    “可是什么……”
    另一个都头接了前边的话,讪讪地道“其实呢,大人没来之前,水军这边的油水就已经不少,海商那边都有孝敬,虽说大头落入的是指挥的囊中,但是弟兄们多少还能喝点汤的,再加上偶尔出海,再打点秋风……这双倍的饷银算起来还没有弟兄们从前拿得多。而且现在操练又辛苦,弟兄们提不起精神那也是情有可原。”
    沈傲明白了,就是嫌钱少。
    沈傲将手重重拍在桌上“本官是钦差,为你们向兵部那边讨要双饷,知道费了多少口舌吗?你们就是这个样子?”
    都头们头也不敢抬,心里对沈傲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大家原本在这儿过得很滋润,你这钦差来了后,不知断了多少的财路,便是再加一份饷也没什么用。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沈傲冷笑连连,吓得几个都头心里大叫倒霉,这钦差发起凶性来,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纷纷道“不敢,不敢。”
    沈傲猛拍桌案“传令下去,所有人列队集结!”
    沈钦差生气了……
    沈钦差要杀人了……
    沈钦差要杀人全家了……
    沈钦差连狗都不放过……
    什么,连狗都不放过?他家里头不是都有五个娇妻了,这还不满足……
    一时间,整座水寨鸡飞狗跳,都头和校尉在那边赶人出来,各种流言也都不胫而走,等到大家列好队,看到沈大人负着手森然走过来的时候,都生出贞c不保之感。
    沈傲脸上杀气腾腾,尤其是那一对眼睛,扫视过去,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敢去触碰。
    “这天下是大宋的。”
    “你们吃的喝的领的饷银,也都是朝廷给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朝廷用你们的时候,都给本官站直了,挺起胸来!”
    可是水军们一个个的还是垂头丧气,哪里敢昂首挺胸?
    沈傲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累教不改,本官只好……”
    沈傲的语气在这里顿了一下,水军们的心都提了起来,沈钦差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知又是谁要倒霉。
    沈傲拉长了音,继续道“和你们赌一赌……来人,拿骰子、雀儿牌来!”
    赌博……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些水军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毕竟有时候出海,在万里波涛之中没有任何娱乐,只能以赌博来打发时间,否则那漫长的日子怎么熬过去?再者福建路这边赌博早已成了风尚,这里与苏杭一样重商,却没有苏杭那边的士子情节,人一逐利,梦乡一夜暴富的人自然多了,赌博自然成了暴富最诱人的手段。
    听到钦差大人要和大家赌博,所有人都擦了擦眼睛,心里都在想,原来钦差大人也是同道之人。
    ……
    大帐子外,头黑压压的人都在外候着,都头、虞侯们负责收钱,每人一贯钱,几千个水军,那便是六万贯的巨额财富,这些钱送进大帐去,由几个都头和沈傲对赌,沈傲输了,整个水寨所有水军每人赚一贯钱,若是沈傲赢了,大家收上去的钱全部没收。
    案牍如今成了骰桌,沈傲摇着骰桌,熟稔地在半空中飞旋了几下,这一手在都头们看来,立即便看出这位沈大人是此道高手,便是赌场里专门摇骰的伙计只怕也玩不出这个花样。
    待那骰盅狠狠地顿在案牍上,沈傲冷冷地朝他们笑道“大,还是小?”
    都头们面面相觑,便躲到边上去商议,这个道“我瞧着大比较有把握。”那个道“是小也不一定。”
    商议了一会,终于统一了意见,向沈傲道“大。”
    沈傲淡淡一笑“这是你们说的,不许反悔。”
    都头们咬牙道“绝不反悔。”
    沈傲大笑一声,揭开骰盅,三颗骰子,分别是一二四点,沈傲大叫“一二四小拿钱!”
    都头们实在无语,只好叫人出去传个话,外头的水军在里头听到沈大人大叫一声拿钱,便觉得大事不妙,一个个唉声叹气,纷纷道“细皮嫩肉的钦差都赢不了,要是我在里头,肯定比都头有运气。”
    水军们如丧考妣,刚刚叹完气,接着又是缴钱上去,继续和钦差对赌,第一次输,第二次仍是如此;赌徒的心理大致都是如此,输得多了,他们反而会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输了这么久,下一趟肯定赢的。
    结果第三场仍无意外,仍是输,众人心里更是想,都输了这么多场,再输就出鬼了,再来,再来,把本钱翻回来。
    “三四六点大,诸位,你们又输了!”
    都头们的脸色都已变成了猪肝色,连续十几把下来,竟是从未赢过;骰子是没问题的,他们曾检验过,绝对没有灌注过水银;钦差这边也没有问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耍诈?
    “见鬼了!”有个都头输红了眼,这种赌徒一旦输了,便会想着法儿尽快翻回本,一开始还是一贯一贯地押注,后来就变成了五贯、十贯、二十贯……
    没钱怎么办?钦差大人果然是京里出来的,见过大场面,身家也不低,放出话去,尽管来借,打个欠条就没事了,按着市井的利息给。于是校尉们提着笔,在大帐外头搬来了桌子,写出一份份欠条,接着水军们一个个来画了押,继续再赌。
    赌钱这东西有了开头就难以收手了,其实大家都想收,可是哪里还收得住,满打满算下来,按着人头数下去每人都输了不下百贯,手里头的余钱都落到了钦差大人手里不说,每人还领着赊欠七八十贯的欠条,若是不把这些钱赢回来,往后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沈傲这边大杀四方,自然是欢喜无限,等那些水军又输了几把,把骰盅一推,撇撇嘴道“好啦,今日本官玩累了,不玩啦。”
    这个时候不玩,那些急红了眼的都头哪里肯答应?连上下尊卑都忘了,立即有人拍桌子道“沈大人,这日头还没落下,怎么说不玩就不玩?赢了钱就想走?”
    沈傲瞪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很奇怪地说“本官就是赢了钱要走,你能拿我如何,怎么?你还敢打人?”
    这么一问,都头们才意识到这位沈大人是什么人,人家说不玩,你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拿你怎么样还是另说。
    于是大家一起陪笑,亲昵地道“沈大人……”
    沈傲摆手“不必对本官热络,本官两袖清风、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不吃你们这一套。”
    都头们当真是手足无措了,欠下了上百贯的债,再加上利息,靠着他们这些粗汉,便是还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过了一会,校尉们便搬来了两口箱子,一沓沓的欠条出现在沈傲面前,一旁的周处不忘道“沈大人,卑下粗略算了一下,整个水军营共欠大人五十万贯上下。”
    沈傲皱了皱眉道“这么多,是不是本官已经发财了?”
    周处愕然了一下,道“大人确实发财了!”
    第510章 逼债
    “你欠我钱,你也欠我钱,你们全家都欠我钱,本钦差的钱,谁敢赖账,谁敢?”
    扬着一沓沓的借据,沈傲腰杆子挺得比标枪还直,水军们列了队,就在这黄昏的余晖一下,一个个神情沮丧,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本钦差问你们,谁敢赖账?杨都头,你来说,你敢不敢赖账。”沈傲冷笑着看那队列前的矮壮都头,杨都头欲哭无泪的道“不……不敢……”
    沈傲叉着手,脚踏在装满了借据的木箱上,神奇洋洋的道“口里说不敢,心里却是敢的,本钦差也好赌,赌赢了就要把帐收回来,碰到赖账的怎么办?实话告诉你们,几年前我还真撞到了一个,说是还不起,还不起就不还钱?这世上有这个道理,那家伙居然还敢自杀,死有这么容易?本钦差会让他死?于是本钦差先把他救了回来,再打他一顿,教大夫给他治了伤,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在他的伤口上撒点儿盐,再打一顿,这一次再不抹盐了,这一回涂上蜜饯,吸引虫子去咬,折腾个七天七夜,再让他去死。”
    “人死了这钱也要还,他的妻子还有几分姿色,当然不能浪费,自然是卖到青楼去,至于几个子女,先敲烂了他们的骨头,再送到街面上让他们去乞讨……”
    大家听沈傲兴致勃勃的沉浸在往事之中,真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别的他们不信,可是沈钦差的话他们信,这家伙杀人不眨眼,说杀全家就全家的,这种事也只有他做的出。
    故事讲的差不多了,沈傲微笑“所以说,我劝你们识相一点,这些帐便是你们死了也赖不掉的,你们死了总还有父母,父母没了总还有妻儿,妻儿都没有难道连小姨子都没有?”
    众人大汗,只是这汗是冷的,经海风一吹,都不由打了个激灵,早知如何,何必和这钦差去赌,这钦差不知到底玩的是什么花样,竟是每场必赢,现在想起来,还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这个时候,谁敢说什么,毕竟就算是使诈,在骰桌上抓到了也就罢了,赌都赌完了,你敢说人家使诈?
    只是一百多贯的债,便是不吃不喝,那也需几年才能还清,更何况除了本金,还有利息,沈钦差说了,是按市井的利率告贷的,这么利滚利下去,或许一辈子也还不清这么一大笔帐。
    还不清,依着沈大人的意思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一家老小搭上小姨子也不够他这般折腾啊。
    沈傲叉着手,目光咄咄逼人“你们说说看,这帐什么时候还清?快说,本钦差时间有限,没空和你们耽误。”
    “……”
    这个时候,哪里有人敢说什么话。
    沈傲气急了“你们的意思是不还了?好,这是你们说的,等着,我立即……”
    “大人……”一下子水军们绷不住了,虽说不知道立即后面是什么,反正是要人命的东西,大家一起跪下,伤心的抹眼泪流鼻涕“大人,小人们一定还,一定还!”
    沈傲满意了,呵呵一笑“还就好,怎么个还法?”
    这个时候大家又没词了,这么一大笔债怎么还只有天知道,出来当兵的,有哪个人家境会富余?有富余去泉州做买卖也比在这儿苦哈哈的蹲着强。
    沈傲皱起眉“这么说,你们是还不起了?”
    大家更不敢说话,前头不是还说吗?还不起,连自尽都逃不脱,被折腾个七天七夜才杀了你,老婆孩子都跟着遭殃。
    沈傲笑意更冷“明知还不清你们还借,你们这算不算欺负本钦差,是不是看本钦差不起,是不是以为本钦差为人实诚,做人忠厚就晃眼于我?”
    “不是……不是……卑下们哪里敢……”
    大家一齐摇头,这也算是冤孽了,赌红了眼的时候谁还管这么多,有钱借就是,至于欺负这凶神恶煞的讨债鬼,他们是一丁点这个心思也没有的,沈钦差确实很实诚,说逼死你就逼死你倒是真的。
    “不敢?”沈傲生气了“还敢嘴硬,不行,来人……”
    “钦差大人……给条活路吗?弟兄们身家性命都搭给您,求您老人家开开恩……”听到来人两个字,跪下的人群又激昂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说下条子去,把他们家人一个个寻出来。
    沈傲不由愣了一下“我很老吗?什么时候成了老人家?你们这算不算诋毁本大人?”
    “不敢,不敢……”
    沈傲叹了口气,负着手,昂首望向天穹,不经意间,那一对闪闪生辉的眼眸突然变得悲天怜悯起来,这个变化被人瞄见,真正觉得这位钦差大人说变就变,方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这个时候就变成了惆怅又优雅,怜悯刻满了整个脸庞的珠玉少年。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脸颊上流出一条泪痕,清泪的主人摇摇头,语气低沉而悲恸“我们能在这里聚在一起,这就是缘分,圣人……啊,不,是佛祖说过,有缘千里来相会,诸位,我们都是有缘人啊……”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我们前世要回眸多少次才能有今世在此相知相识?”
    “……”大家低垂着头,都是不敢说话,方才是雷霆骤雨,现在突然是轻风雨露,天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钦差,哪一个才是他们认识的沈大人。
    倒是一旁一直不做声周处突然道“依我看,怎么着也要回眸个几千上万次才有这个缘分。”
    沈傲重重叹气“闹到这个地步,本钦差心如刀绞,真真是肝肠欲断,呜呼哎哉。”
    大家听了,纷纷道“大人,我等也是肝肠欲断,心如刀绞。”
    这句话,倒是水军们的真心实意,突然欠了一屁股的债,一下子天仿佛都要塌下来,这个时候谁还能维持住晴朗的心情,那真是无可救药了。
    沈傲又叹气“可是本钦差也是有原则的,借了别人钱,怎么能够说抹平就抹平,本钦差是读过圣人书的,圣人说过,君子以直报怨,这就是说,对于伤害自己的人,要以公正合理的做法应对,别人欠了钱,公正合理的是什么?就是欠钱还钱天经地义。”
    “……”
    “不过……这以直报怨的后头还有一句话,叫以德报德。这便是说,读书人应当用恩惠去报答恩惠。只是可惜,你们对我并无恩惠,又叫我如何用恩惠去报答你们?”
    总会有几个聪明人,大致明白了沈傲的意思,立即道“大人……小人愿意给大人恩惠,大人要什么,尽管说。”
    沈傲晒然一笑“你们能给我什么?小姨子……算了,我的妻子已经够多了,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养不活难道睡你家去?不过……”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紧张的连青筋都爆出来,企盼的道“不过什么。”
    沈傲突然正色“不过本官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立即操练出一支水师来,本官要他们勇敢,要他们忠诚,要他们能谨遵军令,要他们敢冲锋陷阵你们……能不能?”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不能的,后脚跟就是悬崖,往前一步还有活路,所有人犹豫了一下,一齐道“有何不能,愿为大人效力,至死方休!”
    沈傲道“可是你们的话本官不信!”
    众人又顿了一下,随即一齐道“今日在此起誓,若是食言,妈祖娘娘便教我们葬身鱼腹,不得好死!”
    妈祖又称天妃、天后、天上圣母、娘妈,是历代船工、水手、旅客、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的神祇。海上航行经常受到风浪的袭击而船沉人亡,船员的安全成航海者的主要问题,他们把希望寄托于神灵的保佑。在船舶启航前要先祭天妃,祈求保佑顺风和安全,在船舶上还立天妃神位供奉。尤其是在这个年代,福建路这边最是信奉妈祖,拿这个起誓,已经相当郑重了。
    再者古人最重誓言,相信人一旦食言便会遭受,因而对誓言格外的谨慎。他们能立这个誓言,固然是无奈之举,可是说出这句话时,就知道已经无可更改了。
    沈傲猛地一击手掌“好,你们的话,本钦差信了。本钦差也有言在先,这些借据本官先留着,一年之后,若是无人背誓,我便将它们付之一炬,从今日起,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好好操练,随时准备出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到时自有你们的用处,都明白了吗?”
    “遵命!”
    “只这点声音?”
    “遵命!”
    沈傲淡淡一笑,挥挥手“都散了吧,先歇一晚上,明日有你们苦头吃的。”
    吁了口气,沈傲精神疲惫的回到大帐去,因材施教这个道理固然浅显,却也很不容易。马军司和水军不同,马军司那边只要不克扣军饷,再给他双倍的饷银,他们便立即能感激你,为你出生入死。可是水军这边油水多,你给他双饷,人家也不会惦记你的恩情,就算给再多的钱,那也是锦上添花,没人会记你多少好。可是今日这手腕使出来就完全不同了,大家走投无路,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个时候你若是能免除他们的债务,对他们来说不啻是雪中送炭,是大恩大德,再教他们发一个誓言,这士气便起来了。
    这个道理许多人都用过,历朝历代的皇帝最擅长用的就是这种驭人之术,有的人要重用,为了防止他得意忘形,防止将来不肯兢兢业业,在大用之前,先敲他一棍子,这便是要告诉他,你的生死荣辱都维系在天子身上,天子的一个念头,既可让你富贵荣华,也可教你四五葬身。另一方面,先寻了小错打一棍子让他心怀不安,再突然给个甜枣,下头的人反而更加感激了,认为这是皇上网开一面,是天大的恩德。
    沈傲的手法也是如此,先把这些水军逼到绝处,让他们惶恐、不安、畏惧,更让他们知道,沈大人抬抬手,便可教你的命运改变,拿出一张借据,就可以逼死你全家老幼,可他要是肯网开一面,同样可以让你死而复生。这一下就是等于先把他们推入悬崖,随后又搭把手把他们拉上来,后怕之余,心中又存了一些感激,不管怎么说,这一百多贯的债务绝对不少,人家说免就免,这恩德不算小了。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心存着一丝侥幸和感激,谁还有什么说的,眼下身家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还欠着一个人情,立下了誓言,再不肯为沈钦差效死那真是混账了。
    想到这个,沈傲换下外头的衣服,嘴角仍不住洋溢出一丝笑意,幸好他是个大盗,身为大盗,赌术也是基础知识之一,摇骰子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只需控制住力道,计算出大致的比率,还真是一点都难不倒。
    “跟本钦差对赌,真是瞎了你们的眼了。”沈傲喃喃念了一句,干躺在榻上望着透顶的纱帐发呆。
    第511章 惊动朝野
    第二日清早,操练的口号便将沈傲振醒了,等他穿了衣冠出去,只见今日的水军和从前大有不同,不由地晒然一笑。
    水军这边暂时也操练不出什么来,现在的操练主要就是培养军纪和忠诚,毕竟这一趟对付的是泉州的官商,手里头没有一支可信任的力量实在不成,就得把这些人跟狗一样地操练起来,否则不济事。
    他闲来无事在帐中发呆,那边有人进来禀告“大人……有泉州来的书信。”
    “书信?什么书信?”
    “是海商崔简送来的,说要呈送指挥大人……”
    沈傲不由地笑了“他这信送的还真迟,黄花菜都凉了。”
    这里的指挥倒是有的,就是砍掉了脑袋,现在还在校场那边悬着呢。崔简这个时候把信送来,辕门那边的水军也不说什么,直接把信接了,一转手就到了沈傲这儿讨好卖乖了,单这份伶俐劲头,沈傲就很是欣赏,人才难得,将来要好好重用的好。
    “你叫什么名字?”
    见沈大人问起自己的名字,这水军真真是心眼儿都跳出来了,世上还真有攀高枝的事儿啊,钦差大人这个样子,不就是要重用吗?少不得得升个虞侯的,将来发迹了,还要做都头,做指挥……做了指挥,那岂不是可以天天搂着娘们在大营里睡觉?
    这般一想,水军不由地挺起了胸脯“大人,卑下叫陈喜儿。”
    沈傲鼓掌“好,好一个聪明伶俐的陈喜儿,名字也很好,很有喜感,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的。”
    陈喜儿喜滋滋地道“卑下哪里当得起。”
    沈傲正容道“你当得起,这一趟你立了大功,既然你守门这么在行,往后这守辕门的重大干系就落在你身上了,给本钦差每天八个时辰都盯着,好好干,将来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门丁的。”
    陈喜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得,原来还是守门,只好当作没有听见,连奉承的话也没兴致说了,只是将信呈上去,请沈傲看。
    沈傲拆了信,只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正愁找不到你们的罪证,你们倒是自投罗网来了。”说罢立即叫陈喜儿拿来纸笔,拟了一封奏疏,用匣子装了,连带着那信一并装进去,对陈喜儿道“立即发出去,动用八百里加急,告诉驿传那边,五日之内,一定要送到京城。”
    等陈喜儿抱着匣子告辞出去;沈傲打了个哈哈,便跑去水寨那边看海景,心里想,朝廷那边肯定又有得折腾了。自来了福建路,其实沈傲在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汴京博弈的口实和工具,这种事不可避免,同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汴京里的诸位同僚,哪一个不是人精?从前自己还在的时候,倒没什么。可是现在一出事,少不得和打了鸡血一样跳出来露个脸,否则这一辈子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沈傲的猜测并没有错,任何一个举动,在朝廷这边看来,只要有人愿意,都可以将它闹成天大的事来折腾,泉州港被袭,就这么一件事,最先得到消息的不是朝廷,而是崔尚书家。
    汴京这边开了春,朵朵花儿绽放出来,出奇的清丽脱俗,让人忘了寒冬的冷冽,崔家这边是连片的大臣府邸,前堂后园、天井、牌坊四周都少不得种些树儿,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风中微微摇曳,带出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人闻了不禁沁入心脾。
    这时候正是正午,阳光并不炙热,街上的货郎都赶回家吃饭,远远的几处街坊炊烟滚滚直冲云霄,偶尔会飘荡出些许菜香。
    一个主事拿着一封书信,快步越过重重仪门、牌坊,穿过一条回廊,咳嗽一声,在一处小厅外头叫道“老爷,泉州的书信来了。”不待里头的人回应,主事便贸然进去,小厅里头装饰得并不奢华,有一种简约的古朴气息,崔志沉着脸,正与一个紫衣公服的老者品茗,不动声色地道“是家兄还是炎儿写来的信?”
    主事弓着腰立在一边道“是少爷来的信。”
    崔志颌首点了点头,放下茶盏,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客座上的老者没有崔志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双眉一挑,声音略带激动地问“怎么,到底是怎么个消息……”后头的话刻意压低了一些“姓沈的死了没有……”
    崔志看完了信,将信慢吞吞放下,道“没有。”
    “啊……”这老者先是一惊,随即摇头道“姓沈的还真有皇天庇佑,连这都能大难不死。”
    崔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卢大人,海盗已经袭了港,沈傲带着他的人连夜逃了,现在暂时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从炎儿那边的书信来看,八成应当是去了兴化军,兴化军那边倒不用担心,家兄已经去信叫那指挥预先做好准备,姓沈的拿不到兴化军的军权,又能如何?再者说,海盗袭城,又有谁知道是我们犯下的事?便是有人知道,无凭无据,谁敢乱嚼舌根?到现在,我们还占着主动,倒也不必慌张。”
    这叫卢大人的一副可惜的样子道“杀了姓沈的才是一了百了,现在留着他,心里总是放不下。”
    崔志笑了笑道“福建路哪个不是我们的人?放心,姓沈的留在那里也只是个无头苍蝇,钦差……钦差……他便是领了钦命,也得有人听话才有用。况且……老夫也不打算让他留在福建路了。”
    卢大人道“崔大人莫非已经有了打算。”
    崔志淡然道“海盗袭港这事儿太大,肯定是要廷议的。可是数十年来我大宋的各口岸都未出过这么大的事,何以姓沈的一到福建路就出了?”
    卢大人眼睛一亮,道“下官明白了,崔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咬死了姓沈的到了泉州之后致使商不聊生,以致激起了商变?他这般恣意乱为,惹得一些商人铤而走险,勾结海盗,袭击泉州?”
    崔志笑道“大致呢,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众口铄金,官家那边固然是庇佑着姓沈的,也不得不把他召回来,另委大员去安抚。”
    卢大人沉吟了一下“只是勾结海盗的是哪些商人?”
    崔志道“这个容易,随便拟几个就成了。卢大人,最紧要的还是你们御史台那边,那御史中丞曾文和姓沈的相交莫逆,到时候肯定是想把这事儿压下的,你是御史大夫,与曾文旗鼓相当,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你出面和曾文打擂台了。”
    卢大人呵呵笑道“这个容易,下官豁出去也要和他周旋一下。”
    崔志便端起茶盏,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继续道“大致的意思就是这么多,本还想和卢大人好好喝口茶的,谁知来了这个,卢大人,咱们各有公务,今日就此别过吧。”
    这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卢大人也不说什么,站起来拱拱手,道“崔大人,下官告辞。”
    这卢大人便是御史大夫卢林,大宋设御史台,同设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按身份,自然是御史大夫更显贵,可是台里的细务却是御史中丞署理,监察的权利不大,干系却是不小,朝廷这样设置,其实就是有分权的意思,所以每任的大夫和中丞表面上固然客客气气,可是背地里,却都要争这么一下。
    卢林出了崔府,钻入迎候在外头的小轿,对脚夫道“去御史台。”
    过了一会儿,到了御史台,卢林进去,偶尔碰到几个御史客气地过来行礼,他含笑地和他们打了招呼,遇到几个熟络的,少不得驻脚闲扯几句。等进了衙堂,直入一侧的耳室,立即有胥吏给他端来茶盏,笑呵呵地道“卢大人用过了午饭了?怎么来得这么早。”
    卢林只是点点头,叫胥吏出去,随手翻看了几篇近来的邸报,不知不觉,用罢了饭的御史们也纷纷回来署理公务了,曾文来得恰到时候,见了卢林,和他打了招呼,卢林笑呵呵地对曾文道“曾大人,邸报里说扬州那边遭了水灾,老夫记得曾大人便是扬州人,怎么,家里那头可寄来了家书报了平安吗?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得差个信得过的人回去看看才好。”
    曾文笑道“惭愧,惭愧,已经叫人去了,劳卢大人关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坐在首座上的两个桌案,便不再说话了,接着便有胥吏和御史将新近搜集来的邸报、消息传过来,二人相互着看一下,偶尔会有一些消息,卢林咳嗽一声,便教胥吏传给曾文去看,曾文看了,少不得侧过头来“颖昌府是京畿的府县,天子脚下的知府不法肯定是要弹劾的,这事儿我来润笔,到时候少不得请卢大人参详一下。”
    卢林捋须含笑道“这话怎么说,曾大人主张就行了,老夫到时候署个名就是,难道还信不过曾大人?”
    曾文就笑,接着继续埋首案牍。
    正是这个时候,卢林突然猛拍案牍,怒道“岂有此理,怎么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第512章 收拾你
    平时衙堂里办公的,大家都是读书人,又是同僚,最讲究的是一团和气,就算有私怨,也绝不会表现什么;至于突然大发脾气的,那更是少之又少,这个时候卢林突然勃然大怒,让下头案牍上办公的御史不由地愕然抬眸,注视着卢林。
    卢林眸光一转,目光落在一个御史身上,道“刘坎,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些呈上来,我大宋两成的赋税在海事上,泉州港的赋税更是占了海贸的四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足以动摇国体,你是糊涂了吗?”
    下头那个叫刘坎的官员先是看了曾文一眼,见曾文危襟正坐冷眼旁观,转而从容地看着卢林道“下官以为,此事尚不明朗,待查明了原委才能下定论,所以这事儿,得压一压。”
    卢林冷笑道“压不压不是你说了算,这么大的事,岂能不上疏弹劾?朝廷养士何用?”
    说罢,卢林坐下,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提笔在一张空白奏疏上写起字来;下头的御史们故意低头去看邸报和各地的传报,心思却全都在方才卢林的话里头,卢林的意思还不明白吗?这便是要把这事儿闹大了,只是这一次的锋芒是指向谁呢?
    稍稍聪明一些的就明白了,沈傲去了泉州,接着泉州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卢大人这一次的矛头指向的是沈傲沈楞子。
    但凡在御史台的,还真没几个心思简单的,若是简单,在这儿也混不下去,有几个卢林的门生心腹,已寻了疏本来提笔写弹劾奏疏了,更多的还在观望,有的朝曾文那边看一眼,随即只是淡淡一笑,各扫门前雪。
    卢大人方才那句话,其实就是个表态,让大家自个儿掂量。
    弹劾的奏疏递到了门下,奏疏还不少,以卢林为首,下头十几个御史一起发难,矛头直指沈傲。门下省这边不敢拿主意,去寻蔡京商量,蔡京看了奏疏,也不说什么,道“立即送入宫中去。”
    奏疏送进去,却没有预料中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甚至,连一点点涟漪也没有出现;足足等了一天,宫里都没有消息。
    既然已经有人打了前站,再加上泉州被袭的事件传开,大家也都没了什么顾及,陛下不说话,也得逼着他表个态。接着上疏的是崔志,随即六部九卿里头也都有冒出头来,弹劾奏疏如雪片一般直入宫门,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泉州被袭,确实是一件大事,比起天一教造反固然差了一些,可是这么大的乱子,总要有人背黑锅,现在朝廷里的角力便围绕在这个点上,以崔志为首的人咬死了沈傲是罪魁祸首,在泉州惹得天怒人怨,以致激生民变。
    只是这个时候,曾文那边也坐不住了,仍旧是弹劾奏疏,只是弹劾的不是沈傲,而是泉州上下官员,以他们玩忽职守,要求严惩。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要圣心独裁了,只是这陛下不说话,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就这样过了两日,内廷终于来了消息,三月十七这一日,廷议。
    这一日清早,三省各部大臣清早聚在正德门下,随着宫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入,在讲武殿里,赵佶早已等候多时,端坐在御案之后,纹丝不动。
    朱冕之后的脸让人看不甚清,唯有赵佶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玩味。
    泉州的消息,赵佶早已得知,他第一个看重的,就是沈傲在哪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后来听说不知所踪,赵佶已经有点儿焦灼了,可是终究还是绷住了,沈傲那家伙机灵得很,哪里有这么容易死?真要死,那也该死得轰轰烈烈,哪有突然间不见踪影的。
    今日的廷议,议的就是泉州。
    赵佶没有说话,都是两班朝臣在说。最先说话的是卢林,讲武殿里,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回荡“陛下,泉州是我大宋赋税根本,何以数十年未见海贼,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海贼进犯?臣窃以为,是因为沈傲钦命督办泉州海事有干,请陛下明察。”
    班中便有个人冷笑道“还未详查,又怎么咬定了和沈太傅有关?卢大人这句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卢林朝声源看去,说话的却是个御史,御史当朝驳了他御史大夫的面子,这还了得,慨然道“要明察,也要先将沈傲召回,沈傲在泉州一日,泉州便鸡犬不宁,若是再留在那里恣意胡为,岂不是要动摇国本,要颠覆社稷?”
    “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清查海事也要动摇国本,是

章节目录

免费其他小说推荐: 穿越古代,特工王妃一顺百顺 我和男友在七零为国家做贡献 穿越我恋爱了 见了20个相亲对象后,我闪婚了 神奇宝贝:华丽大赛之巅峰对决 快穿:谁说软妹要听话!biu! 星穹列车:穹魔王在线发癫 钱钱钱,少宗主眼里只有钱 我自逍遥仙,逍遥天地间 军阀:开局军二代,打造最强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