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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思,心里也难受得很。别人都可以杀郑克,唯独是你不成,你是驸马都尉,是朕的女婿,郑国公是国丈,世上哪有自家女婿杀了自家岳丈的?”
    他不让沈傲有继续说话的机会,接着道“如今朝廷上下已经议论纷纷,你说说看,朕该怎么办?”不待沈傲回答,他继续道“眼下只有两条路,就看你怎么选了。”似乎觉得窗外的风有点冷,赵佶黯然地将窗户合上,重新坐回位上,与沈傲四目相对,道“第一条,就是仍旧御审,若当真有罪,朕也保不住你,只怕到时候只能依律是问了。”他舔舔嘴唇,继续道“至于第二条路,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立即上书请罪,具言自己的罪状,并去郑家赔罪,态度要诚恳,朕会知会郑家一声,让他们把这一出戏演好,到时候朕再以你有悔过之心,且郑家又愿意不计前嫌,暂时虢夺掉你的爵位,令你在家待罪一年,一年之后,朕再下旨意,征你入朝。”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奏疏来,递给沈傲,道“朕知道这第二条令你为难,也拉不下这面子,可是你要为自己的家眷想想,为安宁和沈骏多想想,这份奏疏是朕为你写的,你若是点了头,便将这奏疏递交到大理寺,再由大理寺送到门下省去。”
    沈傲接过奏疏,不禁无语,这一份是赵佶仿了自己的字迹写的请罪疏,洋洋上前言,字字如刀,说自己实在万死,居然情急失手杀死了郑国公,如今木已成舟,罪恶昭著之类。沈傲的行书多变,想要伪造,也只有赵佶这等行书大家才能伪个八九不离十,虽然有几处地方笔法生硬,沈傲却相信若不细看,谁也看不出端倪。
    赵佶从一开始,就决心让沈傲做第二种选择,所以连请罪书都已经替沈傲写好,满心希望沈傲乖乖认罪。
    沈傲认真地看了这请罪书,不禁感激地看了赵佶一眼,这世上有人肯为自己写这封东西,可见友谊深厚了。更何况他这九五之尊,从未写过这类的奏疏,一个一向只发号司令,撰写旨意的人怎么能写得了这个,想必在动笔之前,赵佶肯定费了一番功夫。
    沈傲这时候忍不住有点感动了,赵佶实在太厚道,居然是一条龙服务,只要自己肯点这个头,一切的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甚至在一刹那之间,沈傲生出一丝动摇,心中想只要认一个错,便是杀了郑国公,最后也可以不了了之,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去?
    赵佶怕麻烦,沈傲何尝不怕麻烦?
    可是随即,沈傲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正色道“陛下,罪臣要说,罪臣没有错,既然无错,又为什么要认错?罪臣宁愿参加御前审问,并希望陛下将太原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若当真是罪臣有罪,罪臣愿意伏法。”
    赵佶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不禁恼怒地道“朕要的不是水落石出,要的是相安无事,你有没有错,只要认了,就仍旧是平西王,这样岂不是好?为什么一定要争这个义气?你当朕为你写这一份奏疏容易吗?好,你要御前审问,朕就遂了你的心愿,到时候若是你当真有罪,朕也决不宽恕。”他怒气冲冲地说了几句话,最后语气才缓和下来,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朕也不好干涉,罢罢罢,由你吧。”
    赵佶显出了几分疲态,有气无力地坐在椅上,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地又道“再过四天就有御审,要不要朕让沈骏来看看你?让你见见孩子?”
    沈傲沉默了一下,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他倒是真想见一见,可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一切的事,都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罪臣也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赵佶点点头,宽慰他道“你不必忧心,朕的心里还是向着你的,郑妃那边,朕不会偏颇她,你好生在这里歇息,多读读书,读书养性,说起来朕让你去太原,却也辛苦了你。”说罢站起来,道“天色不早,朕要回宫了,你想打雀儿牌?”
    沈傲失笑道“我和那两个胥吏开玩笑的。”
    赵佶不由哂然笑道“到了这个关头,你居然还开玩笑。”说罢扬长而去。
    沈傲静静地在这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请罪书,将这请罪书丢进炭盆去,书册立即燃烧起来,发出一股浓烟。沈傲也站起来,失神得想要出去,可是随即又苦笑,这才知道自己如今还是待罪,这屋子岂能说出去就出去?于是又坐回去,喝了口茶,对外头道“来人,来人。”
    朱时立即小跑着进来,作偮道“殿下有何吩咐?”
    沈傲严肃地道“本王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决心不找你和六儿打雀儿牌了。”
    朱时哭笑不得,连忙道“殿下面恤小人,小人心中感激不已。”
    沈傲道“不过话说回来,呆在这里真没什么意思,能不能为本王请几个唱曲的来?”
    朱时目瞪口呆,道“殿下,这不太好吧?”
    “不好吗?”沈傲理直气壮地道“本王又不是狎妓,只是听听曲儿,有什么不好?犯官就不能听听曲儿,陶冶陶冶情操吗?”
    朱时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人得和上官禀告一下,殿下少待。”
    这朱时忙不迭地去寻堂官,堂官听了,不禁道“大理寺又不是青楼酒肆,这成何体统?”
    朱时低声下气地道“那小人去回绝了平西王?”
    “混账!”堂官大骂道“你方才没见陛下亲自来探监吗?这样的人,你敢回绝?你有几颗脑袋?不过……”他阖着眼道“若是真寻了青楼女来,难保又会有人说三道四,既然是犯官,那就按犯官的规矩办,教坊司到处都是犯官的子女妻妾,不如去请几个姿色好的来,能吹拉弹唱的。”堂官咳嗽一声,正色道“让她们来给犯官沈傲讲授她们的身世,让犯官沈傲知道触犯我大宋律法的害处。”
    朱时听得目瞪口呆,心里想,果然是读书出来的老爷,说话就是不一样,教坊司的是犯官的子女,平西王是犯官,这不是和尚尼姑一家亲吗?
    第780章 晋王断案
    赵佶脸带不悦的从大理寺出来,坐上了一顶密不透风的轿子,穿了便衣的禁卫、宫人拥簇着他往宫城方向走。
    杨戬跟着轿子小跑,却是心事重重,好不容易陛下给了沈傲一个机会,这沈傲居然不承这个情,这场官司就真的打的赢,那郑家和李邦彦谁知道会不会还留着后手?沈傲这小子实在太混账了,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发愣,到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
    正胡思乱想着,轿中的赵佶道“今日宗令府是不是开审那些刺客了?”
    杨戬立即跑到轿帘子边来,道“陛……王相公,差不多已经开审了。”
    坐在轿子中摇摇晃晃的赵佶噢了一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杨戬看了看天,道“未时三刻了。”
    赵佶道“天色还不算太晚,来人,去宗令府,朕要去看看朕那皇弟如何审案。”
    杨戬心里不禁叫苦,那晋王断案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准晋王又发起什么疯,惹得陛下不高兴,于是忙道“陛下,时候也不算早了,宗令府离这儿又远。”
    轿子中的赵佶打断他“朕只是去看看就回,你放心便是。”
    杨戬无奈,只好让抬轿的禁卫调转了方向,又往宗令府过去。
    宗令府是管理宗室的机构,亲王、郡王、皇子、驸马、以及一些皇亲国戚都在管辖范畴之内。不过这衙门说起来全力大的骇人,连亲王都要受其统辖,其实只是一个空架子,平时谁愿意得罪皇亲国戚?所以太祖在的时候,虽然颁布了许多宗令府的法令,以及皇亲国戚要遵循的规章,可惜遵守的少之又少,宗令府也一向不管,懒得理会。
    不过话说回来,宗令府在管字上懈怠,可是另一项差事却勤快的很,就是每月皇亲国戚的俸禄和赏赐,都是按时发放的,一点儿都不敢懈怠,有时候哪家忘了派人来领,府里头也专门派人送过去。
    所以这宗令府更像是皇亲国戚们的钱袋子,尤其是对一些不在朝中任职的郡王、国公们来说,少了这份俸禄,是要饿肚子的。因此这宗令府平时总是一团和气,谁见了谁都是一张笑脸。至于说处置皇亲国戚,断案诉讼之类的事,几乎是很遥远的事了。
    今日总算难得正经了一下,数百个禁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正堂里头一片肃杀,这堂外头的长廊上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原本寻常百姓是不许进宗令府的,偏偏晋王好热闹,说是寻常的衙门断案也要有人来看,宗令府也不能例外,这消息传出来,倒是有不少人特意赶来看,顷刻之间便人山人海了。天子脚下毕竟闲人多,闲的没事,当然就关注起这汴京最了不得的大事了。
    赵宗坐在公案之后,威风凛凛,坐在他两侧的,一个是刑部派来的右侍郎,姓齐,名泰。这齐泰天生就生了个判官脸,整个人显得庄严肃穆,一丝不苟,就像是木墩子一样,一动不动。不止是他是木墩子,便是坐在他左手的一位副审也是如此,这位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姓文名白,文大人虽然脸上一团和气,却也是一句话不说,一动也不动。
    动静最大的自然是晋王赵宗,赵宗不止是手没闲着,不断的拍打惊堂木,连腿都是架起来的,架在上头的腿还在不断的摇晃抖动,得瑟到了极点。他的表情很是丰富,一下子冷笑,一下子板脸,下一刻,又是怒吼,大叫一声“放肆!”
    这一声大喝,立即惹来哄堂叫好,外头的人就看个热闹,一听这位晋王爷劲头十足,可比听戏好听,于是都是放开喉咙欢呼。
    换做是别人,早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偏偏赵宗脸皮厚,一听有人叫好,反而劲头更足,惊堂木又是一拍,朝着下头跪了一地的人犯道“大胆,你们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无人指使,是谁给你们的刀,你们又为何一起闯入平西王府,实话告诉你们,答了,还留你们一个全尸,不老实交代,便是抄家灭族,再不老实回本王的话,本王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坐在两边的两位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心里都是苦笑,想,世上哪有这般问案的,像这样的人犯,怎么能一起审,应该分开了才是,这样才能防止窜供,更何况这般穷吼有什么用,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得先打一顿,立了威,就什么内情都能问清楚了。只不过他们心里虽然不以为然,可是晋王喜欢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不敢搅了晋王的兴致。
    下头的人犯都是唯唯诺诺,口里叫着冤枉,却还是没有一个肯招供的。
    赵宗已经怒极了,道“你们这是自己要找死了?来人,统统拿下去,斩了!”
    差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反倒无所适从,他们都是刑部调来的,可是问案没这规矩啊,这才问了几句,怎么说斩就斩?怎么跟演戏一样?
    这时候那大理寺的少卿文白坐不住了,咳嗽一声,道“殿下,现在还不能杀,且先问出案子来再说。”
    赵宗这时也醒悟了,又不好改口,嘴唇哆嗦了一下,像是瘪了的皮球。那刑部右侍郎齐泰道“殿下,昨日不是派了差役去寻找这些人犯的身份吗?何不如将昨日派出去的人叫来问问。”
    赵宗脸色有点尴尬的道“快叫。”
    齐泰对身边的押司耳语几句,那押司立即去了,过不多时,一个都头进来,朝赵宗行了礼,道“殿下,小人带来了个人证。”
    所谓的人证,不过是个六旬的老翁,这老翁微颤颤的拄着拐杖进来,断断续续的道“见过晋王殿下。”
    赵宗便问“这里头的人,你认识哪个?”
    这老翁也不打话,灰白的眼眸朝跪在地上的人犯一路看过去,指着其中一个道“小人认得他,他叫李茂才,偶尔会在小人的店里沽酒吃,小人只听说他在郑家做事,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赵宗抖擞精神“哪个郑家?”
    老翁不由道“这汴京还能有几个郑家?”
    齐泰问道“可是郑国公吗?”
    老翁道“正是。”
    齐泰就不敢再说话了,攀扯到了郑国公,另一边又是平西王,这两家谁都得罪不起,还是让晋王来问的好。
    赵宗倒是不客气,便大笑道“看你们还如何抵赖,你们是受郑家指使的对不对?哼,你们要瞒也瞒不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既然把你们拉到这里来,你们还想负隅顽抗?”
    下头跪在最前头的就是郑武,郑武只是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身后的人也都是一阵沉默。
    赵宗大怒,道“来,拉下去,打!”
    案子审到这个地步,天色也已经有些晚了,虽然有了些眉目,可仍然没有头绪,就算是在郑家做事,也不能肯定是郑家人指使的,人犯都拉下去,赵宗也显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不耐烦的道“罢了,罢了,今日就审到这里,明日再说。”
    齐泰和文白二人心里都是苦笑,不得不站起来,对赵宗拱拱手“殿下何不一鼓作气……”
    赵宗脸色一板,道“这是什么话,本王累了,你们这是在折腾人犯还是折腾本王,本王说不审了,退堂!”
    撞到这么一个人,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齐泰和文白腿脚倒也麻利,拱拱手,立即带着人退到一处的耳房去查验卷宗。
    赵宗伸了个懒腰,见人群散去,心里却在笑,审当然是要审的,不过要审到水落石出,却还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这么早审出来有什么用,正如太后偷偷给他授意的一样,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把结果审出来才有用。
    他一副慵懒的样子,便退到后堂去,喜滋滋的喝了口茶,口里喃喃道“都以为本王疯疯癫癫,其实在本王心里,你们才是傻子、呆子。”
    过了一会儿,文白拿了一份方才问案的抄录给赵宗看,赵宗随手看了看,不耐烦的道“没错,大致问的就是这个,立即入呈中书省备份吧,明日还要审,文大人要记得早些来。”
    文白道“那下官就告辞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急匆匆的过来,道“殿下……殿下……陛下来了!”
    赵宗呆了一下,道“你是说本王的皇兄来了?”
    来人道“是,是,陛下吩咐我们不许声张,他马上就来,有话要和殿下说。”
    赵宗点点头,哂然笑道“皇兄难得出宫,原来方才是在看本王审案了。”正笑着,赵佶已经方步进来,负着手道“平西王府的案子审问的如何了?”
    赵宗站起来,朝赵佶作偮,笑嘻嘻的道“皇兄来的巧,哈哈,有臣弟出马,自然……自然不在话下。”
    赵佶朝赵宗笑了笑,叫赵宗坐下,自己也坐在椅上,道“这案子干系重大,你要细心的审。朕来这里,是有一句话要和你交代。”
    赵宗道“请皇兄明示。”
    赵佶吁了口气,淡淡的道“这案子审出来之后,第一个让朕知道,其余的人,暂时都瞒住。”他幽幽的看着赵宗,一字一句的道“便是母后那边……暂时也不要声张。”
    第781章 童贯入京
    赵宗愣了一下,看着赵佶,沉默了一下,才道“皇兄,连母后都不说?”
    赵佶淡淡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朕虽然也嫌恶郑家,也不愿保全,可是不管如何,毕竟是皇亲……”
    赵宗打断他道“皇兄这是什么话?皇亲就可以指使人翻墙而入?就可以刺杀平西王家眷?”
    赵佶不禁哑然,过了一会,才沉声道“朕只是觉得郑家的目的不是这般简单,若真是他们做的,他们如此做,又能换来什么好处?”赵佶哂然一笑,道“其实说起来,这事到底是不是郑家做的还不一定。朕也不是说不处罚这指使之人,他们要行刺的是朕的爱女,朕难道能坐视不管吗?只是说提前让朕心里有个数。”
    赵宗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别看其他的事他糊里糊涂,涉及到了他身上就不同了,赵佶让他先瞒着母后,母后那边要追究,岂不是自己来背黑锅?实在太岂有此理了,简直就是坑弟。
    赵宗正色道“陛下让臣弟审案,臣弟殚精竭力,这是公务,可是皇兄又让臣弟徇私,臣弟万万不能,请皇兄收回成命,大不了皇兄另委他人就是。”
    赵佶不禁无奈,只好苦笑道“朕只是戏言而已,晋王不必介怀,哈哈,你我兄弟好久没有私下说过话,为何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却吵这个做什么?晋王,方才朕看你断案,唔……”赵佶顿了一下,很违心地道“审得很好,用词犀利,态度端庄,这才是朕的好兄弟的样子,朕以后还有许多事要你做,给你肩上加担子,兄弟同心,这天下才可升平,是不是?”
    好一番的抚慰,才让愤愤不平的赵宗的脸色缓和下来,赵宗道“不过话说回来,臣弟还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威武的姿态……”
    听到这里,赵佶不禁心里发毛。
    赵宗继续道“不过皇兄也不必给臣弟太多的事做,臣弟是个闲散性子,只愿做个贤王,在大厦将倾的时候挺身而出;皇兄现在治下歌舞升平,也没有臣弟的用处。”
    赵佶的手有点儿微微发抖,若不是知道这晋王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只怕难免疑心赵宗心里有异心了,大厦将倾这种话也说得出?再者说了,就算当真大厦将倾了,还沦得到你出头来收拾局面?
    赵佶挤出一点笑容,露出一点点遗憾的样子,道“这样啊,臣弟能有这个心思,朕也不强求,不管如何,这平西王府的行刺之事朕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用命,让天下人看看朕的兄弟手段如何。”他最后补上一句“今日朕和你说的话,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私话,就当朕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不会向人提起吧?”
    赵宗很认真地想了想,道“连臣弟的爱妃都不成吗?”
    赵佶的脸上抽搐,正色道“你说呢?”
    赵宗心虚地道“若是臣弟说梦话被爱妃听了怎么办?”
    赵佶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便长身而起,道“天色不早,朕要摆驾回宫了,你自己思量吧。”
    赵宗殷勤地道“臣弟送送皇兄。”
    赵佶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你坐着,不要动。”说罢,脚步匆匆地走了。
    ……
    汴京城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仿佛所有人都在积蓄力量,各家的府邸都是大门紧闭,不再轻易走动,看上去有避嫌的意思,可是投机取巧者有之,利益攸关者有之,许多人都憋了一口气,写奏疏的写奏疏,关在书房里沉思仍旧还在摇摆不定,便是到了部堂里见了同僚,也绝口不提御审的事,可是有些时候,有的人撞见,相互对一对眼神,又仿佛是暗语了许多话。
    这种气氛,导致了不少的猜测,坊间和清议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他们身为局外人,旁观者,却都知道,一切都要在御审的时候,这些沉默的人,一定会惊起骇浪出来。
    等到了童贯入京,一切的事就变得更加诡谲了。
    童贯是在御审两前天的清早入京的,几十个三边的孔武卫士,拥簇着童贯打马到了城门这边,随后,童贯便直接入宫面圣。
    入京之前,童贯当然上书请示过,边将要回京,至少要有个理由,童贯的理由是押运最近的粮饷,并且向兵部报备一下,其实这种事,随便打发一个属官来也就是了,不过童贯要回来,宫里也没有不批的道理,这赵佶看到了童贯的奏疏,也想到了平时童贯的好处,也就许诺了。
    谁知道童贯来得这么快,一个月前上了奏疏,现在就到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多半是连夜赶路,一丝一毫都不敢耽误。
    童贯入宫与赵佶说了些话,才从宫里出来,他虽是太监,但也是朝臣,所以在城外早就置了宅子。
    童贯许久没有回来,可把这宅子里的家人们忙坏了,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收拾寝居之处,备办酒席,忙得脚不沾地。
    童贯回了这汴京的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宅中的主事道“童虎如何了?”
    主事道“现在正押在刑部大狱,听风声是说要等陛下处置,陛下现在也是举棋不定,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就是为虎作伥,往小里说,也只是为人蒙蔽。”
    童贯冷淡地道“杂家知道了,叫人送了饭食去吗?”
    主事道“送了,每日两趟,不敢耽误,小人日夜在外头打探消息,可是这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老爷回来就好了,老爷在边镇劳苦功高,陛下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少爷无论如何也能从轻发落。”
    童贯哂然一笑,道“哪有这般容易?真有这般容易,杂家还用从熙河赶回汴京吗?你来,我这里有些名刺,你立即派发出去,今夜这杂家要设宴请客,你按着这名刺里的人名都发出去,不要耽误了。”
    主事接过厚厚一沓的名刺,有的写下官拜谒荆国公,有的写童道夫敬上,上首是莱州侯等字样。这么多名刺,少说也有一百之多才是,主事不禁道“这么多客人,又都是尊贵无比的贵客,小人是不是要让人预先做好准备?”
    童贯摇头道“你去做你的事,设宴的事不必你操心。”
    说罢,童贯去沐浴一番,洗尽了身上的尘埃,浑身都松弛下来。他穿着簇新的紫金袍,头上顶着进贤冠,穿着一新,再加上他看上去很是魁梧,颌下的长须飘逸,若不是脸上略带黑色,还真有几副关云长的风采。
    沐浴之后,童贯谁也不见,只是在书房里假装百~万\小!说,童贯这样的人,哪里看得进什么书?只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而已,当今天子文采出众,童贯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肚子里总要存几分墨水才可以。
    客人没这么快来,倒是有个边军军将模样的人大剌剌地打门进来,一进这书房,便行礼道“干爹,消息打听出来了。”
    童贯抬眸,将书放下,淡淡地道“慢慢地说。”
    这人颌首点头,道“平西王殿下果然反击了,平西王府遇刺,如今已经捉了活口,捉了几十个刺客,如今发在晋王那边审问,多半是要攀咬到郑家去的。”
    童贯颌首笑道“平西王深谋远虑,这一下恰恰切中了郑家的要害,扭转了劣势,这一招高明得很,只是郑家的人难道是呆子傻子?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上沈傲的当,派出刺客?”
    “干爹,内情孩儿哪里打探得到,不管怎么说,这些刺客,确实已经有人指认出来是郑家的,现在案子还在审,到底怎么回事,多半也就是这一两天就会水落石出。”
    童贯沉思了片刻,也理不出头绪,只好道“你继续说。”
    “还有一件事,陛下去探视过平西王,就在大理寺,是穿便衣去的,当时大理寺的许多人都在场,随来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陛下和平西王在说话。”
    童贯听了这消息,不禁又笑起来,道“这就是圣眷,天大的罪,陛下照样维护。这么说,平西王的胜算又加了两成。太后那边又怎么说?”
    “太后近来倒是没说什么,不过郑妃也没有什么举动,只是晋王倒是和平西王走得很近,遇刺的那日,晋王还急匆匆地去给平西王出头呢!”
    童贯颌首点头道“晋王与太后一体,晋王的态度也就是太后的态度,如此说来,平西王早与太后有了什么默契不成……”他阖目陷入沉思,手指敲打着身前的书案,慢悠悠地道“尤其是郑妃那边实在太奇怪了,明明死了爹,却什么都不敢说,陛下的性子软弱,郑妃不可能无动于衷,除非……”他一时恍然大悟,道“是了,有太后给平西王撑腰呢。”
    “干爹,这么说,平西王至少有八成的胜算了?”
    童贯又摇头,道“这也未必,许多事都说不准的,平西王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否则这一次叫杂家来做什么?”
    这人不禁疑惑道“干爹这一趟来汴京,是听了平西王的授意来的?”
    童贯正色道“这是自然,你当杂家说来就来吗?”
    “可是……可是……”
    童贯淡淡笑道“可是你并未看到平西王送来的书信是不是?哎,平西王虽然没有来书信,但把虎儿给糊弄到了刑部大狱,这意思杂家还不明白吗?平西王这是叫杂家来汴京,给他壮壮声势,杂家今日来,就是给平西王再增一成胜算的,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杂家这把老骨头是该动一动了。”
    第782章 盟友
    童贯坐直了身体,去了熙河,他确实很少耍弄什么心机了,如今回来汴京,这一趟对平西王是一场豪赌,对他童贯又何尝不是?
    童贯咀嚼着方才得来的最新消息,整个人宛若呆了一样,心中正认真思量着。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固然不错,可是要想躲在这树荫下,就得拿出点本事来,有因才会有果,朝廷发生这么大的事,谁也躲不过,想要作壁上观,断然不成,左右摇摆,更是大忌,既然跟定了平西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回来汴京之前,童贯心中还有几分忐忑,若是平西王完了,自家该怎么办?李邦彦和郑家绝不是懂得宽恕的人,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岂不是全部要落空?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有了把握,平西王不简单,他童贯又何尝简单?
    胜败在此一举了!
    天色已渐渐地晦暗,书房中点了灯,灯火摇曳,昏黄一片。
    “干爹,客人们都到了。”
    “噢……”童贯长身而起,捋平了衣衫上的褶皱,扶正了头上的进贤冠,魁梧的身材显出英武之姿,他淡淡地道“杂家这就去。”
    步入童家的大厅,童贯立即堆起了笑容,来的宾客实在太多,以至于府里的小厮不得不添置桌椅,上百个公侯这时都已经依着爵位的大小依次坐下,有的手里抱着茶盏,有的翘着腿喝茶。
    其实童贯和他们并没有多少的交情,这些公侯虽然尊贵,大多数都是闲散的贵族,都是闲散在家无所事事的人。不过这些人的能耐也不容小觑,虽说平时都不过问朝政,可是百年来,相互之间的联姻,早已渗透入整个汴京的上层,谁和谁都沾着那么一点的亲,不是叔伯就是母舅,宗王那边,也是经常走动的,更有不少人家有姐妹在宫里头做了太妃,就比如荆国公,便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弟弟,别看荆国公平日没从太皇太后身上捞到一点儿好处,可是真要捋起袖子出来拼命,只怕晋王都要让他一分。
    偏偏就是这些平素素无瓜葛的人,这时候却都走到了一起,童贯笑吟吟地向每个人打招呼,这些公侯们有的微笑点头,有的则是低头喝茶,表现出几分矜持倨傲。
    童贯也不以为忤,目光最后落在荆国公身上,道“公爷光临敝府,寒舍蓬荜生辉,诸位请坐。”
    说罢,童贯也随之坐下,喝了一口茶,便开始和这些人东拉西扯,无非是一些熙河的见闻,最后道“熙河苦寒,别的没有,就是一些上好的皮货绝对正宗,杂家特意带来了不少,到时候少不得要奉送到朱府上去的。”
    荆国公冷冷地道“童公公就不要绕弯子了,大家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童贯精神一振,整个人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拍案而起道“郑家实在欺人太甚,他们和平西王要生要死也就罢了,如今却牵扯到了杂家头上,也牵涉到了诸位公爷、侯爷头上,我等还能坐视不理吗?杂家的侄子童虎,如今还在刑部大狱,除掉郑家,这人才能捞出来,否则就算放了出来,身上也难免沾了污迹,这前程还要不要?”
    他的这一番话,让所有人坐直了身子,其实请的这些客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子侄都在武备学堂里,那时候天子门生这四个字实在有点唬人,既然是贵族,自然少不得要搀和一下,原本是说先到武备学堂去镀镀金,到时候再作安排,所以这武备学堂第一期其中有三成的子弟都是贵族出身,偏偏沈傲东奔西跑,挑选的卫队都是第一期的校尉,如今这一千五百人里头,有多少和汴京的公侯们有牵扯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来的这些人,哪个都脱不了干系。
    荆国公的一个外甥就在武备学堂,如今身陷刑部大狱,原本下个条子,打个招呼,人也就出来了。谁知不是刑部不肯放人,而是那混小子死都不肯出来,同伴都留在里头,自己出来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将来也没有脸去做人。荆国公没有办法,只能吹胡子瞪眼,左右一想,反而也就定下心来。
    眼下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子侄这么简单了,郑家要除掉平西王,唯一的罪名就是咬死了欺主谋反四字,平西王擅杀郑国公,杀太原大都督,这罪名要坐实,只要肯把声势造出来,多派出言官出来鼓噪,三人成虎,也未必不可行。
    问题是,平西王若是欺君,若是谋反,那么校尉是什么?这就得仔细琢磨琢磨了,谋反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凭着自家的地位把人保了出来,到时候难免不会留下个瑕疵,将来就是秋后算账的把柄。今日可以把人带回家,明天换了个新皇帝,或是陛下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若是有人鼓噪一下,说是子侄牵涉谋反事,这理往哪里说去?
    所以,人不能保出来,眼下要救人,又要做到没有后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平西王洗干净。平西王是谋反,自家的子弟就是胁从,平西王是有功于国,自家的子弟就是大功一件。说到底,问题就出在太原的人该不该杀上头,不该杀,你杀了,你就是从犯。该杀,你杀了,就是为国讨逆,封赏什么的现在也没这个想头,至少洗清了大家身上的污点是足够了。
    荆国公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端着茶盏低头吹了口茶沫,道“平西王是我大宋的功臣,宫里头这么多事,别人办不成,偏偏他就能办成。老夫听说,郑国公在太原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趁着太原地崩,不顾百姓死活,居然敢落井下石,使太原雪上加霜,百姓都被逼到这个份上,这姓郑的,也太肆无忌惮了吧?”他悠悠然道“老夫与太皇太后是嫡亲的兄弟,平日里呢,太皇太后一再苦口婆心地说,咱们是皇亲国戚,就算不能替陛下分忧,至少也不能添乱。那郑国公算是什么东西?自家一个女儿做了后妃就目空一切,敢做出这种事了?”
    荆国公一席话,立即把自己的立场摆在了明处。其余的公侯一听,立即就明白了荆国公的弦外之音,坐在荆国公下首的茂国公冷笑道“朝廷出了j贼,平西王为国讨j,反倒被人污蔑。沈傲这家伙平素虽然胡闹了一些,可是和老夫也都是有些走动的,老夫岂能坐看他吃这么大的亏?咱们平素世受国恩,如今j贼的余孽上蹿下跳,横行无忌,还能冷眼旁观吗?”
    茂国公和卫郡公一样,都是开国公一系,在军中颇有威望,虽然不过问朝政,可是百年来,茂国公一系也都是清贵无比,单宫中的帝姬,下嫁到茂国公家的就有三个,他说了这番话,等于是给下头这些人张目的意思。
    “对,受君恩、食君禄,朝廷出了j贼,我等岂能坐视?御审那一日,我襄阳侯一样要闹一闹,我倒要看看,姓郑的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居然连宗王都敢陷害。今日他们能除平西王,下一次就是你我了。”
    几番对话,场面就热闹起来了,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都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既然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绝不是好欺负的主。
    童贯呵呵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要闹,也不能胡闹,总要有个规矩,上疏是肯定的,这上疏又是怎么个上疏法,大家总还要再商量商量,大家拧成了一团,才能让姓郑的知道咱们的厉害。杂家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已经叫人去怀州搜罗了郑家的罪证,还有一个人,想必大家也感兴趣。”
    荆国公原以为童贯不是个投机取巧的太监,并不太瞧得起他,这时见他早有了准备,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正色道“此人是谁?”
    童贯呵呵一笑,放下茶盏,哂然地拍了拍手,道“出来吧,来见见诸位公爷、侯爷。”
    过不多时,一个魁梧的汉子穿着一件布衣进来,他的身上,隐约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猩红鞭痕,这人抿着唇,大剌剌地跪在童贯脚下,道“干爹,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谁都知道,童贯的儿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这时倒是见了,方才迎客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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