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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御医字斟句酌地回答“请将军宽恕不才无能!尊夫人这病……实在是不才前所未遇之奇症,依目前情形看,夫人的身体将会渐渐麻痹……”
    听到他的判断,彭翊面色骤暗,身子一晃,彭峻威急忙扶他坐在椅子上。
    一向与将军府交往甚深的药王同样愁眉不展。“大人,夫人的病灶就在经络不通,血脉受阻,因此才药石罔效啊!”
    深感有负使命的御医默然颔首,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药王再对神情忧虑的彭翊说“大人,如今,只有无尘道姑的针灸能帮助夫人疏通经络,导回逆行的气血,小的已经传书门下弟子寻觅仙人。”
    就在盈盈夫人的病情日渐恶化,彭氏父子忧心如焚时,门房突然来报,有人求见,声称能治好夫人的病。
    彭峻威将早已心力交瘁的爹爹拦下,自己出门迎客。
    看到门前来者时,彭峻威心中大感失望。只见那人肩系小包袱,身着一袭宽大的灰褐色道袍,用一块黑色头巾将其头脸罩住,不仅看不出身材胖瘦,也难分辨男女老幼,显得神秘莫测。
    那人在见到他时也是身形一顿。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彼此。
    过了半晌,彭峻威先开了口“请问,能治家母病症的,是阁下吗?”
    那人身形微动,口气略显不耐地回答“不是老身,难道还有其它人?”
    “哦,原来是位老婆婆。”听到那低嗄的女声和自称,彭峻威猜想她应该有把年纪了。而如此年纪的郎中,应该身怀不俗之才吧?
    可是,她为何要将头脸盖得那么严实呢?实在令人费解。
    怀着几分怀疑和几分希望,彭峻威试探道“连朝廷御医、城内药王都束手无策,婆婆有自信能治好家母吗?”
    “小子何不让贫道试试再作此问?”对方陡然提高了声量,语气颇为不满。
    听她出语狂狷,彭峻威身边的随从愤然出声“大胆道姑,不得对将军无礼!”
    彭峻威淡然一笑,摆手阻止他,对门前的道姑说“身为救死扶伤的医者和修道之人,阁下不觉得脾气太大,出语大恶了吗?”
    不料对方竟冷笑道“人不恶,事不恶,小子擅恶!”
    她一再的冒犯令彭峻威难忍,他立即还口道“山不老,水不老,老妪卖老。”
    一听他对仗工整地对了自己的上联,对方不由气恼,口气也更加不敬,甚至带了几分蛮横。“小子若不想救人,那容老身告退……”
    “请留步!”
    一直不见儿子带人进屋的彭翊出来察看,刚好听到来者不客气的言语。
    彭翊心想儿子言行一向温文尔雅,历来为人称道,何以这位老者对他的态度如此恶劣?
    虽心中十分不解,但念及世间高人奇士多性情乖僻,便也不作计较,上前赔礼道“请恕小儿莽撞,敢问来者雅号?”
    “无尘道姑。”
    “无尘道姑?!”一听此名号,彭翊和彭峻威大为震惊。他们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无法求得的神医竟然就在眼前!
    “你真是无尘道姑?!”
    彭峻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身影,暗忖无尘道姑乃修道之人,清风瘦骨,逍遥人世。可眼前这老人家,身形难测,心性倨傲,出言不逊,似乎与那飘逸出世的得道高人形象不符。
    就在他心中疑虑遽增时,来者再次发难了。
    “真道姑,假道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荒诞小子混真人。”道姑出了上联后凛然道“小子,对出此联,老身定倾力而为。”
    “这有何难?”彭峻威见她如此自信,心中疑虑消了几分,立即从容对道“实异症,虚异症,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刁蛮老妪显实能。”
    “呵呵,小子不愧状元郎,应对自如!”道姑的赞美带着刺耳的嘲讽。
    彭峻威不以为意,一心只想着她的身分。娘的病正指望无尘道姑来救,如果这位怪老婆婆真是无尘道姑的话,娘就有救了!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抱拳弯腰行礼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请婆婆莫怪。”
    道姑语气依然冰冷地说“虽是无礼,倒也是个孝子。”
    听她口气软化,彭翊当即说“怠慢了!还请道姑移步府中!”
    彭峻威也潇洒地侧身让道,俯身摆手。“请——”
    道姑
    易装变声后的雨儿不理会彭峻威,转身对彭翊拱手作揖,心怀愧疚地深深一弯腰,行了个大礼,恳切地说“是贫道冒犯了,还请大人恕罪!”
    她突然转变的语气和不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彭翊和彭峻威都略感惊讶,但此刻无暇他顾,他们匆匆陪她进了大院。
    在简单地翻看了昏迷不醒的盈盈夫人的眼睑,和摸了摸她僵硬的四肢后,道姑起身对彭翊说“夫人脉搏微弱,气息浅缓,实不可再耽搁。请二位大人出去,容老身替夫人治疗。”
    “什么?”彭峻威大叫。“不行,我得在这里守着……”
    道姑不客气地说“要嘛你出去,要嘛我出去!”
    开玩笑,如果他在这里,她如何敢揭开头巾?不揭开面上的黑纱她又如何能专心给病人望诊和扎针呢?眼下的病人可是她最敬爱的夫人,她绝对不可出纰漏!
    看看床上气息奄奄的夫人,彭翊对儿子说“威儿,不可无礼。”
    道姑看看疑虑甚深的彭峻威,再看看同样眉头深蹙的彭翊,一言不发地将挂在肩上的包袱取下,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本书、一个木盒和一具人像,说“老身治病救人凭的就是这个,大人可验过。”
    彭氏父子凑近一看,当即对她的身分多信了几分。
    那本书是西晋名医皇甫谧所着的《针灸甲乙经》,人像是一具针灸铜人,而那个木盒,不用看也知道,里头装着的便是钢针。
    “你、你真的要用这些针替我娘治病啊?”彭峻威忧喜参半地问。
    虽然他早已听说过针灸疗法效果奇妙,也从药王处知道无尘道姑的针灸十分神奇,可以说是针到病除。但是想到那些铜针要一根根地扎在娘的身上,他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正是。”道姑的回答简明干脆。
    彭翊心中有与儿子同样的感受,他默默地走到床边,抚摸彷佛熟睡的妻子微温的面颊,对彭峻威说“我们先出去,让玲子、秋花陪着吧!”
    “不行,她们也得出去!”
    这下彭峻威生气了。“你这老人家怎么这样不通情理?”
    “医者只知治病救人,不知何为情理!”雨儿压着嗓音说,毫无退让之意。
    彭峻威气得想破口大骂,可看看床上的娘,再看看强忍痛苦的爹,只得忿忿不平地说“但愿你是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否则!”
    “否则愿随大人处置!”无尘道姑铿锵有力地回答。然后转身对那两个站在床头的丫鬟说“出去吧。”
    第八章
    “这个臭老太婆忒古怪,天下哪有这样凶巴巴,又神秘兮兮、藏头藏尾给人看病的大夫?!”一走出房间,听到门内传来落锁声时,彭峻威愤怒地嘀咕。
    彭翊同样觉得怪异,但眼前这救人如救火的时候,他还能怎么办?于是好言劝导儿子。“只要能救你娘,就由她去吧!”
    彭峻威想想爹的话,赞同地说“那也是,天下奇人怪事多,越是有异能者越是行为怪异。”
    于是父子俩守在门口,静心等候,不再多言。
    大约两三个时辰后,房门终于传来开锁声,接着门开了。
    未等爹爹起身,彭峻威已经窜进房间。当他看到床上的娘依然昏迷不醒,而且面色似乎更加苍白时,顿时怒气冲冲地对着门边的道姑吼“你是怎么治疗的?我娘为何还是昏迷不醒?”
    道姑不理睬他,迳自对随后进来的彭翊说“大人,尊夫人病沉,治疗不会马上见效,得花点时间,另外还要药物配合。”
    “婆婆但请安心留住府内,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彭翊指着门外的随从和丫鬟说“府内的人任凭婆婆差遣。”
    “谢谢大人的信任!”道姑欠身行礼。因动作大了点,头上的面巾随着她的身形移动而飘了起来。
    彭峻威注视着她,真希望头巾飘得再高一些,让他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可惜道姑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迅即抓住飘飞的头巾下摆,走出门去。
    看着她的背影,彭峻威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这老婆婆真够倔!”
    当夜,道姑再次赶走所有的人,闭门为盈盈夫人治疗。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夫人的房间察看她的病况,同时,也不浪费彭翊授与她的特权——任意使唤其它人。
    她毫不客气地指使彭峻威。“小子,照着方子,去药铺把这帖药配齐!”
    刚从兵马司回来的彭峻威,还没来得及看看娘,一张龙飞凤舞的药方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看了眼药方,彭峻威二话不说,立即照办。
    彭峻威将药取回来,才进门,又是一个药罐子塞进他怀里。“去把药煎来。记住,一日三次,先用泉水泡药,然后『武火』一往香,『文火』二灶香……”
    彭峻威仔细地听着,连连点头。
    等她说完后,他刚准备把药送到厨房去让厨娘煎药时,却被她唤住了。“小子,你得亲自煎药,不得假手他人!”
    “为什么?”彭峻威愣住了。替娘煎药他当然没有意见,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他亲自去煎药。他可是一心记挂着娘,才匆匆跑回来看望娘的,可前脚进门,娘的面没见着,就被她指派做这做那的,口气还那么不客气。
    “不为什么,只因药里搀进了孝心,药效会更佳。”其实雨儿知道自己这么为难他,全是因为她需要用这样的方法与他保持距离。
    看到他累,她在疼惜的同时,也有一种近似报复似的快感,她为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担忧和困惑。
    原以为经过八年,自己已能淡忘过去,可是显然她错了,她没有忘记任何东西。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她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心!
    面对这样的回答,彭峻威再聪明伶俐、文采飞扬,也无言以对了。
    是的,他要做个孝子,他要用真心替娘煎药,要让娘的病早日康复!
    于是彭峻威默默地去煎药。药煎好后,他小心送进了娘的房间。
    “尝药!”还没将药碗放下,立于床首的道姑就下了命令。
    彭峻威二话不说,凑近碗边就呷了一口,心里暗喜自己在送药进来前已经将滚烫的药水吹得温度适中了。
    可是药水才入口,他的鼻子、眉毛全拧在一起。
    “哇,这是什么药?比黄莲还苦,比蓖麻籽还烈!”他连连吐着舌头说。
    道姑接过药碗,冷冷地说“良药苦口!”
    郎中狠手!彭峻威立即接了下半句,只不过怕激怒她而没说出口。
    他才正想在娘床边的椅子坐下,可屁股还没碰着椅子,道姑又发号施令了。“去!把这些药拿到屋顶上去晒晒。”
    “晒药?让下人去不行吗?”他真想陪在娘身边一会儿。
    可是道姑不答应。“别人去做得搭人墙、踩云梯,你蹦一下就窜上去了,干嘛要让别人受累?”
    听她如此说,彭峻威也只能忍住气,端起那簸箕草药,跃上屋顶晒药去了。
    当天傍晚,老道姑更是迳自向彭翊提出了要求。“大人,伺候夫人的活儿杂,请留下三将军在家里帮忙跑腿吧!”
    彭翊略怔,看看站在旁边的儿子问“府中佣人不够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贫道认为,人间五行,孝字为先。汉文帝尚能亲尝汤药,侍母病榻三年不怠,终为仁孝之君,得民心于天下。大人其它诸子皆有军务缠身,唯三将军虽有官职却可告假留家,孝儿侍前,对夫人的治疗只有好处。”
    彭峻威没等彭翊说话,就对正襟危坐的道姑略微一拜,语气中有几分调侃地说“婆婆不愧神医能测心,在下也正有此意,请爹爹准孩儿在家侍亲。”
    彭翊看出这位道姑似乎对儿子不满,但她说得不无道理,而他也有此意,于是点头道“好吧,威儿这几天就留在家中伺候你娘吧!”
    自此,道站每天从清晨来到盈盈夫人床边,直到深夜方离去。大家都不知她是如何给夫人扎针治疗的,只能从她将人赶走推断,她一天要为夫人做两次治疗。
    不做治疗时,她会令人将门窗全部打开,让室内空气流通。也会不断地支使彭峻威做这做那,从不让他有片刻时间待在夫人的房间——她的附近,因为只要他在,她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夜里,彭峻威在厨房煎药,他认真地点着香,计算武火、文火的时间。
    无尘道姑走来,揭开药罐闻了闻。“哪里取来的泉水?”
    彭峻威一愣。他没有用井水,专门跑了趟城外清凉寺,取来一大坛泉水煎药,她这样也能闻出来?
    “不用惊讶,辨味断色乃行医者最基本的能力。”道姑轻描淡写地说,盖上了盖子,走到台子边检视他晒过的药。
    看着她孤傲的背影,彭峻威心头盘旋已久的疑虑如鲠在喉,不由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能否请婆婆明示?”
    “说吧!”声音依旧平淡。
    彭峻威看着飘动在她脸上的头巾,真想一把扯下它,将老道姑此刻的表情看个一清二楚。可是,他没有动,依旧坐在火炉前,控制着火。
    “婆婆为何独与在下过不去?”
    “是指留府侍母之事吗?”显然看出了他早先的动机,道姑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仿佛要躲避什么似的,语气中突然有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后显露出的犹豫之色。
    “不,那是在下早已向爹爹提过的,并非因婆婆之语。”彭峻威将她细微的变化全看在眼里,不由心里好笑。
    看来这位传言道行极高的老道姑,还得再修练修练,才能真正做到飘逸出世。
    心里虽如此想,但他还是恭敬地问“婆婆何故对其它人均能和颜悦色,独独对在下处处刁难?在下认识婆婆吗?或者说得罪过婆婆吗?”
    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声,黑色面巾仿佛被一股力量所吸附,猛地贴在那张彭峻威无法看见的面颊上。可惜凸起的五官刚呈现出一个轮廓,道姑立即抬手抓住面巾,将所有痕迹掩盖。
    “你问这些做什么?”她力持平静地问,但心灵正在受着狂风暴雨的考验。
    他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八年来竭力忘记的往事清晰地涌现眼前。她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不要显示出脆弱的感情,可是她的身躯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空气显得紧绷,彭峻威故作轻松地说“在下不想做个糊涂人,只想弄明白婆婆为何讨厌在下?”
    “讨厌?”道姑低沉着嗓音,掩饰自己的情绪。“公子此言何意?”
    彭峻威决心把话说明,省得每日照顾娘时还得跟她斗气。“从第一天起,婆婆就对在下挑三拣四,在下可从来不知自己如此惹人嫌呢!”
    “哈!”道姑竟意外地嗤笑一声,鄙夷地说“风流惆傥的状元郎,成天拈花惹草、竞花弄月,除了惹人爱,哪会惹人嫌?”
    她的冷嘲热讽可引起了彭峻威的好奇心。
    身上无尘,心中无垢的老道姑,怎会在意此类花花俗事?又为何对他这个早已脱离浮华生活多年的男人如此熟悉呢?
    她究竟是谁?
    强烈的好奇和期待,令彭峻威感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渴望查出她的底细,弄明白她厌恶自己,或者说关心自己,并熟悉自己过去的原因。
    他调整柴薪转成文火后,抬头注视着道姑,揶揄道“想不到婆婆此等高人也难脱尘世俗物,在下当年确实风采过人,可那也冒渎了高人吗?”
    “自大狂妄!”道姑的衣襟无风自动,彭峻威敢肯定自己看到了她在面纱后的眼眸闪闪发亮,他相信那极可能是恼怒使然。
    “怎的自大狂妄?”他不放松地问。
    “哼,你心中自知!”说完,道姑拂袖而去。
    彭峻威注意到,她的一只手始终紧抓着面巾,而且脚步凌乱。
    感觉到她的仓惶,彭峻戚相信她对自己的讨厌肯定有渊源,可惜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曾得罪过这样一号人物?
    “哼,乖僻、冷漠的老道姑,就是想折腾人!”
    彭峻威低声咒骂着,嘴角一扬,安慰自己道管她是谁,只要能将娘的病治好,随她怎么折腾都行。
    此后,举凡晒药、取药、碾药等跑腿受累的活,都成了彭峻威的工作,下人们均不得插手,否则道姑定有一套孝子侍母的理论教训他,而且还会以离去相威胁。
    因此大家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心疼过去从不近灶房的三少爷,现在几乎成了“火夫”,每日围着火炉、药罐转。
    令人欣慰的是,道姑虽然对三少爷蛮横无理,但医术确实高超,短短几日的治疗,盈盈夫人就醒来了,尽管还不能说话,半边身子仍没有知觉,但已经可以辨认出每一个人,这实在是令将军府的人们高兴万分。
    “盈盈!”彭翊坐在她的床前,忍不住热泪纵横。
    几天来,他时时忧虑,真怕她就这么一睡不醒,永远地离开了他!
    她嘴唇哆嗦,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感情。只能抬起尚能行动的右手,笨拙地抚摸他长满胡须的面颊,抹去他的眼泪。再看向站在床尾的彭峻威,眼里散发着慈爱的目光。
    “娘——”彭峻威抓住娘的手,将脸紧紧埋在她的身上,掩住了脸上的泪水。
    盈盈夫人颤抖的手落在他的头上,这是她最温顺、最多情,也最爱笑的儿子,在她的记忆里,威儿从小就是个快乐的孩子,像这样扑在她怀里流泪的情景好象就只有过一次,多年前那一次。
    彭翊克制着内心的情绪,轻拍彭峻威的肩膀。“威儿,不要让娘太激动。”
    “嗯。”彭峻威抬起头,用手背擦去泪水,对娘勉力一笑。“爹说得没错,娘不会有事的,道姑果真是当今最厉害的神医,她一定能治好娘的病!”
    他泪痕未尽的笑容让人看了心痛,就连总与他过不去的刁蛮老道姑,这时也塞了一条手帕给他。
    彭峻威接过手帕擦拭着眼睛,腼腆地说“让婆婆见笑了。”
    道站无言地走出了房间。
    当晚,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驻守辽阳城的彭峻猛竟带着妻儿赶回家,紧随他们身后而至的,是新婚不到一个月的彭峻虎夫妻。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回来了?”彭峻威惊讶地看着扑在娘的床边、凄然落泪的嫂子和两位兄长。
    “臭小子,你还敢问?”极少发怒的彭峻虎怒斥他。
    彭峻猛也责备道“是你不对,家里就你守在爹娘身边,这么大的事,也不派人送个信给我们,若非听见传闻,我们还不知娘已经病成这样了呢!”
    “大哥、二哥,是我不对……”
    “是我的意思,不可错怪峻威!”彭翊对两个风尘仆仆的儿子说“就是不想让你们这样扔下大事,不顾一切跑回家,才不让你们知道。”
    “爹,国事重要,家事同样重要,您不可以这样。”彭峻猛不悦地说。
    彭峻虎也不高兴起来。“如果娘有什么不测,您也打算瞒着我们吗?”
    彭翊看了看儿子、儿媳们,长叹道“忠孝自古难两全哪!我们身在其位,又怎能因家事而误了国事呢?”
    “爹,您坐下说话。”雁翎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床边。
    彭翊坐下后说道“既然回来了,你们就住两日吧!但不可久留,得尽快回去。”
    “爹,让我们等娘好点……”彭峻猛还想争取。
    彭翊打断他。“不行,如此的话,你们的娘也会不安的!”
    闻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床上。那里,盈盈夫人正摇动着那只尚能移动的手,眼里是晶莹的泪。
    自幼受娘教导的儿子们,自然明白娘是要他们安心回去。
    可是看着娘的模样,他们又怎么能够放心离去呢?
    此时此刻,无论是彭峻猛、彭峻虎,还是彭峻威,都深深感到遗憾与愧疚。
    身为朝廷将军,他们能统帅千军万马为皇帝杀敌,替朝廷尽忠,可身为儿子,尽管他们有能力,却无法在爹娘膝前尽孝,为家庭分忧。
    这是一种多么深刻的无奈啊!
    按说有了兄嫂的协助,彭峻威应该可以轻松点了,可情况却不是这样。
    “小子,切药去!”
    就在彭峻威兴高采烈地与哥哥们围在娘的床前,说着有趣的事逗娘开心时,无尘道姑冰冷的声音传来,“捆药材塞进了他的怀里。
    玲子见状,伸手想接过那药。“这……今天就让奴婢去做吧,三少爷难得与两位少爷相聚。”
    “不行,早说好了这是他的活儿。”道姑断然拒绝了丫鬟的提议。
    彭峻威对玲子说“算了,还是我去吧!”言罢,他对两个哥哥苦笑。“瞧见没?我告诉过你们婆婆就是和我过不去。若不是看在她将娘治得果真一日好过一日,我才懒得理她呢!”
    无尘道姑装做没听见,走到了盈盈夫人的另一侧。
    一向开朗的弟弟出现少有的愁苦相,惹得彭峻猛、彭峻虎为之一乐。
    “怎么?天下也有难住你的事吗?”彭峻猛笑着问。
    彭峻威嘴一撇。“哪有?天下能难住我彭峻威的事还真没呢!干活去!”
    “峻威哥哥,我去帮你。”云霏笑着从彭峻虎身边站起来。
    “瞧,还是二嫂心眼儿好……”
    “各位都请出去,贫道要给夫人治疗了。”不等他把对云霏的赞誉之词说完,道姑冷然命令道。
    尽管回来不足两日,但彭峻猛、彭峻虎也已见识过这位性格乖僻的老道姑的脾气了,不过看她对娘尽心认真的份儿上,也就对她冲撞的口气有了全然的宽容和谅解。此刻,他们都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却看见雁翎端着食盘走来。
    “大嫂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给娘呢?”彭峻威一见到她,就高兴地迎上前。
    雁翎笑答“酸菜肉丝面片儿汤。”
    “哇,听起来很不错,有我们的份吗?”
    “放心,都在厨房里呢!”
    雁翎的一句话,引得云霏也叫起来了。
    “峻威哥哥,我们赶快去切药,切完了就可以吃大嫂做的好东西了!”
    “走吧,”彭峻威不再耽搁,当即与云霏和彭峻虎跑了。
    彭峻猛上前接过雁翎手中的托盘。“道姑要替娘治疗,你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道站开口了。“让她进来,食物是最好的治疗。”
    于是,彭峻猛端着托盘进房。放下托盘后,他又帮雁翎将娘扶起,靠坐在床头,看她细心地将香味四溢的面,一点点地喂到娘的口中。
    雁翎的温柔美丽和细致体贴令盈盈夫人心情十分舒坦。看看媳妇身边的长子,她宽慰地想,自从有了这个媳妇后,儿子真的比过去开朗温和多了。
    儿子们都能得到好姻缘,是她心里最大的愿望和满足。
    盈盈夫人抬起渐渐恢复神气的眼睛,看着立于床头的道姑,盼望能尽快康复。
    两日后,彭翊坚决地下了命令,让他两个身负重任的儿子离去。
    彭峻猛、彭峻虎无奈,只好与仍不能说话的娘告别后,留下各自的妻子走了。
    看着儿子们离去,她泪水涟涟。
    身为她的夫君,彭翊明白身处病痛中的夫人是多么渴望让儿子们陪在身边啊!可是,他却连这个最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他为此感到愧疚!
    “盈盈,是我不好,赶走儿子们,让你伤心了。”他将妻子轻轻抱起,搂在怀中。“你是个明白人,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孩子们是朝廷倚重的将军,肩扛守城戍边的重任,不能让他们误了正事。等有朝一日,我卸下这身麒麟袍,摘了这顶花翎帽,一定终日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彭峻威跟两位兄长道别后,他让兄嫂们私下话别,回到娘的房门口正好听到父亲的这番话,不由再次被爹娘之间的深情感动。
    爹娘数十年恩爱如初,这是何等真挚深厚的感情啊!
    他默默地转身走向院子,没看到有一双在黑纱后闪烁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几天后,盈盈夫人的病况大有改善,早先麻木的半边身子已经可以轻轻地挪动了。但仍不能言语,喘息咳嗽也还未见改善。
    即便如此,大家仍然很高兴,相信夫人的病一定很快就会好。
    可是细心的彭峻威发现,不久前还一直很有自信的无尘道站却显得心事重重。
    傍晚,他将晒好的药收起来,看见道姑正独自站在药堆前沉思。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孔,但他敢用性命担保,那块黑纱下的脸一定是愁容满面。
    “怎么了,婆婆有何难处?”彭峻威大步走过去放下药,关切地询问。
    他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道姑一跳,她略微一怔,迅即问道“此问何来?”
    “因婆婆双肩僵硬,似乎不堪重负;垂首沉思,似被某事所困,因而有此一问。”
    道姑身子再次一僵,面巾下的脸上布满惊骇。他还是像当年一样敏锐,仅从外形就能揣测出人的内心,看来自己得与他保持更远一点的距离!
    她竭力平息着内心的惊慌,缓缓地说“我是在担忧。”
    “因为我娘的病情吗?”彭峻威急忙向前一步。
    道姑知道无法在这个聪明过人的男人面前假装,便坦言道“没错。”
    这下彭峻威急了。“我娘的病不是正在好转吗?怎么?难道是假象?”
    “不,不是假象。”道姑急忙纠正他,没在意自己的语气里竟有几丝安抚的意味。“夫人的病情确实是好转了,但贫道所忧的是夫人至今无法恢复的说话能力,按说,肢体恢复知觉后,应该就可以说话,可是……”
    彭峻威心里一凉。“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娘的病其实并未完全治好?”
    “也不是。”道姑的口气略有迟疑,她的手轻触桌上的药包,沉思地说“也许还是得找到另外一味药材才行。”
    彭峻威着急地问“什么药?只要你能说出,我定能找到!”
    “长鞭红景天。”
    “长鞭红景天?”彭峻威重复着,想起以前听人提起过,俊秀的眉眼一开,笑道“那不就是长在高山石缝里的草药吗?”
    “没错,正是那种草药。”
    “那有何难?我去各大药铺找,一定能找到。”
    “不行,夫人的病必须用新采的花瓣。可是此刻并非采摘季节……”
    “那么就无法找到吗?”彭峻威的心头一凉,十分焦虑地问。
    无尘道姑摇头道“倒也未必。此药的采摘期虽然还嫌早,但如果到温度较高的峡谷中去找,还是可以找到的。”
    “温度较高的峡谷?”彭峻威沉思着。“此季什么地方较热呢?”
    “据贫道所知,柳河沟盛产此药,而且那里有不少温泉,故气温较山谷外高,只是那里路途遥远,以贫道脚程来回也得月余,实难……”
    “柳河沟?”彭峻威放心了,那地方他这几年率部巡视时曾去过几次。“那不就在长白山西麓吗?”
    “没错!就是那里。”对他的见多识广,道姑似乎很高兴,语气也不像以往那般尖锐。“那里石壁陡峭,是长鞭红景天生长的好地方,如果凌晨去采带露水的花瓣,那药效就更好了。”
    看她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彭峻威也觉得很愉快,便问道“长鞭红景天的保鲜期可有多久?”
    “若置于湿木盒内,可保鲜七日。”
    彭峻威大笑。“婆婆不用担心,在下保证七日内定可赶回。”
    “有何好方法?”
    “让在下随同前往,绝对可以成事!”
    “不!你不可同往,贫道独自前去,否则宁可不去!”道姑平和的声调突然又变回了往日的冷硬,并显得高亢激昂。
    彭峻威闻言,俊美的脸上满是错愕。“为什么?婆婆不正是为了救人前来吗?何以因区区小事要置在下亲娘的性命于不顾?”
    “没错,贫道前来正是为了救治夫人,但贫道绝不与男人同行。”
    一听此言,彭峻威既生气又好笑。“婆婆实在多虑了,在下虽为男子,但谨守礼仪,绝对不会对婆婆无礼。”
    “谨守礼仪?哼!”不知为何,道站竟冷哼了一声。
    “婆婆此为何意?”听她语气轻蔑,彭峻威不解地问。
    但道姑不回答,只是挺直了身子站在他面前。
    她的鄙弃与不信任,令彭峻威很不舒服,他口气强硬地说“请恕在下直言,若非为了早日治好娘亲的病,在下也无意与女人同行,可事到如今,由不得你我,今晚请婆婆做好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迳自转身走了,只留下道姑琢磨着他的话。
    无意与女人同行?!
    看来他真的变了,不再穿梭于女人堆中!黑纱下,她笑了。
    第九章
    当晚,彭峻威将与道姑的那番谈话告诉了爹爹和两位嫂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雁翎了然地说“难怪先前她找我和云霏去,说她得离开数日,将药方和照顾娘的事交代给我们,原来她是要去寻药啊!”
    云霏也说“这就对了,刚才我看见她在院门口兜转,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搭理我,好象心事挺重的。峻威哥哥要留心,也许她想独自离开呢。”
    彭峻威一笑“二嫂不必担心,将军府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云霏点点头。“不过,道姑似乎对你真的有些误会,要不你别去了,派其它人护送她去吧。”
    “不行。”彭峻威摇头。“这关系到娘的病,我不放心别人去。”见大家不语,他又说“找到药材后,还得趁新鲜赶着送回来,这可得靠我那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呢!况且出了奉天,进入山区后,谁知会有什么危险,我得亲自去保护婆婆。”
    被他一提醒,彭翊赞同地道“威儿说的是。道姑是咱们家的恩人,得好好保护她。而且在山石陡壁间采药,威儿这身功夫也正可派上用场。”
    自幼生活在大娘和姐姐压力下的云霏,对人情世故多有了解,便提醒地说“那峻威哥哥多带几个人同行,好不好?这样也可避免道姑的不自在。”
    “这没问题,我会带几个人同行。”
    “那太好了。这样道姑就没有理由不回来把娘的病治好。”
    第二天一大早,换了一身外出便服的彭峻威在马厩里备马,随从则在备车。他希望尽早出发,早日找到药材来救娘。
    云霏突然匆匆跑来。“峻威哥哥,道姑要独自先走,大嫂正设法拦着她。”
    “固执的婆婆!”彭峻威无奈地说。“我很快就好,二嫂先去帮忙大嫂缠住她吧。”
    “好!大嫂已为你们备好路上的吃食了。”云霏说着,立刻往前头跑去。
    “贫道此去正是为了寻药救人,你拦着我干嘛?”前院内,肩背小包袱的无尘道姑正生气地指责不让她出门的雁翎。
    雁翎好声好气地说“您得先吃了早饭再走。”
    “吃什么早饭?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
    “婆婆说得没错,可起码得等在下一道上路啊。”彭峻威牵着马走来。
    听到他的声音,道姑似乎更气,拨开雁翎就往大门口走。
    就在这时,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子跨进门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蓦地——
    “你……”道姑蓦地脚步踉跄,身子摇晃,连声调都不稳了。
    “对不起,是在下莽撞了!”来人急忙道歉,跟着扶了她一把。
    “夏雷,你来了!”云霏欢喜地同来人打招呼。
    “二少夫人,”夏雷一看到云霏,就大步越过彭峻威向她走去,彷佛没有看到彭峻威的存在。“昨晚二少爷才告诉我夫人病了,我特地赶回来看看。”
    “是的,娘病了,我带你去。”云霏说着,拉着他往爹娘的院子走去。
    彭峻威冲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夏雷大声喊道“夏雷,欢迎回家!”
    夏雷脚步微微一顿,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彭峻威笑容依旧,但却神情落寞地轻骂“倔强!”
    然后他回头问呆立在门口的道姑。“婆婆想现在就走?还是吃过早饭走?”
    “现在就走!”无尘道姑的声音变得急切而略显慌乱。
    彭峻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的面巾将一切可能看出端倪的表情都遮盖了,他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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