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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虚实并进,确属正当方略。宋义尚算知兵,不会不明白此点。三则,目下楚军诸将,西入关中者,唯沛公最宜,无人以为反常。”
    “我看也是。”萧何在旁道,“其余诸将皆以为西进乃大险之局,定然无人图谋西略秦地。不定,楚王还要悬赏诸将,激励入秦也。”
    “两位是说,我当晋见楚王面商?”
    “然也。只要沛公晋见,必有佳音。”张良淡淡一笑。
    “好!刘季去也。”刘邦风风火火走了。
    楚怀王芈心正在书房小朝会,与相关重臣密商后续方略。
    除了吕青、陈婴、宋义三人,小朝会还破例召来了流亡魏王魏豹、齐国特使高陵君田显、赵国特使以及独自将兵的吕臣。君臣几人会商的第一件大事,是救赵的兵力统属。以目下楚军构成,项羽部、吕臣部、刘邦部最大,再加王室直属的护卫军力以及陈婴的旧部兵马,对外宣称是数十万大军。然究竟有多少兵力,却是谁也说不清楚。救赵大举进兵,涉及种种后援,绝非仅仅粮草了事,是故各方后援主事官吏都要兵马数目,老是混沌终究不行。此事宋义最是焦灼,这次后续朝会也正是宋义一力促成。项羽刘邦未曾与会,公然理由是两部皆为“老军”,兵力人人可见,无须再报,实则是宋义顾忌项羽暴烈霸道,而刘邦是否北上尚未定论,故先不召两人与闻。
    小朝会一开始,宋义便禀报了自己所知的各家兵力项羽部三万余,刘邦部五万余,吕臣部六万余,王室护军万余,陈婴部万余,诸军粗略计,差强二十万上下。王室护军与陈婴部不能北上,刘邦部未定,如此则救赵军力唯余项羽部与吕臣部堪堪十万人。如此大数一明,大臣们立即纷纷摇头,都说兵力不足。楚怀王断然拍案,陈婴部与王室护军都交宋义上将军,彭城只留三千兵马足矣!此言一出,大臣特使们尽皆振奋,老令尹吕青当即申明吕臣部六万余军马尽交上将军亲统,吕臣在彭城护卫楚王。大臣们既惊讶又疑惑,一时只看着吕臣没了话说。不料,吕臣也点头了,且还慨然唏嘘地说了一番话“臣之将士,素为张楚陈王旧部,素无根基之地,粮草筹集之难不堪言说也!今逢国难,臣若自领军马,非但粮草依旧艰难,且必与项羽军有种种纠葛。大战在即,臣愿交出军马归王室统属。臣无他图,唯效命王室而已!”此番话一落点,大臣们人人点头,始明白吕臣长期以来着意靠拢楚王君臣的苦衷。吕臣军归属一定,宋义大为振作,奋然道“如此军力,臣亲统八万余兵马为主力,节制项羽部三万余人马,当游刃有余也!届时,其余四路诸侯加河北赵军,总体当有五十余万人马,大战秦军,胜算必有定也!”
    正当楚怀王几人振作之际,刘邦来了。
    刘邦素有“长者”人望,一进楚王书房,立即受到楚王与大臣们的殷殷善待。刘邦连连作礼周旋之后,这才坐到了已经上好新茶的武安侯坐案前。堪堪坐定,宋义笑着问了一句“沛公此来,莫非依然要自请西进?”刘邦一拱手道“上将军乃当世兵家,敢请教我,西进可有不妥处?”宋义第一次被人公然赞颂为当世兵家,心下大为舒畅,不禁慨然拍案,对楚王一拱手道“臣启我王,以兵家之道,虚实并进两路救赵,实为上策也!臣请我王明断大局方略。”楚王芈心点头道“沛公西进,可有胜算?”刘邦一拱手道“臣之西进,一为自家粮草,二为救赵大局。成算与否臣不敢言,唯知尽心任事,不负我王厚望而已。”楚王不禁感喟道“沛公话语实在,真长者也!”楚王话语落点,大臣们纷纷开口,都说沛公西进堪为奇兵,不定还当真灭秦,楚王该当有断。只有陈婴说了一番不同的斟酌“老臣以为,项羽野性难制,不妨以项氏一军西进。沛公长者也,素有大局之念,不妨与上将军同心救赵。如此可保完全。”陈婴此言一出,意味着西进已经为楚国君臣接纳,剩下的只是派谁西进更妥当。若不言及项羽,也许还无甚话说,一涉及项羽,君臣话语立即四面喷发出来。
    “外臣以为,沛公西进最为妥当。”
    齐方的高陵君田显先按捺不住了,座中一拱手道,“楚王明鉴项羽杀戮太重,攻城屠城三番五次,烧杀劫掠无所不为。此人若入咸阳,必为洪水猛兽,天下财富将毁于一旦也!外臣以为,项羽若一军西进,则无人可以驾驭!”
    “高陵君,项羽虽则横暴蛮勇,终究可制也。”宋义自信地笑着,“沛公西进,我无异议。然高陵君说项羽无人驾驭,则过矣!统军临战,首在治军有方。宋义但为上将军,任它猛如虎贪如狼者,自有洞察节制,自有军法在前。此,楚王毋忧也,诸位毋忧也。”
    “好!上将军能节制项羽,大楚之幸也!”陈婴很是激赏宋义。
    “项羽横暴,然终究有战力。”吕臣颇有感触地道,“沛公军西进,以实际战力,只能袭扰秦军后援,西入关中灭秦谈何容易。项羽部战力远过沛公,亦远过吕臣军。救赵大战,必以项羽部为主力,不能使其西进。能西进者,唯沛公最妥也。”
    “老臣一谋,我王明察。”老令尹吕青慨然道,“方今楚军两路并举,诸侯亦多路救赵。灭秦,以咸阳为终。灭军,以巨鹿为终。老臣以为,我王可与诸将并诸侯立约无论何军,先入关中者王。以此激励天下灭秦,复我大仇!”
    “老令尹言之有理。”宋义慨然道,“如此立约,我王盟主之位依旧也!”
    “敢请楚王明断!”偌大的书房轰然一声。
    “诸位所言甚当。”楚怀王思忖拍案,忧心忡忡道,“与诸将诸侯立约,激励灭秦,正道也。然则,西进之将,不可不慎也。项羽为人剽悍猾贼,尝攻襄城,坑杀屠城,几无遗类。其所过城池,无不残灭也。楚人多次举事不成,陈王项梁皆败,多与杀戮无度相关也。今次不若改弦更张,遣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中父兄楚之下秦,必为宽政也。秦中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以往,禁止侵暴,或可下秦也。项羽剽悍凶暴,不可西进也。诸将之中,独沛公素为宽大长者,可将兵西进也。”
    “我王明断!”大臣异口同声。
    “刘季谢过我王!”刘邦伏地拜倒了。
    小朝会之后三日,楚怀王王命颁下,明定了各军统属与进兵路径,大局便再无争议了。一番忙碌筹划,旬日之后,楚怀王芈心率悉数大臣出城,在郊野大道口为两路楚军举行了简朴盛大的饯行礼。举酒之间,楚怀王面对诸将大臣肃然道“天下诸侯并起,终为灭秦而复诸侯国制。今日,大楚两军分路,四方诸侯亦联兵救赵,更为灭秦大军而下秦腹地也!为此,本王欲与诸将立约先入关中者王。诸将以为如何?”
    “我王明断!臣等如约先入关中者王!”将军们一片呼应。
    “诸将无异议,自誓——!”司礼大臣高宣了一声。
    将军们一齐举起了大陶碗,轰然一声“我等王前立约先入关中者王!人若违约,天下诸侯鸣鼓而攻之!”一声自誓罢了,人人汩汩饮于碗中老酒,啪啪摔碎陶碗,遂告誓约成立。其间唯项羽面色涨红怒火中烧,几欲发作而被范增一力扯住,才勉力平静下来,也跟着吼叫一通立了誓约。之后,两路大军浩浩北上西进,秦末乱局的最大战端遂告开始。
    这个楚怀王芈心,堪称秦末乱世的一个彗星式人物。
    芈心由牧羊后生不意跨入王座,原本在复辟诸王中最没有根基,真正的一个空负楚怀王名义的虚位之王。然则,这个年青人却以他独特的见识与固执的秉性,在项梁战死后的短暂的弱势平衡中敢于主事,敢于拍案决断,敢于提出所有复辟者不曾洞察的“义政下秦”主张,且对楚国的山头人物有独特的评判。
    凡此等等作为,竟使一介羊倌的芈心,能在各种纷乱势力的纠葛中成为真正被各方认可的盟主,以致连项羽这样的霸道者,也一时不敢公然反目,实在是一个乱世奇迹。
    芈心对项羽与刘邦的评判,堪称历史罕见的人物评价。芈心认定项羽是“剽悍猾贼”,认定刘邦是“宽大长者”,皆是当时的惊世之论。就实说,刘邦是否宽大长者大可商榷,然说项羽是剽悍猾贼,却实在是入骨三分,比后世的“项羽英雄”论不知高明了多少!后来,这个芈心终被项羽先废黜后杀戮,以“义帝”之名流光一闪而去。楚怀王芈心之历史意义,在于他是秦末复辟诸王中最具政治洞察力的一个虚位之王,其“扶义而西”的下秦方略可谓远见卓识也。其后刘邦集团进入关中后的作为,虽也是刘邦集团的自觉理念,也应当说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楚怀王的启迪。刘邦集团的成功,在实践上证明了楚怀王政治眼光的深远。太史公为魏豹张耳陈余田儋等碌碌之徒列传记述,却没有为这个楚怀王芈心列传,诚憾事也!依据西汉之世的正统史观项羽、刘邦同为楚国部属,项羽弑君逆臣,刘邦则直接秉承了楚怀王(义帝)灭秦大业。如此,太史公该当增《义帝本纪》,项羽至多列入《世家》而已,强如刘邦秉承项羽所封之汉王名号而出哉!后世有史家将太史公为失败的项羽作《本纪》,看做一种独立与公正,以文明史之视野度量,未必矣!
    此“楚怀王”者,乃项梁拥立芈心为新楚王时着意打出的名号,意在怀楚聚人而反秦,并非芈心谥号,故可为公然称谓。
    赢雄重新把北方的城重建起巨城新房,赢雄下令百姓开阔田野,修交通道路,参与三年修建者皆赐百姓新房一栋,免税五年。
    赢雄取消了白武大军出征的令,因为赢雄不喜欢追着敌军打,赢雄需要的是一次xg的决战,然而决战之地最好的地方就是“巨鹿之战”。
    第三十二章 王离战死,灭楚项
    得闻秦军南北压来,河北赵军汹汹故我。
    自陈胜举事,天下大乱以来,章邯的平乱大军一直在中原江淮作战,秦军主力一直未曾涉足赵燕齐三地。故此,堪堪一年赵燕齐三地乱象日深,而以旧赵之地为最甚。其时,作乱诸侯之中,唯有河北赵军占据了旧时都城邯郸,并以赵国旧都为都。如此一来,赵地复辟以占据旧都为正宗乱势,楚地复辟则以拥立旧王族为正宗乱势,遂成天下复辟势力最大的两处乱源。
    赵地先后曾有武臣、赵歇两个复辟之王,皆平庸虚位,原本不足以成势。赵势大张,根基在丞相张耳、大将军陈余两人。此两人都是旧魏大梁人,少时皆具才名,俱习儒家之学,结为刎颈之交。六国灭亡后的岁月里,两人相与游历中原,秘密卷入了山东老世族的复辟势力,曾被帝国官府分别以千金、五百金悬赏缉拿。陈胜军攻占陈城后,张耳陈余已自震泽六国老世族后裔聚会后西来,立即投奔了陈胜。时逢陈城豪杰劝陈胜称王,陈胜闻张陈才具,遂问两人对策。张耳陈余献上了一则居心叵测的方略,劝陈胜不要急于称王,称王便是“示天下私”,而应该做两件大事一件事是迅速西进攻秦,一件事是派出兵马立起六国王号。两人信誓旦旦地说“如此两途,一可为将军树党,二可为秦政树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目下之秦,野无交兵,县无守城,将军诛灭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非难事耳。届时,六国诸侯于灭亡后复立,必拥戴将军也!将军只要以德服之,则帝业成矣!今若独自在陈城称王,天下将大不解也!”张耳陈余原本以为,一番宏论必能使陈胜昏昏然先立六王,而陈胜军则去为六国老世族打仗。孰料,粗豪的陈胜这次偏偏听出了张耳陈余的话外之心,没有理睬两位儒家才子的宏阔陷阱,竟径自称王了。
    张耳陈余悻悻然,想一走了之,却又两手空空。商议一番,张耳便教了喜好兵事的陈余一番话,让陈余又来劝说陈胜。这番说辞是“大王举兵而西,务在进入关中,却未曾虑及收复河北也。臣尝游赵地,知其豪杰及地形,愿请奇兵,为大王北略赵地。”这次,陈胜半信半疑,于是便派自己旧时认识的陈郡人武臣做了略赵主将,率兵三千北上。陈胜犹有戒备,又派出另一个旧日小吏邵马蚤做了“护军”,职司监军,只任张耳陈余做了左右校尉。以军职说,小小校尉实不足以决大事也。然则,陈胜却没有料到,校尉虽小,却是领兵实权,北上三千军马恰恰分掌在这两个校尉手里。张耳陈余忌恨陈胜蔑视,却也得其所哉,二话不说便其心勃勃地北上了。
    武臣军北上,张耳陈余一路奋力鼓噪,见豪杰之士便慷慨激昂滔滔一番说辞,倒是说动了不少老世族纷纷入军,一两个月便迅速膨胀为数万人马,占得了赵地十座城池。《史记·张陈列传》所记载的这番沿途说辞备极夸张渲染,很具煽惑性,多被后世史家引作秦政暴虐之史料,原文如下
    秦为乱政虐刑以残贼天下,数十年矣!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内马蚤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天下)莫不响应,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已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诸君试相与计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业,此士之一时也.!
    列位看官留意,这篇很可能也是文告的说辞,显然的夸大处至少有三处“将卒百万西击秦”,周文军何来百万?“王楚之地,方二千里”,陈胜军连一个陈郡也不能完全控制,何来方二千里?“头会箕敛以供军费”秦政军费来源颇多,至少有钱谷两途。说辞却夸张地说成家家按人头出谷,官府以簸箕收敛充作军费。认真论之,这篇说辞几乎每句话都有浓郁的鼓噪渲染特质,与业经确证的史料有着很大出入,不能做严肃史料论之。譬如“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仇,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尉卒”,实乃着意鼓噪刻意渲染。就实而论,举事之地初期肯定有仇杀,也会有杀官,然若天下皆如此,何以解释章邯军大半年之内的秋风扫落叶之势?此外,还有一则更见恐吓夸张的说辞,亦常被人引为秦政暴虐之史料。这便是同一篇《列传》中的范阳人蒯通说范阳令的故事与说辞。其云
    武臣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人蒯通说范阳令曰“窃闻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范阳令曰“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乱,秦法不施,然则慈父孝子可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今诸侯畔(叛)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坚守范阳,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在今矣!”
    显然,这是一篇活生生的虚声恐吓之辞,其对秦法秦官的执法酷烈之夸张,对民众仇恨之夸张。恐吓与劝说之自相矛盾,都到了令人忍俊不能的地步。果然如此酷吏,果然如此为民所仇恨,号称“人豪”的策士,号称诛暴的反秦势力何以不杀之为民除害,反要将如此暴虐之官吏拉入自家山头,还要委以重任?更为啼笑皆非者,这个蒯通接受了范阳令委派,有了身价,转过身便是另一番说辞。蒯通对武臣说的是范阳令欲降,只是怕武信君杀他。而范阳少年要杀范阳令,则为的是抗拒武信君自立。所以,武信君应当作速“拜范阳令”,使其献城,并赐其“朱轮华毂”即高车驷马,使其为武信君收服城池,也使“少年亦不敢杀其令”。武臣不但听了蒯通之言,还赐范阳令以侯爵印,借以吸引归附者。此等秦末“策士”卷入复辟黑潮,其节操已经大失战国策士之水准,变成了真正的摇唇鼓舌唯以一己之利害为能事的钻营者。即或大有“贤名”的张耳陈余,后来也因权力争夺大起龃龉,终究由刎颈之交变成了势不两立。凡此等等,总体说,秦末及楚汉相争期间的游说策士,胸怀天下而谋正道信念者极其罕见,实在使人提不起兴致说道他们。
    如此这般鼓噪之下,赵军在无秦军主力的河北之地势力大张。张耳陈余当即说动武臣自号为武信君(后来的项梁也自号武信君),两人则实际执掌兵马。及至周文兵败之时。张耳陈余在河北已经成势,“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此时,张耳陈余立即劝武臣称王,其说辞同样夸张荒诞“陈王起蕲,至陈而王,未必立六国之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也!且陈王听信谗言,得知消息,我等恐难脱祸灾。或陈王要立其兄弟为赵王,不然便要立赵王后裔为王。将军不能错失时机,时者,间不容息也!”武臣怦然心动了,那个奉陈胜之命监军的邵马蚤也心动了。于是,武臣做了赵王,陈余做了大将军,张耳做了右丞相,邵马蚤做了左丞相。一个复辟山头的权力框架,就此草草告成了。
    陈城的张楚朝廷接到武臣部复辟称王的消息,陈胜大为震怒,立即要杀武臣家族,还要发兵攻赵。当时的相国房君劝阻了陈胜,认为杀了武臣家族是树了新敌,不如承认其王号,借以催促武臣赵军尽快发兵西进合力灭秦。陈胜的张楚也是乱象丛生鞭长莫及,只好如此这般,将武臣家族迁入王宫厚待,还封了张耳的长子张敖一个“成都君”名号。同时派出特使,催促赵军立即西进。
    “赵军不能西进也!”
    张耳陈余终究显露了背叛陈胜军的真面目。两人对赵王武臣的应对说辞是“陈王认赵王,非本意也,计也。果真陈王灭秦,后必加兵于赵。赵王不能进兵灭秦,只能在燕赵旧地收服城池以自广。届时,即或陈王果真胜秦,也必不敢制赵也!”武臣自然立即听从,对陈胜王命不理不睬,却派出三路兵马扩地韩广率部北上旧燕地带,李良率部扩张河北地带,张黡率部扩张上党地带。
    立即,复辟者们之间便开始了相互背叛。韩广北上燕地,立即联结被复辟作乱者们通号为“人豪”的旧燕老世族,自立为燕王,拒绝服从赵王武臣的任何指令。武臣大怒,张耳陈余亦极为难堪,君臣三人遂率军北上问罪。然则三人谁也没真打过仗,心下无底,大军进到燕地边界便驻扎了下来。武臣郁闷,大军驻定后便带了随从护卫去山间游猎,却被早有戒备的韩广军马俘获了。这个韩广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坦然行j公然背叛,效法武臣而过于武臣,一拿到武臣立即向张耳陈余开出了天价分赵地一半,方可归还赵王!张耳陈余大觉羞恼,可又对打仗没谱,只好派出特使“议和”。可韩广黑狠,只要使者不说割地,立即便杀,一连杀了十多个使者。张耳陈余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当时叫做“厮养卒”的家兵,对张耳的舍人说,他能救出赵王。舍人是张耳的亲信门客,遂将此事当做笑谈说给了张耳。张耳陈余也是情急无奈,死马权作活马医,也不问厮养卒究竟何法,便立即派这个厮养卒以私说名义,去了燕军营垒。厮养卒很是机敏,跟着张耳家风早早学会了一套大言游说本领,说了一番大出韩广意料的话,事竞成了。这番对答颇具讽喻,诸公且看
    “将军可知,臣来欲做何事么?”厮养卒煞有介事。
    “当然是想我放了赵王。”燕将一副洞察j谋的神态。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何等人也?”厮养卒诡秘地一笑。
    “贤人了。”燕将板看脸。
    “将军可知,张耳陈余之心?”厮养卒又是诡秘地一笑。
    “当然是想讨回赵王了。”燕将很是不屑。
    “将军错也!”厮养卒一脸揭穿真相的笑容,“武臣、张耳、陈余三人同兵北上。下赵地数十城之后,张陈早早便想自家称王了,如何能甘居卿相终生?将军知道,臣与主,不可同日而语也。当初张耳陈余没有称王,那是赵地初下,不敢妄动罢了。今日赵地已服,两人正欲分赵称王,正欲设法除却赵王之际,燕军恰恰囚了赵王,岂不是正使张耳陈余得其所哉!更有甚者,张耳陈余早想攻燕,赵王不首肯罢了。不放赵王,张陈称王,后必灭燕;放了赵王,则张陈灭燕不能成行。此间轻重,燕王不知道么?”
    这番诈说禀报给韩广,这个黑狠粗疏的武夫竟信以为真,当即放了武臣,教厮养卒用一辆破旧的牛车拉走了。于是,这个武臣又到邯郸做了赵王,张耳陈余也不再说问罪于韩广了。然则,背叛闹剧并未就此完结。武臣刚刚回来,那个派往常山扩地的李良又叛赵了。李良乃旧赵一个老世族将军的后裔,见武臣此等昔年小吏也能在乱世称王,心下早早便有异志了。扩地常山后,李良部又图谋收服了太原,北进之时却被井陉关的秦军阻拦住了。章邯得知消息,立即下令井陉关守将策反李良。于是,秦将将章邯特使送来的二世诏书不作泥封,送给了李良。这件假诏书允诺,若李良反赵投官,可免李良之罪,并封侯爵。李良很是疑惑,迟迟不敢举动。正当此时,一次偶然的事件诱发了李良的突然叛赵。
    一日,李良回邯郸请求增兵扩地。行至邯郸城外,路遇赵王武臣的姐姐的车马大队经过,李良见声势煊赫,以为是赵王车驾,便匍匐道边拜谒。不料这个老公主正在酒后醉态之中,只吩咐护卫骑将打发了李良,便扬尘而去了。李良素以贵胄大臣自居,当时大为难堪。身边一个侍从愤然说“天下叛秦,能者先立!赵王武臣原本卑贱,素来在将军之下,今日一个女人竟敢不为将军下车!追上杀了她,将军称王!”李良怒火中烧,立即派侍从率部追杀了那个赵王姐姐,并立即调来本部军马袭击邯郸。攻入邯郸后乱军大作,赵王武臣与左丞相邵马蚤一起被杀了。
    当时,张耳陈余侥幸逃脱出城,收拢流散赵军,终于聚集了数万人之众。此时,张耳陈余本想自家称王,然又疑虑不安。不安之根本,是赵风武勇好乱,怕自己难以立足。一个颇具见识的门客提出了一则谋划,说“两君乃羁旅,外邦人也,若欲在赵地立足,难也!只有拥立真正的赵王之后,而两君握之实权,可成大功也!”两人一番密商,终于认可了门客谋划。于是,一番寻觅,搜罗出了旧赵王的一个后裔赵歇,立做了赵王。其时邯郸被李良占据,张耳陈余遂将赵歇赵王暂时安置在了邯郸北部百余里的信都城。立足方定,李良率军来攻。顶着大将军名号的陈余,只有硬着头皮迎击。不知如何一场混战,左右是陈余胜了,李良部败逃了,李良投奔章邯秦军了。
    自此,陈余声名大振,被赵歇赐号为儒士名将。陈余自家也陡然亢奋起来,自视为攻必克战必胜的大将军,立马傲视天下了。随即,张耳陈余其心勃勃,将赵王重新迁回了邯郸,又大肆聚集赵地流散之民多方成军,几个月间势力迅速膨胀,号称河北赵军数十万,声威动于天下。
    秦军的河北战事,开初直是摧枯拉朽。
    深秋时节,章邯军向北渡过漳水直逼邯郸,王离军南下越过信都,进驻曲梁,对邯郸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其时陈余之名大为鼓噪,王离特来章邯幕府请教战法。章邯万般感喟道“世无名将乎?竖子妄得虚名哉!若我始皇帝在,秦政根基在,不说一个陈余,便是项氏楚军百个项梁复生,便是百个狠恶项羽,能在我大秦锐士马前走得几个回合也!战之根基,在军,更在政。
    此等流盗散军,最经不起周旋。不说乃父乃祖与蒙恬在世了,便是老夫与将军,只要粮草充裕,国政整肃,如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奈何,今非昔比也!”
    王离虽无章邯切肤之痛,但对项羽屡次chu城杀害老秦人让他忧心仲仲,向章邯叙说了咸阳族人送来的密报消息,痛骂了赵高的专权妄为,对秦政险难与秦军艰危处境很感郁闷。章邯毕竟老辣,气定神闲地抚慰了王离,末了道“将军毋忧,我等仍以前谋,以快制变。尽速了结河北战事,方可继续南下收复大秦国。河北之战,无甚战法可言,只六个字放开手脚大打!立冬之前,回军南下。”
    旬日之后,两军在邯郸郊野摆开了大战场。
    陈余正在气盛之时,更兼从未与秦军主力对过阵,更没有见识过灭六国时的老秦军,陈余等以往所知之秦军,只是年来所遇到的“纷纷望风归附”的郡县尉卒,故对章邯王离大军全然没放在心上。日前会商战事,陈余昂昂然道“来日一战,河北可定也!其后臣自南下灭秦,赵王只等称帝便是!”张耳亦大为振奋,自请亲督粮草后援,决与陈余共建灭秦主力之大功。唯其如此评判,赵军才全然忘记了项梁楚军的前车之鉴,才有了陈胜举事以来的山东复辟诸侯军第一次与秦军主力对阵而战。
    时当深秋,大河之北的山川原野一片枯黄。邯郸郊野的山原上,两军大阵各自排列,久违了的壮阔气象再次展现。
    背靠邯郸的大阵火红一片,赵字大旗与陈字大旗下的战车上,是赵国大将军陈余,战车后一排骑将一色的赵国传统弯刀,其后的主力是红色为主而颇见驳杂的步卒大阵,两翼是两个骑兵方阵。陈余大军号称数十万,满山遍野铺开,连背后的邯郸城都显得渺小起来了。
    赵军之南一两里之遥,是黑沉沉全身精良钢制铠甲的以步卒为主的秦军大阵,军旗帅旗之间是白发苍然的老将章邯,身后是司马欣、董翳两员大将。正面大战,章邯没有出动王离的九原铁骑,而只以本部刑徒军对阵赵军。章邯坚执不要王离亲自出战,只要王离派出大将涉间率三万铁骑布阵于刑徒军之后做最后追杀。是故,正面大阵并无九原铁骑身影。
    “攻杀秦军!俘获章邯——!”陈余长剑直指奋力大吼。
    “全军推进,攻克邯郸。”章邯冷冰冰劈下了令旗。
    双方数十百面大鼓齐鸣,无以计数的牛角号呜呜吹动。弥天杀声中,赵军三阵齐发,漫天红潮般压了过来。章邯大阵的两侧连弩阵立即发动,箭失呼啸着疾风骤雨般扑向赵军。
    与此同时,刑徒步军大阵踩着鼓点踏着整肃的步伐,沉雷般向前隆隆推进,钢盾短剑亮闪闪如丛林移动,不管对面赵军如何汹涌而来,只山岳般推向红色的汪洋。
    黑色的山岳与红色的汪洋,在枯黄的原野轰然相撞了。秦军已非昔日秦军,赵军亦非昔日赵军。一经接战,搏杀情形也迥然有别。赵军汪洋几乎是一触即溃,立即弥散为无数的红潮乱团,战车战马步卒交互纠缠,大多未与秦军交手便相互拥挤践踏成一团乱麻……无须细说此等战场,结局是大半个时辰后红色汪洋整个地溃散了。章邯下令步卒停止追杀,只教涉间的三万铁骑去收拾逃敌。
    这三万九原飞骑一经发动,实在是声势惊人,马蹄如雷剑光耀日,立即化作了无数支利剑疾射而出。篡昔日赵军之名的伪赵军,惊骇得连逃都没了力气,索性纷纷缩进了能藏身的各种沟沟坎坎之中。大将军陈余早已经跌翻了战车,心惊肉跳地被护卫马队簇拥着卷走了。赵军骑兵眼见主帅大旗没了踪迹,当即轰然四散。然则,面对疾如闪电的秦军主力飞骑,骑马逃跑反倒死得更快更利落,惊恐之下,赵军骑卒索性纷纷滚下战马,躲进了随处可见的沟坎树林。一时间,战场之上空鞍战马四野乱窜,惶惶嘶鸣着打寻觅主人,反倒大大妨碍了秦军铁骑的追杀。九原骑兵主将涉间见此等战场功效甚微,立即下令停止了追杀。
    仅仅一战,数十万赵军死伤大半便丢弃了邯郸,逃奔到巨鹿去了。然而秦军之战死千人,伤五千余人,但这些小伤根本就不防碍继续下次征战。
    赵王赵歇与丞相张耳,早早在赵军溃散之初便仓皇地逃出了邯郸,一路直奔进巨鹿城才惊恐万状地驻扎下来。后从战场逃亡的陈余却没有敢进巨鹿城,而是在大陆泽畔的一片隐秘谷地草草扎了营地。数日后聚集得几万流散人马,陈余这才将营垒稍稍向巨鹿城靠近,并派军使知会了城内的赵王和张耳,说是赵军主力屯驻郊野可内外呼应,乃最佳守城之法。张耳很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以赵王之名下令陈余立即迎击秦军,确保巨鹿根基。
    正当此时,章邯挥军北上,王离挥军南下,三面围定了巨鹿城。章邯军堵在巨鹿之南广阔的棘原高地,王离军多快速飞骑,则堵在巨鹿东北两面的高地要隘。两军遥遥相望,将未及再度逃窜的陈余大军也一并裹进了包围圈。阴差阳错之间,陈余军真正成了巨鹿城的外围壁垒。城内张耳始觉心下稍定。城外陈余却懊悔得骂天骂地不迭。至此,巨鹿被三面包围,唯余西面一道滚滚滔滔的漳水,只怕突围出城也难以渡河。章邯王离会商,要尽快攻克巨鹿这座坚城,根除河北之地的复辟势力。因章邯军在南,故章邯仍效前法,再筑甬道,将经由河内甬道输送到棘原的粮草,再由巨鹿之外的甬道输送到王离军前。
    孰料,正在秦军忙碌构筑甬道,预备粮草器械之时,河北地却下起了冷飕飕秋雨。连绵十数日,秋雨中竟有了隐隐飘飞的雪花,地面一片雨雪泥泞,天气眼看着一天天冷了。好容易天色舒缓雨雪终止,秦军正在焦灼等待原野变干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的军报河内甬道被项羽楚军强行捣毁切断,粮草输送暂时断绝了!但楚军数万骑跟新秦军运输的不到万人血战,新秦军各个血战不退,直至战到死亡,项羽楚军还被新秦军斩杀万余人。
    谁也没有料到,北上楚军能在安阳滞留四十六日。
    楚军从彭城两路进发,宋义率主力大军北上,刘邦率本部人马西进。一上路,宋义便对前军大将当阳君下了一道秘密军令徐徐进军,日行三十里为限。对其余诸将,宋义则着意申明北进中原粮草输送艰难,须大体与粮草辎重同步,各部须以前军里程为行军法度,不得擅自逾越。如此一路行来,走了将近一月,才渡过大河抵达安阳之南的郊野。一过大河,宋义立即在幕府聚将,申明了自己的方略大军北进连续跋涉,全军疲累,粮草尚无囤积,不能仓促救赵,须在安阳驻屯休整,待粮草充裕之时再行救赵。项羽怒不可遏,当时便要发作。范增硬生生扯住了项羽,项羽憋闷得一转身大步走了。宋义分明看见了项羽的种种颜色,却不闻不问地散帐了。
    “亚父如何阻我?宋义分明误事!”回到军帐,项羽怒气勃发了。
    “宋义固然误事,然众怒未成,不能轻举也。”
    “要甚众怒!一手掐死那个匹夫!”
    “少将军差矣!”老范增一叹,“大战赖众力。不聚人心,万事无成也。”
    “如此说来,只能死等?”
    “未必也。”老范增平静道,“目下,我等至少有两件事可做一则,老夫与诸将分别周旋,设法使诸将明白宋义错失,以聚人心;二则,少将军可秘密联结已经先期抵达的精锐新军,妥善安置其继续秘密驻扎。这支大军乃救赵奇兵,目下,尚不能公然与我合军。说到底,在宋义心志叵测之时,这支奇兵不能显身。”
    狗宋义!老子终有一日杀了他!”
    项羽愤愤地骂着,还是依老范增的方略忙碌去了。
    大军驻屯到一个月时,刷刷秋雨来了。时当十月初,正是秋末冬初。天寒大雨,士卒冻饥,连绵军营一片萧疏冷落。漳水两岸的原野,终日陷在蒙蒙雨雾中,军营泥泞得连军炊薪柴都湿漉漉无法起火了。安阳城隐隐可见,然终日进出者却只能是宋义等一班高爵将吏,将士们便渐渐有了怨声。正当此际,宋义接到了齐王田市的王书,盛邀其长子宋襄到齐国任丞相之职。宋义大喜过望,立即亲自带着一班亲信幕僚,车马连绵地冒雨将长子送出了百余里地,直到旧齐国边界的巨野泽北岸的无盐城,将儿子亲自交到了齐王特使手里,才停了下来。三日后回到军营幕府,宋义又聚来所有的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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