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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飙呼啸而过,那一瞬间甚至让韩月产生了错觉,似乎一只展翅雄鹰的黑色影子自他眼前高速掠过,直接没入了辽军的人群之中。
    炮弹般的箭矢穿过了一名辽兵的身体。
    接着又穿过了第二人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几乎把这两人带的离鞍飞了起来,两具尸体跌落之后,很多人还没明白怎麽回事,但是韩月转眼往北侧看去,却见村子另一侧的一处山崖上,一个宋朝武官骑着马正举着大弓,遥遥正对着他们。
    而他的脚下平地处,大批宋军已经络绎出现,看衣袍服色,乃是地方上的巡检弓手。
    好强的箭法,韩月大吃一惊,没想到宋军当中竟也有如此善射猛者。
    看距离,对方应使得四石大强弓,这还是在马上。就是在以骑射立国的辽军中,韩月也没听说有什麽人能在马上开得四石弓,这这种距离上一箭穿两人,还是披着铁甲的人,这家伙莫非是怪物?
    对面的武官也是惊奇不已,口中骂道「好辽狗……竟能躲过某家这一招鹰冲。」好胜心起,便又搭上一枝箭,「再看这招雕射。」韩月满头是汗,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关于宋朝河东火山军的一个传说,要是对面那武官真的是那人,凭自己的本事绝难取胜。眼见对方又搭上箭,顿时凝神戒备,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致命的杀机已经凭空越过了四百步的距离,一阵撕裂大气的凛冽罡风就已经碰到了他的头盔,在头盔暴碎的一刹那他还是抓住机会把头一仰,一股巨力撞击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千斤巨斧劈开了,鲜血迸溅之下一个跟头从马屁股后面就折下去了。
    没错了,定是那姓何的怪物……这是韩月脑海中唯一想到的事。
    他落地之后直觉天旋地转,直到这是头脑受了震荡之故,举手一摸,满手是血。身子一歪,又坐倒在地。
    没人能躲的过我的禽弓之术,天王老子也不行。宋军武官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振臂长啸,声震长空。
    对面的宋军见主将得手,顿时士气大振,一窝蜂似的叫喊着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射箭。而辽兵对于这些巡检弓手丝毫不放在眼内,但是对面那个可怕的神箭武官也纵马冲了下来,联珠发箭,弓弦每响一声至少定有一骑辽兵落马,转眼间竟被他射倒了二十多骑。有的箭射穿了人体之后竟又牢牢的钉进了山石之中。
    辽兵哪见过这样的猛人,齐齐发箭去射那武官,却被他拨马轻巧闪过,接着回手连射,竟又将数人射下马来。辽兵顿时胆寒,眼见势头不妙,主将又不知死活,只好拨马从地上捞起满脸是血的韩月,顺道夹带上被俘的孙二娘,一窝蜂似的调头狂逃,转眼间路上只剩下飞扬的烟尘,连影子都不见了。
    那武官的手下巡检弓手多是步卒,追之不及,只是来得及解救一些被俘的百姓。
    苏延福身上带伤,无法行动,否则早就跑了。此刻也只能留在原地,只是低头含混着,希望能从官兵手中混过去。但是那些百姓却向官兵「热心的」指出这位壮士力抗辽兵光荣负伤的英勇事迹,那巡检武官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招手便让士兵过去给苏延福包扎伤口,接着又安抚了下百姓之后,竟又亲自来找苏延福。
    苏延福心中只是叫苦,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装傻充愣。
    「这位壮士,本官乃是火山军巡检何灌,不知壮士的伤势……唉……哎?壮士,样子很面善哪,咱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自然是见过,老子的画影图形便在各处张贴,你这巡检既是捕盗官,自是见过。
    「呃……大人记岔了吧,草民未曾见过大人……」苏延福嘴上胡混应付,只是把头低了又低。但是那何灌却是围着他左看右看,好像在看什莫珍稀动物,越看越是嘴中啧啧称奇。
    「怪了,真是觉得在何处见过,壮士,抬起头来。」苏延福哪敢抬头,「草民面相丑恶,恐大人不乐……」刚说完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硬抬了起来,面前却是何灌那满是怀疑的面孔。而旁边一名士兵正拿着通缉自己的榜文在自己的脸旁边对照着,上面的画影图形清清楚楚。
    何灌的眼睛不停的在两边看来看去,显然是在比对。
    过了良久……
    「……你苏延福吧。」第一章
    当天刚开始下雨的时候,陈六正走进高家店的正门。
    天气因为雨的关系变得有点冷,但是店内的气氛却是热火朝天。一伙军汉光着膀子,吆五喝六的正在执色子关扑,还有些坊内的闲汉地痞也在跟着下注,分了几桌正玩得痛快。这些军汉们脸上大多刺着金印,粗壮的身上纹身花绣刺虎刺鹰的一大堆,看系在腰间的军袍服色,有禁军也有藩军,还有些是巡检弓手。
    军纪在这里并不存在,因为这个勾栏是专门做军中士卒的生意的。敢来洪德寨这等兵危战凶之地做生意的商贾,本身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辈,多是不怕死的亡命徒。
    自仁宗庆历年以来,朝廷和西贼党项叛匪数十年交兵,环庆路作为和西夏接壤的前线历来都是兵火荼毒的重灾区,人命贱如草。
    而洪德寨在环庆路亦算前线,不是什麽太平之地。
    事实上,洪德寨内大小六十六间店铺,都是作军队生意的。
    要麽是回易走私,要麽是放高利贷,要麽是勾栏,而他们背后的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堂堂的大宋禁军。
    陈六走了进来,看见人群涌动,便往旁边凑了凑。凑到了一伙军汉身后,堆着笑脸答茬。
    那伙军汉正耍得来劲,没人理他。当兵的,尤其是西军里当兵的,大多经历过战阵,见过生死,知道自己有今儿个没明儿个,也不在乎那俩钱,关了饷之后便吃喝玩乐。一把把的铜钱堆在桌上,只见那庄家把色子一摇一放,顿时有人大声咒骂有人喜笑颜开,笑闹声乱哄哄的响成一片。
    那坐庄的军汉喜滋滋的把钱搂到怀中,才抬眼看了一眼陈六。
    「你这鸟人来做甚?」
    陈六也识得此人,嘿嘿笑着说道「三哥请了,不知唐头儿……」那唤作三哥的军汉也知道陈六这闲汉近来与都头有些来往,不过这倒不关他的事,他现在眼里只有眼前那堆得好像馒头似的铜钱。他不耐烦地往后院一指,「唐头便在后面消遣,你自去寻他便是。」那陈六点头哈腰的和这班丘八粗赔见过礼,便往后面走,刚到后房,却听见动静不对,只听得阵阵女人的浪叫自门后传来,他侧耳听了一阵。
    暗暗啐了一口,骂声晦气,便又转身退了出来。
    只是靠墙角站着,再不言语。
    若不是这些赤佬们把持着延边回易的商路,鬼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一个个脸上刺着金印,看就是杀千刀的短命鬼。
    不过也因为这些贼配军们,自己才能有利可图。历来战争,都是最能让人发财的。
    先帝神宗皇帝在位,一心要平灭西夏,恢复河西汉唐故地,陕西五路几十万官兵同西夏一打就是十几年,其中既有王韶开拓熙河、种鄂复绥德的辉煌大捷,也有五路西征、永乐城这样的惨败,为了补贴军费,朝廷下旨允许边军回易以补充军用,这道旨意在陈六看来,真是朝廷这些年干的唯一一件真正的好事。
    就因为这道旨意,他才从原来一个地痞无赖,变成拥有现在的身家的陈大官人。
    六年前神宗皇帝病逝,大宋朝廷换了新的赵官家,高太后垂帘听政,司马相公作了大宋朝廷的新宰相,要行什麽元佑更化,说是要同西贼停战和好,把元丰四年大军西征时收复的国土再割给西夏,重新给西夏岁赐,这样就不用打仗了,大家都不用再吃苦了。
    说的倒是挺好,但是地也割了,款也赔了,兵也撤了,也不知道朝廷那帮相公们是怎麽搞的,西贼的侵攻反而比以前更加猖狂凶恶。
    去年一年之内三次入侵,大掠环庆、泾原诸路,党项前锋游骑甚至公然深入到了庆州境内,今年西贼的韦州静塞军司又在没烟峡大肆修筑堡寨,集结擒生骑军,很可能是准备再次入侵。
    而朝廷这边熙河路也在修筑定远城,显然是准备对西夏采取报复行动,这下任谁都知道朝廷行的元佑更化算是自打耳光了,不过对于陈六来说,这又是发财的良机,不打仗了,他靠什麽发财?
    后房内。
    唐云和他身下紧压着的妇人都是赤条条一丝不挂,两人互相紧紧搂着,肉体滛靡的压挤绞缠在一处,翻滚着在床上纵情折腾。女人结实修长的双腿在男人的侵略下滛荡的左右张开,紧夹着唐云的健腰,双脚互相勾着,一身性感丰满的白肉在男人大手有力的揉磨下颤动着,留下片片红痕,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随着男人的动作纵情吟哦。
    「哦……哦……哒哒……亲哒哒……哦……」
    男人气喘如牛,将全身重量紧压在女人的双腿间,双手兜住她的屁股,猛力往里挺动,将床铺晃压得吱呀呀乱响,还有滛靡的肉体汁液研磨的粘响。
    女人的双手搂着男人精赤健美的脊背,伴随着阵阵的袭来的快感,指甲不时地扣进肉里。
    这女人乃是个暗娼,借这个勾栏卖身糊口,她男人是本地的一个无赖闲汉,吃喝嫖赌全沾,家当败光了之后便靠浑家做皮肉生意养家。
    此刻正在前面给人帮闲。边地军州市井之内多的是这样的鸟人,只因官兵与西贼常年交战,兵祸连结,边民们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这场漫长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也许明天战争就又爆发,自己便会命丧沙场,命都顾不住,谁还在乎出卖肉体呢。
    谁会知道党项狗贼下一次杀到家门口时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活一天便算一天。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能在乎尊严名节的人就太稀少了。
    「你个滛妇……呼……呼……看爷爷如何炮制你……」唐云汗流浃背,猛力的挺动着身子,享受着和女人肉体厮磨绞缠的快感,这女人的里面早就湿的一塌糊涂,自己那粗壮的肉茎在里面舒服的搅动着,每次都能抵到卵眼的深处,干的猛了,在里面磨的这娘们阵阵发浪,一阵阵的滛水往外尿。
    「起来……」
    女人肥腻的腰肢被男人的大手兜住,轻轻一提就给提了起来。她的下面被塞的满满的,这男人的本钱是她见过的最大的,此刻这要命的东西让她下面滛水直流,阵阵酥麻的快感好像海啸一般将她吞没。
    她顺势起来,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双腿绞缠钩挂在男人的腰上,屁股悬空往下一沉一座,湿漉漉的肥厚肉岤便将那销魂的r棒槌又吞进了体内。
    男人咬着牙呼吸着凉气,赤脚站在地上兜着女人的胴体悬空猛顶,一连串不知是尿还是滛水的液体顺着两人结合处滴落满地。
    皮肉拍击之下,阵阵细小水星四溅,怒张的肉茎不停的被吞入女人的湿粘阴沪,带的里面的暗红嫩肉时不时翻出,上面还带有白色的粘液细丝。
    女人的屁股被撞得掀起阵阵肉浪,这些军汉们个个都是粗鲁汉子,力气大得惊人,在她身子上发泄一次往往要把她折腾得腰酸腿软,而这个唐都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别看生的眉清目秀一幅好皮囊,但是下面的肉根却是好大一条,力气也是最大,抱自己这百多斤的身子就像抱着小孩一样,连续颠了数百下,面不红心不跳。
    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最爱这个年轻的都头。
    有时她想,为何自己不是他的浑家,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不知哪家的女子有福给他做了浑家,那真是夜夜春宵,想想都觉得爽快。
    唐云粗喘着搂着女人的屁股,这麽悬空弄着,女人体内的嫩肉绞缠着他的y具,箍着肉茎来回研磨,那滋味美妙之极。这城内的勾栏瓦舍暗娼土窑多达四十四家,但是就是这家这个孙二娘的滋味最爽,床上风情万种不说,还生的一幅好皮囊,杏眼桃腮瓜子脸,体态风流妖娆。
    嫁了那个张青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想想就让人嫉妒,越嫉妒就越想让人猛干上几下,他抱着她的屁股把她放在桌上,低头吻住她大张的红唇,身体搂紧贴紧,忍着快感猛力往湿肉里挤插,似乎想把里面最后一丝滛水也榨出来。
    女人终于力气不济,被男人折腾得身子也软了,腿也耷拉到了两边,唐云越是发性,又将女人抱起,直接站着抵到了屋门上,忍着最后的快感用力猛顶,女人的腿间已经湿的跟失禁了一样,第五次也是最强烈的高嘲很快来临,身体痉挛的抽搐起来,失去力量的双腿再次盘紧了男人的屁股,指甲抠进了男人的肉里。
    唐云猛颠了两下之后,只觉得一阵海潮般的快感直冲后脑,用力一顶之下,竟将房门撞倒,两人赤条条搂抱着跌出门外,唐云跌到后依旧压着女人,带着跌到的势子一下顶到了最里面,之后大鼓大鼓的阳精喷涌而出,完全灌满了女人的内阴。
    前面的人听到动静,有的探头出来看,见状都是哈哈笑了起来,唐云一点也不在意,依旧那麽搂着女人,直到自己把最后一点j液也挤了出来,排进女人肉体的深处之后,才喘着气不动弹了,女人的身体也渐渐的平息下来。
    此刻好些军汉闲汉都探出了头来看热闹,那张青初时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急忙窜到后面来,看到这情况也是一愣,脸上阵红阵青,不知自己浑家有没有事。
    虽然自己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当王八了,但是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干的高嘲到了失神的状态,从床上干到地下,从屋里感到屋外,连房门都干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趴在院子里达到高嘲,他的脸上也不好看。
    「都头,这是……」张青勉强赔笑着向往前凑。
    「娘的,看什麽看,莫不是讨打!」唐云大大咧咧的站起来,胯下那根肥硕y具还沾着女人体内的粘液,油光水亮的,随着他的动作滑稽的摆动着,他一把拉起忙不迭捂身子的女人,转身进了屋,顺手又把垮掉的房门扶了起来。
    哄笑声中,众人又回去赌钱去了,只剩下张青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脸色白的好象张纸。
    「都头,你真是……奴家还有何脸面……」孙二娘在房内手忙脚乱得穿着衣服,没口的埋怨。
    「怕个鸟,你又不立贞节牌坊。拿着,爷赏你的。」说着自腰中褡裢里取出一吊铜钱,扔给孙二娘。接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往腰中一摸,脸色变了「我的玉佩呢?」说着便在床上翻找起来,定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知掉落在哪里了。
    翻来翻去,总算找到,唐云长出了一口气,仔细察看。
    只见那玉佩乃是蓝田玉雕成,通体温润光滑,乃是一只独角兽的形状,只是在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云」字。
    「幸好没有摔坏。」唐云喃喃自语,小心的贴身收好。
    「都头这玉佩看起来不是凡品啊。」
    「家传之物,我和我兄弟各有一块。」唐云心情愉快,话便多了。
    「都头还有个兄弟,倒不曾听都头说起。」
    「你打听这些做甚?」
    唐云翻眼看了看她,穿好衣服站起来,仰天呼出一口浊气。
    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舒泰,欲火发泄完了之后人总是特别的轻松。
    到了前面,众人看见唐云出来了,顿时哄笑连连。
    一个个怪叫唐都头好本事,唐云嘿嘿笑着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看见墙角的陈六,他对他招了招手,陈六笑嘻嘻的凑上前来。
    两人出得店外,到了个僻静处。
    「你来做甚?某家不是说了到了日子自会支应你。」「都头息怒,实是小人的东家等不得了,只求都头给个实在日期。」唐云脸一沉刚要发作,那陈六眼明手快,手中塞了一物,唐云一看竟是一个银饼子,怕不有十两重,顿时面露喜色。其时大宋朝廷行的是铜钱,这金银之物要麽为富户收藏,要麽就是给了辽夏岁币,等闲难的一见,看来这陈六的东家,出手确实大方。
    「你须知,这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一旦吃那些御史相公们知道了,便要吃不了兜着走。」「别人做不得,到唐都头这里,还不是小菜一碟。这洪德寨到肃宁寨、安塞堡、乌兰寨百十里边地,便是折太尉说了算。咱们大宋朝,谁不识得河东折家将的威名,唐都头乃是折太尉的牙兵都头,谁敢不卖个面子。再说这回易之事,几十年前便有了,朝廷惯例而已,又算得什麽大事。当年范文正相公都作得……」这倒是实话,自从神宗朝熙丰新法行了将兵法之后,宋朝将领对手下军卒的控制日益加深,尽管后来元佑更化尽罢新法,但是军队有军队的对策,不是朝廷一道旨意就能搞定的。
    从洪德寨到肃宁寨,还真是一言堂。
    洪德寨和乌兰寨还好些,多是禁军把守。肃宁寨那里乃是环州慕家藩骑的首领慕化驻防,藩部本就纪律散漫,再去回易,肃宁寨现在已成无法无天之地,就是因为有折可适罩着,才一直没人去管这个事。
    不过话却不能明着这麽说。
    「你懂个屁,现在章经略相公总领环庆路,早就下令只许和青唐吐蕃羌部回易,何时允许和西夏回易了,莫忘了西贼正和咱们开兵见仗,这叫资敌,抓住便是死罪。」「是是是,小人糊涂。」
    陈六点头哈腰,净说好话,心中却是冷笑。
    陕西的边将,哪个屁股是干净的?暗中都做着回易生利,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和西夏也有暗中来往,两边打仗并不妨碍底下的人各取所需,只要只要战争一天不再次全面爆发,这种走私就将存在下去。
    折可适虽然号称名将,但是,暗中也遣自己的亲兵回易,自己能搭上你这条线,就说明你干净不了,还装什麽蒜。
    唐云斜眼看着陈六,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回易说起来不算什麽,朝廷的公使钱,封桩钱都公开发到边将手里当本钱去做生意去了。
    没人会真的在乎这个。但是自己的行为却有些出格,那可是上千匹的绢,不比平常小打小闹,这麽大的数目听起来可有点吓人。
    朝廷历年来都有钱荒,再加上边境有回易的需要,每年的军饷很大一部分都用绢代替,成几十万匹的绢一批批得发往边军手中,边军由此变卖生利,补贴军饷。而他因为替折可适暗中做着这种生意,所以得以便利为自己谋些利益。
    绢发往青唐吐蕃等地,一匹得利四贯钱。他便暗中勾结这陈六,由陈六出钱先将这绢买下,前前后后有千余匹绢,得钱四千多贯先交上去充账。之后在暗中将陈六手中的绢运往西夏境内贩卖,因连年交战市易断绝,此物西夏境内奇缺,千匹绢可换得良马二百多匹,这二百多匹马或运往内地或就地卖给军队,一匹良马可得钱上百贯甚至数百贯,乃是实实在在的暴利。
    如果军队主导的话,得了良马自然可以用于操练骑兵,或者贩卖生利补贴军资。但是唐云现在是背着别人用军队的绢转手来为民间商贾生利,军队得不到好处,所以完全是挖军队的墙角给自己找好处,这要叫人知道可不是说笑的。军队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
    再加上自己的上司是折可适,这位爷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宋朝的武人,没有不知道河东折家将的。北宋初年,有杨家将、呼家将等显赫一时的将门,但是到了现在都没落了。
    到西夏崛起,范仲淹、韩琦等名臣总领西北军事,白手起家艰难经营起了庞大的西军,其间也出了种家将、姚家将等「新贵」,但是其底蕴也没有折家将那般深厚,毕竟这是大宋朝唯一允许存在的藩镇,而且是代代出名将、代代有人死于王事的藩镇。
    而折可适,便是折家这一代当中最耀眼的将星。
    当年年纪轻轻,便被名帅郭逵视为「真将种」,补入御前侍卫班直,后随种鄂出塞巡边,当时种鄂夜渡大理河,攻克绥德,大破西夏,为宋军报了好水川之仇,西夏恨之入骨,探知其出塞,便选骁将隈才浪罗潜入鄜延路邀击种鄂,折可适单骑迎击,刀斩隈才浪罗于马下,持其首级而还,一战名动西陲。后来五路西征之时,以横行正使的身份独领一军,先破西贼于三角岭,再破敌于米脂寨、又破敌于蒲桃山,元丰五年先克金汤城,再取霞卢城,朝廷特旨嘉奖,将霞卢城改名洪德寨命他驻守,在西军中有常胜将军的外号。
    这样杀人如麻的铁血将领,心都是用冰块雕成的,若是有人惹恼了他,他决不会手下留情,哪怕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也没用。
    唐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会不会惹恼他,但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陈六瞅着唐云,他不相信这个贼配军会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为了那每匹马十贯的抽水钱,换了他他杀头也干了,那可是俩千多贯,在这里这就是天文数字了。
    「也罢,便把脑袋压上去关扑这一回。回去告诉你东家,十天之后子时,我在南门外十里青沙沟马铺等他。」夜深,洪德寨城内宵禁。
    陈六的身影出现在高家店的院内,张青和孙二娘一改早上的神情,三人在屋内密谈。
    「总算是松口了,看在两千贯的份上,谁能站得稳。」陈六说起唐云时,一脸的不屑。
    「那战马要何时才能到手?」
    「十日之后便去交割,届时你们通知大龙头,做好接货的准备。只要有了这几百匹战马在手,河东河北西京的绿林道,就得奉咱们红莲会为瓢把子,官兵咱也不惧。到时候再招兵买马,大事可期啊……」「那唐云真的和夏狗那边有勾当?」「我打听清楚了,这唐云原本不是汉人,是西夏那边逃过来的汉奴撞令郎,只因通晓西夏言语,才给折可适收为亲兵,专门为了他打探西夏军情的。我跟着他去过几趟,那边的西夏狗真的和他有交情。」「他是个西夏人?」孙二娘一皱眉头。
    「这些时日苦了二娘了,此时我已禀报大龙头,日后必有嘉奖。」十日后深夜,青沙沟马铺。
    四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满载着货物在山路间行进。深夜间不敢举火照明,只有借助天上的月光摸黑前行。自从章桀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之后,一改神宗朝时的那种动辄十几万人大兵团出塞得战斗风格,开始对西夏零敲碎打步步蚕食。
    章相公极力鼓吹「筑堡浅攻」的战略,每占一地必筑城堡,然后选拔精锐骑兵扫荡周边,之后五里一堡十里一寨的往前推进,整个环庆路遍地堡寨,而据点外围明暗马铺更是数不胜数,如果没有知道内情的军队人士带路的话,这种规模的车队想避过宋军的监视网是不可能的。
    而此地属于折可适的防区,而唐云又是折可适的亲兵都头,所以唐云恰好就属于熟知内情的军队人士。他带着车队慢慢前行,七绕八拐,而今天晚上的马铺暗桩似乎也松懈了,诺大的车队竟然慢慢渗透过了宋军的防线。
    闪过一片树林,前面出现了被挖的横七竖八的深坑壕沟,还有人为放倒的树木石块,看样子是一道人为的分界线,道路被破坏的非常厉害。唐云举手示意停下,扭头对陈六说道「此地已是边界了,再往前便是夏狗的地盘,车队是不能过了,咱们需步行前往。」陈六以前虽然跟着唐云到过夏境,但是仍然害怕,脑门上汗珠已经下来了。
    唐云在前引路,翻过那些壕沟木石障碍物,前方便是一条小路,这里是西夏静塞军司的防区,前面不远便是静塞军司下辖最大的据点尾丁屯,每次西夏入侵环庆路,这尾丁屯的屯兵都是入寇的先锋,双手沾满了汉人的鲜血。而且此地还是西夏臭名昭着的擒生部队的主要活动区之一,平时隔三差五就要越境打草谷,呼啸来去掠汉人为奴,边民对其恨之入骨,宋军对这个据点也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陈六跟着唐云提心吊胆的走了一阵儿,周围全是山石林木,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仿佛周围藏着无数的人,随时随地会跳出来给他们来一箭。
    「到了。」唐云突然停下脚步,陈六差点撞到他身上。
    在看前面,黑乎乎的耸立着一个高大的建筑物,这便是尾丁屯设置在这里的烽火台。近年来宋军的「筑堡浅攻」之策成效显着,西夏不怕宋军大兵团长驱直入,但是对这种步步为营的蚕食攻势十分头疼,被迫也学宋军在边境要地修建烽火台,不过显然不善筑城的党项人只学了个皮毛,诺大的尾丁屯只有这一个烽火台,而且修得十分高大,跟个小城堡似的,里面装个二三百人估计没问题,但是平时只有二十多屯丁驻守,这情况唐云是早就弄明白的了。
    陈六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座烽火台,但是心中已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情,实际上,凡是在陕西边地讨生活的边民们,谈起西夏都是又恨又怕,毕竟这是宋朝这个人口数千万的强大帝国耗费几十年却无可奈何的对手。
    前面黑暗中闪出数条人影,接着烽火台上的台窗处,有人打出了灯笼。
    借着亮光,能看得清楚面前的四个人都是西夏屯丁的打扮。
    穿着生铁牛皮甲,腰挎长刀弓箭,脑袋上的发型是令人恶心的秃发,好像倭人的河童妖怪。不过这些家伙都是熟人了,为首的那个是个小首领,张嘴对着唐云便是一连串的西夏话。
    陈六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唐云也没给他翻译,只是自顾自得用西夏话和对方对答,你来我往说了一阵之后,只见对方哈哈笑起来,显得甚是欢喜,过来还给唐云行了个礼,看样子很是亲密,而唐云拉着他的手也是一付多年老友的模样,然后对方回去之后,唐云跟陈六说「他们答应了,五匹绢换一匹马,咱们的大车过不来,他们同意到边境那里去交割。」说完,只见对面的一座小山后面,大群的马匹被人赶过来了,接着烽火台里的屯丁们也都出来了,帮着赶马群,一起到了那堆人为的障碍物跟前。
    现场的气氛相当怪异,互相交战的两个国家的军人,隔着一堆垃圾山般的障碍物,一边互相戒备一边开始互相做生意,这边数够五匹绢交给那边,那边便牵一匹马过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全部数目点清,黑暗的天幕已经有点开始发亮。
    「该走了。」唐云催促道。陈六带来的人里面看样子有牧民之类的人,驱赶引领着马群一起朝回走,但是这次他们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唐云并不在乎,交易完成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已经没他的事了,除了收钱之外。
    两千多贯,自己肯定是无法独吞的。那些马铺里的夜不收们,他们既然这麽配合,肯定封口费是少不了的。还有肃宁寨的藩兵们,这帮杂碎昨晚撤掉了巡哨的游骑,这笔辛苦费也得给。还有亲兵队的同胞们,他们要帮自己打掩护,胃口也小不了。
    想来想去,几乎周围所有的人都得打点,不知道这两千贯最后能剩下多少?
    能剩下三成唐云就心满意足了。
    最重要的是,那位折可适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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