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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到自己身上,锐利的眼瞳中洋溢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不要对我那么好——”她仰首看著他的双眸,喃喃低语著。
    “为什么?”他低问。
    “因为我会舍不得离开。”
    听到她口中吐出“离开”二字,魏无仪板起了脸。
    “别说了。”他挪开目光看著前方,没让自己的心乱如麻表现在脸上。
    范青青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想哭——
    失去他,其实也不会怎样,最多就是像她想娘一样,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但,想娘只有一年;想他,却是一辈子啊——她是不会嫁给洛君大哥了,今后的回忆也只有他了。
    “你要的那座鼎,约莫已经到了。”他陡地说道,脸色异常地阴沉。
    她微愣了下。离别是这么快的事吗?
    “走吧。”他一弯身,高高地打横抱起她,抱得极紧。
    “我不是三岁娃儿。”她小声地说,双手紧搂住他的颈子。
    “可是你的模样很像。”他咬了下她的耳垂,鼻尖在她微粉的睑颊磨蹭著。
    “那是我装出来骗你的——”她爱娇地仰起脸,鼻尖与他轻轻碰触著
    “好痒!”她轻笑出声,小手忍不住捉了下鼻子。假装没有离别吧——
    “你当我也是三岁奶娃?”他故意严肃地看著她,根本不许自已揣想未来。
    “你才不像呢……”她银铃般的笑声扬出口中。
    即使那笑意有些感伤,却没人再提到“分离”。
    被他拥著走入主厅之中,范青青看到了两名与大厅的雕楹玉栏显得格格不入的男子——面黄肌瘦的高个男人拿了个圆身方口的青铜鼎,全身不停地颤抖著;另一个穿著补钉衣服的年轻男子则站在一旁,不住地擦拭著眼泪。
    “放我下来。”她轻晃了两下脚尖,避开年轻男子敌意的目光。
    魏无仪让她站平在地上——当真要让这张甜美无邪的脸接触到这般的残忍吗?
    “你为什么不把鼎放下?我不会乱碰的。”范青青好心地对高个子男人说道。
    吴富额上豆大的汗珠滑了下来,却没有依言松手。
    那鼎,命般似地抱在胸前。
    “大哥,我们回去!”吴贵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拉著哥哥就要走人。
    “娘的病需要钱,果儿要上学堂了,弟妹又快生孩子了,我们没有其它的路走
    “啊!我何尝想这样呢——”吴富与弟弟对望,两人都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再穷,也不该用你的命来换!”吴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著。
    “他们在说什么?”范青青脸色一白,回头问著魏无仪,她有不好的预感。
    “这座鼎名为生死鼎。”魏无仪沉声说道,扶住了身子微颤的她。
    “生死鼎。”范青青一听此名,就打了个冷颤——楚冰寻找的那座鼎是为“姻缘鼎”,移动鼎者必须是此鼎主人的正妻,因此,楚冰曾经短暂地嫁给鼎主。那——
    这鼎名为“生死鼎”,是否意谓著鼎主易手,必有生死之象——
    “为什么叫生死鼎?”她抚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追问道。
    “因为移交出鼎的那一人,将会死亡。”他看著她的面如死灰,却无能为力。
    她伫在原地,直冒冷汗的身子转向那一对兄弟——
    不到三十岁,好年轻的睑。死亡,怎会离他们这么近——
    “你——为什么要把鼎移交给我?如果这鼎这么可怕,为什么不丢了它?”她倚著魏无仪,若没有他的支撑,她无法站立。
    “生死鼎具有法力,若随意丢弃了,会引起全家族的灭亡——那个移交鼎给我祖父的老人,就是因为丢弃了鼎,全家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只剩下一个孙子承接此鼎。”吴富苦笑著解释道。
    “你祖父为什么要接下这个鼎?”她不懂。
    “因为拿到这鼎的人,可以拥有一甲子的富贵。”吴富哽咽地说道。
    “可是你们这么——”贫困。范青青没有将话说完。
    “祖父那一代就已经把家产全都败光了,我们承受的就只有这个鼎——”吴富看著她睑上明显的不忍,谈话之间已经较能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这鼎留著也是灾难,我不要我儿子接下这样的一个祸害。今儿个就一次了结吧!”他勇敢地说道。
    “如果你没有儿子,那这鼎怎么办?”她问。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死亡吗?
    “这鼎的法力便会转移到与我最亲血缘之人身上。”吴富说道。
    “哥,我们走吧!”吴贵扯了下哥哥的衣裳。
    “怎么走?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求我这命换来的银两,能换来孩子们比较好的生活。”吴富含泪望著自己的弟弟。
    “人命换银两?”范青青重复了一次。
    “魏爷出十锭黄金,要我们把这鼎让给你。”吴贵不敢将怒气发到魏无仪身上,只敢恨恨地看著她。若不是那十锭黄金,哥哥也不至于动了自我了结的念头!
    “真的吗?”她推开魏无仪的手臂,站直了身子,无助地望著他。
    “人间莫可奈何之事原就多不胜数。把鼎交给你,他至少可以让家境宽裕些。”
    “可是我们现在谈的是人命啊!”她不能接受地惊呼出声。
    “好,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你要把鼎拿回去?还是要保护他们?”魏无仪睑色一变,神色荏厉——他难道不是为了她吗?她不必当他是蛇蝎!
    “他们可以跟著我回去——”她努力地想找出解决的方法。
    “然后呢?你不打算移动鼎吗?或者你打算冒著非鼎主移动,会在三天内暴毙之风险?”魏无仪说著欧阳无忌搜集而来的资料,见她震惊地倒退,他的怒火更炽。她只会当个烂好人!“你想让你一个人的死亡,拖累了其他三个女子吗?两相权衡下,你是要死一个外人,还是要死你们四个人?你告诉我答案啊!”
    “一条命或是四条命,都是生命啊!”她摇著头,又摇头,泪水滑下眼眶。
    魏无仪气愤地扯过她的身子。“生命原就有贵贱之分,有权势的人掌握一切!”
    “住口!不要说了!”她捣住自己的耳朵,脑中却一阵昏眩,她避开他的手,扶住了柱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想吐——
    “哥,我们回去吧——”吴贵苦苦哀求著,没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死去。
    “姑娘,你若愿意收下这个鼎,就是我们吴家世世代代的恩人。”吴富下定决心地抱著鼎走到她面前。“魏爷出了那么多金子,让我们家重新有了希望。我求你一定要收下这个鼎。”
    “我收下鼎,你会死啊!”范青青泣不成声地说道。
    “魏爷的话没错,命有贵贱,若我的贱命能换来一家子的富贵,那也就值得了。”吴富期待地看著她,就怕她突然改变心意。
    “你的孩子多大了?”她突然问道。
    “七岁了,聪明读书很好,光耀门楣就靠他了。”吴富欣慰地说道。
    “那你妻子”
    “别问了。”魏无仪扯住她的——再问下去,她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拿走这个鼎。
    “姑娘,算我求你吧!拿走我这条命吧!”吴富双膝落地,跪在她的身前。
    “我有办法了。”范青青的双眼发出亮光。
    她怎么忘了自己的能力呢!
    “不许!”魏无仪猜出她的心思,黑著脸色,大步扯过她到他身前。“救一个半生不死的女人,你自己都差点弄到没命了!救一个死去的大男人,要花多少力气,你知道吗?你可没有第二颗续命丸了。”
    吴富与吴贵对看一眼——莫非这姑娘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姑娘,我在这给您磕头了。我娘今年六十,嫂子因为劳累而一病不起——”吴贵见状,也立刻跪到了大哥身边,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滚开——”魏无仪咬牙切齿地用脚踹开了他。
    “你怎么可以乱踢人!”范青青想冲到那人的身边,腰肢却被魏无仪紧紧地扯住。她微一挣扎,腰间的巨掌却倏地勒到她无法呼吸。
    “放开我!”她痛得直喘气。“很痛——”
    “我不会让你滥用能力救人。”魏无仪不动如山地说道,未曾放轻手劲。
    “滥用能力?!人命都是命啊!”范青青不敢再往前,因为腰间传来的疼痛已经紧绷到她无法忍受的地步,再走一步,她的腰可能会被勒断。
    “与我无关的人命就不是!”他暴吼。她懂什么!她懂他的心吗!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泪水之中,那对兄弟的脸庞逐渐模糊。
    “没关系——我仍然感谢姑娘———”吴富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少废话,赶快把鼎移转给她!”魏无仪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微松了手劲。
    “请姑娘把掌心贴在鼎面上——”吴富抱著鼎,义无反顾地说道。
    “哥不要!”吴贵抱著吴富的大腿,嚎啕哭喊著。
    “你放开我!”她在魏无仪怀里挣扎,怎么也不愿做出这样的间接杀人举动。
    “快将手掌贴上!”魏无仪箝制著她的臂膀,硬是强迫她的掌心贴上鼎面——
    嗤……
    一阵青色的烟雾陡地自鼎中冉冉升起。
    “不要啊——哥——”吴贵双膝一软,涕泪纵横地叫唤著。
    “来不及了,鼎主交换的仪式已经开始。”吴富此时反而冷静了,他对著弟弟一笑,瘦削的身子很有几分英雄气魄。
    范青青惊恐地感觉到鼎的温度开始升高,热气一阵阵地窜入她的手掌中,她咬住下唇,手指一动,就想将手缩回。
    “把掌心贴鼎面上之后呢?”魏无仪催促著,只想尽快把事处理完。
    “姑娘,请你不要乱动,事情已经成定数了。”吴富对著她的一脸泪痕说道“吴富今日将此鼎移交给这位姑娘,愿她得到一甲子的财富与富贵,也愿此鼎的诅咒自我开始永绝于长安吴氏一门。”吴富平顺地念完了整串的句子,老实的眼中泛著泪光——
    “姑娘,这鼎以后便属于你了。”
    “哥,不要松手!”吴贵急忙大叫著。
    “阿贵,好好照顾家里的人。”吴富放心地一笑,手缓缓地远离了鼎。
    “不!”范青青大叫一声,眼睁睁看著这个人在她面前抽搐了起来。
    一道青色的雾影从吴富的头顶飘出,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后,转入了鼎中。而范青青和鼎相接的手臂则顿时泛上了一层青色——
    一眨眼的工夫,吴富身子一直,整个人已倒死在地上。
    “哥哥哥哥你回来啊!我们穷一点无所谓啊!回来啊!”吴贵爬到了他的身边,放声大哭著。
    “不!”她火灼一般地松开了手,生死鼎就这么掉落。
    魏无仪快手拉过她的手捡起了鼎,放到一旁。她想冲向地上的人,手肘却整个儿被魏无仪扯住。
    “不关你的事!”魏无仪使劲扳住她身子,阻止她的轻举妄动。
    范青青用力地一扯,随即哭出了声——“放开我,手快断了——”
    “断了,总比你命丢了好。”魏无仪望著她疼痛地抽著气,弯身想扶起她。
    范青青趁机用力一扯,硬生生折断了自己的手腕,整个人也跌落到吴富的身边。
    “你!”在魏无仪的嘶吼声中,她已经握住了吴富的手,双眸亮出浅青色的光芒。
    手心相接之时,她已经在进行治疗了。
    她紧咬住唇,知道自己的气太弱,而被邪气克死的人更不是一般功力所能挽回的——
    是故,她忍著手腕上让她痛到想呕吐的脱臼之苦,努力地注入更多的气力。
    “该死的!”魏无仪暴喝一声,却又不敢贸然动手拉起她,怕一个闪失,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又这么丢了。
    但见她唇色渐渐变白——
    但见她——眼瞳中的青色逐渐黯淡——
    魏无仪没注意到吴富又重新有了呼吸,他只知道她快没命了!
    他瞪著那张小睑,在她一松开手时,立刻抱起了她。
    拿起她腰间的水,拚命地偎著她——她没有一点的温度。
    “贵子,我还活著——”吴富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著弟弟。
    “对!对你还活著,是这位姑娘救了你一命啊!”吴贵大哭大笑著。
    “混蛋!去叫仆人们把花露水全都拿来!”魏无仪朝吴贵大吼“顺便把你那个混蛋哥哥也丢出去!如果她活不成!我就让你一家陪葬!”
    正当吴贵连滚带爬地跑出正厅之际,魏无仪愕然发现范青青的呼吸己然停止。
    “醒来!”他脸孔扭曲地疯狂摇晃著她,把她的身子紧搂在怀里。
    死的人不该是她!
    “醒来——”他疯狂的眼瞳瞪著她毫无生气的五官,勃然大怒了起来!
    “你有胆,居然敢死在我面前!只顾著别人,你想过自己的状况吗?自不量力的笨女人———我允许你死吗你——笨蛋——”一句一句的嘶吼在屋内回响著。
    最后的喊叫已不成句子,他狂乱地拍著她的睑颊,不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陡地,一道五彩的光线出现在屋檐的中央——“个纤柔的身影赫然现影在空中。
    魏无仪瞪著浮在半空中的女人,咆哮出声
    “除非你是来救她的,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范青青良善,自有人会救。”白芙蓉对著范青青的身形叹了口气——还好来得不算太晚。
    “去吧。”白芙蓉对著身边缓缓显像的男子。说道“范青青就交给你了。”
    一个身著浅青色长袍的男子,缓缓飘落在范青青身边。
    “青青!”石洛君一见到她青紫的双唇,立刻惊叫出声。
    他伸出手,却被一双褐色的大掌狠狠打开。
    “你敢动她!”魏无仪将范青青紧揽在怀里,恶狠狠地怒瞪著这个“外人”。
    “现在只有我能救她!石洛君著急的眼没有离开过范青青。
    “你是谁?!”魏无仪暴躁地质问著。
    “我是石洛君。”石洛君没在意他的不礼貌,再度尝试伸手握住她的脉门。
    魏无仪没再阻挡他,眼中却闪过一道锐利原来这人就是她口中的洛君大哥。
    石洛君盘坐在地,眼瞳顿时闪成一种璀璨的青绿。当他的指下冒出青烟时,魏无仪震惊地看到她的唇间开始吐出了灰色的气团——
    她醒了!魏无仪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眼瞳中闪亮的,或许是水光——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石洛君望著她吐出的气团,儒雅的脸庞上尽是忧郁。
    魏无仪瞪著石洛君睑上和她相同的柔和神态,他缓缓地松开了拳头——
    见著她的脸颊开始恢复了血色,见著她胸日又有了呼吸,见著石洛君的青色瞳仁渐渐褪回正常的黑色。
    他深深地凝视她,将她病弱的姿态全印在脑海中——
    见她脱臼的手腕抽动了下,见她微动了唇,见她睫毛闪动著——魏无仪贪婪地把她的每一处现象都看了个够。
    然后,他无声地后退著。
    “洛君大哥?”范青青拧著眉睁开了眼,视线所及却全是石洛君柔和的眼神。
    “你怎么把自己伤得这么重?”
    “说来话长——”范青青无力移动身子,只能轻转著眼珠“他呢?”
    “谁?”石洛君不解地问道。
    “扶我起来。”她想坐起来,虚弱的身子却只能倒在石洛君身上。
    她的视线环顾了大厅,却只看到魏无仪的身影一闪而逝。
    “他,走了。”她哀伤的眼神中只有魏无仪方才的背影。
    “这是他家,他不会离开的。”石洛君安慰著她。
    “你不懂——他生气了。”泪水中自有意志地不停滚落——一个连呼吸都不甚有力气的人,当然管不住自己的泪眼婆娑。
    “花露水来了!”几名婢女拿著大大小小的瓶子奔到她身边。
    “这位公子,我们来喂小姐吧。”
    婢女们互使了个眼色魏爷那么宠青青姑娘,怎么会容许其他男人碰她——可别待会全都怪罪到她们头上。
    “那就有劳诸位了。”石洛君轻轻地将范青青交给一个中年妇人。
    “小姐,多喝些水,身子就会没事了。”赵嬷嬷安慰道。
    “赵嬷嬷,他呢?他不来看我吗?”她不安地问道。
    “魏爷有急事出门了。”赵嬷嬷陪著笑睑说道。
    “他在生气,对不对?”被喂了一皿水,她揉去眼中的泪水。
    没人敢开口——魏爷那样子何只是生气,他像个想吃人的厉鬼。
    “扶我到那边,我要捡那个鼎。你们别碰会有危险的。”被撑扶到鼎边,她泪水失控地洒在鼎面上。
    还想奢求什么呢?拿到了鼎,就代表了她该离去啊——
    一个违抗,竟惹他如此重怒——他早该知道她无法见死不救啊!
    “哪里还不舒服?”见她泪流不止,石洛君著急地向前。
    “心,痛。”
    “爹娘——”范青青喃著她在睡梦中经常呓语的句子。
    她的梦中何时才会有他?
    今世今生怕是不会有了。两人的差距著实太大。他以自我为重心,她却全心只为别人。
    站在榻边凝视著范青青的高大身影,了无一点生气。卸去怒火后的眼眸,而今只有一份他不愿承认的痴恋。
    让她走吧——他是个连在她善良梦中都不会出现的邪恶之人。
    颀长的身影落寞地离开。
    “魏无仪。”在门扉拢上的那一刻,她低喃出他的名字。
    而他未曾听见。
    第九章
    魏无仪站在门外,就著半开的门扉望著屋内的一切——
    她的气色已经恢复成先前的红润;总是认真看人的大眼,而今凝望著别的男人,那纤巧的耳朵,如今专心地倾听他人的话语。
    从来不曾——觉得她离他如此遥远——
    “幸好你来了,否则我真的没法子回列姑射山。”她轻声说道。
    她果然是想回去的!魏无仪在心中乾笑了两声。是啊,留在人间既会让她魂飞魄散,她又无法全心眷恋著他,走了也罢。
    “我这回的人间游历,头一件事就是找你。我们得好好谢谢那位白姑娘,她知道我们今年有人间游历一事,所以捎了你的讯息到列姑射山。”石洛君握住她的手,不无疑惑看著她不再欢愉的小脸。
    魏无仪克制自己的拳头抡成拳,额上的青筋却在他咬牙切齿的忍耐之下,暴凸而起。
    “娘、爹,都还好吧?”她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除了很想念你之外,他们一切都很好。”
    “我再待六个月就回家了——”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颦起眉头。
    “回家是件高兴的事,为什么愁眉不展?”
    “没有啊,我很开心。”范青青发辫上那一对浅青蝴蝶无力地晃动了两下,垂头丧气地栖息在她的肩头。
    “你不会说谎,在我面前更无需说谎,我从没见你这么不快乐过。你不想回去吗?”他试探地问道。
    范青青迅速地摇头,让门外的魏无仪眯起了眼——可恶!
    “因为魏无仪?你爱他?”石洛君勉强自己笑得温和些,唇边的笑却怎么都显得酸涩。
    范青青扬眸,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爱?我爱他吗?”她无助地咬住唇。
    魏无仪危险地眯起眼——她连自己的心思都弄不清楚吗?
    “我从不曾在你脸上看过这么刻骨的情感。”石洛君松开她的手,苦笑。
    “是吗?”她迷惘地眨著眼,完全不知道她而今只谈著魏无仪,只在意著魏无仪。
    “他也爱你?”魏无仪当日抱著她的姿态,那双不善的眼像利刃一样地要伤人。
    “我从不知晓他的想法。”她犹豫地摇头。
    “还不知道他爱不爱你,就足以让你在回去与留下之间摇摆不定,他对你——怎能说不重要呢?他重要到连让我这个认识你十多年之人,都要嫉妒了。”石洛君轻喟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道,主动而内疚地握住他的手。
    门外的魏无仪听不到他们的轻声交谈,只见到那两人含情脉脉地相望——
    她从没用那么柔情的眼神看过他!
    他的心中翻滚的又是什么情感?是女人被夺走之嫉恨,抑是不得相守之痛——
    这一生,他真正想得到的东西却从没真实地拥有过亲惰、爱情,都是短暂而无善终的。
    “别说什么对不起,那反倒显得我们生疏。”石洛君的声音飘散在逐渐消失的夕阳余晖之中。
    “我和你太像了,所有列姑射山的人都太像如果我没有来到人间,你和我会无愁无忧地走完这一生;但是我来了,你就只会是我永远的洛君大哥。”
    范青青低垂著颈,清丽的容颜己然有著女人解情识愁后之风情。
    门外的魏无仪闻言,精神一振!她的意思是说——
    “青青,你是终要回到列姑射山的人,你们不可能相守啊。你不会忘记你当初离开列姑射山时,尚有一丝灵魄留在家乡之事吧?你若没能在一年期限内回到原地,你将会魂飞魄散啊!”石洛君脸上除了担心之外,还是担心。
    魏无仪一愣,不明白何来魂飞魄散之说。然则她认命的表情,却让他一震——
    魂飞魄散是真的!
    她的甜、她的笑、她的温柔都将消散?竟连一缕魂魄都不可得?
    他以为她拿那个鼎,只是想早些回到家乡啊——她为何什么都不说!
    魏无仪脸色愀然一变,靠近门扉的身躯竟无法克制地颤抖著。
    “我没有忘记。我会平安地把鼎送回白芙蓉那儿,我也会平安地回到列姑射山。魂飞魄散,是对爹娘的不孝。况且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变成一抹被人踩在脚下的游魂。”她幽幽地说道。
    “你记得便好。我怕你牵挂著他,便顾不得自己的魂魄完整与否,赔了命也要陪在他身边。你知道魂飞魄散后的空虚灵体有多卑微吗?”石洛君清雅的细眉长眼中尽是不安。
    不!
    魏无仪盯著她的脸,五脏六腑全都翻绞了起来,排山倒海的痛苦往他的肚腹间冲击而来。
    “不会舍不得吗?”魏无仪听见石洛君这样问。
    “我惹他生气了,他不会想再见我了。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她的口气哀怨。
    “你如此牵肠挂肚于人间情爱,回去也是一辈子心系于他。”苦啊!
    “心有所系一辈子,便是我此生最终之幸福了。”她没让眼中的泪水滑下,表现得极勇敢。
    门外、门内两名男子闻言,皆是一颤——这番话,怎能出自天真无忧的青青?
    魏无仪紧握拳头上的指节全暴凸而出——
    他想改变她,他想看她痛苦,他办到了,不是吗?
    “我还是愿意守著你。”石洛君的表白让其他两人有了不同的反应。
    “你可以守著更好的姑娘。”范青青坚决地看著他,摇头。
    魏无仪忍不住转过身,咬紧著牙根,不敢把自己的悲愤狂叫出声。
    下一步该怎么走?
    见她在其他男人怀里,绝非他所乐见,见她一辈子心伤落寞,更不是他所愿。
    他瞪著自己手背上毕露的青筋,心中顿时清醒——
    他,正在为她著想。那他还能如何呢?
    当一个从未替别人著想的人,开始替别人著想时,当他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时,当他只能做出一个决定时——
    那么,他希望她幸福。
    魏无仪慢慢地回过身,静静地看著她清雅娇美的面容。
    他脸上的焦急、眼中的心疼正一点一点地敛去,冷笑重新攀上他轻薄无情的唇角,暴戾与讥诮重新让他的黑瞳冒著不善的冷光——而冷汗已湿了衣衫。
    “我头疼,我想喝西域那种水——”屋内的范青青压著头颅两侧,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
    “什么西域的水?”石洛君不解地问道。
    魏无仪轻声挥手让仆人再度送上西域奇花的花露——坏就得坏得彻底,反正自己原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青青姑娘,这是魏爷让我们给你送来的。”仆人入门时,魏无仪侧身在门外。
    石洛君接过了水,在闻到水中窜出的呛香时,他陡地睁大了眼!
    “谁让你喝这种东西的?”他脸色一变。
    “他啊——”范青青答道,伸手想拿回那瓶水。
    “不能喝!”石洛君把水整个泼到屋外—决定要让她看清魏无仪的真面目。
    “把水还我!”范青青飞奔到门边,“看到那片收不回的水渍时,她靠著门板无力地摊坐在门槛边。
    不知名的渴求泛上胸口,她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想喝那种花露水。
    “魏爷,东市大街那几间铺子,因为火灾而缴不出下个月的租钱。”府内管事飞快地跑到魏无仪身边,也因此暴露了他窥伺的位置。
    “租钱照收。”魏无仪对上她猛然抬起的眼瞳,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在他心窝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你来了——”范青青整张脸亮了起来,目光痴恋地注视著魏无仪。
    魏无仪没作声。
    “魏爷,他们的生财器具、家当全都被烧光了,租钱难道不能缓上一缓吗?青青姑娘的朋友——那对田福禄夫妻也住在那里。”管事见著青青姑娘也在,于是便胆大地多说了几句。
    “田大哥他们要不要紧?”范青青走到魏无仪身边,担心地问道。
    “他们的铺子被烧了一半。魏爷,那租钱的事——”因著管事的亲戚也住在那一区之中,因此免不了要多求些惰。
    “我不是说租钱照收吗?听不懂?!听不懂就滚出门,我不需要一个废物来管事!”魏无仪凶恶的目光往管事一扫,吓得他连气也不敢吭一声。
    “想跟我攀关系、套交情?哼!”
    范青青的手拉住他。
    “你不用这么凶啊,他也是一番好意。”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无情地推开她的手,连看她都不愿。
    范青青一愣,有些不自在。
    “你可以帮他们重建啊。”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我何必帮他们重建!他们愈早滚愈好,反正他们也缴不出一个子儿!”
    “帮他们好吗?不重建,至少先不要收租钱。”范青青凝睇著他冷酷的侧睑。
    “你当我在开救济院吗?”他板著脸,没有流露出一点软弱。
    “田大哥他们也在那里,你和他们见过,应该要帮他们。”她依然耐著性子好心地劝说著。
    “我‘应该’?!我的应该什么时候由你来决定了?他们几个又关我什么事?全都是一群不会赚钱的废物!”魏无仪头也不回地向管事交代道
    “把铺子全给我撤回,他们如果全饿死了,丧葬费用我出,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怎么可以置别人的命不管!”石洛君闻言一惊,忍不住出言说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可以做任何事——因为我是魏无仪!”
    魏无仪冷硬的眸对上石洛君不解的眼——这个一派斯文的男人和范青青一样,不适合存活在人间。
    “你为什么让她唱这种水?”石洛君指著地上的花露水问道。
    “喝那种水有什么不好?”他冷笑一声,勾起她的下颚,拇指抚过她的水肌
    “你不也喝得很高兴吗?喝了这东西,心情会放松,一切事情便会如如意意。那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范青青揪起眉心,隐约觉得魏无仪并不对劲——他在压抑些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花露喝了会上瘾吗?青青一旦喝习惯这种水,只要一日不喝,便会镇日恹恹无精打采。这种花的花期又只有一个月,她到时候会发狂的。”石洛君坦白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骗人!范青青身子一颤,不相信他会如此待她!疑惑的眸子期望地转向魏无仪,要求一个解释。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银两可以供应她喝。”魏无仪状若漫不经心地说道,双眼却凝视著她眼中乍然出现的恐惧。
    “此非问题的症结,你想要用这个来控制她?”石洛君追问,眉宇紧锁。
    “控制她?不,我想把她变成我的人。”魏无仪睨看著她,彷若正在享受她的震惊。
    范青青倒抽了一口气,想起那些飘著西域花香的沐浴水——眼泪是被心逼出来的。
    “哭什么?你不也很乐在其中?”魏无仪扳起她的脸正对著石洛君,拇指蓄意地揉抚著她的粉唇。“告诉他,我们那夜里是怎样缠绵。或者你想要告诉他,你只著天蚕纱的样子有多妖娆。”
    “请你不要拿这些话来侮辱她!”太过分了!石洛君激动地看著魏无仪。
    “她身子我都尝过了,那些话怎么算是侮辱她?”魏无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石洛君这种说不了狠话、做不了狠事的人,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范青青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瓣,却不再有任何痛楚的感觉。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早已很难再有痛心疾首的场面有的,仅剩一颗槁木死灰的心。
    “洛君大哥,对不起——”她根本没有勇气抬起睑,脑中的火灼得她晕沉而无法思考她希望这一切是梦。
    “我不介意你在这边发生的事。”石洛君同情的声音戳破了她的幻想。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与魏无仪的事,只有她沉陷在一个画般的幻想中,以为他对她是特殊的。
    “别难过了。”石洛君上前想拥住她的肩,却被魏无仪高壮的身子凶猛地推到门边。
    “要卿卿我我,回你们列姑射山再谈!我和她有些私人的事要说。你出去!”魏无仪毫不客气地下著逐客令。
    石洛君担心地凝望著她,并未离开。
    “你先出去吧。”她低声下气地说道,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门板未合上,魏无仪的唇摔然占领了她的。范青青推不开他,也身不由己地被他狂烈而不顾一切的吻法所惊骇。
    唇舌交缠之间,他尝到了她的泪,一惊抬头,她早已泪流满面。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利用我吗?”她黑白分明的眼,屈辱地看著他。
    “就算我利用了你,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让我利用吗?”心中排山倒海的痛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的克制力惊人。
    “为什么要让我喝那种东西?”
    “要得到一个女人,尤其是那种自以为忠贞的良家妇女,该用点手段。”他的话刻薄异常,为的就是毁掉她的信任。
    他不配拥有她,也不想让她在异域惦记著他!只要能卸下心防,跟著石洛君,她可以重拾她无忧的生活。
    “为什么要故意伤害我?”要她如何相信他彻头彻尾都是个心存恶念的人?
    “我曾经挨饿受冻过,饿到连草木都咽了下去,所以我爬得比别人快,因为我饿怕了。”他没有回应她的疑问,但却顺著她的语音说出了往事。
    “你受过伤害,那么为什么不对别人好一点?”看著眼前说话斩钉截铁的男子,她却是心疼——要多少的伤害,才能造成他今日的铁血性格?
    “当初别人也没有对我好一些,我何必对别人好?!”他的怨懑之气并未因年岁增长而减少几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渴望的小睑仰望著他,心中仍怀著希望哪——
    “因为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伤害你?或许吧,我想童年时摧毁过我的人,必然也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他的脸逼近了她,从她战栗的眼眸凝视到她颤抖的唇角。“有时候,你只是嫉妒,嫉妒某些人的得天独厚;有时候,你只是想践踏一个人的信心,因为你讨厌那个人与你截然不同。你认为是哪一个呢?”
    “我什么都不认为,因为你不会那样对我。”无邪的眼中没有怀疑。
    看著她坚定而相信的眼眸,他的话哽在喉头,一时之间竟无语以对。
    “别把我想得太好。”他嘎哑地说道,她让他自惭形秽。
    “你对我的好,让我不能想出你的恶处。”她主动执握起他的大掌,轻轻地将睑颊偎入其中。
    “是吗?那么我可以放心地告诉你——我要成亲了。”他一咬牙,狠狠推她在一臂之外。心软,心狠,她都得走!走得痛快与否,未来是否惦记他与否罢了。
    范青青的脸庞乍然绽出光采,美丽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她凝睇著他,开心地伸出小手想拥抱他的腰。
    “别自作多惰,我说过我要和你成亲吗?”他嫌恶的眼神逼得她松开了手。
    “不是我?”范青青傻了也呆了,嘴唇张合了几次,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这种稚气未脱的丫头,永远构不上魏家主母之位。”他这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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