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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自想道“难怪人家能当上总镖头,不仅武功比我好,就是这马屁功夫也比我不知强上多少……”
    那唤作六姑娘的女子冷冷冰地说了句“我都是死了老公的人,还叫什么姑娘……“
    说着,这姑娘跳上马去自行离去,他的这帮手下也赶紧押着白斯文那些弟兄上路,稍走得慢些,就是一阵痛打。
    等走得远了,副总镖头这才站起身来,又显得威风八面,重新带着镖队上路。白云航这些年虽在甘陕一带打拼,但他再怎么孤陋寡闻,也隐隐猜出了这女子的来历,轻声问了句“这姑娘好大的气派啊……可是洛河七寡妇中的人物?”
    欧阳欣答道“白兄弟好眼力啊,这七寡妇可是操控着咱这河南河北一带六七成的绿林买卖,就拿河南来说吧,除了熊耳山那帮不要命的强盗,谁敢得罪他们……”
    稍缓了缓,副总镖头又说道“咱们做镖局的,就怕得罪道上的朋友……若是道上朋友前赴后继地来光顾,咱这买卖就没法做了,光这汤药费就要蚀了老本……也不怕白兄弟笑话,咱们这镖队还没到河南境内,我们总镖头已经派人递了贴子,又向李大姐交纳了些过路钱……”
    话说到这里,也只能点到为止,白云航自然明白,那边白斯文心里也总算明白自己这帮兄弟是犯了什么大忌讳,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又想着脚底抹油的主意,但看到前面那帮兄弟隐隐约约的惨呼声,脚又已经软了几分。
    虽然有这稍稍耽搁,但接下去却是一路顺风,到开封府还着实只走了两日行程。
    开封府本是千年古城,河南省的首府,只是十余年前黄河决堤,全城尽成泽国被淹成一片废墟,官民十不存一,经过这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六七成元气,不过白云航久居甘陕,这开封城还是首度前来,刚一入城便觉得确实是名不虚传。
    少林寺既在开封辖下,当地尚武之风极盛,白云航一入开封就深有所感,两旁的招牌加上吆喝,让他深深感受到武林之乡的魅力。
    “少林真传易筋经,由少林大悲主持亲自传授……三十两银子包吃包住,学不会下期再学!”
    “大理段氏六脉神剑,剑气直冲云霄,半月速成,包学包会包分配,学费五十两……”
    “你想成功吗?只要付出一点点牺牲和代价而已,故老相传辟邪剑法天下无敌……只要十六两现银和三天时间!保送大内护卫!”
    “十两银子代表什么?昔有太极张三丰,今朝两仪震宇内……武当绝学两仪剑阵,首度对外传授……朋友,请把握住机会!”
    还好白云航不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弟子,硬是按捺住砸馆的冲动,至于一路小摊卖的药物那更是琳琅满目,半钱银子的少林大还丹,三钱银子的功力丹可以暴长十年功夫,半两银子的九死九灭绝情散,还有男人的最爱-夜御千女轩辕秘传容成大道金枪不倒丸只要一两银子。
    更绝的是一个老头,头发全白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倒象是山上的野人,不过也符合江湖入门里世外高人的形象,身前压着一张纸,白云航瞄过去一看,原来那上面写着“数十年苦修,武功大成,剑挑罗浮,刀劈寒山,扬威星宿海,海内号称绝顶……”
    好功夫!好功夫!可惜为什么不是剑挑昆仑,刀劈华山,扬威洞庭湖?
    罗浮派人丁淍零,又不出什么好手,门下弟子在江湖上行走都自称是少林弟子,寒山派已经三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至于星宿海,早有六十年前就被魔门杀个干净,连根毛也没留下,这充分说明在江湖上立威也是一门大学问,别说是扬威少林,就是你说一句扬威嵩山,立即有几十号少林弟子冲上来。
    至于这老头的用意,白云航也很快明白了。原来这老头是个大好人,不知道从哪弄了一门嫁衣神功,结果习练之后武功尽废,所以想把这近百年的功力传输到有缘弟子的身上,当然你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可以。
    只可惜现如今的江湖少年无不是心比天高,在大路上捡到绝世秘笈,在小山洞撞上成箱的灵丹巧药,躺在床上就有绝世美女送上门,天就能成为天下第一这些才是正道,两百两银子外加一个月好吃好喝实在是歪门邪道,至于象白云航这等江湖老手,又觉得价格太低,风险太大了些。
    一路行来,白云航算是大开了眼界,脚步自然慢了许多,太阳下山之前才赶到了开封分局,欧阳镖头不愿继续承担白斯文这帮人的食宿,于是开始大声恐吓“你们这帮强盗竟敢打劫镖车,那是形同谋反的大罪啊……明日送到开封府,保证砍掉了脑袋,而且你们的名籍都落在我的手里,就是能逃得出去也只能亡命天涯……”
    吓得白斯文带着一帮人跪在地上直讨饶,白云航在一边帮衬道“念他们还是初犯,总镖头就饶过他们吧……”
    副总镖头扮起了黑脸“这万万不可……今日若放了这些盗匪,他日若做出什么恶行,岂不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白云航仍是扮白脸“总镖头,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而已,只要他们自食其力,日后必有用处……”
    他说话和气,显得文质斌斌,白斯文那是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爬过去跪在白云航身下哭个不停,这时候副总镖头口风稍稍松了些“这等无赖,怎能自食自生……”
    “我等一定痛改前非,请总镖头和白先生放心……”
    白云航的白脸扮得十分出彩,他说道“他们个个身强力壮,想必返乡之后只要谋个差使,维持生计自然不是问题……”
    “这个……”副总镖头沉吟许久“也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有了……我有个同门师兄,在登封县有个工场,不如让他们过去做几天工……若是勤劳肯干,那自然放他们返乡。”
    说着,副总镖头又把那把雪亮的快刀抽了出来,大声斥道“若还是这般游手好闲,那就削掉你们脑袋……”
    白斯文听说有生还机会,自然是喜上眉头,个个点头道“我等愿去……我等愿去……”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为了活命,白斯文也不管是什么凭据,直接按上指印便是,后面的几个人更是争先恐后,生怕副总镖头反悔。
    了结这段风波之后,白云航洗了个澡,就在镖局内睡下。他既已打定主意金盆洗手,这一趟就算是最后一次在江湖上行走了,因此第二天起来,穿上在京城汉阳新置办的衣物,又把几件不便带在身上的贵重物事交由欧阳欣保管,就准备出门了。
    副总镖头拿过白云航递来的几件红货,笑道“还好你托付给我了……否则一回来,说不定这几件物事就没了……”
    白云航一惊,问道“这不是镖局吗?”
    欧阳欣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江湖有句话盗而优则从镖吗?咱这二十多号趟子手里,倒有一小半是黑道上出身的……”
    看着白云航惊得口瞪目呆,副总镖头那是得意洋洋地说道“白兄弟,既然你已经决心金盆洗手,哥哥我就把底都给你漏出来……干黑道这生意,除非混到洛河七寡妇那般能耐,也只是看起来风光而已,没什么实在油水。”
    “你想想,整日混迹山河风餐露宿,这生意还不一定能成,抢来的物事大半要上贡给道上的大头目,而且劫掠时如果遇到要钱不要命的会家子……抢到了贵重的物事还不方便脱手,如果遇到苦主上门追杀那就更惨了……”
    白云航在一边连声说道“对……对极了……”
    “何况这盗匪生意,兄弟太少,实在没甚油水,兄弟多了,官府又容不下你……说句实在话,为什么那么多强盗转行干咱走镖这一行?”
    “第一,咱们走镖这一行旱涝保收,一个月几十银子是跑不了……不象黑道上不开张就没饭吃,万一遇上官军清剿,那只能几个月喝西北风去……第二,咱们风险小,没什么人敢在镖队上动脑筋,你想想咱们这些趟子手都是强盗祖宗,谁敢惹得起啊……就拿咱们天南镖局来说,这么大的买卖,几百名镖师,一年也就是遇六七次劫镖,能成也就是一两次……白兄弟,你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道上的买卖是多少凶险……”
    白云航一听这话也是深有同感,连忙在一旁附和“那是!那是!”
    “还有一点,咱们镖行比起黑道那是轻松许多……你想想,混黑道可是春节中秋都没办法歇息,更苦的是做买卖的时候就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如何风吹雨打也不能发声,等着生意上门。就在年前,熊耳山那帮少林弃徒想做一笔大买卖,结果遇到天降大雪,那个惨啊,活活冻死了两个,还有七个也给废了……实在比不上我们走镖的,想走想停,只要在时限之内把镖送到就行了……”
    副总镖头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最后欧阳欣翘起大姆指赞道“……白兄弟,你金盆洗手到公门中谋个差使,那正是上上之策……象这些道上的朋友,最想的便是洗白了去公门混个差使,象鄂西天宝山的雷千行,宁可扔下手底两百多号弟兄,去宜昌府当一个小捕快,如果在公门上谋不到职位,那就退而求次,到我们镖行来干事……我们镖行也是千挑万挑,尽可能找些身手不错又勉强算是身家清白的人进来,但是你也知道……”
    副总镖头又缓了缓道“纵是千挑万挑,总有几个恶习不改的……当然,这押送的镖银他们是万万不敢动的,但是兄弟搁在房里的物事,偏生这样贵重,又没在镖局挂上号,难保他们不会顺手牵羊……”
    如此一番指点,白云航那是千谢万谢,在内心觉得自己走公门这条道是再好不过了,因此不急着出门,先将自己好生打扮,然后才出了镖局。
    出了镖局,便去了开封府衙,这开封府衙外占地极广,远远望去,高墙大院,装饰十分豪华,门外站了几名公差,旁人稍有靠近府衙,这公差立即变了脸,赶上去大声喝道“这地方岂是你可以进的……”
    但是白云航走了过来后,公差一见他衣着光鲜,显然地位不低,也不敢赶他走,白云航当即问道道“请问林府尹在吗?”
    一听他点名要见府尹大人,几个公差更是显得十分客气,一个带头的公差笑呵呵地说道“府尹大人就在衙门之内。”
    “学生白云航见过府尹大人……”
    林长河的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不出有任何喜怒之色,只是非常平淡地道了声“嗯……”
    白云航心里发虚,赶紧把礼物递了过去,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是学生的一点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府尹大人仍是满脸正气,对白云航递过来的礼物看也不看,也不说话,眼里倒现过一丝轻蔑,暗地倒在思索“白云航?没听说过这个人啊?找我有什么事……”
    白云航心里愈加发虚,眼前这位林长河府尹,身着官服,神情严肃,整脸的正气,完全是一套水滴不进的态势,他不由把救命法宝都使出来了“牛参政命学生送一份书信给府尹大人……”
    “牛相爷?”林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问道“此话当真?”
    看着他十分关切的样子,白云航长舒了一口气,本朝新创吏治甚严,想在公门谋个差使十分不便,他好不容易才打通了牛相爷的关系,今日果然收了奇效。
    第三章 新官上任
    更新时间2008-08-04
    林长河接过白云航送来的引荐信,信封上那“长河贤弟亲启”六字让他的心头猛得剧烈跳了几下,这林长河虽是前朝的降官,不过牛相未发迹之前本是本省宝丰县的举人,发迹之后他的墨迹更是价逾千金,林长河也曾见过几幅牛相的字画,仔细对照之下,确是牛相爷的真迹。
    引荐信写得很简单,扣除一些废话(当然这是不能说出来的,牛参政的文字自然字字珠玑),不过就是“白云航氏,小有才具”而已。
    牛相爷是何等人物,便是随便动根手指,就能把他林长河贬到西南李贼治下的辖区当个小县令,因此在确认事实之后,府尹大人反应甚快“白老弟,实不相瞒,我是牛相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牛相有什么事,吩咐下官一声便是!这件事情!我包圆了!”
    白云航赶紧又是点头又是恭维,林长河还嫌火候不够,他说道“我大顺朝创国维艰,牛相当居首功,我对牛相无比敬仰,牛相有令我无不遵命……”
    说着说着,林长河站了起来,拱着手大声道“现如今朝中有些李姓小子,仗着当年太祖皇帝的恩德,结党营私,玩弄权术,操纵朝政,本官第一个看不下去……请白老弟转告一声牛相,我林长河是站在牛相爷这一边的!”
    府尹大人这番话起初意气激扬,后面干脆大声痛骂起来,没有方才的那般官威,但对这其中关节,白云航也是隐约知道其中一二,本朝开国之后,朝中文官便分为牛李二党,牛相是为牛党之首脑,门生遍布海内,权势在文官堪称三甲,因此白云航暗自想道这府尹大人变脸还真快啊。
    “府尹大人,不知道学生这职位落在何处?”
    一到关健问题上,林长河就一下冷静下来,本朝吏治极严,可千万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被政敌抓到把柄“不知白老弟有何功名?”
    “学生是秀才出身……”
    一听说是秀才出身,林长河一下子就看低了白云航,他是前朝降官,在前朝一方大员非得进士出身不可,本朝唯才是举,但区区一个秀才出身那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以往有何功绩?”
    “尚待大人提携……”
    林长河似乎很不经意地问道“家中尚有何人在朝为官?”
    “只有家伯一人在朝为将,只是他老人家不愿出面,所以才找了牛相替我引荐……”
    府尹大人眼球子一转,心里暗自想道本朝官员倒没几个姓白的,虽然有牛相爷的引荐信,看起来随便派个差使也就罢了。
    正打着如意算盘,猛得想到中军部都督大人不正是姓白,再一激灵,白都督大人向称公正,自然是不愿为子侄辈写这个引荐信,如果真是那位白都督,那又如何是好?
    他当即问道“白老弟,请问尊伯是哪一位?”
    白云航吱吱唔唔,任由林府尹如何旁敲侧击,白云航始终只是一句“家伯年事已高,不愿我等闲人打扰……”
    他越是如此说法,林长河越是觉得其中可疑,很有可能是白都督不便出面,所以才请牛相爷出面写了引荐信,可白都督大人加上牛相岂是他这个小小府尹得罪得起地。
    本朝军制,都督内外诸军事以下便是五军部都督,而中军部又是五军之首,白都督可以说是位列本朝武官第二位,加上牛相爷,莫说是委个县薄之类的官员,便是委个府尹也是易事,一想到这关节,林长河哪敢以一个小小班头委屈白云航。
    但把白云航留在身边,他也放心不下,有这样一位手能通天的部下呆在身边,天知道什么时候把一些见得不光的事情捅到天上去,他想来想去,最后灵机一动对白云航说道“白老弟,实话对你说……现在咱们开封府还有个职位可以活活动动……就不知道白老弟你中意不中意?”
    白云航脸色十分平静,内心却是狂喜,他哪有什么位居中军部提督的伯父,全是走通了牛相爷的门路,虽然没见到牛相爷的面,但是牛相爷多有勉励之语,荐书是花了三百两银子走通了牛府二门主事牛三爷老婆的门路,请牛相爷的如夫人写的(牛相爷当下的笔札,除了军机大事,多半是这位如夫人代笔的),临别前那位牛三爷又如此如此地指点一番,今天果然生了奇效,他赶紧答道“一切都由大人作主……”
    林长河说道“现下登封县正缺个县令,只不过那地方刁民甚多,一帮和尚又十分可恶……不知白老弟愿不愿屈就啊……”
    白云航那是喜出望外,连忙给林长河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接着林长河就给白云航详细讲起这登封县的情形,前朝登封原属洛阳府,但登封武风极盛,治下颇多亡命之徒,而大顺太祖皇帝辛巳年(前朝末帝十四年)入洛阳府,乃为举义以来一大关节,甚至有所谓“王业至兹而起”的说法,如此首善之地,自当熙熙攘攘,和乐安祥,如何容得这许多穷山恶水、泼妇刁民。因此便把登封县转隶到开封府治下,只是治下武风依旧,前任县令无奈之下辞职回乡,现下这县令已开缺三月。
    白云航原本只求谋个不入流的小官即可,有此收获当真算是意外之喜,当初他既打定金盆洗手的念头之后,志向颇为远大,很想个府尹之类的官职来干干,也因此浪费了不少银子,但本朝吏治最严,他在连连碰壁之后,只求谋个一官半职即可,没想到林长河竟委了个登封县令。
    白云航想着自己从一介平民突然之间能执掌一县,这才感到送的礼物实在太轻太轻,赶紧准备告辞,然后回镖局之后从欧阳欣手里再拿过几件红货变卖,再送一份厚礼。
    林长河打开礼物盒后,看到那几张实实在在的银票,又确认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之后,顿时显得笑逐颜开“这怎么好意思让白老弟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白云航却不敢马虎,又给河南总会使署理节度苏安琪大人又送了一份厚礼,府里府外也全部打点周到,府衙里一致称赞,说白县令年轻有为,此去登封必能打开个局面出来,河南总会使署理节度苏安琪大人既收了他的礼物,又见他有牛相的荐书,不但认可了林长河的呈文,还格外夸赞了白云航几句。不数日,已将上下关节一一打通,白县令领了官服和印信,就准备走马上任。
    只是朝庭用兵西南,军费开支甚巨,府衙里银根甚紧,官员上任的安家费只能暂缓,就连程仪也无钱支给,不过他并不在意。
    临行之际白云航又去林长河面前表了表忠心“多谢大人信任学生,学生自当肝脑涂地。”
    “难得如此爽利,我看贵官相貌不凡,当是朝廷得人,登封县一方子民有福。那明日便去赴任吧。阿彪,怎么不给白县令添茶。”
    白县令果然是知情识趣的人,急忙起身告退,“学生,不,卑职怎好叨扰大人。”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便多留,只是有句不中听的言语请白县令记取。”
    白云航急急做出洗耳之状“还请大人教诲!”
    “白县令家私丰厚,大是好事,如此他人也不会疑你有贪墨的念头。不过近来河情不好,府城内丁壮人人上堤尚嫌不足,白县令虽然有钱,在此地募人,十也就罢了。若是上百,本官面上须不好看。”
    白县令不免有些奇怪,大顺王业初兴,北方各地县令多半是单车赴任,带了文书印信,到任后全靠自家设法稳定局势——打开了局面,升官晋爵,朝廷不吝封侯之赏;若是积年累月打不开局面,革职查办,至于刮地三尺、民怨的,那正好杀肥鹅,一面弥补国库亏空,一面借大好头颅安抚黎庶。
    但是县令赴任,即便民风刁恶,无非从外地带十余人护身而已,从未听说有需雇百余人的。自己本来便略通些武艺,白县令根本也没有雇这许多人的打算。
    不过既然府尹大人如此说,白县令还有些身家,倒也不在意,干脆给上官一个好面色,次日雇了辆大车就径直往登封县去了。
    从开封县到登封县路程甚远,不过白县令给足了银钱,车把式额外卖力,这一天已比预定多走了二十多里路,时辰却离太阳落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车把式不由开口询问道“白公子,是不是找间骡马店歇息歇息?”
    白云航应声好,车把式当即找了家骡马店住下。这家骡马店,除了价钱稍稍贵了些外,白云航很是满意,一想到登封将近,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付完账刚出店门,白云航眼睛不由一亮,在那里喂马的红衣姑娘不就是洛河七寡妇里的六姑娘吗?这位六姑娘站在马边,眼睛直盯着马儿,手里捧着马料,很是有些不凡风度,那马儿怡然自得,一人一马都非俗物,只是白云航心倒寒了几分。
    人家是干黑道的,自已这次上任把几年积累下来的家资都带在身边,那些说书人不知说了多少杀狗官的故事,自己这县令着实确实是来路不正,难怪是哪里露了马脚,让人给盯上了。
    沉思之间竟然连那踏破清晨的马蹄声都没听见,只是近身了白云航地才发现一骑健马飞奔而来,这马上骑士大呼“六百里加急……”
    这声音中气十足,只是声音有些嘶哑,这骑士朝店门前看了一眼,不由一喜,跳下马来,直朝这六姑娘走去,嘴里大声叫道“朝廷紧急军情,六百里加急……店家好生看顾!”
    那帮店伙计刚才还是悍比猛虎,这时候一见了官面就变成绵羊,赶紧跑上去看顾马儿,用尽十足的心力,这时候这骑士走到六姑娘,举出一张牌子,大声叫道“紧急军情,六百里加急……姑娘,征用你的骏马一用……”
    白云航不由一乐,这洛河七寡妇是什么人物啊?人家执黄河南北黑道的牛耳,号令数百山寨,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个个都有几十条人命在身,这骑士看服饰只不过小小驿卒,显是不想活。
    江湖上的人物都是爱马如命,听那江湖故老口口相传,哪位江湖绝顶人物可曾换过马儿?
    那传说中的侠少都是得了一匹绝世好马纵横江湖,北至长白,南至苗彊,西至昆仑,东至大海,那些马儿虽然其貌不扬,侠少得来只需几两纹银,但是在万敌之中绝无损伤之险,这宝马儿更是不需时放养于山野即可,想要时即飞奔而来,哪有被一个小小驿卒征用的缘故。
    白云航正想着这六姑娘拔剑怒挥的景象,没想到这六姑娘何等强横的人物竟是弯腰朝这驿卒轻声说道“官爷,奴家身边可只有这匹马儿……若是走失如何是好?”
    白云航没想到洛河七寡妇这等强人,竟对一个无品无级的驿卒显得恭敬万分,不由一呆,暗地思索这驿卒莫非深藏不露,是个绝世高手?
    只是他再怎么观察,这驿卒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不入流人物,没半点高手风范,已然很是骄狂牵走宝马,随身扔出一件不知什么物事“你往洛阳府领马便是……若是走失了,便由洛阳府赔上二十两银子……对了,领马时不要忘记带上这几日的马料钱……”
    白云航看这健马飞奔而去,而六姑娘在原地又是弯腰又是打揖,说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脸上却有愤愤不平之色,这等小小驿卒,竟能让一方大豪为之折腰?
    倒有店伙计解了白云航的疑惑“别看是个小小驿卒,威风可大着!客官您想,本朝太祖皇帝就是出身于驿卒之中,如今这些驿卒能不威风?”
    本朝太祖皇帝确实是出自驿卒之中,再加上眼下战事频繁军情急报接连不断,朝庭又在西南打了几个大胜仗,也难怪这些小小驿卒会如此威风。
    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如今好歹好是个官了,而且还是个实实在在的七品官,白县令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美滋滋。
    这个县令来得不容易啊,年前他攒了一大笔银子,便觉得眼下这个行当实在太过于凶险,万一哪天出了点意外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自己在地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真正享受过,岂不是大亏特亏!
    正赶上那一日一帮同行在谈论俗事,自己这个行当原本就凶险万分,万一让苦主发现更是难逃一死,大家不知不觉将话题转到前程上来,时不时说来一句“咱家若是有了钱,西京城的妓女叫上一打……”
    当中有人说道“若是撞上一笔好买卖,咱家就在这关中买上百八亩好地,娶个婆娘,听雁塔晨钟,看骊山晚照,观太白初雪……”
    旁边有人笑道“沈快你胡思乱想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咱关中凭着百八亩地能养活一家子?”
    前朝甘陕大饥,太祖、太宗崛起于流民间,经过多年征战,八百里秦川早已不复旧观,因此沈快一听这话也只能长叹一声,旁边又有人说道“还是我想得实在!我若是有朝一日触动了秦王,能为六国雪耻,那时候便盘下几家店铺,我便是西京长安城里的甩手大掌柜了!”
    “得了吧,种田不好种,这年头世道淍零,做买卖又能强到哪去啊……”说话这人在众人威望很高,平时“我想来想去,这世上还是做官好啊,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半生铁总宪,三千美……只要做了大官,权势美色尽握在手!”
    这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白云航已经流了一地口水,至于这个“铁总宪”是什么官职,白云航却是一无所知,只是“三千美”这一句,已经让他魂儿都勾走了一半,可怜白云航活了二十四岁,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拉过几回。
    这时候旁边众人都是一片赞同之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干啥子?还不是为了作官!只要懂得迎合上意,这是天下最快活的行当!只可惜咱们这出身,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同行中有个中年书生肚里甚有些墨水,还随手做了首打油诗“美三千,轻笑梨窝浅。耳闻丝笛弦,舞中人翩翩。纤手过我肩,相随伴我眠。男儿有如此,何必做神仙!”
    众人都当是一场说笑,白云航却把这晚对话默记在心,没过几天他一不小心得罪了崆峒派的同行,眼见这碗饭吃不下去了,不禁暗地思量道“今上不也是出身草莽之中赤手空拳打下了天下,我也是个七尺男儿,难道就要埋没这黄土之中?咱也搏一搏,不混个铁总宪、清知府之流回来也对不住自己啊……嘻嘻,最好能有个三千,男儿当如此!”
    入京之后白云航初历宦海,到处碰头撞壁,不过也总算知道这“总宪”指的就是前朝的都御史,那本就是正二品的高官,加上前朝御史之权特重,小事处决,大事奏裁,威风到了极点,可以说是权倾朝野的顶级高官,百分百要求是正途出身的进士。
    白云航对“铁总宪”已经是不抱期望了,可是他身边的那帮人却对他有着极高的期望。
    “做哥哥的和今上一起啃过马肉,只要让咱见过今上一面……”
    “咱跟着太袓皇帝南征北战,可没过白兄弟这等才高八斗的人物!莫说是一个都御史,就是都督内外诸军事也是不在话下!白兄弟这事,我包圆了!”
    “我和程系程相爷那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过你这个事情还需要点银子活动活动!”
    “白兄弟,好不容易这个都御史的差使就要办下来了!兄弟,你需要送点礼进去就行了!”
    “这个银子啊,我半两都不要!白兄弟您送出去都是为您自己在官面上活动活动的!”
    “哎!你猜了我见了谁?白兄弟的本家,白旺白老都督,白老都督对白兄弟可是赞不绝口啊,兄弟的知府……啊!店家,饶命啊!这房钱再过两三日我就补上!”
    还好白云航向来是抓紧钱袋不松手的主,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也就是头两次被坑了二十多两的银子,只是一个白丁出身又无权无势的人物,又能钻营到什么职位?
    几个月下来一无所获,眼见着就要坐吃山空了,白云航不得不重操旧业,为庆祝新朝鼎立忍痛断了前朝龙脉发了一笔,又投到了牛相爷的门下,几件前朝御用的高雅物事奉了上去,才换来了一封亲笔书信。
    正想着,那边六姑娘朝店家高喝一声“店家!可有去登封的车马?”
    还没等白云航反应,掌柜已经答道“这位白公子正是前往登封县!”
    白云航还没说话,六姑娘已经踏着莲步移到白云航面前,一阵香风扑来,白云航这才看真切了,不禁暗道“好一个俏寡妇!”
    这六姑娘比白云航大了两三岁,扎了个流苏髻,凝脂般的玉脸,一双慧目显得十分温柔恬静,配上一段雪白的粉颈却无意间显露出几丝妩媚,穿着十分古朴,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着素色百褶裙,无处不流出无尽的成熟风韵,也不知这其中藏了几许圆润,更不提那动听至极的玉音“请问这位小兄弟,可否让小女子搭上一程顺风车?至于川资好商量!”
    白云航好歹也在京城里历练过,赶紧说道“白某不胜荣幸!”
    人家毕竟是河南地面上的土匪头子,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收拾了,自己孤身在外势单力薄,哪敢说一个“不”字,只求人家别看这车中的财物便是。
    不过一路行去,两个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了,相互通报了姓氏,白云航说道“沈姐,小弟在公门中谋了个差使,现下正准备到登封县上任!”
    沈晓薇一皱眉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白云航正想请教其中的奥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把式说道“两位,好象有拦道的?”
    劫到强盗祖宗头上来了?沈晓薇冷哼一声,一掀车帘,轻身跃下车去,举止有若行云流水一般,白云航带着满脸笑容也跳下来车,和高手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显眼过,沈晓薇柳眉一竖,大声叱道“是哪位道上朋友?”
    不过这时候白云航才发现眼前这帮人不象是劫道的,一个汉子被大队人马围困在正中央满脸愁相,但大伙儿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身旁人的注意比那汉子更为注意,一听沈晓薇这话,困在正中的那人当即答道“是沈六姑娘啊……”
    他话没说完,大道上已经乱成一团,有几个人连声叫道“别动!交出藏宝图!”
    接着乱成一片,有人大声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七看剑!”
    一时间人翻马仰,杀气腾腾,四方回响不断“我的伏虎神功!”
    “运转七星!”
    “魔龙在天!”
    “看咱家的流星剑法!”
    ……
    叫得如此热烈,倒让白云航紧张地按住了刀柄,只是这上百号人厮杀在一起,竟是不伤一人,非但如此,这百多条汉子,人人都是动口不动手的真君子,嘴里叫得惊天动地,却始终都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个个眼观六路耳观八方,唯恐有人突起发难。
    谁也不敢挪动一步,谁也不肯第一个出手,白云航行走江湖之前,就根据江湖上故老传授,每次江湖上夺宝,谁第一个动手抢到宝物谁最倒霉,必定是一轰而上的众人乱刀分尸,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这些寻宝客都是油得不能再油的老油条,决不会拼搏在先,个个想着把水搅混了,好方便自己渔翁得利混水摸鱼。
    第四章 洛河寡妇
    更新时间2008-08-04
    非但是寻宝客想要混水摸鱼,那被围在中间的商七也连声大呼“沈六姑娘,我手里有王公秘藏的宝图啊!快来救我啊!”
    沈晓薇冷笑一声,轻声说道“这宝藏无论到谁手上,我们七姐妹绝对不管,只想在其中分润一二!”
    商七原本是借机鼓动大家围攻沈晓薇,自己好趁机突围,没想到沈晓薇的玲珑心早把他的把戏看穿了,不过大伙儿仍是用刀阵围住了商七,互相谦让,谁也不肯第一个上去。
    猪怕出名人怕壮,江湖男儿从来不争先,好一阵僵持,才听到一声悲天悯人的长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商兄,就让小弟暂来保管吧!”
    只见一个三十出人的男人站了出来,这人身材高大,身着紫色英雄袍,外罩虎皮披风,腰扎虎皮腰带,足蹬薄底快靴,当真是英伟不凡的好男人,满脸的正气凛然,站在人群当中有若鹤立鸡群一般,他一拱手说道“商七兄,怀壁有罪,何必为区区小利误了自家性命!小弟有个思虑,还和同大伙儿交流交流……”
    既然有人出头现场就乱成一片了“朱清海,你这个混球冒出来干什么……朱大侠,你请说……死和尚,把俺的银子还来啊!”
    朱清海张开双手大声说道“弟兄们,这王公秘藏也不知有多少金银宝贝,大家想想,王世充当年经略洛阳不知弄来了多少宝物,再说了,大隋朝的物事,哪怕拿个最普通的瓷瓶出来,到今天还不是卖出个天价啊……”
    下面有人当即有人纷纷响应“莫不成你想独吞……俺也姓王,绝不允许这宝藏落到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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