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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其中险恶,随随便便地就祸从口出。
    风熙言道“皇甫远驰也死了。”他想看看这个怪人的反应,以此判断他究竟是好是坏。
    那声音怔了许久才开口“死了……死了……”忽而狂笑起来,“死得好!他该死!万雨来,皇甫远驰全都该死!
    他叫完这句话的同时,洞中忽然明亮了起来。三人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看清楚面前所站之人,原是一个面容尽毁,一瘸一拐的老者,他的穿着显然不是中原地带的衣裳。他正在哈哈大笑着。
    老者平静下来后,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他们俩,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好,死得好!你们快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啊?快说!”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风熙言身后的皇甫心兰时,忽然面色大变.尖叫一声疾冲过来,将皇甫心兰生生扯出,拽到自己面前。风熙言因为刚才震碎巨石。受了内伤,虽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可是身体却无法作出相对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走皇甫心兰。
    老者握着皇甫心兰的肩,叫道“月真,是我啊,我是沙乌尔啊!你还记得我么?”
    皇甫心兰闻到他身上那股恶臭,简直没法呼吸,再被他紧紧地抱着,疼痛难忍,忍不住鸣鸣地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对这老鬼倒是很有效,老者立即松开手,语气疼惜地说;“弄疼你了吧,月真,这些年,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皇甫心兰抽泣着说“你、你说的那是我娘,她已经过世十年了。”
    “你娘?”自称沙乌尔的老者一怔,“不可能,月真,你才二十岁,怎么可能有女儿呢,你是骗我的吧。”
    他说的月真,就是当年中原有名的第一美人苗月真,十九年前下嫁给了武林第一世家驰骋山庄的少庄主皇甫远驰。这点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个沙乌尔却不知道。还当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只听他说“月真,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在苗疆的时候,曾经发誓要永远相守。你等着,我立刻就去杀了万雨来和皇甫远驰这两个伪君子,叫他们不敢再动你的脑筋!”
    他刚要动,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他们已经死了。太好了,月真,从此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再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了。”
    他正要紧紧拥抱吓得脸色发紫的皇甫心兰,风熙言已经以疾风之势掠至他的身后,劈出了一掌。沙乌尔大惊失色,连忙松开皇甫心兰,等到反应过来时,皇甫心兰已被龙超雪带到一丈以外的地方,而风熙言也悄然无息地退开了。
    “月真!月真!”沙乌尔朝着皇甫心兰再次冲过来,龙超雪从随身的袋子中撒出一把障眼粉,迷住老家伙的视线,带着皇甫心兰往洞外冲。沙乌尔见爱人被带走,凶性大发,正要追上去却又被风熙言纠缠住,不得脱身,气得对洞里的物品大开杀戒。
    龙超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皇甫心兰丢(她的确是用“丢”的,一点不夸张)到洞外后,立刻折回去找风熙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受了伤,那老疯子神志不清,搞不好比熊还难缠。这小子的命是她的,她没让他死,他绝不能死!
    风熙言原本打算单挑这个怪人,大不了拼死一战一他的内伤本来没有痊愈,现在遇上如此强悍的对手,如果自己无伤无痛的话,倒不见得会处于下风。可是两天之内跟两大高手对阵,内劲和气力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时间一长.渐觉体力不支。
    而那个怪人,看他使的是万雨来的武功,显然把他当成了万雨来,不但眼露凶光.还越杀越狠,仿佛要把这些年来万雨来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耻辱全都还回去一样,拼足了十成的功力。
    风熙言拔出了臂间铁环上的不回剑,那剑是楚汉时期锻造,此后又经过了六代名家的改造和锤炼而成,已达到了无形无影的境界,能随着主人能力的增强而增强,还可以感受到敌人的杀意而提升挥出的剑气。风熙言十三岁那年,师傅万雨来送给他作为礼物,从此这把剑随着他天涯海角,斩杀无数强敌。不过他也养成了一个习惯——不遇对手绝不拔剑,剑不见血绝不回鞘。
    不回剑果然名不虚传,锋利的剑气将老者沙乌尔的衣衫削得片片乱飞。但是由于风熙言本身的气力已低,它也发挥不出百分之百的实力。风熙言暗自叹息,自己死不足惜,好在人生欢乐,他都—一尝遍,就此死去也可以说是了无遗憾。
    只是还有什么放不下。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小鹿一样的天真无邪,脸上挂着婴孩一般的灿烂笑容,总是邋里邋遢,乱糟糟的头发,企图掩盖它本身的柔顺似的。
    那一夜……若是能重新来过,他还会流连于缎子似的发,月光似的眸,山泉巨石上的缠绵……他忽然想通了一切,什么美人好酒,名声金钱,全都比不上那一夜的美梦。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告诉她自己从来不能忘怀她的心声。自己死了以后,她应该会好好地活下去,以她那乱七八糟的性子,一定得嫁一个分外细心的丈夫才能容忍……
    思绪飘飞间,只觉沙乌尔的掌风已至头顶天璇处。如果这一掌真的劈下,自己便会无知无觉地抵达阴曹地府。此时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已经逃远了吧,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刷”的一声,头顶上的掌风顿时消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老鬼,换我来跟你玩玩。”
    风熙言惊怒交加地睁开眼,眼前不是阴曹地府,还是人间美景,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贱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龙超雪激战之余不忘瞪他一眼,“这声我先记下,收拾完老家伙后一起跟你算。”
    “你!”这下风熙言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原有的精致面具样,可以说是气急败坏,“我费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让你们脱身——你——”急怒攻心,他喉头一甜,几乎又要吐血,“你想气死我吗?”
    “要死不急于一时。”龙超雪挥剑格开沙乌尔,拉起风熙言施展轻功往外疾冲,“你放心,你那个小美人我已经丢到安全的地方了。
    谁在乎皇甫心兰啊,他在乎的是她,笨蛋!
    出了山洞,沙乌尔在攀爬速度上比不过以此为游戏的龙超雪,很快便落在了后面。
    刚站稳脚,风熙言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憋了许久的污血也喷了出来。龙超雪急忙跪在他身边,用布包里的手巾给他擦去唇角的污血。风熙言无力地一笑,看了一眼那张灰色的布,龙超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很久没洗了,但是该死的你现在别那么挑剔!”
    风熙言不再说什么,任由她轻轻地拭去残留在唇边的血渍。忽然一股暖意窜上心尖,索绕不去。如果他们早些时间能够相知相借,现在恐怕已经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也不至于会打得你死我活,互相猜疑个没完没了。
    说话间,沙乌尔已经攀上崖顶,直奔二人而来,口中狂叫着“月真!月真!把我的月真还给我!”边吼叫达胡乱拍掌,掌风所到之处,花草尽毁;乱石飞崩。
    龙超雪拔出剑道“看我结果了他。”
    风熙言按住她说“你去找皇甫心兰,我来殿后。”
    龙超雪很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连风熙言自己都感到藐视,他拉下脸来说“怎么,看不起我吗?”
    龙超雪哼了一声,拍拍他的脸颊说“就凭你?笑掉我的大牙!拜托你行行善,留几颗牙齿给我吧,我还想啃啃那些美味的香酥鸡呢。”
    说完提剑迎战。
    她的天分极高,不输给师弟,而且悟性极强,对付敌手的身手又很有一套应变措施。加上身形灵活,轻功俱佳,左躲右闪弄得那沙乌尔不知道该往哪里打才好。
    风熙言用力站起来,忽然听到呼救声,便往崖边寻去。这才发现皇甫心兰攀着崖壁,十分吃力地叫着“风公子,救救我啊,我快掉下去了……”
    原来龙超雪扔她的时候没注意地方,只以为是人都可以像她那样,在悬崖峭壁上穿梭自如,所以看都不看就把她放在了一个稍微能站住脚的突起上。结果皇甫大小姐当然失足,差点儿掉了下去。好在有些功夫底子,抓住了岩石,才能支撑到现在。
    “风公子;我——”她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风熙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把她拉起来后去帮龙超雪。
    沙乌尔看到皇甫心兰,顿时力量陡增百倍。无意再跟龙超雪周旋下去,他直扑过来。皇甫心兰吓得急忙躲到风熙言身后,风熙言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跟他说皇甫心兰不是苗月真完全是徒劳无功,只有硬碰硬地拼一拼了。
    沙乌尔跑到一半,又被龙超雪绊住,纠缠不清,顿时气得要命,怒吼道“滚开!”
    龙超雪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想得倒是很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人家。”
    沙乌尔怒道“胡说!”他的武功的确不如这两个小鬼,可是论及优势,却又得天独厚。别忘了苗疆人最擅长的便是使用蛊毒,多邪门的都有。只见他从破烂的衣服中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后,不一会儿便窜出一个虫子。紫色的身体,绿色的眼睛,说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把那竹筒倒过来,对着龙超雪说“去!”虫子便射出竹筒,直冲过来。速度之快,让她只觉得手脚一麻,便跪倒在地,动弹不得,全身好像被捆绑了几十斤的铁索一样。
    更为邪门的是,她居然连话都不能讲了。
    沙乌尔狞笑着说“小姑娘,这叫做噬骨毒虫,它会慢慢钻进你的骨缝里去,吃掉你的骨头。它吃的时候,你还会非常清醒,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叫喊,痛苦得很。等它吃完了,就会从嘴巴里飞出来,当然你没救了,好不好玩啊?本来我是给万雨来那个家伙准备的,可是他死了,只好便宜了你。现在我要把他们抢走的雪吻天视子夺回来,还有我的月真,月真!”
    他一边说,一边冲向皇甫心兰,一把将她抓住,沿着山壁很快爬了下去。
    风熙言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冲过去救皇甫心兰,而是冲至龙超雪身边,急切地跪下来问道“怎么样,真的不能动吗?”
    龙超雪试了试,果然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看来那个老疯子不是说着玩的,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得那么难看吗?她看了一脸焦急的风熙言一眼,在心中哀叹,如果真的要那么痛苦地死去,她宁可现在就由他结果自己。
    这样想着,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惜风熙言眼中显现出坚毅的神色,决然地摇着头说“不,一定有可以医治的法子,我们去找。”
    说完,他收起剑,将超雪抱起。
    超雪一惊,来不及反应时,他身上那股野性的清香味已飘人鼻中,即使混杂了血腥味,还是一样令她心旷神恰。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往上瞧去,坚毅的鼻梁,含情的唇角,他还是没有变。超雪合起眼皮,垂下睫羽,心里是一百万个为什么。
    第五章
    隋场帝被缢死在自己的宫殿中,从此大唐盛世占据了历史的舞台。许多人都知道,当时陪伴隋场帝在宫中的,是他的爱妃张丽华。但是还有一个人,知晓的人便寥寥无几了,那便是御医管翘楚。
    管翘楚医术非常高明,在民间行医,深得民心。隋炀帝招他进宫后,不但策封御医,还为他题字,光耀门媚。这对于自小清贫的管翘楚而言.真是莫大的恩宠。这份器重使得他一直留在皇宫,直到皇帝归西。
    李渊早就听说了他的盖世奇术,有意重用却被无礼地告知一臣不事二主。李渊虽有气,但看在新君登基,大赦天下的份上,也不好杀他。再加上他在民间极有口碑,于是便贬他为庶民,流放几间。
    管翘楚归隐后,一心钻研医学,著成一书《药王百草集》,然后仙逝。因他一生未收取任何弟子,也没有正式的传人。所以《药王百草集》便成为不知多少人抢夺的秘宝,就连朝廷都在悬赏追查它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一位姓楚的落第秀才拾到了这本宝典,细心研磨,终于学成,成为了新的药王。
    而他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管翘楚归隐之地,人称花神谷。
    花神谷位于蜀中的一座高山上,途中必经洛阳城。而洛阳,正是历来英雄云集,商贾交流的繁华之地。
    一辆清爽的马车在这家“久来客栈”的牌子下停住,车夫对着帘子里道“二位,这家客栈的掌柜,人好、不会欺生,二位今天不妨就在这儿歇脚吧。”
    一只手自门帘中伸出,撩起素白的帘子,是一个年轻人,眉目若画,笑可盈人。只听他轻笑道“久来,名字不错,就是它了。”
    “那我把牲口拉下去喂点儿饲料,您二位慢走。”车夫要帮助年轻人放脚垫,年轻人淡淡地摇摇手,轻盈地落在了地上。接着伸出双臂,自马车中又抱出一个俏丽的女子。
    车夫拉着马儿走后,他就那么自然地抱着怀中的女子走进去,完全不管客栈大堂中,满屋子人的诧异眼光。
    年轻人神色自若地吩咐掌柜说“要一间上房,好酒好菜尽管上吧。”
    这时一个虬髯大汉道“我听说一些道上的兄弟飞鸽传书,说是封喉浪子重出江湖。驰骋山庄的皇甫老大正在昭告天下,联合武林同道通缉第一杀手。”
    他旁边的人感到有些奇怪地问“这回风兮兮又杀了什么人?”
    虬髯大汉道“难道你不知道吗,驰骋山庄的皇甫心兰,皇甫大小姐被他掳走啦!”
    另一个白面书生道“不错,这风兮兮实在是色胆包天,连皇甫大盟主的女儿都敢掳,要我们这些武林人士怎么看得下去?这回二当家的联合了四大家族,誓要擒杀这个j贼!”
    虬髯大汉为难地道“只是我们之中,见过那风兮兮的兄弟并不多。”
    白面书生说“兄台不用担心,皇甫二当家的早已料到,所以绘制了这个滛贼的画像,明日就可贴满洛阳城。”
    虬髯大汉道“那就好办啦,只要我和弟兄们出马,管他什么封喉浪子,根本就是狗屁!”
    白面书生笑着道“有楼主出面,饶是那小子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处藏身。”
    他说完这句话后,瞥见了那位俊俏的年轻人,神色一凝,后面的话顿时卡住了。
    “高兄,何事皱眉?”方才的虬髯大汉问道。
    “那……那好像是……”白面书生指着年轻人。
    虬髯大汉看过去,心领神会地拍拍他说“小夫妻恩爱,高兄就不要煞风景了。”
    那年轻人看也不看大堂中的众人,要完东西后,便兀自上楼。
    他的衣服是上好的白锦缎织成,腰间的银色流苏凭添一份华贵,衣角的精美刺绣摆明了是城里著名锦衣坊的手工活儿,这一切都显示出他不是一个会在小地方亏待自己的人。
    而他怀中的女子呢,虽然粗衣布鞋,可是天生丽质,眉目间自然流露出一股灵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平常的乡野村姑。两人衣着反差如此之大,也难怪众目睽睽那么久。
    领二人上去的小二下来后,白面书生便拉过他来询问一番。
    “人家是小夫妻,小娘子有些不适而已。方才歇下了,没事。”小二热络地说,手里那锭沉沉的银子还没捂热呢。
    白面书生定定神,觉得自己肯定是多心了。封喉浪子哪有那个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群雄密集的洛阳城?这里可是驰骋山庄的根基所在地啊!
    这样一想,他完全放心了,又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这大堂里的人哪会想到,向来胆子大到目中无人的封喉浪子,刚才正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了!
    合上门,风熙言试了试水温,不烫不凉。他犹豫片刻,对靠在床头的龙超雪说“赶了这么久的路,洗一下吧。”
    龙超雪无法回答,只好避开他询问的视线,咬着下唇垂下眼睛。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横过身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慢条斯理地开始给她脱去衣物。
    龙超雪急得想反抗,可惜不能动也不能说,只好任凭他动手除去了那些已经看不出颜色来的衣服。
    风熙言将她放人水中,拿起湿布轻轻将水浇在她的肩头上说“可别以为我愿意看你的身子,我也是被逼不得已。本来已经够丑的了,要是再脏,可怎么见人。”
    龙超雪气得直想踢他,可是没法付诸行动。
    她先是恨那个沙乌尔,弄什么烂七八糟的噬骨毒虫子,害得她落到这样的境地;接着恨起风熙言,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这个时候还用那条又毒又贱的舌头损她;最后她开始恨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没用,早知道丢开皇甫心兰之后,自己逃命就是了。反正那老疯子也对她不感兴趣,何苦折回去管那小子的死活,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她不明白自己,也不明白风熙言,刚才在大堂里就可以听出来,那个皇甫远骋是动真格地要他死。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什么还愿意不顾一切地带她出现在洛阳,前往花神谷寻求解药?救活自己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他这个第一杀手,没有万金是不会出手要人命的;相信没有万金他也不会出手救人命。可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费解。
    他到底想干吗?要她欠他人情吗?他是杀手耶,要人情做什么?还是,他觉得出于同门的份上,应该帮帮她吗?鬼话.这理由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人。那么,他是想打探皇甫心兰的下落吗?可是如果他要找皇甫心兰,当初为什么不管她,反而跑来救自己呢?
    她真的想不明白。
    在龙超雪的胡思乱想中,风熙言已经给她洗好了澡,穿上衣服,将她抱起再次放在腿辣文+辣文上说“既然你没办法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就凭自己的感觉喂你了。
    他夹了一筷香酥鸡道“你当日在山顶上说,要留几颗牙啃啃这玩意,我就要了。尝尝吧,明天出了洛阳,就没有新鲜的饭菜好吃了。
    说着,将鸡块凑到她的嘴边。龙超雪真是饿了,当即吞了下去。果真是香味四溢,好不快活。再抬头看时,却发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中有着无限的温情。这时的他,既不是那个戴着精致面具的风兮兮,也不是那个成天讨人嫌的师弟风熙言,而是师傅去世,山崖巨石上的那个熙言,她的熙言……
    被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的大眼一看,风熙言顿时心中一紧,连忙撤去眼中的柔和,恢复了淡淡的冷漠,继续将筷子伸向下一个目标说“糖醋锦鱼呢,要不要?”
    龙超雪从来不吃鱼,连忙闭紧了嘴巴不张开。风熙言等了一会儿,苦笑道“我明白了,你怕刺。”他遂低下头,以唇舌挑出所有的细刺后,再放到她嘴边。龙超雪愣愣地看着他剔刺的表情,忘记了自己的嘴巴已微微张开,于是就这样没防各地被喂人了一口生平最讨厌的鱼。
    那鱼肉肉汁鲜美,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难吃。其中,还混合着其他的味道……是他的吗?
    就这样,这餐饭在风熙言一个人的独自言语中结束。
    他为她拭去唇角的饭粒,把她平放在床上说“非常时期,将就一下吧。”说完和衣躺在龙超雪的身边,但是中间隔了一把剑的距离。
    龙超雪不能动,他也不动,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这样过去了很久,超雪终于顶不住睡意的侵袭,呼呼人梦去了。
    半夜的时候,超雪被一阵酸痛弄醒,浑身开始有了感觉,却是一种异物在体内上窜下跳的感觉,每个关节都剧痛无比。偏偏她还不能动不能喊,只能任冷汗涔涔流下。
    剧痛中,她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碰到了身边的风熙言,立即把他惊醒了。点亮油灯后伏在床边看到她的异状,他的眉立刻皱得死紧,伸手抚着超雪的脸颊连声道“宝儿,看着我,”他大声地命令道“快睁开眼看着我!
    恍惚中,她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从来没有过的温暖,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宝儿,宝儿……”像师傅,却又比师傅年轻有力、低沉柔软。
    她一定是快死了,要去跟师傅做伴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师傅一个人在下面孤苦伶仃。自己反正也是无牵无挂,自小孤独惯了,到哪里都是一个人过……只是,只是,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还有几分不舍?
    努力地眨了几下眼,周身的痛感忽然缓解了些许。超雪困惑地睁大眼睛,感到背后一股暖流通过全身七筋八脉顺走全身,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只烦躁的虫子制造的马蚤动渐渐地安静下来,归于平静。
    她的背后——熙言?
    他松开手,自后面一把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身躯。不稳的喘气声表明他实在是用力过度,现在气息紊乱不匀。超雪无法动弹言语,否则她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二天一大清早,风熙言便抱着她上了路。这次他换了马匹,二人共乘一骑,而且丢掉了许多不必要的行李,连被褥都只带了一条。蜀地的山势奇险,如果行李累赘的话,反而事倍功半。
    昨晚他一定消耗了许多体力和大气吧,现在脸色都有些没恢复过来。趴在他的背上,超雪闷闷不乐地想着昨天夜里模糊时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让她非常牵挂不舍的声音。如果不是那个声音的呼唤,自己一定会稀里糊涂地去阴曹地府吧?说来也怪,中毒以来,她居然没有想过会不会死,甚至一点都不紧张,只是一味沉湎于过去和虚幻的感受,她真是没治了。
    上花神谷的山路,开始变得崎岖难行。一路上有无数美丽冶艳的花朵盛开,饶是灿烂夺目,可惜多半有毒,不能沾染。
    中途休息时,熙言放下超雪,解下水袋说“很快就到了,一定会有救的。”
    他的声音,就像昨晚的那个声音一样温和有力。超雪眨着大眼睛,运转所有的脑细胞,还是想不明白原委。
    熙言将水袋小心地凑到超雪的唇边,避免她在喝时呛到。然而凌空一支飞缥射来,在水袋上扎了个洞,水咕噜咕噜地流了出来,很快便淌了一地。
    风熙言冷然看了一眼手中空荡荡的袋子,超雪清晰地看出,他的眼中有了凝然的杀气。
    他抛下水袋,缓缓起身。不远处,几十条身影窜了出来。超雪认出,那些人正是昨天客栈里聊天的虬髯大汉一伙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兄弟们,他就是风兮兮,杀了他就可以得到驰骋山庄的赏钱五千两!再把他的人头交到衙门,说不定还能被朝廷封个一官半职哪!”
    虬髯大汉一声高呼,手下人个个振奋道“果然是条好财路,全凭大哥指点!”
    这群人,还没得手就想着分赃,超雪知道这种货色,熙言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说得过分一点点,就算要他杀还嫌脏了他的手。
    只听风熙言淡淡地道“你们弄洒了我的水。”
    虬髯大汉道“便是弄洒了又怎地?昨天在客栈,还道你们是对私奔的小夫妻,想不到今天一看洛阳城的布告,才知道爷爷差点儿被你们糊弄了过去。风兮兮,你有种,敢从老子的眼皮底下过,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兄弟们,上!”
    几十个人,顿时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几十人中有人手臂与身体分家,有人两眼大睁倒在地上,还有人手上的刀剑全部少了半截。
    风熙言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圈子的中心,淡淡地道“你们弄洒了我的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招呼方式。”
    虬髯大汉大惊,他身为金玉楼的楼主,手下都是些正宗的练家子,居然这样轻易地就被打下阵来,连人家怎么动手的都没看清。他大吼一声“该死的恶贼,伤我金玉楼的兄弟,纳命来吧!
    超雪心里想,不愧是金三楼的楼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该叫败絮楼才合适。
    虬髯大汉名叫马金玉,他手下的金玉楼,是专门在江湖上帮人捉拿通缉犯,领悬赏金过日子的门派。虽说武功是不济了点儿,但是由于人手众多,倒也算个名堂。
    不过此刻他这个威风惯了的楼主,显然在风熙言面前和一只唱戏的猴子没有两样。人家稳稳地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他却在那儿蹦来跳去地寻找攻击点,可不是滑稽透顶么。
    龙超雪原想这马金玉是自找苦吃,死不足惜。所以认为风熙言一定会速战速决,将他送到阎王老子那儿去。可事实上,一直到前一刻,风熙言也的确是这么准备的,然而当马金玉看到人手全倒,只剩孤家寡人的时候,先是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然后嘶嚎一声“该死的恶贼!还我兄弟的命来!”
    说罢不顾一切地冲撞上来,其刀法已然没有了路数,只是乱打乱砍而已。
    风熙言一拧眉峰,刀也不用,单是抬起一只手,便擒住了那马金玉的右手,“咯”的一声,马金玉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可是他换左手又攻,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嘴里一个劲地叫道“恶贼!我要为兄弟们报仇!”
    这种时候仍然想着报仇,而不是妄顾自家性命。风熙言淡淡地抿起唇,松开了手,“你走吧。”说罢转身走向龙超雪。
    “恶贼站住!”马金玉捂着断臂迫在后面喊道。
    风熙言回头,“立即找大夫,或许你的兄弟还不至于死绝。”他这句话倒没有骗人,方才攻时,多半是攻的下盘或手腕,鲜少有伤人肺腑要害的。
    马金玉闻言,犹豫了一下,便愤愤地转身去救治兄弟,也正是他这种义气,使他免了一场杀身大劫。
    “好一个封喉浪子——风兮兮!”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远处所站的,乃是一个少林和尚。雪白的胡子,黄|色褪色的袈裟,右手一支木杖。他所站的地方离这里少说也有七八支,可却能毫不费力地将声音传过来。
    ”老和尚不简单嘛。”风熙盲随口说道,弯下腰欲背起龙超雪,离开此地。
    “站住。”和尚手一伸,合十道“老衲法号悟德,施主,若是不能将老袖打倒,怕是不能前进半步。”
    风熙言停住,看了他几眼,冷冷地道“你叫悟德?”
    悟德道“正是。”少林悟德方丈,久富盛名。
    可是风熙言并不放在眼里,甚至是一副根本没听说过的表情,奚落道“我看你应叫缺德才是。”
    悟德一拧眉头,“施主何出此言,奚落老袖?”
    风熙言挽起袖口道“你不就是冲着驰骋山庄那老家伙的狗命来杀我的吗?目的如何我且不管,你可看见我背上背的是谁?”
    悟德一看,道“不知。”
    风熙言说“这是我师姐,她中了毒,若是没有及时得到药王的医治,恐怕要死。我好不容易出了洛阳上了花神山,却被你拦住。你说,如果她是因为你而被耽搁,死于非命,这条人命是不是要算在你头上?你身为出家人.身背一条无事人的性命,不是缺德,又是什么?”
    悟德一怔,“这……”龙超雪确实和驰骋山庄并无任何瓜葛,若是真的有三长两短,的确难以向天下苍生交代。悟德又凝神看了看,疑惑道“她真是中了毒么?”
    “废话!我有必要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冒死上花神山?”
    悟德略一思索,道“那么,把她带回少林少室山去治疗吧。”
    风熙言险些摔到,一股怒火喷出,“老和尚,你是不是脑袋坏了?不要说我师姐撑不到你那个狗屁少室山,即使她能撑到那里,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能救治得了她?”
    他几次三番出言不逊,悟德怒道“施主可是非要上花神山不可?”
    风熙言扬声说“正是!”
    “那便恕老油无礼。”禅仗一横,阻住去路。
    “我就知道早晚还是这一套。”风熙言冷冷地道。看看方才那些人丢下的残败兵器中,尚有一柄完好的锈剑,于是脚尖一踢,握在手中,再次转向老和尚道“放马过来。”
    武林人士,最忌别人瞧他不起。悟德虽说是得道禅师,却也还是肉骨凡胎,不由得心中气恼。想你风兮兮,即使再怎样艺高人胆大,也不该如此放肆!当即下定决心,要在此处给他一个教训。
    两人一老一少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你一剑我一杖,足足过了三百多招还没分出胜负来。停顿的片刻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却谁也不愿意甘拜下风。
    那悟德还要举杖而上,风熙言忽然站直了身体,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铜环。红色宝石荧荧一闪,悟德尚未反应过来,一柄透亮的宝剑被风熙言执在手中,举剑相向。
    “这是……”悟德眼尖,就算对兵器无甚了解,也看得出是柄绝非寻常的剑。
    僵持之中,只听一个声音朗笑道“何必何必,两位就算有新仇旧恨,也不必选这花神山做个了结呀!”
    悟德与风熙言同时望去,见是一个中年儒土,白袍羽扇。虽说不上是仙风道骨,可也不同凡人。只见他摇扇而下,站到两人中间,又是和蔼地一笑,“两位,我不管你们是江湖上的何许人物,但是要在我花神山打架,楚某就绝对不许。”
    楚某这个称呼,令风熙言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你就是药王的弟子楚宵阳?”
    中年人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药王弟子,我可不敢当。在下只是侥幸运气好,得以一窥药王宝典。小兄弟这么说,实在是折煞了楚某。”
    风熙言急切地说“我不管你和管翘楚有什么渊源,但是既然我来到花神山,有什么目的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吧?”
    楚宵阳一愣,说“为了求医?”
    风熙言收起剑说“正是!”
    “那么很遗憾,楚某已经不再行医济世了。”
    此言一出,风熙言大惊,“为什么?”
    楚宵阳神色中漫过一片痛苦,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何况别人,罢也,罢也。”
    他的声音虽轻,却被耳力过人的风熙言捕捉到了,不由得心神一凝。想他原来是个多情的男子,对他的敬佩也深了些许。
    那禅师悟德,见突有另外的人杀出,阻止了自己为民除害,有些不悦。但既然是名嘈一时的神医,也不便发泄,更不便再开杀戒,于是收了排杖说“既然神医说话,老袖必然要给个薄面。”
    楚宵阳作揖道“多谢掸师。”
    悟德继续说“但是风兮兮和江湖人土的恩怨,却不可能一笔勾销。罢了,来日方长。风兮兮,这笔账,老衲先记下了!”
    说罢,转身而去。
    楚宵阳轻叹一声,也欲离去,却被风熙言闪身挡住,凝视一刻后,风熙言拧眉道“请先生救人一命!”
    语气甚是诚恳至极。
    楚宵阳看了看他手中那柄宝剑,静默了一下答道“本来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可是楚某已经决定息隐,更何况,阁下手染无数人命,血债累累,单这一点,就请恕楚某无法从命。”说完即转身离去。
    然而一柄剑横在他的颈口,风熙言在背后问“当真不救?”
    “恕难从命。”他决然答道。
    停了一下,楚宵阳感到横在颈前的长剑轰然坠地,他哑然地回过头,风熙言撩起长袍,跪于身前。
    “你——”
    不单是楚宵阳,就连树下无法动弹但是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龙超雪,也惊讶得不得了。若不是没办法说话,只怕早就喊出来“你这是干什么”的话来了。
    风熙言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先生,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请尽管放心,只要先生开口,无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万望先生无论如何.救救在下的师姐!”说完他深深地低下头去,长跪不起。
    楚宵阳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掉转视线,望着龙超雪。片刻之后,他眼底的涩然退去,淡淡地一笑,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阿滟,若是遇上了你,救是不救?”
    言罢伸出手,扶起风熙言,“起来吧,封喉浪子为救他人长跪不起,传出去怕不把江湖人士惊到下巴脱臼。是我小家子气,与那些俗人一般见识,还请原谅。”
    风熙言喜出望外,赶紧回到龙超雪身边,握着她的手连声说“我就知道会有办法的!你看,这不是成功了么?”
    龙超雪被他紧紧握着手,竟然也感觉到了一丝暖意,这让她惊诧不已。要知道早就失却知觉的身体,除了麻木就是痛感,这来自宽大掌心的柔和,是她中毒以后第一次体会到!
    这份温暖,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扯动嘴角,露出个勉强的笑容。虽然微小,却被风熙言看见了,他喜不自禁地连声说“你笑了,是吗?我看见你笑了,这说明我们一定有希望!”
    这个傻瓜为了自己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从那些悬赏捉拿他的武林人士眼皮底下上了花神山,还与人争斗,给人下跪。天下第一杀手封喉浪子,不是很注重面子和尊严的吗?即使在武林第一世家——驰骋山庄,面对那么多人的软硬兼施,都不见他有丝毫的奴颜媚骨,卑躬屈膝。此刻却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下跪,只是为了能救一个对他深恶痛绝,甚至几次想要至他于死地的人。
    龙超雪别过视线,心里乱成一团麻线。
    第六章
    二人随楚宵阳上了山,山间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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