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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冽的眼神,却奇异地灼人,在她震颤的心房,烧融一个洞。
    他扣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拉她起身,圈在自己怀里。
    「抱歉,叶总裁。」他转向一脸愕然的叶承绍,唇角拉开微妙的笑弧,笑意却不及眼底。「这女人我很中意,她是我的了!」
    第四章
    酒店老板竟然跟客人争风吃醋,抢自家店里的小姐?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闻。
    也是丑闻。
    但关彻不在乎,当着一室震惊的政商名流面前,将夏真季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他不许任何人碰她,也明白宣示她是属于他的。
    叶承绍自然十分恼火,但关彻提出交换条件。
    「你的女婿乔旋不是想在台中选立委吗?这里的地方势力我很熟。」
    叶承绍似乎嗅到了他话中涵义,怒火稍熄。「你的意思是你肯帮忙?」
    「我会尽我一切力量,一定把他送进国会。」他承诺。
    叶承绍思索片刻,忽然笑了,比起女婿未来光明的前途,一个风尘女子算得了什么?
    于是,两个男人达成协议,叶承绍不再找关彻麻烦,继续寻欢作乐。
    但夏真季可麻烦了,被关彻强硬地拖回私人办公室,一关上门,阴郁的黑眸便咄咄逼人地镇定她。
    他在冒火。
    她再迟钝也看得出他情绪正。「你、你想怎样?」嗓音不争气地颤抖。
    「你说呢?」他冷笑,一把将她推落沙发,双手箝住她纤肩,强悍地俯视她。「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她鼓起所有的勇气与骄傲反问。「我只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个主顾客。」
    「你打算将自己卖给叶承绍!」他厉声咆哮,话中满是指控意味。
    「对!我是想将自己卖给他。」她不明白他凭什么指控她。「不行吗?」
    「你——」他气恼不已,掐住她肩膀的十指收紧。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她,她却高傲地扬起下颔,不肯示弱。「都已经来到这种地方,你还认为我能不陪出场吗?我只是决定了,既然迟早得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就卖给能出最高价的那个人,而且只卖给他。」
    这也是赵铃铃教她的,聪明的女人只需侍奉一个男人,便能彰显自己的价值。
    「你就这么想要钱吗?」他严厉地逼问。「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卖出去?」
    她咬唇不语。
    「夏真季,你说话!」
    「对,我是想要钱,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快点过跟以前一样的好日子,我不要再吃苦了。」
    他蓦地狠狠推开她,像推开某种令他嫌恶的东西似的,那般毫不容情。
    夏真季受伤了,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又添上一道疤。她用尽每一分力气紧紧咬住激颤的牙关。
    不可以哭,不可以在这男人面前表现一丝软弱,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不想再失去最后的自尊……
    「我跟圣恩打听过了。」他突如其来地说。「他说你们家的公司在十年前爆发了财务危机,申请重整,你爸爸因为涉嫌操纵公司股价,遭到检察官起诉,送进牢里关了几年。你妈妈因为大受打击,精神失常,现在住在疗养院里——」
    「那又怎样?」她尖锐地打断他,面色苍白。
    「你爸妈手上握有的公司持股,跟其他资产都必须出脱来偿还债务,你们家是破产了,连房子也被拍卖,但也没什么,顶多你不能再做回以前的千金大小姐而已。难道你们不能从头再来吗?你不可以像一般市井小民那样安安分分过日子吗?」
    她也想啊!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过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物质享受,只要她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就好。
    但她不能,因为她有个出狱后便四处闯祸的爸爸……
    「你一定要这么虚荣吗?夏真季,一定要这么贪图荣华富贵?」
    他一字一句,都鞭在她的心上,鞭出一道道血痕——他不懂,他根本什么也不懂!
    她愤恨地瞪他,眼眸酸楚着,泪胎暗结。
    他也回望她,眼潭很深,很黯沈,她在他眼底看见自己倔强的容颜。
    「你真的那么想要钱?」他哑声问。
    「……」
    「既然这样,你卖给我吧!」
    「什么?」她震住。
    关彻微微一笑,很冷诮、很自嘲的微笑,他点燃一根烟,缓缓吸吐着。
    烟雾迷离,她凝视他的眼神也迷离。
    他怱地弹弹烟灰,仿佛觉得她傻愣愣的模样很可笑。「别那么看我,出个价吧  !」
    她无语,仍是怔望着他。
    「我想我们就签五年——不,三年就好。」他沙哑的嗓音缭绕在烟雾里,有些令人听不清。「这三年,你要负责给我一个家庭,当我贤慧的老婆,或许帮我生个孩子,但这个不勉强。」
    他买她,是要她当他老婆?
    夏真季蓦地倒吸口气,杏眸圆瞠。「你疯了!」
    他冷笑。「我看起来像疯子吗?」
    那为何要她当老婆?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芳心在胸口急促地震颤。她知道他少年时曾经迷恋过她,但……
    「你不可能还爱着我吧?」
    「你这种虚荣的女人,有哪一点值得我爱的?」他笑了,笑声凌锐如刀,刺伤她。
    她的心颤抖地蜷缩。
    也对,她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还爱她?他对她,只可能有嫌弃。
    夏真季痛楚地闭了闭眸。「那么你是恨我了,你想乘机报复?」
    「我有那么无聊吗?」他语带揶揄。
    「那到底为什么?」她又羞又恼,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样的交易,难道只为了作弄她?
    他深沈地注视她,片刻,捻熄了烟,大掌擒住她脸蛋。「我买你,只是买一个梦而已,一个我年轻时候常常作的梦。」
    一个……梦?她怔忡。
    他用拇指轻轻揉捏她尖俏的下巴。「你也许不晓得,以前的你对我来说有多么可望而不可即,你是梦,是我永远也抓不到的梦,我想跟你约会,想更接近你,想抓住这个梦……」
    他喃喃低语,眼神蒙胧,她有种错觉,他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在跟过去的自己。
    她莫名地感觉到痛,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你出个价吧!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你三年?」他沈声问,话里大有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都在所不惜的意味。
    她全身颤栗。「我很……贵的。」
    他又笑了,这次,是一种淡薄的、好似随时会烟消云散的微笑。「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赚钱是件不容易的事,拚了命地到处打工,就是希望能多赚一点钱,可我现在却发现,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简单的。这世上有许多事,比赚钱难多了。」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我会花你很多钱?」她的心持续痛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痛。
    「我说过了,凡是金钱能解决的事情,都很简单。」
    真那么简单吗?现在的她,可是被庞大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夏真季苦涩地敛眸。「既然这样,你大可以花钱买别的女人,不一定非得是我。」
    「你说的对,也许我不应该买你。」他抬起她下颔。「可我说过了,我真正想买的,是一个梦。很久以前,你曾经是我的梦,我可以为了想跟你约一次会,存半年的钱……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的心情了,那种为了想得到什么,拚命努力的心情。」
    那股单纯的傻劲与执着,他已经失去了,而且,已经失去许多年了。
    「也许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有?」
    「也许吧。」财富、权势、女人,该有的,他都有了。「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现在反倒是你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了。」
    她身子一凛。「你打算嘲笑我?」
    「那也是我的权利。」他无声地微笑。「毕竟我会花一大笔钱在你身上,不是吗?」
    她默然,贝齿用力咬着唇,咬出一个深深的凹印,几乎见血。他看着,胸口一震,倏地倾下身,吻住那楚楚可怜的唇办。
    她呆了,一时忘了反抗,由他放肆地侵略,他的吻一点也不讨人厌,虽然有几分霸道,却有更多只可意会的温柔。
    她觉得,他不是在蹂躏她,而是呵护着,他吻的也许不是她,是他年少时的梦,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轻蔑她……
    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正受宠,有多久没人这样好好疼她了?她只想听谁说一句——
    真季,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只想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拍拍她……
    「夏真季,你要签约吗?」他低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揪住他衣襟。
    她没有立刻答应。
    但她答应还他一个约会,她十五年前欠下的约会,或许他早就不在乎的约会。
    她只是很想弥补他,不管他需不需要这样的弥补,她欠他的,得先还清。
    夏真季注视镜中的自己,她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眼皮由于昨夜辗转难眠浮着淡淡的黑影,她的眼神,已不似少女时期那般清澄透亮,而是氤氲着复杂的水烟。
    她已经不年轻了,岁月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想,他或许会失望。
    如果他想要的是以前的夏真季,那她,已经不是了……
    门铃叮咚一声,敲响她防备不及的心,她轻颤着,最后又拿梳子刷了刷发,直到乌亮,才忐忑不安地前去应门。
    门外,他挺拔地站着,套一件黑色皮衣,发色墨黑,瞳眸也黑如子夜,就连肤色,也是阳刚的黝黑。
    他像个横行于黑夜的恶魔,她从没见过比他更适合黑色的男子,他不帅,一点也不,眉角那道刀疤更称得上丑陋。
    可他,却自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魅力,冷酷、强悍,阴郁得很迷人。
    至少她乍见他时,芳心会不争气地狂跳……
    「你就穿这样?」关彻也正打量她,神情却是不满的,眼潭郁着黯影。「你瞧不起我吗?」
    瞧不起他?怎么会?夏真季暂停呼吸,讶然望向自己——白t恤、牛仔裤,不够亮眼吗?
    他蓦地层臂拽她,将她强硬地拉回屋里,下命令。「换一件!」
    「可是——」
    「换一件!」他厉声强调。「你的房间呢?在哪里?」
    她蹙眉,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指了指方向。
    他瞪她一眼,大踏步走向她卧房,悍然的形影在推开门时的那一刻,诧异地定格。
    他看到的,是一间很窄、很小、采光很不好的房间,房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布衣橱,一张折叠式写字桌,桌上搁着一杯凉透的茶,还有一本摊开的书。
    窗帘是拉起的,窗外却正对着另一栋公寓的水泥墙,似乎怕有人从窗边爬进来,还装了铁栅栏。
    铁架上,立着一盆绿色盆栽,这也是房内唯一的生机,其余只是令人透不过气的深沈。
    她就住在这种地方?睡这种房间?
    关彻愕然,他不是没吃过苦,不是没见过比这里条件更差的环境,但她可是个曾经被豢养在城堡里的公主!
    他咬了咬牙,没经过主人允许,迳自拉开布衣橱的拉链,扫一眼,又慌张地立刻拉上。
    「吓了你一跳,是吗?」夏真季幽幽扬嗓。「我以前光是更衣室,就有这房间的三、四倍大。」她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收好书。
    他默默注视她的动作。
    她洗好茶杯,拿干毛巾擦擦手。「好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吗?」
    他倚在客厅墙边看她,动也不动。
    她秀眉一扬。「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小,我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他眼角一凛,率先迈开步履,走在她前面,他自顾自地下楼,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彷佛在气恼什么似的。
    对谁生气呢?她吗?
    夏真季无言地沈思。因为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而不是优雅飘逸的洋装,因为她不再是他梦想中的那个女神,所以他生气了吗?
    那她也没办法啊……
    「上车。」他领着她来到一辆跑车前,为她开车门。
    幸好跑车不是跟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是黑色,否则就太像黑道大哥出巡了——是一辆天蓝色的捷豹敞篷跑车,线条很犀利,富侵略性,内装融合着俐落与优雅。
    有人说,从一个男人的车便可窥视他的性格,她很意外他没有买一辆黑头车,也没用一扇涂黑的车窗保持神秘。
    他在阳光下开敞篷车,如此运动开朗的形象,实在跟他很不搭。
    好矛盾……
    「干么这样看我?」关彻察觉到她专注的眸光,脸颊奇异地灼热着。
    她连忙调开视线。
    他看她一眼。「你想去哪里?」
    「应该说,你想去哪里?」她反问。
    他眯起眼,看她刻意别过脸蛋,不看他,稍稍调整了下坐姿,似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
    他微笑。很好,感到不自在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去吃东西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他提议。
    「嗯。」她点点头。
    他蓦地踩下油门,跑车闪电加速,惯性作用力令她狼狈地前倾,她轻呼一声,急忙抓住门把,稳定重心。
    看来他开太快了。他放松油门,缓下车速,她惊魂甫定,抚着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嗤笑。
    「笑什么?」她没好气地嘟喽。
    「没什么。」他收敛笑容,专心开车,笑意却仍在眸中偷偷闪耀着。
    他戴上墨镜,开着敞篷车,迎风奔驰,风吹乱了他的发,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肩上,他忽然觉得心情很不错,几乎想哼歌。
    「可以听歌吗?」她问。
    「我只有摇滚乐,你听吗?」
    「好。」
    他按下按钮,将音量开到最大,猛然爆出的乐声又令她惊跳一下,他偷笑,斜眼窥视她从一开始的茫然不悦,到逐渐学会享受乐曲丰富且强烈的节奏。
    「这是oasis,绿洲合唱团。」他介绍。「曲名是cast  no  s adow。」
    她睨他一眼,微斜的唇角大有「我又没问你」的娇嗔意味。
    他又想笑了。今日他的情绪起伏似乎特别大,不久前还恼火着,现在又为她每个细微的动作与表情感到好玩。
    前方红灯亮起,他停下车,再次偷窥她,她似已完全沈醉在音乐里,藕臂放上窗框,脸蛋搁浅在臂弯里,痴痴地欣赏街景。
    不知怎地,她这样的姿态令他联想起小狗,小小的脚爪攀着窗,热切地注视着窗外的小狗……
    无声的笑震动他胸膛,他拚命忍住,奇怪街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她正定定瞧着一家冰淇淋店。
    那么想吃吗?他心弦一扯,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柔。「夏真季,我们停——」
    一串手机铃声忽然唱响,打断他来不及出口的话。
    「抱歉。」她对他道歉,接起电话。「喂……是,我是……」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令她神情陡变。「好,我马上过去!」
    他拧眉。「怎么了?」
    她没立刻回答,转过头来看他好一会儿,眼神明灭不定,似是欲言又止,片刻,她终于宣布。「我要下车!」
    「什么?」他愣住。
    「对不起,我有急事,我们改天再约好吗?」
    这什么意思?他眼神一时空白,不敢相信地瞪她。「夏真季,你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你耍我?!」他粗声咆哮,脸色铁青,怒焰在胸口张扬——经过十五年,她又再次放他鸽子?她怎敢这样侮辱他?
    夏真季感受到他炽烈的怒意,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仓皇地摇头。「我不是要你,拜托你,我真的得——」
    「不准乱动,坐好!」他蓦地狂踩油门加速。
    她措手不及,被震得东倒西歪,他视若无睹,狂野地在路上飙速。
    「关彻,你别太过分了!」她恼了。「让我下车,不然我要跳下去了!」
    他不屑地横她一眼。「你不敢跳。」
    「你——」她一窒,被这样的挑衅激怒了,伸手解开安全带,握住门把,不顾一切地想打开车门。
    「你疯了!」他斥责她鲁莽的举动。
    「我非下车不可!我一定得赶去——」
    「赶去哪儿?!」他怒吼,空出一条臂膀,强悍地箝住她不安分的手。「你该死地到底想去哪里?!」
    「我要去看我妈,去精神疗养院!」尖锐的嘶喊拔峰而起,震撼了他,更震撼了夏真季自己。
    她颤着唇,脸色刷白,喉间涌上一阵难堪的酸楚。
    他缓缓停车,深呼吸数次,镇定心神,才沙哑地扬嗓。「刚刚打电话来的人是你妈?」
    「……是护士。」
    「你妈出事了吗?」他蹙眉。「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载你去。」
    她别过雪白的脸蛋。「我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他想问,却没开口,因为他从她紧抿的嘴唇看出一股不轻易折服的倔强。
    她不想让外人介入自己不堪的家务事吧?
    一念及此,他悄然叹息,倾过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坐好,我载你去。」
    关彻愕然注视着这一幕。
    她精神失常的母亲,可怜兮兮地啜泣着,蜷缩在房间角落,不许任何人靠近,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好似一头无辜的小鹿,怕猎人伤害。
    「她早上闹了一场,还说要跳楼自杀,我们帮她打了镇静剂,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了,可她醒来后就一直是这样。」护士解释着。「我们想,还是请你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比较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夏真季跟护士道谢,等她离开后,才慢慢走向自己的母亲,后者见她逐渐靠过来,反应是惊骇地左顾右盼,似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夏母颤抖着嗓音,脸色发白。「你、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夏真季柔声安抚母亲的恐惧。「你瞧,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啊。」她举高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夏母见她身上并无「武器」,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表情仍警戒着。「你是谁?」
    一旁的关彻听了这句问话,骇然震住,夏真季却像是习惯了,淡淡一笑。
    「我是真季啊,妈,是你的女儿。」
    「你是……真季?」
    「对。」
    「是我的女儿?」
    「嗯。」
    夏母蹙眉,歪头打量她,似乎很奇怪自己打哪儿冒出一个女儿,又像在脑海里勾勒她的五官,试图唤醒记忆。
    「可是我不认识你。」最后,她单纯地下了结论。
    「你只是忘记我了。」夏真季温柔地低语,她看着母亲,依然微笑着。「因为你最近记忆力不太好了,所以才忘了我。」
    「是吗?」夏母半信半疑。
    「可你一定记得这个。」夏真季朝关彻比了个手势,请他递过来两人特地买的蛋糕。「这家的蜂蜜蛋糕是你最爱吃的喔!」她掀开蛋糕盒。
    夏母见了,眼神一亮,抢过蛋糕,立刻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狼吞虎咽。
    「好吃吗?」夏真季笑问。
    夏母频频点头,马不停蹄地吃着。
    「吃慢点,小心噎着了。」夏真季端来一杯牛奶。「来,喝一点。」
    「嗯。」夏母又吃蛋糕、又喝牛奶,兴高采烈,咧开爽朗的笑容。
    夏真季蹲坐在旁边,默默望着母亲进食,也不多说什么,偶尔拿出纸巾,替她擦拭嘴角。
    关彻心弦一紧,别过头。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体内有股酸意密密麻麻地漫开,侵略他五脏六腑。
    夏母连吃好几块蛋糕,饱了,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好好吃!」
    「还有喔。」夏真季像对孩子说话似的,放轻语气。「我多买了一盒,请护士小姐放在冰箱里了,等你想吃的时候再跟她说,让她拿出来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夏母热切地点头。
    夏真季又继续跟母亲说话,都是些言不及义的对白,整个过程夏母都没有认出这女儿的迹象,只把她当成一个和善的陌生人。
    她的亲生母亲,已经不记得她了,她等于是被母亲抛弃了,就跟从前的他一样……
    关彻暗暗掐握掌心,调匀急促的呼吸。
    半小时后,夏真季终于将母亲哄睡了,两人安静地退出病房,她又找到照顾母亲的护士,拜托对方多多照顾。
    「我妈妈就麻烦你们了。」她真诚地请托。
    「放心吧,夏小姐。」护士小姐笑道。
    而她,仿佛气力用尽似的,倦意一下子染透眉宇。
    两人离开疗养院时,关彻走在她后头,看着她孤单却又挺直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
    她蓦地凝住步履。「你都看到了。」
    「什么?」他一愣。
    她回过眸,黯淡的眼神令他胃一沈。「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夏真季了。」
    「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很孤单、很寂寞,但其实不是的,其实我很幸福。」她顿了顿,似回忆起从前。「我住在那么舒适的房子里,有那么多佣人服侍我,爸爸妈妈虽然没空陪我,但一直很保护我,爸爸常常送我很贵的礼物——那是他表达关怀的方式,妈妈会陪我去逛街,亲自为我挑衣服,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很怀念从前吗?」他哑声问。
    她摇头,唇角浅浅弯着,那不是笑,是一种怅然与无奈。她不怀念从前,不是真的不怀念,而是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耽溺在过去的好时光。
    「我以前还真是个别扭的小孩,甚至想到跟一群男孩子去夜店鬼混来表示反抗……真可笑,那时候的我,其实够幸福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很孤单,很寂寞,无依无靠。
    「你想要的,不是现在的我吧?」她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要以前那个公主,她已经不在了。」她定定地直视他。「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想你会失望。」
    他一窒,胸口蓦地揪拧,几乎是狼狈地瞪她。「失不失望,由我来决定。」
    她怔忡。
    「走吧!」他粗鲁地牵起她的手。「你还欠我一个约会。」
    第五章
    他带她去一家格调很高雅的日本料理餐厅,享用精致的怀石料理。这种店她以前也常来,知道每嚼一口,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想吃什么?」他问。
    她拿着菜单,很犹豫。从前的她绝不会在意菜单上那栏价目表的,现在却不由得在心里计算。
    「你不喜欢吃日本料理吗?」他误会了她的迟疑。
    「不是,我很喜欢,只是……」她点不下去。
    「这家很好吃的,我很多熟客都喜欢来。」
    「嗯。」她相信这里定是政商名流的集散地。
    关彻注视她,眼色深沈,两秒后,他低哑地扬声。「我来点吧!」他接过菜单,迳自作主。
    夏真季顿时如释重负,不去计算每盘菜要多少钱,感觉自在多了。思绪一转,她忽然想起当年他存了半年钱,打算砸在与她的初次约会上,如果他们当时真的约成了,他会不会也像这样默默心痛着钞票一去如流水?
    「你在想什么?」点完菜,他好奇地问。
    她摇头,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我以前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他扬眉,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感慨,她没再解释,等餐点送来,放纵自己品尝近乎完美的滋味。
    用完餐,她心满意足,他却觉得还不够,又带她来到附近一家冰淇淋店。
    「为什么来这里?」她不解。
    「坐!」他没回答她的疑问,直接命令她在对面的沙发落坐。
    她只好坐下。
    「要点什么?」他跟女服务生要菜单,递给她。
    她愣住。「不是才刚吃完饭吗?」
    「某个女人跟我说过,点心跟正餐是在两个胃里的。」他幽默地扬唇。
    她怔望他。「是……赵铃铃吗?」
    「你怎么知道她?」
    「上回她来酒店,我在化妆室碰到她,而且我也常听其他小姐说……」
    「说什么?」
    「她是你的情人。」浓密的眼睫低伏,犹如合欢树的羽叶。
    他笑了。
    她愕然扬眸。他竟也有笑得如此爽朗的时候,为什么?因为赵铃铃吗?提起她有那么令他开心吗?
    夏真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臆奇异地堵着一股酸涩。
    「我认识铃铃的时候,她可是黑道大哥的女人呢!我们这些小人物,谁敢多看她一眼?」
    「可你们现在不是交情很好?」
    「那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总之她跟我并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她开的  cb的投资人而已。」
    「你是她的金主?」
    「是股东。」他纠正她的说法。「而且只是其中一个。」
    她安心了,说到底这其实不干她的事,但她的确觉得胸口的窒闷散去了,豁然开朗。
    他凝望她,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她觉得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绪,呼吸乍停,急忙高举菜单,挡住自己的脸蛋。
    「我想要这个香蕉船。」片刻,她才招手向女服务生点单。「冰淇淋口味要枫糖核桃还有兰姆葡萄……嗯,改成玛其朵咖啡好了,等等,义大利起司好像也不错,不要好了,我看还是法式焦糖布丁……」她迟疑,粉唇微抿,陷入左右为难的苦恼中。
    有那么值得苦恼吗?关彻好笑。「那就全部都各来一球好了。」
    「嗄?」全部?她愣住。「可是这个香蕉船只能有两球……」
    他没理会她,直接转向女服务生。「每种口味都给我们一球,谢谢。」
    「好。」女服务生笑着离去。
    「喂,你知道有几种口味吗?」她低声抗议。「十几种耶!我们怎么可能吃得下?」
    「吃不下就算了。」他不以为意。
    好浪费!她不赞同地蹙眉。
    他却只是笑着,勾着唇,笑意在眼潭温暖地流动。
    她被他看得好尴尬,颊叶淡淡渲染红霞。琳琅满目的冰淇淋送来后,他也不吃,光看着她。
    「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的。」
    不爱吃还叫这么多?她嗔睨他,他回望她的眼眸仍是笑着,她的脸更烫了,拿起小汤匙,舀了一匙枫糖核桃口味的,浓浓的甜蜜刚在嘴里化开,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樱唇噙着幸福。
    只是冰淇淋而已,就能令她那么感动吗?
    关彻靠着椅背,看她一口一口地吃冰淇淋,每一球都挖几口来品尝,吃到滋味绝妙的,就甜甜地弯着眉眼,偷笑着,天真地像个孩子。
    这样看她吃冰淇淋,他竟有股冲动,想将全世界的冰淇淋都搜刮来给她吃,她爱吃多少有多少,随她高兴。
    他想宠她?宠她的时候就彷佛在宠着从前的自己,少年的他几乎不曾拥有快乐的回忆,不曾跟同学在速食店笑过打闹过,不曾有个女朋友跟自己共享一杯冰淇淋可乐。
    他想宠她,想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想让她一直如此甜蜜地尝着幸福,不想再让她吃苦了……
    「你干么?」她察觉到他过分炙热的视线,窘迫地扬眸。
    他没答腔,目光依然擒住她,她唇角沾了一点冰淇淋的残屑,他探出拇指,拈起来,送进自己嘴里吸吮。
    暧昧的举动令她惊骇地睁大眸,芳心怦然直跳,左手藏在桌下,悄悄揪紧。
    害羞吗?他好玩地想。亏她还在酒店工作了一阵子,连这种程度的调情也不懂得应付?
    或者,是因为对象是他?
    乍然掠过脑海的念头令关彻一怔,他动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莫名地也有点坐立不安了。
    吃完冰淇淋,他带她走进一间名牌精品店。
    一见是他,店经理立即热情地迎上来。「关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
    「今天不是我来看,是她。」关彻指指一旁的夏真季。「你们这季有什么新品  ?介绍一下。」
    「是,我马上让人来服务。」
    「你做什么?」趁店经理去叫人时,夏真季将关彻拉到一旁。「我不想买衣服。」
    剑眉一扬。「不是说想穿名牌衣服,拿名牌包包吗?我刷卡。」
    「你——」她瞪他。「你这是想买我吗?我还没答应要卖给你。」这句话与其说是抗议,听来更像撒娇,尤其她的樱唇还微微嘟起。
    他忍不住好笑。「放心吧,这怎么能算是买你?你有这么廉价吗?只要几件衣服跟名牌包就可以打发?」
    「你在讽刺我吗?」
    「我听起来像在讽刺吗?」
    确实不像。夏真季不情愿地想。虽然类似的对话他们不久前才有过,但相较于上回彼此的咬牙切齿,这次似乎比较接近男女之间的……调情。
    他在逗她吗?为何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充满失望与不屑,而是暖暖地闪烁着笑意  ?教她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别过眸。「我不买衣服,除非你觉得我穿这样让你很没面子。」
    「如果我真的觉得很没面子呢?」他笑问。
    她一僵。「那就买吧!」回望他的容颜冰封,无表情。「这是我欠你的约会,当然应该让你高兴。」
    他面色一变。「你不高兴吗?」
    她倔强地抿唇。
    「夏真季,我在问你话!」他语气凌厉。「你不高兴吗?」
    她冷哼。「我高不高兴重要吗?」
    「你——」他眼眸冒火,猛然擒住她肩膀,十指几乎掐痛她。「你根本没搞懂事情的重点!」
    重点不是他,是她!她的快乐与否才是最重要的,不论十五年前,或十五年后,他都希望能给她一个最棒的约会,看她最灿烂的笑容。
    难道她不懂吗?
    他忽地推开她,大踏步走向落地窗边,阴沈地盯着窗外。
    店经理带着几名售货小姐,原本要过来服务,嗅到空气中的不对劲,识相地退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夏真季凝望关彻僵直的背影,他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收握成拳,紧绷的臂膀隐隐颤着。
    她心弦一扯,蓦地忆起他在她家拉开衣橱时,惊慌的神情。也许他不是真的在意她身上的穿著让他丢脸,而是心疼曾经光鲜的她现今如此寒酸。
    她是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她盈盈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这回,换他不吭声了。
    「关彻,你别……生气。」她只是别扭而已,只是害怕再受伤,因为她心上的伤口太多了,这些年来承受太多人的同情与怜悯,其中有不少是带着恶意。
    她只是习惯性地竖起身上的刺,保护自己。
    「……对不起。」她懊恼地咬唇,只差没伸手轻轻扯他衣袖。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倏地转头瞪她。「你最好永远不要跟我说这句话。」他不想听,这不是她该说的,不是那个他想把她宠成女王的夏真季该说的话。
    她深深地望他,在他眼底看出他不想轻易流露的情感,胸口悄悄地融化一腔甜蜜。
    「那就……买一些好了。」她喃喃低语。
    因为她也希望他快乐,她也希望当自己穿上他买给她的漂亮衣服时,他总是阴郁的脸能破开阳光般的笑容。
    「你不用勉强。」他仍然没好气。
    「不勉强的。」她微笑。这男人拗起来也跟她有得比。「一点也不。」
    怀着想让彼此快乐的心情,两人的约会更自在了,也更精彩,吃、喝、玩、乐,样样都来。
    他带她上撞球间,大秀他高中时代从死党那边学来的花式炫技,虽然她对撞球一窍不通,却很捧场,大方地尽拍手的义务。
    他也尝试教她撞球,不过她中学时的物理一向没学好,丝毫没有判断力道跟角度的天分,球不是被她撞得软弱无力,便是疯狂乱窜,惹得他放肆大笑。
    她不服气,改上保龄球馆,对他下战书。
    这回出糗的人是他了,频频洗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男性尊严荡然无存。
    她也毫不客气地娇笑。
    两人上了瘾,愈玩愈幼稚,竟到电动玩具间战起来,他玩赛车,她踏跳舞机,谁都不甘示弱。
    到后来,两人渐渐地都觉得这样斗下去真的很无聊,笑望彼此,
    「时间好像很晚了。」是她先开口,但话语方落,她便后悔地想追回来。
    她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却意外地提醒两人欢乐时光不长久,这场约会已到尽头。
    他没说什么,默默地点头,去停车场取车。
    她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但车子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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