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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君多花心思爱孟焕,可是现在看来,凌君还真的是不会爱自己的儿子,同时,她又觉得欣慰,只要凌君离开,这个家才会恢复到以前。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婆婆,可是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那么累。
    这一次孟焕没有反驳,他早已经心累到不行,她的字条上写着,“请你签好字再通知我。”
    可是,她关机。
    心中忽然一阵颤动,仿佛是某种宿命的终结,他告诉自己不会,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
    42
    从来不曾生病的,而这次却病来如山倒,高烧退了,便是感冒,大热天的,鼻子异常难受,他也懒得吃药,总觉得病起来,似乎药也不见得能压的下去,身体和大脑都极度疲累,似乎也很不在状况。
    走出法院前,他低声跟身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声,这个案子本身就没什么争议性,当事人被定为了主犯,被判了死刑。
    上车时,他轻微咳嗽了几声,心情不是很好,该是大热天,却下起了雨,仍然闷热的天气,几个当事人的七大姑八大婆追了上来,团团将他围住,有出言不逊威胁的,有跪地希望他可以救救这个年轻的孩子的,是的,非常年轻,不过刚满十八岁而已,只是抢劫加□,他回天无术。
    他这一个礼拜心情糟透了,无法联络到凌君,那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看到,他真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他没有心情去安慰他们,即使当事人的父母老泪 ,肖肖再三答应着,一定会替当事人再三上诉,一定会保住他的命的。
    终于安抚好了他们的情绪,肖肖似乎松了口气,上了车,才担忧地问“孟律师,上诉有希望吗?”
    孟焕只是眼角瞟了她一眼,并不说话,肖肖继续大着胆子说“即使这是个援助案件,没有钱可赚,孟律师也该用心才是。”对,所里是没有必要接这样的案子,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现在又是特忙的时候,顾问单位的事情已经忙得大家人仰马翻了,还赶上有顾问单位做改制上市的,一堆的事情,每个人手里的事情都处理不完。
    “而且,而且我觉得当事人认罪态度很好……”肖肖想起当事人绝望的眼神,就觉得难受。
    孟焕望向车外,有些心神不宁,随口说道“律师不是救世主!”
    连自己都救不了,何况对很多人来说,那么十恶不赦的当事人。
    可肖肖知道,孟焕的关系网很铁,只要他肯帮忙,一定会有办法,再说,她自从进所后,知道在孟焕的所有案件中,从来没有输的,无论是什么案子。
    她对他有着痴迷的崇拜,她希望他任何时候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她见证着传奇。
    “您跟曹院长……”主管刑事审判的就是曹恩慧的父亲曹院长,肖肖想,只要孟焕说句话,或者打个招呼,一条生命就保住了,即使判无期也可以,至少对家人来说还有个希望存在。
    孟焕沉默,似乎肖肖在自言自语,肖肖也使劲低着头,怕是自己说错了话,之前跟同学打赌说,这个案子当事人肯定不会被判死刑,因为她有着十足的把握,可是她现在才想起,孟焕与曹恩慧早已是昔日恋人,过去式了,而她此时才想起,还真后知后觉,她懊悔不已,只能将头低的更低。
    “我不会靠这种关系的。”隔了好久,孟焕才开口“上诉也只能看他的运气。”
    肖肖脸色微变,不敢再造次。
    手机响,是他的电话。
    他一看号码,劈头就问“你还想的起打电话吗?”他心里有气,他身体也不舒服,他也需要关心,可是她有本事一个礼拜都不联系。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么不被重视,需要被照顾了,就跑来他身边,不然,就玩失踪,他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他恨恨地想,苏凌君,你真够狠。
    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失望,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只是希望她在身边就好,可是每每都是只有自己。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对方背景噪杂,听不清楚到底是谁。
    “苏凌君?”
    随即电话被挂断,他尝试再次拨出,只是一再的有个冰冷的女声提醒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有些着急的继续拨着,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由的有些颤抖,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向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终于通话了,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就自报家门“我是秦平,苏凌君跟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她还好吗?”孟焕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
    “挺好的,能吃能喝还能蹦。”
    肖肖调整姿势、正襟危坐,孟焕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她怕踩到地雷,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在哪里?”他嘶哑着问。
    “西藏!”
    “她……”他本来想说,就她那身子骨,可以到那里去折腾吗,想想只要跟平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太多。
    “让她记得回家。”
    “我会劝她的。”平嘴上虽这么说,但是他是没有任何把握的。
    “谢谢!”他不觉舒出了一口气,似乎鼻子也没那么难受了。
    “不客气!”
    挂断电话,他在心中叹了半天的气,苏凌君果然够狠,跑的够远,山高皇帝远,他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就如孟贝是的胡闹。
    既然不想我管,我就不管,既然你想被放逐,我就给你足够的自由。
    他开始出差,连续的,他也不再给她打电话,他耐心的等她的电话,出差前他去拜访了凌君的中医治疗师,被告知说,凌君情况很好,出去走走对她的心理有帮助,而且她此时的心境不会想不开,她有足够的理智决定着自己的情绪。
    好,那就好,孟焕心里想,我让你想明白了再回来。
    “谢谢!”凌君对平说。
    “为什么要撒谎呢。”平有些无奈地看着深陷在沙发里的凌君,她的气色看起来却是不坏,一个礼拜前,她忽然出现在他门口说,“平,收留我,我没地方可去了。”
    一个礼拜以来寸步不出,平真的有些害怕她想不开,甚至叫来麦守着她,而她只是呆在屋子里,一直对着个锁着的小柜子研究着,直到今天才打开,他偷偷地看到,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不过一些简单的信件,或许,跟一些人有关,平想着。
    “我想让他知道我很好,我不会想不开,而你们明天正要去西藏,也许我也会跟去。”
    “是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是!”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这么惦念你?这么爱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那个深爱的人已经走了,一声不响的,她从来就很笨,不懂得察颜观色,他写的信不是‘对不起’,而是我爱你,她到今天才看到,隔了这么久,她竟然隔了这么久。
    可是也不晚,是不是,她更懂得了他的良苦用心,以前只觉得他写的时候太用心了,所以才会穿透纸张,可是翻过来才知道,用针刺出来的字‘凌君,我爱你!’,从来就是那么爱,从来就是那么爱,只是她怎么可以忍心到现在才发现呢。
    每一张上,都是如此,用针一点一点刺出来的,她也找来了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刺,想象着他刺的时候多么心疼,‘对不起,我爱你!’
    再次来到了这个海岛,多久多久以前,与他在一起,多久之后只剩自己。
    他们曾也虔心拜佛,希望痴缠到永远,只是永远从来就不远。
    独自坐在情人石上,望着海边的天际,夕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绚丽的色彩,多么迷人的时节,只是身边人不再。
    记忆中的细节纠结着思念,似曾相识的情节,彷佛在身边……
    “你会嫁给哥哥吗?”犹记得有个稚气的小孩如此问。
    “即使姐姐不愿意,哥哥也要娶她。”他那么坚定地回答,连眉眼都是微笑着的。
    可是,想要爱的人,你去了哪里?
    那棵老树仍在,挂满的红丝线牵绊在一起,风吹过,水晶瓶发出叮当的响声,那么清脆,那么动听。
    她仰望着头,她仍然记得挂的位置,她想,每一段姻缘都是前世修来的吧,她很小心的爬上了树,很小心的辨认着。
    终于寻着那个瓶子,日晒雨淋着,红丝带已然变色,可是两个瓶子仍然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她很小心的解了下来,以至于从爬梯上下来的时候,最后几节没站稳,直接掉落下来。
    她无暇顾及脚裸传来的疼痛,只是死死的抓好了手里的水晶瓶。
    她仍然坐落在地上,不去关心满地的泥土是否弄脏了衣服,很小心的拆开,纸条慢慢的舒展开来,工整,俊秀的字体跃然纸上“凌君,无论富裕还是贫穷、顺利还是失意,我都愿意与你在一起-----陪伴你、保护你、安慰你、鼓励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何越!”
    多么矫情的话语,可是却道出了他的心声,没有什么可以分离的是不是,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离,而偏偏就是死亡将他们分离了。
    即使过了那么久,她仍然记得自己所写的,“我爱那个叫何越的男孩,这一生这一世!————苏凌君。”
    何越,我会遵守着自己的誓言,这一生,这一世,只为爱着你,可是,我对你仍有恨意,为何最后的日子不让我陪伴!在你眼里,难道我不属于同生死的人吗,在你眼里,我还爱得上别人吗?
    你是如此自私,不给我留有今天,而我要明天做什么呢?
    你说我的感情线错综复杂,以后还会爱上别人,你这个骗子,你是在说服我吗?
    你说我的生命线很多分叉,身体肯定不好,既然如此,我想告诉你,如果我们不能同生,总可以同死吧,是不是?我是有权利选择的吧,是不是?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留给了我什么?我有选择的权利吗?从此,我再也不会去听你的话,你从来就骗我,我只相信自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我相信着,即使到了天堂亦或到了地狱,仍然可以找得到你的,化成灰,我也认的你的,你会害怕吗?害怕一个人恨你恨得如此咬牙切齿吗?
    我再也不管不顾了,因为是你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你肯定忘记了你说过的,‘我永远都会爱你,更不会舍弃你,’可是你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人世这么久,你不就骗着我吗?等我找到你,我定不会原谅你的,绝不轻易原谅你的。
    孟焕在n市出差,此处狐朋狗友众多,个个能玩会玩,尤其够地主之谊。
    晚上时间全被拖去喝酒玩乐,很多人,走一拨,又来一拨的,平时确实没机会混在一起,也实属难得,他也懒得一个人呆着,索性来者不拒的与他们厮混。
    节目层出不穷,他无暇想起凌君,他心里恨恨地想,苏凌君,让你不想我,让你不想我,我也可以忘记你的,不就是比比谁撑的久吗,好,这次我奉陪就是了。
    不知道哪个该死的提起来的,将他与凌君的邂逅说了n多个版本,他反正已经浑浑噩噩,分不清楚了,或许本来就想醉一醉,一直以来太清醒,太累,而此刻这么醉着感觉也挺好的。
    后来的事特别模糊,他真想就这么醉生梦死不要醒来,不醒来,他就可以忘记,还有个女人正与他冷战着,而他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再多的持久战,最终还是他妥协,因为先爱上对方的人已经注定输了。
    浓烈的烟味酒味让人难以忍受,他记得自己回了酒店,洗了澡,扑到在床,睡得昏天暗地。
    他想,不要醒来,不要醒来,那么就不用面对。
    离婚,苏凌君,你别想,我孟焕不是娶着你玩的。
    他睡得十分不安稳,做着稀奇古怪的梦,一会梦见凌君说,不离她就去死,一会又见她泪流满面求他放过她,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心情越来越烦躁,梦中的人和物也渐渐模糊,最后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
    今天真的是喝的太多了,难受的不行,最后吐的稀里哗啦,可是身边似乎一直有人在递水又递毛巾的,温柔直至,而他敏感地觉得肯定不是苏凌君,沉重的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最后,他便也懒得抬了。
    只是那个人紧贴着他的身子而睡,在他意识模糊之际手似乎也缠上了他的身子,他想,以后再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了,他想,如果是苏凌君该多好。
    “我也曾决意想忘记,一转眼便又想起你。”恩惠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地擦来擦去,他的身上,是沐浴露的清香味道。
    爱的味道仍然还在,她用尽全力紧紧地抱住他,似乎这样两个人的心就可以靠的近些。
    她想,现在只能这样靠近他了吧,只能这样了吧,我是没办法看着你痛苦的,可我也救不了你是不是?
    “比你好的人很多,可是,都与我无关。”她在他耳边说,返身找到他的唇,急急的用力地吻下去,淡淡的烟草味缠绕在唇齿间,令人忘了今昔是何年,她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只是爱你,如此而已,任你将我当成是谁都没有关系。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她贪婪着他身上的气息,这个她爱的男人,此刻就在身边,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的未来,她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她都顾不上了,他的心就跳跃在她的胸口,哪怕只有一时,哪怕只有这一刻,她也要紧紧抓住。
    “我有能力养活一个孩子的。”她想。“如果连偷也无法偷着你的爱,那么给我一个孩子吧。”
    第二日醒来,他看四周,除了衣衫不整外并没有什么女人的痕迹,他想,缠绕在脑间的纠缠不过是个梦而已。
    去浴室洗澡,换衣服,决定尽快处理完事情回s市。
    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打电话给董远杰,关着机。
    很好,他继续拨电话给刘俊浩,同样关机,该死,这帮猪。
    他继续拨号,张正东,终于有人不情愿地接起电话,懒洋洋地问道“谁?”
    “昨晚晚上我怎么回来的?”或许他仍然该有一点怀疑的。
    “噢,孟焕呀,我还没睡醒呢,回头说。”
    “昨天晚上我是一个人吗?”他问,嗓音有些嘶哑。
    “我怎么知道你几个人?”张某人反问他。
    “再问一次,我是不是一个人回酒店的,你不回答清楚了,别想继续睡觉了。”孟焕看时间,六点左右,好,很好,确实很早的时间。
    “是,是一个人。”张正东敷衍地说,实际上他怎么知道,又不是他送的。
    “好。”他脸上竟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来,不过是个幻觉而已,看来他真的很想凌君了。
    可是在挂掉电话,起身走出餐厅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却不自在了,他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曹恩慧,显然,她不会是此刻入住的,而他难得的一次来餐厅吃早餐就遇到了她,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
    他该想到的是,昨夜的那个人是她……
    事实上,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那不过是个梦,他肯定着。
    “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你怎么又在这里呢?”她淡淡的笑了笑,有些刻意的掩饰着心内的紧张。
    “昨天晚上,你……”他俯身望着她,眼里有丝懊恼。
    “我在大厅遇到送你回来的顾阳,然后与他一起送你上楼了。”
    “然后呢?”他望着她,继续问。
    “然后,我就回房间睡觉了。”她侧身急急的答。
    孟焕觉得头有点疼痛,他宁可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他微点头“好,很好!”
    恩惠没有接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有些怅然若失。
    愣愣的站了一会,直到后来的同事推了她一把,她才心神恍惚的跟随而去。
    43
    我最爱的女孩,凌君
    我多久以来一直想要告诉你,我是那么深深地爱着你,哪怕鬼神分分秒秒地向我靠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半步,可是对生命,我们谁也无能为力,是不是?
    我多么想,陪着你终老,即使你早我一刻离去这个人世,也不要我早点离开让你痛苦。
    我又想,有一天,仍然会有一个人,如我一般这么的心疼你,爱恋你,舍不得放开你。
    我唯有放开你的手,在我最不愿放开的时候。
    我唯有看着你走,在我还可以看的见的时候。
    我唯有如此狠心,你才会早些习惯。
    凌君,我怎能不爱你呢。
    每夜我要念着你的名字才能入睡,是你让我坚持着,坚持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我怎么能放心,从此以后你又将是一个人。
    我再也无法承诺的那样照顾你,生生世世。
    但愿,你从来也不曾爱上我。
    我自私地想,你会忘记我的,唯有如此我才能放心。
    这封信,我希望一辈子你也不要看见,那样我就知道你是快乐着的,幸福着的。
    我愿意你恨我的狠心放开,我愿意你怨恨于我,也不要你痛苦的爱着。
    我不愿意让你一生一世地为我伤心。
    还记得那句话吗?
    无论贫穷,健康还是富裕,我都不会离开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或许,如此写的时候我就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最终死亡将我们分离,而我再也不能爱你了。
    凌君,你肯定恨我说那样的话,可是我仍然要说,没有我,凌君,你一样可以过的很好是不是?
    让我陪着你的爸爸妈妈,让我可以继续看着你,只是这样就好!
    何越
    --------------
    凌君紧紧地握着那封信,原来,要寻仍然是有踪迹的,那些影像中的自己,无限孤独寂寞的眼神,独自步行在街头的伤感背影,摔倒又坚决爬起来行走的脚步,与他多次擦肩而过的碎镜头,都停留在时间的长河里沉睡着。
    时间倒退,身边的人和物似乎都静止了,连秒针都停留在分手那一刻。
    她终于离开了,她终于同意离开了,何越在心底说“她会忘记我的,她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风铃子在车内看着他,表情复杂。
    “你……”想要继续将他骂醒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去医院吧!”风铃子问。
    “去她家里。”
    风铃子再次火大,“她已经走了,已经走了,你去她家里做什么?你怎么答应的,你说她走了你便去接受治疗。”
    他只是凄然地一笑,“我不想死的那么快。”想在死去之前记住她的气息,这样来生才能找的到她。
    “你不会死的,何越,相信我,相信医生。”风铃子说话也有些哽咽“大不了我们去国外治疗,阿姨都已经联系好了,也去法国好不好,这样就可以经常看到凌君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永远也不想让她知道。”那样太残忍,他不愿意她承受这样的痛苦,所有的痛苦他自己来承受就可以。
    天地之间宁静美好,一如往昔。
    可是没有凌君,他的心跟着身体一起死去。
    他在那个没有凌君的屋子里呆了很久,风铃子一直在车子里等着,等着天黑了下来,又等到天亮了。
    终于,他出来了,他将竹筒米饭托付给了苏小艾的母亲,走的时候将门锁好。
    这个屋子有着太多的回忆,而他和她就这样结束了,从此将阴阳两隔。
    在母亲的眼泪下,在父亲的威胁下,他最终接受去治疗,他知道那不过是增加疼痛而已,可是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让身边的人少一些眼泪。
    病房里挂满了凌君的照片,他的世界不仅仅只是白色的,她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被他抓拍到了,他每天看着也会觉得,原来有过她,这一生有过她,是幸运的。
    她的笑容美丽的如飘落的海棠花瓣,她的发丝随风轻舞着,他只要看着她,便觉得是幸福的。
    病魔的来临没有任何预兆,他与她的未来被毁灭,他在接受着,从知道事实的那天起,他默默的承受着从此要离开的现实,只是,她,凌君,会好好的,对不对?
    半夜,风铃子发现何越并不在病床上,仔细听听,卫生间里也没有动静,后来发现他正靠在阳台上,旁边放着轮椅,望着黑色的夜空,抽着烟。
    一股轻烟从他头顶袅袅升起,逐渐散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非常凄凉。
    飘落在地的是他每天在描摹的画,他并不擅长画画,他很费力的低头捡起来看到风铃子说“我不想截肢。”
    “把这画匾起来吧。”风铃子去扶他,被他拒绝了,他憎恨自己这个样子,可是他的骨和关节又开始疼痛了,似乎预示着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风铃子知道此刻他的心里肯定很苦,很早之前专家研究决定,何越的情况还算良性,只有及时截肢才能扼制,良性骨癌有时会转变为恶性骨癌,可是事实上即使戒肢也有可能恶化。
    医生没法保证,就如没有人告诉他会在哪刻死去一样,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对他来说,时间已经不多,他在这个病床上已经折磨了将近四个多月,他不会愿意截肢的。
    “她,”风铃子在想着该不该告诉他,或许告诉他,他就会有生的欲望,“她怀孕了。”
    果然他转身时,目光闪烁了下。
    “我要去看她。”这一段时间,他很平静,似乎就等着死去,身体也一直处于发热、疲劳和活动能力下降中,体重也越来越轻,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靠药物治疗着。
    而对凌君,他只有靠通过别人拍摄的微型摄影机看她,想念她,每每触摸着屏幕中的她,他就恨不得想要靠近她,温暖她,照顾她,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我联系凌君。”
    “不要,不要联系她,到了那里,我远远的看见她就够了,我也不想她看到我这个样子。”趁我还有双腿的时候,让我自己去看她。
    “何越,凌君爱你,她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孤独地呆着,她想要为你生孩子,她希望可以再见到你,这样还不够爱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薄弱的身子咳嗽着,我怕以后没有机会照顾她。
    “你可以的,你仍然可以健康起来的,只要你肯截肢。”
    可是那仅仅是千分之一的机会,他不信,他宁可做最坏的打算。
    来到法国不久后,不幸的消息传来,孩子流产了。
    似乎他来了就预示着与她告别的。
    他躲在黑暗里,那刻才知道,这一生或许他们只能如此相隔了,孩子,她,还有他。
    他将刀划向手腕,恰到好处的力道,他现在不能死,因为最终是要死的,他只是想要与她一样疼痛,如果可以替代她的疼,他可以割的再深些。
    “噢,天哪,你在做什么?”他听见有人混乱地叫,他记得划的并不深,因为他真的还不想就这样死去。
    “不,我不能倒下去,我要去见她。”只是为何那么没有力气。
    醒转,夜仍然黑,他拔掉了点滴,他只有一个信念,此刻,他要看到她。
    他终于看见了她,她安静的睡着了,脸上没有痛苦,那么温和苍白的脸,他的手轻轻地去描摹着她的眉,她的脸,她的唇。
    她像抓住生命中的浮萍一样低喊着“何越,何越,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他的面孔在刹那间如纸一般苍白“知道,我都知道……”从知道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保护她的能力了,他只祈求上帝如果可怜他,就请满足他唯一的愿望,让凌君忘记他,爱上别人,而那个别人一定要比他更爱她,那样才够。
    他的身体虚弱无力,下坠,一直往下坠着,最终又被送回了病房。
    他们在同一个医院,不同的楼层,可是,他没有力气去看她。
    身体在进一步恶化中,而他知道他的时间已到了尽头。
    弥留之际,他祈求着父母“妈妈,爸爸,请不要过度为我伤心,如果还有来生,我仍然要做你们的孩子。”
    何母背着脸流泪,何父说“别傻了,你没事的,只要好好治疗。”
    “妈妈,如果我死了,墓碑上不要有名字,把我葬在凌君的父母旁边,那里的墓我已经买好了,这样,每次她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看到她,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是那么爱她。”
    何母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病房,何父也紧跟着出去。
    风铃子满脸泪水的坐到他的床沿“你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吧,我替你办到,何越,你不能忘记我们的约定,你要重新投胎,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见面,这样,以后你还可以替我摆脱那些讨厌的男孩,何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以后找谁说话。”风铃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请你帮我的骨灰盒送回去,我知道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的,”
    “好,我答应,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要告诉凌君,她不会忘记的,我知道,我不想让她那么难过,请你替我看好她,让她幸福。”
    “好,好……”
    “你做的到的是不是?”
    “是,我做的到的。”风铃子泪眼模糊,泣不成声,“我可以做的到,我保证让她好好的。”
    “谢谢,这样就够了。”
    风铃子疯了一样的跑出去,跑到凌君面前,抱着她痛苦,凌君不明所以,什么也没问,只是任她抱着。
    直到她哭到筋疲力尽了,才嘶哑着嗓子说“凌君,你一定会好好的,对不对?”
    凌君仍然没有说话,因为那时的她已经经历了人生的绝望,她所有的信念便是要活着,她时刻告诉自己,活着其实比死简单。
    而现在,她异常平静,没有风铃子以为的会痛哭流泪,会绝望毁灭。
    她只是透过玻璃看出去,外面竟然如同黑夜一样,大雨倾盆,黑黢黢的一片,她淡淡的说“雨暂时是不会停了。”
    风铃子还未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仍然哽咽着“是,不会停了。”
    “那我们没法出岛了对不对?”
    “对!”这里仍然‘戴莫岛’,离s市不远,两个多小时,而大雨倾盆的天气,船一般都停开。
    风铃子接到凌君的电话时,刚下飞机,从法国刚回来,里面很多何越的遗物,何越的父母希望将儿子的墓移回n市,包括那些遗物一起。
    风铃子直接来了这里,她并未去家里歇息,她觉得凌君始终会找她的,而现在已经没必要瞒了。
    “谢谢,我不会想不开的,今天你也住在这里吧?”由于那天从踏梯上摔下来后,她的脚一直肿着,敷了几天药已经好多了。
    风铃子预说话,手机铃声无预兆的突然响起,凌君接了起来,是孟焕。
    “凌君,闹够了没有,该回家了。”
    她安静的回答“好,等雨停了。”
    “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在戴莫岛。”
    “我知道!”平已经告诉他了,而他此刻正要上飞机。
    “好!”与这个世界已经了无牵挂,而她需要与他告别,即使离开也不牵绊着他,她想。
    电话挂断后,风铃子已不在,她站在房间里出神,随即撑起精神走出房间。
    步入大雨中,向着最熟悉的路走,那家闻名的海鲜店仍然客满为患,她挑了个靠窗近海的位置。
    她感觉处身于一个宁静的世界,只有她自己,一直吃,狠命地吃,即使舌头都咬破了也没有任何知觉。
    孤岛,荒漠,没有人烟,只剩下她自己,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说,去吧,去吧,跟他在一起吧,永远地在一起吧。
    她看见何越对着她呼喊,“凌君,我来接你了,来吧,来吧,快来吧,来到我的身边吧。”
    她想张开翅膀,纵身飞出去,她要站在最高的悬崖,脚轻轻一垫,身体便掉下去了,没有疼痛,没有知觉,没有记忆,只有解脱,灵魂的解脱。
    锋利的刀片切开手腕,只要轻轻的一划,就可以看到血管,噢,真的不疼呢,真的恰到好处的力道,她也感受着他的心情,那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飞起来,向更蓝的天空,向更远的天际。
    飞吧,毁灭,重生,都可以,只要可以寻到你,寻到你就可以。
    这一次,我仍然不会喝孟婆汤,我要靠着所有的记忆去找你,哪怕你已经魂飞魄散,哪怕花费三生三世。
    等着,何越,我来了,这一次我真的来了,我现在就去见你,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不要担心,不要惊讶,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管多么辛苦,我都要找到你,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的是不是?
    不要生气,请一定不要生我的气,找你很辛苦的,你生气了,我可能会哭的,你是舍不得我哭的是不是?
    你看我再也不哭了,我在微笑,我在对着你微笑,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死神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就要与你相聚了,即使在另一个世界。
    多么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了是不是?
    我看见你了,我已经看见你了,等等我,等等我,这一次,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简陋的医院里,抢救室里的灯明亮着,午夜十二点,泡在浴缸里的女人,鲜血染满了一地,割腕自杀,留有遗书“孟焕,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你的到来,我本想与你离婚,那样,我才能不牵绊着你,可是,天气预报说要连续这样的暴雨,那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吧,如果,你恨我,就不要管我了,我的灵魂已经飞走了,如果仍然爱我,请将我与他合葬在一起!对不起!”
    赶到的男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雪白的墙壁上见了血,而他浑然不觉得疼痛
    他将那封遗书撕碎,扔在地上,狠狠地叫喊着“苏凌君,你在侮辱我,收回你那该死的对不起,你欠我的永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结的,你要死也要还清了我的债才可以。”
    几天后,凌君终于醒来,她的面孔雪白如纸,乌黑的长睫毛无力地颤动着,苍白的嘴唇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虚弱的仿佛深秋飘落的叶子。
    他的指骨冰凉,按住了凌君的肩头“苏凌君,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死。”他眼眸暗烈,声音如冰一般的寒冷。
    她怔怔的,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境很清晰,她在另一个世界与何越相遇,可是有人生生地将他们分开了。
    她的嘴缓慢地嚅动着,而那种微弱的声音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最后的力气,她,再次昏睡过去。
    他颓然的放开了手,眼膜中是深深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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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浸在黑暗里,她听不见身边人的说话声,她只想继续沉沦,她看不见黎明的到来。
    她伸手便抓住了他,那是他的气息,她感觉的到,她高兴,她终于找到了他。
    可是她看不见,看不见,地狱是黑暗的吗?她感觉到他随时都会离去,她想挣扎,她想呐喊,可是发不出声来。
    他说,“凌君,我爱你,所以放开你,因为你现在还不属于这个世界。”
    “何越,你听的见我说话吗,听的见吗?”她心里在叫唤着。
    “听的见,听的见,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心里所想,别跟着我来,别来。”
    “不,我要跟着你,不要,这次不要再放开我,我找的好累,好累。”她感觉自己随着他身体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
    “凌君,放开,放开你的手,你会掉下去,会摔的很痛,很痛。”
    “没有疼痛,没有疼痛,我早已经没有任何疼痛,我要跟着你,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爱你,所以我要彻底的离开你。”
    她被重重的一推,彻底的掉落下来,她只听的到他最后的声音还在耳朵边回响“离开你,离开你……”
    “不要,不要……”可是她已经彻底的感觉不到他,这一次他真的走了,从她的世界。
    风铃子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来医院看她的时候,竟然不在病房里,而有人发现她上了天台,她跑上去再次吓傻,凌君坐在天台边缘,双脚悬空,那可是十几层的高楼呀,孟焕轻轻的在靠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而在孟焕靠近的时候,她忽然往下看了一下,似乎做足了要跳的准备,就在这一刻,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凌君已经稳稳的被孟焕抱起来了,而事后孟焕想起,觉得也有些怪异,因为他根本没有靠近她的身体,似乎某种力量将她推向了他,最后重重的摔到他身上,以至于没稳住,两人都跌落在地。
    最后是一阵的手忙脚乱的众人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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