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第一小说网www.diYishU.Cc】,大奉打更人最新章节无弹窗免费阅读!

    咯噔”一下,湛鸣出国留学的事情虽然没有正式提起过,但是,这基本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只是看他去哪间学校而已。但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嘉培却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好不容易,两人联系上了,以为就这样下去了,却没料到横生变故,旁生枝节。
    “湛鸣,你又要走了吗?”
    “培培,不要这样,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我们会经常联系的。”
    “通讯发达”,好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想想军训期间的长期失去联系,其实,再有心的人,分隔两地,还是难免无能为力的。
    陆湛鸣啊陆湛鸣,你到底还是不能陪我到最后。
    陆湛鸣的实习是在外交部政策研究司里。政策研究司,顾名思义,就是每天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对着一大堆资料做国际形势分析。湛鸣初来咋到的,自然没那个能力和辈分插手分析事宜,他所要做的就是找资料,归类。别看事情很简单,做起来才知道浩大和麻烦。国际形势风云变幻,牵一发则动全身,要找的资料既要最新也要够旧,既要专业又要全面,既要地区又要国际。找齐之后,还得通读一次,划出重点,方便那些老学究查找。
    湛鸣的这分苦差使是陆父找的,他刚进去,陆父就对研究司的司长说了“大方点,别舍不得用,给我磨一磨这孩子,有的没的都叫上他去使唤。”司长也明白这孩子日后必是继承父业,要进部里当官的,所以也格外的留心栽培,虽然现在只是打下手,但是,那一个分析员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呢?也好在湛鸣懂得前辈们的苦心,做起事来事无巨细,只要是自己分内的都做妥妥帖贴,想事情看问题更是全面细心,有些前辈还没开口要到,他就已经办好。这么认真仔细工作的结果就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再加上那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湛鸣就像个陀螺,累的两头转,自然也就疏忽了嘉培。
    从军训回来之后,学校对学生住宿进行了安排,嘉培住的是四人间,四个人是同一系院不同专业了。嘉培是会计专业的。睡在她上铺的人叫董若杏,信管的新生,来自遥远的广西农村,长的是典型的岭南人的特征,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因为来自农村,审美观自然落后于在城市里长大的众人,她的衣服鞋袜,无一不透露着一种农村孩子才有的土气,尤其是在北京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里,显得尤为突出,以至于沈嘉培见到她的第一眼,心底里就下意识的取笑了一番。睡在嘉培对面的女生叫曹媛,工管的学生,来自啤酒之都哈尔滨,名字起的很淑女,可是人却很豪爽,常常拍桌子骂街的,嘉培一踏进宿舍门口,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在骂娘“他奶奶的,什么狗屁蚊帐,居然在上面破了个大洞。”嘉培不是没见过豪爽的女生,陈瓷就是一个很豪爽的人,但是像曹媛这样豪爽到毫无形象,整天骂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嘉培的家庭教育一直都是很传统的,在她的思维里,一个女人是断不能骂街的,一旦骂了街,那和街边的泼妇有什么两样?作为一个大学的学生,更加不能自掉身价的去骂街,所以,每当她听到国骂从曹媛的嘴里蹦出的时候,她心底对她的厌恶就加深一份。睡在曹媛上铺的女生叫莫姒凝,国贸的女生,祖籍山西,家住云南,长的是芙蓉脸,柳叶眉,身材匀称,气质优雅。以至于大家熟悉了之后,曹媛就掐着她的脸蛋就说“你丫的就是出去欺骗洋鬼子的。”不过,此事后话了,当时,四人才第一次认识,彼此打了招呼就再无深交。
    大学里,小道消息传的特别快,还没到一个星期,嘉培的事情就传开来了。不过,大学校园不比那军营孤岛,开放的空间自然就分散了人们的注意力,所以,任你是再风光的人,也未必走到那里都有人关注。不过,嘉培是怕够了,军营里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即使换了新环境也改不了草木皆兵的习惯,一个人走在校园上都觉得四处是白眼。虽然明知有时候是自己多心,但是还是管不了自己的想法,一度,嘉培变成了惊弓之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大惊失色。
    回到宿舍还算好一点,不用面对那么多的人,也不用去怀疑那么多的事。可是,慢慢地,嘉培也发现,宿舍也并非她梦想中的安全堡垒来的。不知从何时起,宿舍里的其余三个人都熟悉上了,经常同进同出的去打饭,上课,自习甚至逛街,唯独是她,从来都是缺席的那一个人。有时她也会想过进入到她们的圈子里去,可是不行,因为她在她们之间找不到共同话题。她们聊衣着打扮,可是她们的牌子却是她从来没有用过的,她们聊学校里的帅哥八卦,可是她连她们话题中的主角是谁都不知道,又从何谈起?她们聊各自家乡的趣事,可是她家的那点破事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在某天的卧谈会里,几个人正在聊洗面奶的功效的时候,姒凝好心问了她一句“沈嘉培,你说什么牌子的洗面奶比较好呢?”
    当时她正要睡着,听到有人问她,于是迷迷糊糊地说“我以前覥ao2o的,那个补水比较好,可是要说美白的话,还是露得清的好。”她刚说完话,原本热闹的宿舍马上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黑暗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好贵的东西,我这个平头老百姓还真消费不起。”一席话,让将要进入梦乡的嘉培打了激灵,然后清醒起来。此时,一声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咳嗽声传了过来,然后若梅充满倦意的说“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那个晚上,嘉培再也没有睡着,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即使她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她和那些老百姓们,还不是一伙的。她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她已经不再高贵,但是她曾经的身份却又让她低微不起来——哪怕她有意识的想伏低,别人也不愿意这么看她——于是只得这么的悬着,东不成西不就的,仿佛一个秋千,飘来荡去的,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得不到自己的定位。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更加认识到她和她们之间所隔离的那条鸿沟,并不是她愿意去过去就能过去的。所以她和她们之间,日益的冷淡起来,虽然平时见面还是会打招呼,会微笑,可是谁都知道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如果嘉培不是和她们一个宿舍的话,恐怕她们连着表面功夫都省了。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于是去找湛鸣去诉苦,可是,湛鸣也没空,整天呆在研究司里埋头苦干,嘉培受不了,直接发难“你到底是女朋友重要还是实习重要。”
    “培培,这是两码事,别掺和在一起。”
    “两码事,我现在想找你聊聊天都不行,你说这是两码事?”
    “培培,这个实习很重要,关系到国家政策的,马虎不得。”
    “你给我少来,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该你操心的事情你却置之不理。”
    “培培,看开一点,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多交点朋友,多出去走走,这样就不会乱想了。”
    “朋友,我那里交得到朋友,各个都用有色眼睛看我,我那里能和他们说知心的话。”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事在人为。”
    “湛鸣,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现在……”
    “我不可能24小时一直在你左右的,有些事情,还得靠你自己。”
    “湛鸣”忽然,嘉培的语气软了下来“你不要我了吗?”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是你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听我的说话,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这样会慢慢好起来的。”
    多少次了,开始总是争执最后都会和好,表面若无其事,实质已经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地变得像一个劣质的瓷碗,远远地看上去恍若优品,但是走进仔细一看就能看到内里的细细的裂纹了。你以为这细细的裂纹不要紧,但是殊不知一旦那个瓷碗受到外力的冲击,就会顺着那些裂纹碎了开来。
    湛鸣挂了电话,听到父亲说“培培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办法,她压力太大了。”
    “压力太大也不能冲人乱发脾气。”
    “爸爸,她还小。”
    “还小,那就趁着还小及早做个了断吧!”
    “爸爸你什么意思。”湛鸣一惊,下意识的问。
    “我的意思很清楚,你们两个分了吧,这样互相折磨也不是办法。”
    “我们没有互相折磨。”
    “有没有我看的很清楚,他父亲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的坏脾气我不可以接受。”
    “任何人摊上这样的事都不会有好脾气。”
    “没有好脾气就给我分了。沈父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过几天就会向法院正式起诉了,你们再这样纠缠下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她现在都支撑不下去,更何况以后更艰险的打官司之路。你也别操这分心了,给我好好实习,大学一毕业就给我出国。”
    “你这是无理取闹,我们做不到雪中送炭就算了,怎么可以雪上加霜?”
    父子两的谈话,终于不欢而散。
    第 7 章
    一大早,沈嘉培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没有多余的说话,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你爸的事,已经上交法院了。”
    嘉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是刚放下电话,整个人就懵了,呆呆的坐在床上,不言不语。明明是个早已料到的局面,可是真正降临到你身边的时候还是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好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打电话给湛鸣,被告之到外面找资料去了,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开始慢慢的远离她的身边。她真怕有一天,他越走越远,远到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嘉培放下了电话,就那样,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浑身乏力,盯着天花板直看,只觉得那天花板转呀转的,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闭上眼睛,探监的一幕总浮现在眼前,父亲不停的和她说话,可是她就是听不见,张开口想问他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声音。
    嘉培的舍友见她那样,不免担心。虽然平时和她的交流不多,且又是那样的一个人,但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铁石心肠的也会被打动。她的上铺董若杏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推了推她问“沈嘉培,你怎么了?”嘉培睁开眼,望了望身边的人,动了动嘴巴,然后一把抱住若杏,呜咽起来。
    这么多天的委曲求全,遭受白眼,舆论压力通通借着这个契机,宣泄出来。眼泪也许无济于事,但至少能让你得个痛快。如果对一切都无能为力,那何妨借此脆弱一回。若杏多多少少猜到她失神的原因,什么也没说,由得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哭。末了,对着和她一起上大课的曹媛说“向老师请假吧,顺便买点退烧药回来。我上午没课,就留在这里陪她了。”
    曹媛点点头,就出门上课了。整个宿舍就剩下她们俩在此,上课时间的宿舍区,安静得让人能够听到楼外马路上单车驶过的铃声。嘉培的哭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宿舍里,像鬼魅一般让人心惊。若杏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依靠痛哭的肩膀。她不是她的谁,但肩膀并不值钱,借出去用用又何妨。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嘉培觉得累了,才离开若杏,讷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若杏笑了笑“没关系。哭出来舒服点。你有点发烧,先躺下来吧,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嘉培想到了什么,又说了一句“请假的事情,谢谢你。”
    “不要紧,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
    嘉培看着她,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你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若杏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没有,没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只是大家都不熟,你的情况又有点特殊,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怕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
    “我一直以为你们都看不起我,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其实,这样的事情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联系,我们的感觉更多的是好奇吧。你爸爸是怎么样一个人和我们是毫无关系的。”
    “原来我一直作茧自缚。”
    “呵呵,出了这样的事情,换成别人,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聊着聊着,第一节课结束,曹媛下了课,买了退烧药回来,嘉培吃了之后,在药效的作用下,晕晕沉沉的睡了。
    嘉培一直睡的不安稳,老是发些与父亲有关的梦。若杏为了让她退烧,又加了床棉被在她身上,压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噩梦发的更加厉害。整个人翻来覆去的,若杏就坐在旁边,一边百~万\小!说,一边照顾她,帮她擦汗。
    嘉培睁开眼,已经下午了,挣扎着起床,看到身边有个人正在百~万\小!说。想起朦朦胧胧间,那双为自己掖被擦汗的手,一阵暖流在自己心中流过。
    若杏看到嘉培醒了,冲她笑了笑,问到“醒了,舒服点了吧?”
    嘉培点了点头“就是有点乏力。”
    “吃点东西吧,补充点体力。”说完,拿出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递给了她。
    嘉培睡了一整天,也觉得有点饿了,领了她的好意,说了声谢谢就在床上进食起来。吃完后,嘉培又打了次电话给湛鸣,仍然是外出中。嘉培泄了气,半躺在床上,发呆。若杏见了,怕她继续乱想,赶紧分散她的注意力“男朋友?”
    “嗯。”
    “联络不上吗?”
    “是啊,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呢?”叹了口气,心情郁闷。
    “所以啊,女人才要独立。”
    “独立?”
    “是啊,独立,试着自己处理问题,解决问题,试着不依靠别人而生活,试着以自己为中心,为自己打算。”
    “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女人要独立。”
    “那是当然,以前你才多大,怎么可能独立得了?”
    “那你呢?你怎么就这么早觉悟?”
    “我呀,那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5个孩子,7张嘴,靠的就是我爸和我妈两个劳动力。农村里的活计不比城里,都是要出蛮力,要花时间的,所以我妈和我爸整天都在田里干活,家里的所有事情就要靠我操心了,我不独立能行吗?”
    “你那不是独立,是早熟吧!”
    “只有成熟了才能独立,明白么?”
    “独立?独立有什么好?”
    “独立的好处就是,你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嘉培面前提到“女人要独立”这几个字。在以前的人生中,嘉培都是依附于别人而存在的,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和湛鸣,从来没人告诉过她“你要独立”,顶多是告诉她“你要坚强”。而嘉培也从没考虑过“独立”这个问题,她习惯了出了问题痛哭一番,然后找湛鸣倾诉,她甚至无法想象,找不到湛鸣她该怎么办?若杏的“独立”一说,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户,给她看了人生的另一番风景——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的!
    试着吧,试着不要去找他,试着自己去承担这一切的苦难,他不可能陪你到永久的。心里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嘉培没有去找湛鸣,湛鸣却找上了门来。嘉培听到若杏说“你男朋友来找你。”时,吓了一跳,直冲出走廊去,俯身往下看,只看到那个人站下楼下抬头望着她,于是,两人就笑了。一瞬间,她当天所受的痛苦,委屈都随着他微笑的一刹那而云烟消散了。爱情就是这样,让你永远只记得他的好,而忘了他的坏,天大的委屈都可以在他宠溺的眼神中找到出路。
    “怎么有这等闲情来看我?”
    “你猜呢。”
    嘉培知道原因,却不想说,转了个话题“真糟糕,今天我还想着要独立,试着不要去马蚤扰你呢?”
    “独立?”湛鸣是第一次听到嘉培提到这个词。
    “对呀,要独立,然后甩掉你。”
    “真糟糕,看来我得失恋了。”
    “这个可难说,陆大帅哥即使失恋也很快会有候补的。”
    “那么,我有没有荣幸,陪你相恋到你的生日?”
    经湛鸣这么一提,嘉培才想起下周是自己的生日,不知不觉,又大一岁了。
    “沈大小姐打算如何庆祝这个生日呢?”
    嘉培以往的生日都是大肆庆祝的,每一次活动搞下来,动辄过千的。而现在,那里还有财力搞这些腐败的东西,想起母亲借钱的那一幕就觉得辛酸。再加上现在这个时候,嘉培仍然不想面对院子里那拨朋友,于是,干脆否决算了。“庆祝?算了吧,那里还有心情庆祝,平平淡淡的过吧。”
    湛鸣知道嘉培的难处,没有再勉强下去。
    很奇妙的,经过了上次的失态之后,嘉培和舍友的关系竟然开始慢慢融洽起来了,尤其是董若杏,她的成熟,稳重,独立,坚强,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嘉培的注意。若是搁在以前,若杏这种山区里出来的下层人民,是绝对引不起嘉培注意的,即使是在开学的那一个月,她也仍然觉得她这样的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可是现在,嘉培反而喜欢上了这个女生,经常缠着她聊天,开解心事。她从来不过问她父亲的事情,只有在她偶尔提及的时候才会慰藉她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她向她说她家乡里的趣事。比如她的家乡里,番薯的叶子是拿来喂猪的,用铡刀切成一段一段,再用大锅一煮,再掺上人们吃剩的饭菜就是一桶上好的猪食了。比如广西的方言各式各样,桂东说的是粤语,桂北说的是桂柳话,桂西和桂中有说客家的,有说粤语的,最搞笑的是桂南,说的是只有当地人才懂的白话式普通话。“什么捏,靓女,你卖的柜桶好漏野捏。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董若杏带给沈嘉培的,并不仅仅只是伤心难过时的安慰和开解,更多的时候,她的一些观点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嘉培的人生观,价值观。虽然嘉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在她的心底,她一直把若杏当成了她的良师益友,回想起刚开始见到她时她对她的蔑视,她直觉得惭愧不已。玻璃珠子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一颗廉价的玩物,唯有那些被丑陋的原石包裹着的宝石,才能让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如果说若杏带给嘉培的是她日渐开朗的眼界,那么曹媛带给嘉培的就是无休止的反差。曹媛是个粗人,说的都是粗话,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三字经脱口而出,而且还不带重,即使在日后两人混熟之后,嘉培仍然忍受不了。而她随遇而安,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性格,更是和嘉培的敏感和挑剔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嘉培经常对着她那张比男生还要脏乱差的桌子和床铺仰天长叹,从来未有之事,竟出207。终于有一次,嘉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挽起袖子把她的桌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整理里了一遍,整理完之后,一直躺在床上睡午觉的曹媛,竟然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的袜子里掏出五块大洋,在嘉培面前扬了扬“来,妞,大爷赏你的。”面对着曹媛如此的举动,嘉培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脸色一荏,说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钱。你的袜子就放到你的枕头底下?”
    “嗯,闻不到它的味道我睡不着。”说完翻身打呼噜。从此以后,207的所有人都对曹媛的人民币视为魔鬼,能不碰就不碰,也是从此之后,207的所有人都知道,曹媛枕头底下的袜子是小叮当的百宝箱,里面什么都有。钱,驱风油,面纸甚至牙签。
    至于那个美丽漂亮的莫姒凝,是和嘉培最接近的一个人。她和所有的小女生一样,热衷于逛街买衣服,美容,八卦。她每天最大的烦恼不是学习,也不是太多男生追求,而是脸上的痘痘又生了,要怎么才能把它去掉。但可惜,在207里她的所有关于打扮的话题,都只能和嘉培聊,若杏生性淳朴,从来不打理自己的外表,曹媛天生粗俗,视女xg爱美的天性为无聊的小女生把戏,所以,整个宿舍闹来闹去,也只得这两人投契。不过,姒凝的强项并不是打扮,而是八卦。学校里的大小事情,从来没有她不知道的。但凡是听到什么风声,只要跑回宿舍一问她,包准能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久而久之,在她的带领之下,207的八卦之风日盛,甚至艳名远播,有人给207里的人安了这么几个花名,若杏是红领巾广播站,嘉培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曹媛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姒凝是英国人民广播电台。
    嘉培觉得,在这些新交的朋友面前,她很放松,很自在,不会自卑,也没有自傲。她打心眼里觉得,她们都是平等的,都是这社会中普通的一员,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幸福。这是她以前的朋友所不能给她的。她以前的朋友,都是高官子弟,面子看得比天还要高,那里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委屈了,难受了,失势了都要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就怕那一点点的失误让人看低了你。所以,嘉培不会也不愿向他们诉苦,至少这样还能在他们面前保留仅有的尊严。而且,言多必失,嘉培不敢保证自己一时的失言会不会传到他们做大官的父母耳朵里去,从而成为父亲的呈堂证供。嘉培并没有发觉,自己正渐渐地和以前的生活告别。
    虽然拒绝了生日当天的大肆庆祝,但是拗不过舍友的威逼利诱,沈嘉培还是在生日的前一个周末带着这帮外地人到全聚德品尝地道的北京烤鸭。
    全聚德还是和印象中一样,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四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道特色菜,就开始了上餐前的漫长等待。
    门口走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瓷他们还有杨清,嘉培有点心虚,移开了眼神,装作没看到。可惜杨清眼睛厉害,远远的就一眼看到了她,直拉着陈瓷的手说“陈瓷,那个不是沈嘉培吗?”陈瓷听见了,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于是一群人马上大步走过去,打起了招呼来。
    嘉培逃避不过,只好笑脸相迎“真巧啊。”
    “是啊,小清模拟考考的不错,请我们吃饭呢。”
    “恭喜你了,杨清。”
    “哪里,托陈瓷的福而已。”
    “唉呦,小清,你真会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陈瓷说道。
    “本来就是如此。”
    看着面前一来一往的两人,嘉培心里有点泛酸,虽然还是不想见到他们,但是,看到自己的地位被人取代了,还是有点被忽视的不高兴“真巧,我也请人吃饭。”
    “呵呵,来这里一般都是请人的了,自己要吃的话都是叫外卖了。对了,听说你生日不打算搞了。”
    “嗯,想一个人静一静。”
    陈瓷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肩膀,转身走了。
    “谁呀?”曹媛问。
    “一群老朋友。”嘉培淡淡的答道。
    “看的出来挺有钱的,各个都是名牌。”
    嘉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名牌,是以前买下来的,嘲讽的笑了笑,低头吃菜。
    全聚德的烤鸭果然美味,再多的烦恼也抵消了。四个人吃着这不是山珍海味盛似山珍海味的佳肴,开心不已。嘉培看着一张张满足而幸福的脸,忽然发觉,快乐其实很简单。偶尔,她会看到另一桌的朋友,竟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心情。
    吃饱喝足,董若杏拍了拍肚子,满足的说“老实说,这是我人生中吃的最丰盛的一顿饭。”
    嘉培听了,忽然感慨,这一餐,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便饭,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丰盛晚餐,人生真是不公平。
    “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如此佳肴了。”曹媛也很满足的说道。
    “也不一定,味道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有些很简单的玩意也很美味,美味并不需要太昂贵。”嘉培有感而发。
    “快乐也一样。”若杏补充到。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在一边一直不吭声的莫姒凝疑问道。
    “没什么”和若杏相视一笑后,又说“今天我很高兴,也很放松,谢谢你们!”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知道底细的若杏很得意的说道。
    嘉培生日的那天是周二,她和湛鸣在白天都没空,约会自然放在了晚上。
    嘉培下午下了课,远远的就看到了湛鸣站在教学楼下等她,伸手看了看表,才4点15分。
    “怎么这么早来?那帮老学究肯这么早放你?”
    湛鸣很自然的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嘉培看着粉蓝色的书包被他背着,真有点不伦不类,不由得笑了出来“算了吧,还是我背吧,怪怪的。”
    湛鸣不肯,只牵过她的手说“帮女朋友背书包有什么怪的?”
    嘉培也由得他了,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嘉培拿过了书包,说了声“我上去放一下东西。”就走了。
    说是放东西,其实不过是借口罢了,重点是要打扮。衣服是昨天晚上就挑好了的,白色高领毛衣,黑色及膝长偻再配上同色系的冬裙和长靴,然后再在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便凭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若杏见了,不由得赞叹几分“啧啧,你男朋友真是有福了,今天等了一下午也算值了。”
    等了一下午?心里掠过了一丝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已经忘却在脑海里了。
    下了楼,看到湛鸣正在百无聊赖的等着她。棕色的风衣,白色的衬衫,黑色的v领毛衣和牛仔裤,棕色的休闲鞋,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远处天边的晚霞开始隐隐出现,夕阳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微风轻轻柔柔的吹着,那个少年的头发有点凌乱了。路边人来人往,可是眼睛却只关注着他,嘉培看着,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湛鸣笑了笑,嘉培就走了过去。
    “我说放书包怎么要这么久,原来是臭美去了。”
    “怎么样?喜欢吗?女为悦己者容嘛!”
    “喜欢,即使你蓬头垢面我都喜欢。”
    嘉培笑了笑,心里乐开了花。
    晚饭是在一家四合院里吃的,湛鸣说那师傅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的一手地道的粤菜,现在退休了,就到北京和儿子团聚,平时在家弄个秘密厨房,专门做给圈子里的人吃,圈子外的人除非有熟人介绍,否则都是不得其门而入的。
    当晚的头菜是雪山菇灵芝老鸡功夫汤,汤底是老鸡和猪骨熬的,用紫砂壶蒙纸清炖上6个小时,再加入灵芝和姬松茸近亲——野生雪山姬菇,一壶足可倒出五六茶盅,连上里面大半壶汤渣,女生吃完都半饱。雪山菇灵芝老鸡功夫汤的菇味浓重而不苦,鸡肉滑而不柴,入口清润回甘。
    然后再来客起片鲃鱼蒸蛋清,鲃鱼就是河豚裸替,鲜美嫩滑媲美河豚,却无河豚的毒性。而蛋白饱吸鱼鲜,滑溜得简直无法在舌尖停留。
    接着是泰柠双椒炒海鲜,用上斤半的爽口海蟮用湖南辣椒和泰国柠檬汁爆炒,酸中带少许辣,那种辣是进口不觉得然后再慢慢辣出来的辣,辣得很舒服。
    然后是上汤凉瓜丸,上汤是奶白猪骨汤,凉瓜颇为解腻。
    一道又一道粤菜呈了上来,每一道都美味知及,可是每一道都不敢多吃,生怕吃多了,饱了,就无缘下一道菜了。也不知道上了几道,直到最后,吃到舌头发嘛,方才罢休。
    胖胖的老师傅看着年轻的小情侣吃得如此尽兴,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于是大手一挥,给了个9折,湛鸣拿过了菜单,看也没看,大笔一挥,在银行卡的单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嘉培瞄了银行单一眼,好家伙,四位数。想起几天之前的全聚德,若杏那声快乐的感叹,心头一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冒了出来,无端端的好心情,灰了一下。
    吃完饭,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北京街头。深秋的寒风有点冷烈,可是牵着的手心却是暖暖的,直暖到心头。
    回到学校,已经10点,两人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的道别。湛鸣拿出一只绒盒子来“生日快乐,培培。”
    嘉培拿过了盒子,在湛鸣的示意下打了开来。一颗璀璨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你不是有一条项链吗,把这个坠子系在上面就完美了。”
    嘉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开口道“看来我的链子是专门为你的坠子准备的。”
    “链子配坠子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湛鸣,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了。”
    “傻瓜,这点钱不算什么。”
    是啊,不算什么,对于你来不算什么,对于以前的我来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却是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一个晚上,就花了我妈妈半个月的工资,我如何消受得起?本来想对湛鸣这样说的,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沈嘉培,有她的骄傲与自尊,这骄傲与自尊不因何时何人而改变,即使从天上掉到地上,即使在所爱的人面前,还是要挣扎着给自己面子。尤其是他陆湛鸣,更是不肯低头,在别人面前如何出丑都不能在他面前失礼。她在维系着自己在所爱的人面前的最后的一丝美好形象。这是本性,改变不了。
    第 8 章
    陆湛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2点了,往常这个时候,陆家早已安然入睡,可是今天却依旧灯火通明,刚走进家门,就看到陆家二老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湛鸣看到了,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父首先发话“这么晚了,到哪里去了。”
    湛鸣不是第一次晚归,陆家家长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晚归而在此守侯“爸,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我问你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
    “吃饭去了,今天是培培的生日。”
    陆父生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大声的说道“这样的一个时候,你还去找她。你真是谈恋爱谈晕了头了!”
    湛鸣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爸爸,培培需要我,这个时候我不能不在她身边。”
    “需要你,需要你,不但沈嘉培需要你,现在连法院都需要你。我堂堂部长的儿子居然被法院叫去问话,这成何体统?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只是一般的例行公事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没有刁难我。”
    “他们当然没有刁难你,他们敢!”陆父越说越激动,最后是吼了出来“你说,今天法院那帮人都问了你些什么,你都说了什么?通通给我说出来!”
    “没问什么,只是问我培培向我透露过什么,还有我对沈叔叔的一些看法。”
    “你怎么回答?”
    “我说培培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传到我耳边的更少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可能那么仔细。”
    “哼,现在倒是知道是别人家的事了。我早跟你说过,和沈嘉培做个了断,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倒霉的事情!”
    “爸爸,我也早跟你说过,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能雪上加霜,培培现在是正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离开她,她受不了再次的打击的。”
    陆父听了,气的七窍生烟,嘴里直说“反了,反了,全反了。”已经找不到其他词语。陆母见状,赶紧接过话茬“湛鸣,听你爸的话,不要再和她联系,再这么下去无疑惹祸上身。”
    湛鸣摇了摇头,坚决的说“不可能,爸爸,妈妈,你们从小就教了我无数做人的道理,仁义道德,忠孝正直,却从来没有教过我不忍不义,违背良心的事情。”
    “放屁,什么不忍不义,违背良心,你哪里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男女朋友间的分分合合本来就很寻常,没谈及婚嫁,涉及不到道德层面。”
    陆父刚停下来,陆母又马上接到“不是叫你抛弃她,是叫你暂时不要再和她有联系,现在这个时候,风头火势的,分开一下,对大家都好。等到事情结束了,你们再复合。”
    “爸,妈,你们不要再说了,世界上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心爱的人有难了,自己跑到一边去,等到结束了再在一起,这么凉薄的事情,我做不到,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陆父听了,狠狠的捶了一下沙发,然后指着湛鸣的鼻子说“良心,你跟我讲良心,沈嘉培要是有良心的话就不会再缠着你不?br />

章节目录

免费其他小说推荐: 千方百计与千方百计 全球追捕:让你逃亡,你咋还破案 异界特种战神 赛罗奥特曼之,时空之旅 魔法之源探险生存 在年代文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HP坏了,我真成白月光了 开局救了一个小哑巴 我凭灵香治蛊,搞定冷飒国师 身在无限,人人将我当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