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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之后谢亦安没回家，也没去吃饭，顾宴山跟高臻宇从食堂吃完晚饭回来他还在座位上看那本书，看一下午了，下午老师们分析卷子那会儿也在看，也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管不着他。
柯嘉遭受了月考的重创之后难得蔫在座位上没去打球，虽然他平时一副跟篮球地老天荒的模样，但其实文化课成绩一直不错，在班级里长期稳定在前十，有时候超常发挥了还能挤进前三。这次语数外三门成绩一出来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丧了，见到他们回来气若游丝地挥挥手：“丹，你来，数学最后一问怎么就等于1了啊？”
高臻宇去给他讲题，顾宴山总算不用和他打太极敷衍一会儿去找夏捷的事儿。谢亦安前面的许一珩也是走读生，这会儿已经回家了，顾宴山过去反坐在他椅子上，双手搭着椅背，低头对谢亦安讲话。
“你还不回家吗？快六点了。”
“回去得太晚家里还有饭吃吗？”
不出所料，校霸不理他。
沉默的时候只有睫毛隔几秒轻轻眨一下，那么好看的人，却好像一个真空宇宙，所有声音都湮灭在他的世界之外。
顾宴山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脸叠在手背上安静地看窗外映红了半边天空的晚霞，远方来的飞机在天空里缓缓划出一长条自东南延伸向西北的白色痕迹。
他数到三只麻雀从天空飞过，一只从东往西飞，两只从上往下。
教室的广播在晚自习前照例在播放校园电台，有时候是分享书籍电影，有时候是朗读别人的祝福语，更多的时候是放歌。
这会儿广播里在放周杰伦的《斗牛》，顾宴山靠在谢亦安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听着歌看了一会儿高远的天空，忽然跟着广播哼唱了起来。
哼了几段想起歌词之后从椅背上直起身，声音在唱歌的时候比平日里更低沉一点，眼睛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收回去，嘴上却先带着轻松笑意稍稍改编了一下歌词，小声对谢亦安唱：“你想揍我已经很久，没想走。”
“说你眼睛看着我。”
“别沉默你给我抬起头。”
“有话我对医药箱说，都怪我～”
顾宴山也就是唱着玩玩，没想真让谢亦安抬头——这么上赶着烦他，不被揍就很好了，哪能要求校霸还听话地抬头看看他呢。
——所以谢亦安真的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压根没伪装好。
嘴角是微微上翘的，眼睛却比平时更下坠一点。
剑眉星目仍旧是剑眉星目，谢亦安却在他愣了一下又迅速笑起来之前捕捉到了他眼睛里的难过。
很深切的，让他一整个下午没找到出口宣泄的暴戾情绪一瞬间偃旗息鼓的难过。
谢亦安安静地看着顾宴山，从寂寞难过一直看到被漫不经心的慵懒掩盖。
眼角眉梢和嘴角弧度的改变谢亦安全部都看在眼里，最后在顾宴山和平时一样语带笑意地问他看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个形容——
“温柔的暴|徒”。
顶着不良少年一样的秃瓢，披着散逸随和的外皮，揍人的时候像个暴力绅士，内里却藏着脆弱伤口。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张牙舞爪地在人前展示雄姿，空寂无人时却只会眨着狗狗眼趴下来安静舔伤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广播里那首《斗牛》已经渐进尾声，谢亦安终于垂下眼帘，认命似的从他单方面的冷战里撤军，低声说：“数学卷子拿过来，我给你讲错题。”
顾宴山一瞬间就真的高兴了起来，眼睛亮亮的弯出很有活力的圆弧，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几乎就像是一头终于等到被人领养之后兴奋不已的阿拉斯加。
人和人之间累积失望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太多人以自己的三观当标尺，妄图修剪别人的枝桠。父母对子女应该尤甚。
谢亦安不能想象顾宴山的家庭，是怎么样为了不让妈妈失望而“发烧、学坏”。
他现在这样纯粹又热烈，谢亦安却开始好奇，在他仍旧对父母怀抱期待的时候，有没有在讨好他们的时候偷偷掉过眼泪。
他一个人像刚才那样趴在手背上看天空的时候，有没有掉过眼泪。
校霸主动要给他讲题，顾宴山直接得寸进尺地把自己那张桌子拼到了谢亦安的桌子旁边。
自从一年多以前由四十多个人组成这个班级开始就单人单座的教室在没有人注意的小角落里诞生了班级历史上第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同桌。
某只阿拉斯加的待遇突然得到始料未及的提升，一时之间过于兴奋，疯狂甩头甩尾巴，恨不得再往身边那人的身上疯狂地蹭一蹭。趁着谢亦安音色清冽地给他讲题，顾宴山把椅子往谢亦安那挪了两寸，观察着谢亦安的脸色再偷偷摸摸挪上两寸。
黑板旁边的广播已经渐渐进入尾声，播音员说完结束语之后又放了最后一首歌作为今日份的ending曲，顾宴山一心三用，一边听校霸讲题一边挪椅子，抽空还注意了一下广播里的歌。
两张椅子终于彻底会师之后，顾宴山左臂搭在谢亦安的椅背上，右手握着水笔装模作样地在草稿本上跟着校霸的思路写写画画。
蓝白色拼接的校服几乎被黄白色的那件半包围起来，就像是灿烂阳光把雪山之巅轻柔地拥进了怀。
在谢亦安收了声写计算过程的时候顾宴山的视线从后脑勺那颗小揪揪滑到他被眼睑半遮住的桃花眼，忽然出声问：“这首歌我也会唱，你要听吗？”
谢亦安抬头朝他看过去，光明正大走神的差等生看着他沉默又孤单的辅导老师，跟着广播里的女声温声给他唱：“你像一座孤傲的岛，有自己的城堡。我是上不了岸的潮，也只能将你围绕。”
谢亦安又把头转了回去，视线像是落在刚才那行未干的笔迹上，广播里的歌声又多唱了一句，谢亦安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一脚踹翻了差等生的椅子。
晚自习马上要开始，全班住宿的同学几乎都已经回了教室，虽然广播还在放着歌但顾宴山那砰地一声动静太大，几乎所有人都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一回生两回熟的被施暴对象从地上爬起来，一眼看到的却是某些暴力分子发红的耳尖，像刚才他看过的那片漫天红霞的天空。
转校生意思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冲众吃瓜群众们笑得风光霁月：“别看了，不是校霸揍的，椅子翘太高失手了。我们校霸认真给我讲题呢，你们可别污蔑他。”
以德报怨第一人，顾某人拖着椅子再次回到施暴者身旁，视线垂下去发现他校霸的耳朵比刚才更红了几分。
“……”
顾宴山用力薅了两把扎手的头皮，感觉自己真的要没了。
这么可爱，这谁顶得住啊？
有些校霸，表面上冷得冰封万里，实际上那冰那霜居然全是糖做的。
冰淇淋也没他甜。
顾宴山兴致勃勃地又一次在校霸身边坐下来，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我才让他们别污蔑你，你可别打我脸。”
他那张卷子已经被校霸丢回了他桌面上，谢亦安又重新拿起了那本散文集在看。
顾宴山在广播越来越小的尾声里凑过去认真问：“你今天留学校上晚自习？”
谢亦安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行，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谢亦安翻了一页书，“不吃。”
顾宴山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揪揪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快速地弹了一下，在谢亦安皱着眉抬起头来的时候迅速逃命：“我去帮你买吃的！！！”
顾宴山观察了一个月也没能观察出校霸喜欢吃什么，食堂已经只有残羹剩菜，校霸跟小猫似的挑剔估计也看不上。
顾少爷在便利店里逡巡了两圈，关东煮、自热米饭、自热火锅、牛奶、饼干、面包、蛋糕、水果都薅了点，大包小包地回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上起了晚自习，何骏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各列过道里踱步，顾宴山那套桌椅不知道是被校霸还是被谁搬回了原位。
顾宴山一进门何骏就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用食指指了指他。
顾宴山充满歉意地冲他扬起一个笑容，快速回了座位。
谢亦安还在看那本书，顾宴山刚才去便利店的路上查了一下那书，看到一句别人摘抄的句子——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独坐家中，反复听着录音带，看暮色爬进窗户。”
他的感官一瞬间被那句话彻底攫取，仿佛这一句没有上下文的语句就是谢亦安的个人写照。
战地海子从前抽着烟躺在山头上跟他说：“当兵好，精力都在摸爬滚打里耗干净了就不容易想生死的事儿。”
“一群人声嘶力竭地喊口号气喘吁吁地越野跑，可不比一个人缩在没人小角落里慢镜头似的感悟人生好得多了？”
顾宴山一个人缩在小角落里一寸一寸地尝过人生的味儿，哪怕在别人声嘶力竭热血沸腾的口号声里他也遇到过如影随形的寂寞鬼魅。
他不太想让谢亦安再尝那种滋味。
傲娇又别扭的小朋友，就应该一直当小朋友，传说中独属于“青春期”的寂寞和迷茫，不应该让他尝。
顾宴山坐下之后看了眼时间，离六点半还有十分钟。
何骏在教室里转了一会儿后轻轻敲了敲桌子把这次考砸了的柯嘉喊去了办公室。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顾宴山贴着墙把那两袋速食放到谢亦安椅子旁，抬手扯扯他的外套衣角示意他自己看着挑点东西解决一下晚饭。
高臻宇紧张地盯着顾宴山的一举一动，见他给校霸送完吃的之后出门，立马抛了笔跟上去。
“你说真的顾爷，你是不是去打架？”
顾宴山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把衣服往下绷了绷，闲散道：“校霸看书呢，我找谁打架啊？”
“捷哥到底是谁？我们学校的？王宏祎跟你们俩势同水火还愿意来帮忙传话，我不信是什么好事。”
顾宴山笑道：“就因为被你听到了这事儿，‘有内鬼，交易取消’，晚上我跟捷哥的约无限期后推了，我这会儿上厕所去，你要一起？”
高臻宇为了室友操碎了心，跟着顾宴山一起上完厕所，又押着他回了教室。
顾宴山被要求走在前面，他进门之后反手把高臻宇关在了外面，趁着高臻宇低声骂他的时候迅速穿过教室往前门走。
高臻宇前脚被坐在后门口的黄宇乾放进门，顾宴山后脚从前门出去，在班长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跑。
小朋友就应该无忧无虑，怎么能总是被不讲规矩的垃圾缠上。
要揍人的话揍他就可以，垃圾怎么能和他一个待遇。
下午放学之后谢亦安没回家，也没去吃饭，顾宴山跟高臻宇从食堂吃完晚饭回来他还在座位上看那本书，看一下午了，下午老师们分析卷子那会儿也在看，也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管不着他。
柯嘉遭受了月考的重创之后难得蔫在座位上没去打球，虽然他平时一副跟篮球地老天荒的模样，但其实文化课成绩一直不错，在班级里长期稳定在前十，有时候超常发挥了还能挤进前三。这次语数外三门成绩一出来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丧了，见到他们回来气若游丝地挥挥手：“丹，你来，数学最后一问怎么就等于1了啊？”
高臻宇去给他讲题，顾宴山总算不用和他打太极敷衍一会儿去找夏捷的事儿。谢亦安前面的许一珩也是走读生，这会儿已经回家了，顾宴山过去反坐在他椅子上，双手搭着椅背，低头对谢亦安讲话。
“你还不回家吗？快六点了。”
“回去得太晚家里还有饭吃吗？”
不出所料，校霸不理他。
沉默的时候只有睫毛隔几秒轻轻眨一下，那么好看的人，却好像一个真空宇宙，所有声音都湮灭在他的世界之外。
顾宴山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脸叠在手背上安静地看窗外映红了半边天空的晚霞，远方来的飞机在天空里缓缓划出一长条自东南延伸向西北的白色痕迹。
他数到三只麻雀从天空飞过，一只从东往西飞，两只从上往下。
教室的广播在晚自习前照例在播放校园电台，有时候是分享书籍电影，有时候是朗读别人的祝福语，更多的时候是放歌。
这会儿广播里在放周杰伦的《斗牛》，顾宴山靠在谢亦安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听着歌看了一会儿高远的天空，忽然跟着广播哼唱了起来。
哼了几段想起歌词之后从椅背上直起身，声音在唱歌的时候比平日里更低沉一点，眼睛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收回去，嘴上却先带着轻松笑意稍稍改编了一下歌词，小声对谢亦安唱：“你想揍我已经很久，没想走。”
“说你眼睛看着我。”
“别沉默你给我抬起头。”
“有话我对医药箱说，都怪我～”
顾宴山也就是唱着玩玩，没想真让谢亦安抬头——这么上赶着烦他，不被揍就很好了，哪能要求校霸还听话地抬头看看他呢。
——所以谢亦安真的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压根没伪装好。
嘴角是微微上翘的，眼睛却比平时更下坠一点。
剑眉星目仍旧是剑眉星目，谢亦安却在他愣了一下又迅速笑起来之前捕捉到了他眼睛里的难过。
很深切的，让他一整个下午没找到出口宣泄的暴戾情绪一瞬间偃旗息鼓的难过。
谢亦安安静地看着顾宴山，从寂寞难过一直看到被漫不经心的慵懒掩盖。
眼角眉梢和嘴角弧度的改变谢亦安全部都看在眼里，最后在顾宴山和平时一样语带笑意地问他看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个形容——
“温柔的暴|徒”。
顶着不良少年一样的秃瓢，披着散逸随和的外皮，揍人的时候像个暴力绅士，内里却藏着脆弱伤口。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张牙舞爪地在人前展示雄姿，空寂无人时却只会眨着狗狗眼趴下来安静舔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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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又把头转了回去，视线像是落在刚才那行未干的笔迹上，广播里的歌声又多唱了一句，谢亦安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一脚踹翻了差等生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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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德报怨第一人，顾某人拖着椅子再次回到施暴者身旁，视线垂下去发现他校霸的耳朵比刚才更红了几分。
“……”
顾宴山用力薅了两把扎手的头皮，感觉自己真的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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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校霸，表面上冷得冰封万里，实际上那冰那霜居然全是糖做的。
冰淇淋也没他甜。
顾宴山兴致勃勃地又一次在校霸身边坐下来，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我才让他们别污蔑你，你可别打我脸。”
他那张卷子已经被校霸丢回了他桌面上，谢亦安又重新拿起了那本散文集在看。
顾宴山在广播越来越小的尾声里凑过去认真问：“你今天留学校上晚自习？”
谢亦安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行，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谢亦安翻了一页书，“不吃。”
顾宴山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揪揪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快速地弹了一下，在谢亦安皱着眉抬起头来的时候迅速逃命：“我去帮你买吃的！！！”
顾宴山观察了一个月也没能观察出校霸喜欢吃什么，食堂已经只有残羹剩菜，校霸跟小猫似的挑剔估计也看不上。
顾少爷在便利店里逡巡了两圈，关东煮、自热米饭、自热火锅、牛奶、饼干、面包、蛋糕、水果都薅了点，大包小包地回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上起了晚自习，何骏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各列过道里踱步，顾宴山那套桌椅不知道是被校霸还是被谁搬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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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还在看那本书，顾宴山刚才去便利店的路上查了一下那书，看到一句别人摘抄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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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又别扭的小朋友，就应该一直当小朋友，传说中独属于“青春期”的寂寞和迷茫，不应该让他尝。
顾宴山坐下之后看了眼时间，离六点半还有十分钟。
何骏在教室里转了一会儿后轻轻敲了敲桌子把这次考砸了的柯嘉喊去了办公室。
落针可闻的教室里顾宴山贴着墙把那两袋速食放到谢亦安椅子旁，抬手扯扯他的外套衣角示意他自己看着挑点东西解决一下晚饭。
高臻宇紧张地盯着顾宴山的一举一动，见他给校霸送完吃的之后出门，立马抛了笔跟上去。
“你说真的顾爷，你是不是去打架？”
顾宴山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把衣服往下绷了绷，闲散道：“校霸看书呢，我找谁打架啊？”
“捷哥到底是谁？我们学校的？王宏祎跟你们俩势同水火还愿意来帮忙传话，我不信是什么好事。”
顾宴山笑道：“就因为被你听到了这事儿，‘有内鬼，交易取消’，晚上我跟捷哥的约无限期后推了，我这会儿上厕所去，你要一起？”
高臻宇为了室友操碎了心，跟着顾宴山一起上完厕所，又押着他回了教室。
顾宴山被要求走在前面，他进门之后反手把高臻宇关在了外面，趁着高臻宇低声骂他的时候迅速穿过教室往前门走。
高臻宇前脚被坐在后门口的黄宇乾放进门，顾宴山后脚从前门出去，在班长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跑。
小朋友就应该无忧无虑，怎么能总是被不讲规矩的垃圾缠上。
要揍人的话揍他就可以，垃圾怎么能和他一个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