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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枯竭的世界,幸存者只剩下几千人,全部汇聚在眼前的小镇中。

    这座城镇,就是最后的幸存者聚集地。

    最后的文明所在——李修原本这么想,可是在看清挂在十字架上的哭厄后,他对这个想法要打一个问号了。

    哭厄,造成宇宙毁灭的始作俑者被钉在十字架上,流淌出鲜血,供养剩下的幸存者苟延残喘,维持最后的存续。

    这是十分荒诞的一幕。

    李修不理解。

    如来和追魂也不理解。

    他们走下沙丘,走进小镇当中。

    突如其来出现的三个人,尤其是他们正常的衣着,没有凹陷的肌肉,引起了小镇居民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有哭厄血液的供养,小镇居民没有像沙漠中,大肚子的食人魔一样,对他们露出可怕的食欲。

    李修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警惕、怀疑,以及……一丝丝早已熄灭的希望。

    “你们是来自其他幸存者聚落的?”

    一个枯瘦的男人走过来。

    男人骨架高大,即便身形干瘪,眼眶凹陷,迈步走过来时,依旧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手提长矛。

    看其他人看向他的畏惧和尊敬,李修推测,他应该就是城镇的管理者。

    李修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从来到小镇,他的目光就停留在哭厄身上。

    哭厄手脚被钉在十字架上,低垂着头,身上被戳出了一个个的伤口,流淌出黑褐色的鲜血。

    鲜血沿着十字架流淌,又被下方的漏斗汇总,最后注入到一个大罐子中。

    人们就是排队从罐子里领取个人份额的血液。

    因为哭厄的肉体在不断自我修复,就要不停有人戳开他的身体,流淌出更多的血液。

    高大男人手中的长矛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可是……为什么?

    身体破破烂烂,被人钉在十字架上,李修却在哭厄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一刻,李修仿佛隐约感知到了哭厄的思绪。

    沉思片刻,李修问:

    “你在享受?”

    枯瘦高大男人走过来说:“神,是不会说话的。”

    追魂指着哭厄问:“你们把它当成「神」?”

    枯瘦高大男人右手放在胸口:“当然,我们的世界在濒死的边缘了,是神明牺牲自己,延续文明,祂从来不向我们索取什么,只是默默赐福——”

    “没错……我在享受……”

    低沉、沙哑,却能听出浓浓戏谑笑意的声音,自十字架上的哭厄口中传来,打断了枯瘦高大男人的喋喋不休。

    枯瘦高大男人震惊的望着这一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神」降临数千年的时间,祂从未开口,在他们世世代代的印象中,神明就是静默的。

    可是现在,三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竟然能够让神明开口……

    枯瘦高大男人大脑一片混乱,他的身体,在数千年的规训下,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跪在地上。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讯号。

    越来越多人跪在地上,以最虔诚的姿态来迎接神明的苏醒。

    哭厄沙哑的笑声传来:

    “明明毁灭他们世界的人是我,可我只要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他们就会奉我为神。”

    “明明喝了我的血,他们会渐渐腐烂,渐渐失去心中的美好,失去真正自己,他们却为了保证肉体存活,日夜饮用。”

    “明明我偷偷告诉一部分人,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只要杀了我,世界就能恢复原样。他们却把知道真相的人尽数杀死。”

    哭厄缓缓抬起头,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竖瞳与李修对视。

    “你不觉得很有趣,值得细细享受吗?”

    “这就是你的理念?玩弄人心?”

    李修的语气愈发平静。

    熟悉李修的如来却知道,李修是真的动了杀意。

    当他决定要杀死一个人时,所有的愤怒、厌恶都会压在心底,就像是一团炸药,等待引爆的那一刻,彻底杀死对方。

    “玩弄人心……「我」,你有点狭隘了。”

    哭厄解释说:“许多宇宙猎手在吞噬宇宙时,会选择一股脑的全部吃下去,然后,就马上去找第二个、第三个宇宙。

    这在我看来是一种十分不优雅的行径。

    就像是做饭一样。

    大部分宇宙猎手都是吃「白人饭」,随便吃点面包喝杯牛奶就走了,这对食材、对自己都不够尊重。

    我喜欢的是小火慢炖,就像做炖豆角一样。你必须炖的足够熟,才能把豆角炖烂。”

    李修不知道哭厄原本说的什么,经过孔雀佛母羽毛翻译器的转码,落在李修耳中就是「做饭理论」。

    他回头看着,纷纷跪拜在地上,磕头请神明赐下祝福,

    即便听到了他们眼中的神明亲口说出真相,他们也不愿意反抗,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你这豆角太老了。”李修说。

    人们已经失去了自我的意识,日复一日只是为了生存而无意识的行走、吃饭、睡觉,如同一群浮游生物。

    追魂说:“太老了。”

    哭厄摇头说:“不,一点都不老,这样才入味。

    如果你没有来,我会在几十年后,让他们所有人明白,我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他们会在绝望、怀疑、愤怒中爆发最后一场战争——就像最后的收汁流程。

    等尘埃落定,美食就做好了。

    如果你愿意等待,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我听说你去了一个神秘的宇宙回来,你可以跟我讲述一下这次旅程。”

    平静望着哭厄的李修忽然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撑着伞的三人呈掎角之势,将哭厄包围,李修仰头,凝视被禁锢在十字架上的哭厄。

    “我想在正式用餐之前,先吃点餐前甜点。”

    “什么甜点?”

    “你。”

    三把漆黑的雨伞同时扔向天空,李修和追魂杀向哭厄,如来张开双臂,护住背后的幸存者。

    行动开始前,李修看了追魂的笔记本,上面对哭厄的描述内容不多,只知道他「细嚼慢咽」的癖好。

    但宇宙猎手之所以快速吸收,不仅仅是出于习惯,还有安全。

    拖得时间越久,遭遇联盟察觉、围杀的概率就越大。

    哭厄能一次次细嚼慢咽,还能活下来,他要么无比幸运,要么具有特殊的逃脱手段。

    此前,李修在和哭厄交流过程中,提前封锁了四周,动手的刹那,六座地狱齐齐降临,将哭厄镇压。

    三人配合默契,追魂的子弹紧随其后,一枪打爆了哭厄的脑袋。

    “死了?”

    追魂踹了一脚尸体:“我还以为有多难杀。”

    他把尸体反过来,表情顿时僵住。

    没有。

    没有圣人遗骸。

    他回头看向李修,“你真的感知到了?”

    李修点头。

    圣人遗骸只要靠近,就能感知到彼此,李修不会搞错。

    忽然,哭厄的尸体开始融化。

    一同融化的还有天空、大地和整个世界。

    哗啦啦——

    李修听到了世界摇曳的声音。

    他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一双眼睛,不带情感的声音自天上传来:

    “看来「我」真的被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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