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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玉笙道:“还不止这么简单。韩中直和上官龙恐怕也是相互算计的。上官龙无非是想借我们重明观和玄鹤宫的力量扳倒丁贤梓,取而代之。他叫韩中直动手,成了事什么都好说,万一失败,韩中直自然要扛下所有罪责。”

    柳浊清道:“难怪他不使出法宝了。”

    黄玉笙对顾乘风笑道:“恐怕你跟苏荣可以全身而退,也是韩中直故意为之的。我原先还小瞧了他,看来他也知道轻重,没那么蠢笨。”

    左仪道:“白泽观分化至此,师父倒可以稍放心了。”

    黄玉笙道:“莫要轻敌。上官龙也算聪明人,这么些年他苦心经营,白泽观依附于他的弟子却没多少,足见丁贤梓统领白泽观,是颇有些智慧的。况且上官龙不服丁贤梓管制又不是什么秘密,丁贤梓每每闭关、出山,却将掌门之权交与上官龙,你们真以为他只是图大度之名?”言及此,黄玉笙看向顾乘风,说:“神霄合和阵过去几年一直未能成型,为师本来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现在你成了鸠尤神剑的主人,明年仙界百年之期,我们守住正宗之名自然多了两分胜算。那神霄合和阵兑门虚溃,再坚持布阵也没什么意义了。为师决定,从明日起闭关半月。一来,你的鸠尤神剑需以剑阵助其神威尽展,为师还未找出最好的阵法。二来,四月星象既转,我们需抓住时机,尽量多擒些魔头囚入太和山去。可惜星象还不明朗,吉星之势能维持几日未可知。丁贤梓提了三套策略,为师一时间也难于抉择。”至此,黄玉笙又问姚晓霜:“师叔,你们与玄鹤宫商议的结果,可作得数?”

    姚晓霜道:“你是怕长青不在,余下几人做不了主?”

    “这倒不至于,天枢、天权一向齐心和睦,我想天权拿定的主意,断不会悖逆天枢的意思。我担心的是,万一天枢此次下山当真是为《虹贯九霄》,他们玄鹤宫又在机缘之下铸成剑谱,到时候,他们要咱们与其剑谱配合,我们便被动了。”

    左仪道:“鸠尤神剑在师兄手上,他们总不能强逼师兄。”

    黄玉笙叹道:“《虹贯九霄》乃仙家第一剑谱。我们重明观与玄鹤宫结盟,过去百年都是我方在主,他方为客,说到底是因为玄鹤宫除了那几道符法,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法门。就算他们得到了《虹贯九霄》的剑谱仍与我们为盟,我只怕,两方的关系,较之从前是大不相同的了。”

    姚晓霜道:“以我对天枢、天权的了解,他们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何况这次天权也说到,四月吉星之势,天枢半月前已同他商讨,其实天枢早有布局。天枢办事求稳,我想,就算他们即刻得了《虹贯九霄》的剑谱法门,他也不会轻易改变策略的。”

    “如此便好。现下重明观仍是仙家正宗,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无论是三个月后擒魔一事,还是八月这场星劫,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既不能让丁贤梓抢去我们的功德,又要尽量避免损失。擒魔入阵看起来水到渠成,其实处处皆有危险,马虎不得。我十二年前曾犯过大错,致使怜儿、茜儿惨死,此等事件绝不可再度发生了。”

    当晚黄玉笙便飞去天池,钻入水底,在经舍内潜心钻研典籍了。

    翌日清晨,左仪带上一篮仙果、两个馍,来到苏荣房中。苏荣每日关在房内练功养气,对外人只说她为救醉仙姑,三华大损,每日饮食皆由一位灵官童子送入她房里。此刻见来者是左仪,她略有些紧张,低声道:“师姐,怎么是你?”

    左仪合上房门,道:“你又不出房门,我便只好来找你了。”

    “师姐找我有何要事?”

    “你明知我所为何事,实在无需多此一问了。”

    苏荣道:“师姐,我到底是输了。”

    左仪席地而坐,望着苏荣,问:“你输了什么,输给谁人?我竟不懂。”

    “我原以为人生在世虽为天命所缚,总有自己做主的机会。我不相信,人生来只能认命,除了身不由己地活,身不由己地死,再无它选。”苏荣道,“好比说赤眉药仙,她本在山中修行,只不过偶遇薛先生,二人一见倾心,便做了百年的夫妻。为什么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便不行呢?”

    左仪道:“你当真以为,赤眉药仙的命运是她自己掌控的?凡间俗夫总有此等妄念,你好歹有了几十年修行,怎么还不懂天命难违之理?药仙偶遇薛先生,何尝不是天命?她们二人一见倾心,又何尝不是天命?凡间也有些出身贫苦,却因武艺过人,胆识出众,尔后拜将封帅的,你当真以为他们出人头地便是应了改命之说不成?天下贫苦者几许,身强体健者几多,聪敏机智者几多,能生逢其时以建奇功者几多,受人赏识以才立世者又有几多?”

    苏荣垂头不语,左仪放低声量,又道:“这世上,身不由己从来就不是痛苦烦恼的根源。凡间有圣贤说:喜怒哀悲之气,性也。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终者近义。知情者能出之,知义者能入之(笔者注:出自郭店楚墓竹简中《性自命出》一篇)。我以为,这其中最要紧的一句,便是知情者能出之,知义者能入之了。情者,人之本也,我们修道之人虽远离红尘凡事,可是修道本身并不是让你忘情灭欲的。凡人还有一句老话: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笔者注:出自《中庸》)。师妹,你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自然有你率情率性的道理,可是需知,率之以性虽是道之根本,性情本身却是天降之命呵。我们所以修道悟法,归根结底是在洞悉天命之数,天命之理的。”

    “可是师姐。”苏荣盯着左仪的双眸说,“既然凡间圣贤都有此等智慧,我们何必上山修行呢?”

    左仪笑道:“你怎么忘了?我们重明观典籍中说:致精而智,识智而神,识神而同,识同而俭,识俭而困,识困而复(笔者注:出自战国楚简道家经典《凡物流行》)。凡俗儒生乃致精而智,识智而神者;大儒识神而同;识同而俭者便堪称圣贤了。然而最难的,终归是识俭而困呵。我们苦修道法,正是为识俭而困,以达识困而复之境。可是要识俭而困,既需入之,又需出之,入之以义,出之以情。参悟道法可知义,然而欲知人情,却离不开红尘俗世。凡人只习儒术,因他们生于红尘,活于红尘。我们修习道法,是为透悟人之性情,以情为始,以义为终呵。”

    “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等说辞,哪里又见得义?”

    左仪道:“义者,道义也,仁者,仁善也。义为至理,仁为至情,二者看起来相近,其实为阴阳二面。虽然我们道门典籍从无公解,我却以为,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其实在说天地以义待之万物,众生平等,圣人也以义待之下民王侯,众人平等。但是要做到不仁,自然要彻悟性、情,由情生理,由理生义,其中奥妙,正是我们修道的核心之所在哩。”

    苏荣眼角泛红,笑道:“师姐一番点拨,我真真是茅塞顿开了。”

    左仪道:“你能想明白,便再好不过了。其实师父和师叔祖早算出你有桃花劫,只是未料来得这样快。依师叔祖所言,你这一劫凶险非常,现下鹿连城已死,你尚且平安,希望来日不要再生旁枝才好。”

    “我犯下大错,本是死罪,其实来日再多劫数我也没什么好怕的。”苏荣道,“不知师姐同师叔祖在丹霞山上可有收获?”

    左仪笑道:“今年大利大损,四月魔消道长,至七八月又道消魔长了。去年星劫失利,自然是我们疏忽大意,不过依四月星象之兆看,届时天地罡炁蓬勃,正是我们收服魔头的大好时机。天权道长的意思是,若罡盛之象持续三夜以上,我们三派理应合力收服天、神、人三魔,再将阴、阳、地三魔镇入太和山,便再好不过了。可是,若那吉象仅能维持两三夜又或者区区一夜,那么我们三派只能分头行动,争取将神、人、阴三魔收入九天九地归元阵中。就算神魔侥幸逃脱,人、阴二魔是无论如何也要收服的。否则九月星劫便大事不妙了。”

    “师姐说这是天权道长的意思,难道天枢掌门不在山中?”

    左仪道:“不错,天枢道长下山恐怕是与《虹贯九霄》有关的。”

    关于《虹贯九霄》的讨论自然是没完没了的。实际上三界多方都在探讨此事,一并被探讨的,还有奇龙砚。

    《虹贯九霄》剑谱能否顺利成型,各人有各人的揣测,天底下只有十旬仙翁和天枢道长心里最清楚。天禄三仙虽然都师承玄鹤宫,天枢道长与他们并无交际来往,此次天枢道长下山,是受十旬仙翁之邀,说是有要事商讨,涉及《虹贯九霄》和奇龙砚的秘密。天枢道长入得天禄岛,看见紫香玉露丸、六尾玄狐和辟陵池水,不禁大吃一惊,问道:“六尾玄狐乃哀牢山圣品,辟陵池水更是东海至宝,仙翁是如何得到的?”

    十旬仙翁捋须笑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三样宝物都是重明观的人找来的。我用幽魂仙草换这三样宝物,他们未吃亏,我也得偿所愿呵。”

    天枢道长听罢,立刻明白了十旬仙翁的意图。尽管玄鹤宫弟子中稍有道行者皆算得出这三样宝物可令《虹贯九霄》剑谱重现于世,然而知晓方法是一码事,能不能施行又是另一码事。天枢道长猜想,天禄三仙定是屡试屡败,才想到他的,既如此,他与天禄三仙便构成了一种纯粹的利益关系。两方各有所需,各有所予,若能推演出《虹贯九霄》的整套剑谱,实在是皆大欢喜。

    果然如天枢道长所料,寻常法子天禄三仙早试遍了。那三样宝物需在阵中方可神威大展,玄鹤宫阵法又以符阵和幡阵为主,依常理推断,该以三宝替代三道符箓或幡旗才是。可是无论怎样布阵,只要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合奏《虹贯九霄》,阵局便动荡不稳,二人稍有分心则阵法溃泄。

    天枢道长经两日钻研分析,还是不能找到阵局不稳的缘由。这晚寒风大作,他却灵光乍现,问岛主:“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奏曲之际,仙翁可在阵中?”

    十旬仙翁道:“这是自然。我们玄鹤宫不比重明观,阵法虽齐全,大都法威平庸,是以阵局之奇巧而致胜的。《虹贯九霄》仙音一出,我若不在阵内以元、气稳之,恐怕那些阵局一刻光景也撑不下来的。”

    “我们玄鹤宫自创派至今有阵法六十五门,你们可试遍了?”

    十旬仙翁道:“我师祖玄凰圣君离开丹霞山时,玄鹤宫阵法仅二十三门。”

    玉笛麻姑道:“我和重光散人都是舜英仙子的俗修弟子,各习得舜英仙子所创阵法二十四门。玄鹤宫六十五门阵法,我们仅有十八门未试。不过这十八门阵法,十门为苍霞老人所创,六门为济航真人所创,两门为你天枢道长和令师弟天权道长所创,论阵法之玄妙,阵局之严谨奇巧,自然不可与先人的阵法可比。我以为,问题并不在此。”

    天枢道长摇头笑道:“玉笛麻姑笛艺精湛,我自愧弗如,不过方才你所言,真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们玄鹤宫阵法,单论法威,比不得重明、白泽二派,这的确是事实。不过你可知我派法门根基苍南咒本来就是水中生火,矛中求盾的法门。你且看屋外这阵仗,狂风呼啸之时,一树笔直冲天,几无摇摆,一树躬身摇曳,随风扭摆,孰智孰愚?万物皆以安稳为上,可是大树一味求稳,甚而逆势而为,则有折断之险;大树躬身摇曳,却是顺势而为,实乃以动制动,以不稳得大安。苍南咒所以水中生火,矛中求盾,正是依此道理。本门阵法越是布局严谨,看似没有破绽,实际上却最易突破。那些布局松懈的阵法,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大巧若拙呵。”

    重光散人思忖道:“掌门所言,是有些道理。不过我竟不知阵局松散,漏洞百出,如何见出大巧若拙来。”

    天枢道长道:“你们恐怕不知我派有一门幡阵,叫作黄泉七幡阵。此阵单以紫霞丹阳符作幡,拟北斗七星之形,五行缺木,阴盛阳衰,然而此阵克敌之法偏巧在其木位的罩门。若有邪魔莽撞冲开此阵罩门,那七面幡旗便化作赤焰天龙,灭去邪魔元神。”言于此,天枢道长回身看着天禄三仙,笑道:“依我之见,不如就试试这黄泉七幡阵。将六尾玄狐、辟陵池水和紫香玉露丸置于天、时、人三位(笔者注:北斗天、时、人三位各对应天枢、天权、天玑三星)。三位意下如何?”

    天禄三仙面面相觑,玉笛麻姑道:“这阵法真真是怪了。既取七幡之法,为何七幡全是紫霞丹阳符所化?玄鹤宫四大符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理应互补才是。”

    天枢道长笑道:“历来三界行事,总求尽善。然而尽善与否,何尝以人力决定?天下多少憾事恰恰是尽善之举未得尽善之果哩。黄泉七幡阵为我师父所创,他老人家再三嘱咐,此阵看似无理无法,其实自有妙处,只是寻常情形不宜施用,需以奇招破奇局。依的是以毒攻毒之妙。”

    十旬仙翁道:“如此说来,我先前在阵中以元、气护阵,竟错了。当年祖师爷将剑谱化作琴谱和笛谱已是奇局,用寻常思路自然难以破之了。”

    天枢道长刚要言语,重光散人突然道一声“天禄岛外又有生人靠近”。玉笛麻姑道:“待我一探究竟。”说着话,她已人笛合一,遁影而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玉笛麻姑返回杏林中,对十旬仙翁说:“岛主,来者四人,都作白衣蒙面。我悄悄放了几只陨天蛾试探他们脉息修为,该是阴魔门下弟子,为首者乃十全之体,是八面佛无疑了。”

    十旬仙翁道:“前几日东海的小妖才走,阴魔门下又来凑热闹了。看来该来的总会来呵。”

    天枢道长不解,问:“这些妖孽与你们天禄岛又无过节,为何……”

    十旬仙翁笑道:“其实我这次请掌门来,除了想与掌门一道钻研《虹贯九霄》,还有一事。此事关系到一件宝物,不知掌门可有耳闻。此宝名紫云奇龙砚,为我师伯极乐仙姑所炼。”

    “奇龙砚?”天枢道长思忖道,“可是西梁白氏家传之物?”

    十旬仙翁道:“正是此物。”

    天枢道长说:“我听闻此宝还是十年前的事。”

    重光散人问道:“不知掌门是从何人口中得知奇龙砚的所在?”

    天枢道长踟蹰片刻,答道:“一时间倒记不得了,似乎是别人说起此物,我无意间听到罢了。”

    玉笛麻姑道:“这倒奇怪了。三百年前极乐仙姑隐姓埋名,连当年尚在崆峒山中的狄樱都算不出她的所在。我想这天底下,知晓奇龙砚所在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的。”

    十旬仙翁说:“这些时日,凡间和魔界在我们天禄岛附近出没,恐怕正是为那奇龙砚。我师祖飞升前曾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奇龙砚的秘密,她是一定知道的。巧的是,我这位小师叔竟与西梁国师作了夫妻,所以可想而知,奇龙砚的秘密,国师也一定知晓。不过西梁白氏一族遭灭顶之难方才十余年,若魔界中人早知奇龙砚在西梁白家,恐怕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打这宝物的主意了。”言于此,十旬仙翁看着天枢道长的双眼,道:“掌门在我天禄岛上实在无需隐瞒。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拐弯抹角装糊涂呢?掌门既知奇龙砚所在,恐怕与西梁先前那位国师交情匪浅哩。”

    天枢道长垂眼一笑,说:“岛主既然猜出来,又何须问我呢?”

    十旬仙翁道:“掌门恐怕有所不知,这奇龙砚原是一件神威了得的法器,不过我师伯隐世之际便废了宝物的灵须。所以眼下,这奇龙砚于我们天禄岛非但不是什么仙宝,倒是个大麻烦,甚至会带来灭顶之灾。这宝物的秘密,我所知有限,掌门若知晓些许,能助我们天禄岛解决眼下的危机,我便感激不尽了。”

    天枢道长问:“不知岛主是如何得到这件宝物的?”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白氏落难,我原以为此物已为西梁国师所霸,前些日子才知,奇龙砚竟在一位姑娘手上。此女正是白氏血脉,名子辛,随她夫君由西面逃难到我们天禄岛上来的。”十旬仙翁捋须道,“我现下若将她赶走,奇龙砚的麻烦是丢了,然而我们岛中人口来自八方异地,我如此举动,叫岛众看在眼里,来日如何齐心听令于我?我若留她在岛中,外人又一心觊觎这奇龙砚。奇龙砚能为我所用倒好了,可惜其灵须既废,法威已失,那便真真是怀璧其罪了。所以眼下,我们要么劝这位白姑娘索性丢掉她这传家之物,那些人要争便由他们争去,要么,我们需想法子复其神威。不过,这奇龙砚为我师伯所炼,灵须又是她亲手毁的,要复其灵须恐怕不容易哟。”

    天枢道长说:“奇龙砚万不可落在他人之手?”

    十旬仙翁问:“何故?”

    天枢道长说:“莫非岛主竟不知,要令奇龙砚神威复原,需将极乐仙姑后人之心炼入其中的。”

    十旬仙翁转头看看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对天枢道长说:“如此说来,若奇龙砚落入那些邪魔之手,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白姑娘的。”

    天枢道长点头,问道:“岛主乃玄凰圣君徒孙,为何奇龙砚灵须复萌的秘密,岛主竟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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