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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温柔之乡

    金磊说:“满清八旗兵奉多尔衮之命挥师南下,豫亲王多铎将清军分成三路,一路由固山额真拜严图指挥出龙门关,一路由兵部尚书韩岱等统领蒙古八旗兵走南阳,他自统一路两白旗出虎牢关。三路大军肆虐横行,如入无人之境,但在扬州却受到了史可法率领的三千子弟兵的顽强抵抗。多铎双眼滴血,战袍上血泪斑斑,以致在攻陷扬州城后,亲手制造了‘扬州十日’大屠杀,七十二万无辜百姓牺牲在他的屠刀下。”邢姬说:“但多铎万万没想到,南京城却没动一兵一卒,得来全不费功夫。”谷宗义说:“九朝古都,秦淮河畔却依然呈现一派温柔之乡的繁华景象。多铎在金陵夜夜摧花折柳,乐不思蜀。”

    穷凶极恶的满清八旗头目獒乩得到密报,说是从南京来了两位公子,一夜间在梅花岭建起了史可法的衣冠冢,还在天竺道观纠集村民社友设坛建醮,超度被屠杀的七十二万亡灵。气急败坏的獒乩立即率领一队正白旗士兵,赶往梅花岭,将天竺道观包围起来,可是搜遍了道观内每个角落,也没见两人的踪影。于是,獒乩命令士兵把观内所有道士驱赶到道观的山门前广场,扬言不交出南京来的两位公子,就要烧毁道观,让所有道士与这道观同归于尽。宏法大师大义凛然地对獒乩说:“听说你们满族有萨满教,满族人死后萨满们也要做法事,超度亡灵。我们汉族有道教,汉族人死后道士们做道场,设坛建醮,超度亡灵,难道说,这些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也要禁止吗?”骜乩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蛮横地说:“听说你们道教法师能呼风唤雨,神通广大,你这个大法师要是能在一个时辰内呼唤来一场雷雨,那我立马撤出道观,不再追究南京来的那两位公子,也不挖史可法的坟墓;要是你呼唤不来雷雨,你就得自焚而死!”

    宏法大师镇定地说:“那我们击三掌为誓,我要是能在一个时辰内呼唤来一场雷雨,你们立即滚出天竺道观,不再追究南京来的两位公子,也不准破坏史阁部大元帅的坟墓。要是我一个时辰内呼唤不来一场雷雨,我甘愿自焚谢罪,但不许伤害南京来的两位公子,也不许焚烧道观,破坏史阁部的坟墓。”獒乩抬头观察了一会天气,只见艳阳高照,无风闷热,怎么也不可能晴天霹雳来一场雷雨,于是狡猾地说:“你对天发誓,然后我们再三击掌。”宏法大师说:“我对天发誓后,你同样也要对天发誓。”他俩先后对天发誓,接着就是三击掌,双方都不得违背诺言。

    宏法大师从容地穿上法衣,手持宝剑,登上高坛,点烛焚香,开始呼风唤雨。獒乩命令士兵在高坛四周堆满木柴,又叫士兵搬来桌椅,安放在一棵大槐树树荫底下,泡上香茗,端坐太师椅上,等到时辰一到,便点燃木柴,焚烧法师。眼看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天空中仍然万里无云,烈日炎炎,但是气压骤然降低,胸闷燥热。獒乩狞笑着,摔掉茶杯,命令士兵准备点燃木柴。紧张地等待了片刻,这时日光陡然暗淡起来,云彩凝聚,但是仍然没有雷雨的迹象。獒乩迫不及待地下令:“时辰已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点火!”

    士兵们点燃了木柴,火苗越来越高,突然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一个落地雷电击倒了那棵大槐树,同时击中了站在大槐树下的獒乩,只见他应声倒地,衣服烧焦了,不省人事。刹那间,狂风卷着乌云,从西边汹涌而来,倾盆大雨浇灭了燃烧着的木柴。道人们欢呼着:“南无天尊,雷公,让暴风骤雨下得更猛烈些吧!”那队正白旗士兵惊恐地救治獒乩,只见他不仅衣服烧焦,脸上、身上多处烧伤,已是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了。獒乩低声呻吟:“快!将我抬回军营。”正白旗士兵们慌忙把他抬下山去,作进一步治疗。

    宏法大师从容不迫地从高坛上下来,目送着灰溜溜远去的正白旗官兵,叹息道:“苍天有眼,老天爷也难受得哭泣了。这些魔鬼是罪有应得!”他走进道观密室,请出天赐和罗成:“两位公子,今晚可以在天竺观内睡个安稳觉了。”宏法大师请他俩用晚餐时,罗成冒昧地问道:“大师,你真有呼风唤雨的本领?”宏法大师笑道:“是老天看我可怜,才下了这场雷雨,拯救黎民百姓,惩治那些恶魔。”天赐说:“我看大师对天象气候很有研究,所以才敢作出如此大胆的承诺。一般说,春夏之交,多强对流天气,有局部雷阵雨以前,气压下降,人会感到胸闷气短,头晕烦躁。大师预测到一个时辰内可能有雷雨,所以你就作了这样的预报。山间雷电容易击倒大树,獒乩站在大树底下,必然会遭到雷击,这也是他自该倒霉。”

    宏法大师称赞道:“谷公子对天象气候很有研究,造诣颇深。诸葛亮所以能借来东风,并非他有呼风唤雨的本领,而是他对赤壁的短期天气能作出准确无误的预报。我也只是对短暂的气候变化能有一个预测而已。”天赐说:“我观察那獒乩决非等闲之辈,他既然捡得一条命来,日后必将报复。所以还请大师连夜将史阁部的衣冠坛从墓穴中暂且挖出,保存在道观密室内,等待时局稳定后,再行安葬。”宏法大师说:“谷公子所言极是,今夜我就派人去办。”罗成说:“今天这件事,一定有内奸告密。我和表哥打算明天清晨就离开天竺观回南京去。我劝大师也就此云雨四方,暂且躲避贼人的暗害。”宏法大师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请两位公子到客房安歇。”奔波劳累了一昼夜,他俩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五更天,宏法大师亲自送天赐和罗成下山,提醒他们,谨防有奸细盯梢。他俩骑马悄悄地驰骋在运河驿道上,故然有两个贼人跟踪他们。为了摆脱这两个贼人的盯梢,他们改变了路径,朝运河边一处茂密的芦苇丛飞驰而去,他们下马埋伏在芦苇丛中。那两个贼人见他们藏匿于芦苇丛,便盲目地乱找。正好被他们设下的拦马索绊倒,两个贼人从马上跌落下来,天赐和罗成很快结果了一个贼人的性命,但是另一个贼人却给他逃跑了。摆脱了贼人的追踪,他们快马加鞭,来到划子口时已近黄昏。他们很快找到了来时藏匿在江湾芦苇丛中的渡船,顺利地渡过江,来到栖霞山。

    罗成兴奋地说:“表哥,我们终于回到南京了。今晚你也进不了城,还是住在我的潇湘阁吧。”天赐调侃道:“你的美妾一定在家心神不定地盼望你归来,今夜又可以搂着美人睡觉了。可怜我还得独卧冷被窝再熬一夜。”一路说笑,不觉来到罗成的安乐窝潇湘阁。玉兰见罗成和天赐风尘仆仆地从扬州顺利回家,高兴的合不拢嘴。赶忙下厨张罗了一桌酒菜,陪哥俩喝酒聊天。罗成和天赐讲了扬州的奇闻轶事,玉兰听得惊险、迷惘,疑惑地问:“天下竟有这样的神树,它能哭泣,能雷吼,能一蹦几丈远,将那满清的巴图鲁砸成肉酱?要不是你们亲眼所见,那一定是个神话。”喝到二更时分,天赐醉熏熏地到客房睡觉了,三天的劳累奔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罗成拥抱着玉兰缠绵欢愉。玉兰温柔承欢,亲昵地说:“我有身孕了。”罗成甜蜜地说:“那我就款款的,不会有事吧?”“放心吧,我想没有那么娇贵。”拂晓,她觉得一阵肚痛,淋漓不止。发现身子底下一滩血迹,忍痛说:“可能不小心流产了!”他安慰道:“我们还都年轻,不用害怕,不久又能怀上的。”她抱歉道:“上次你走后,不小心流产了。这次又流产,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怀孕了。我不能生育,你还会爱我吗?”他山盟海誓:“美人,宝贝,天老地荒,永不变心。”

    天赐吃过中饭,告别罗成和玉兰,骑马回到南京。只见城门大开,道旁匍伏着一大群南明弘光小朝廷的官吏,正迎接多铎率领的满清八旗兵入城,其中有总督京营忻城伯赵之龙、礼部尚书钱牧斋和大学士王铎等。差役高举着几块告牌:一块牌上写着投降归顺的有钱牧斋、王铎、龚鼎孳、赵之龙、徐九爵、徐宏爵、焦梦元、朱之臣等几十名官员;一块牌上写着殉难捐躯的;一块牌上写着逃亡的有王一心、冯可宗、冯梦祯、陈济生等几十名官员;还有一块牌上写着出家和下落不明的官员,南明弘光小朝廷各大要员的姓名及官职,都赫然牌上,一目了然。那个屠杀扬州七十二万无辜百姓的杀人魔王多铎竟然不动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江南重镇、南明京都南京城。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缘那些降清官僚软骨头。多铎趾高气扬,心中窃喜,便破例宽宥,一边张贴安民告示,禁止八旗兵掳掠烧杀,一边派出快马到北京给多尔衮报喜。

    天赐悄悄地骑马进城,见城内银楼缎庄,茶馆酒肆,书店画铺以及秦淮河畔红墙碧瓦的旧院河房仍然开张,街市上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惟有一队队红顶胄甲,全副武装的满清八旗兵在街上巡逻,缉拿那些不怕死的抗清复明义士,才提醒人们,时下的金陵城,当政的已经换成满清政府了。天赐发现有人跟踪他,便故意转了几个街巷,想甩掉这个尾巴。但是这个尾巴不仅没甩掉,还招来了一队满清八旗兵,说天赐是组织抗清复明城防民团的头目。天赐这才看清这个叛徒的庐山真面目,原来他是城防民团的一个队员,因为喝醉了酒闹事,违反了城防民团的纪律,给天赐开除了。现在居然向满清八旗告密,邀功领赏。

    天赐怒不可遏,甩出一枚暗器,正中要害,结果了他的狗命。这队满清八旗兵一阵惊惶过后,便蜂拥而上,将天赐团团包围起来。天赐见寡不敌众,不能恋战,便拼命杀出重围,策马扬鞭,飞驰而去。天赐熟悉南京街坊小巷,他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见有一处深宅大院的高墙,便从马背上纵身一跃,飞进了院子。他飞奔到后花园池塘边一处平房正要藏匿起来,发现那是个花房,里面有一位先生,正在料理一盆兰花。只见他兰缎儒衫,青巾束发,明眸生辉,鼻挺唇媚,皮肤白净,但身材娇小,清秀有余,刚健不足,缺少男子阳刚之气。天赐定晴一看,原来是南明礼部尚书钱牧斋的爱妾柳如是,与此同时,柳如是也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就是曾经两次来拜访她丈夫,大名鼎鼎的江湖救星谷宗义。

    柳如是惊讶地问:“谷公子怎么突然光临蔽舍?”天赐坦诚地告诉她:“夫人,实在对不起,有叛徒告密,说我是抗清复明城防民团的头领,带了一队满清八旗兵追捕我。我杀出重围,迂回到这条巷子,从马背上跳进了这座院落,想不到冒昧地闯进了夫人你的府邸,有所惊扰,请求夫人解救。”柳如是真诚地说:“谷公子行侠仗义,在弘光帝和马、阮逃亡后,能主动带头组织抗清复明城防民团,协助抵御满清八旗兵渡江,维持城内治安,实在是难能可贵,令人敬佩。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深明民族大义,对满清八旗兵的暴行深恶痛绝。你尽管放心,既然进了钱府,我就能保障你安然无恙。”

    这时,听到墙外一队满清八旗兵乱哄哄的从巷子里穿过,那匹马,也很通人性,知道主人已跃入院内,便悄悄地藏匿在院墙树丛的阴暗处,没有被他们发现。一阵喧嚷过后,小巷又恢复了平静,看来他们到别处搜捕去了。天赐说:“夫人,我估计那伙强盗已经走远,谢谢夫人的救助。我这就翻过墙去,后会有期。”柳如是诚挚挽留:“谷公子,现在你冒险翻墙出去,仍然十分危险。不如在我这里多待个把时辰,等到天黑后再走也不迟。”

    盛情难却,天赐只得答应暂且留下。柳如是邀请天赐到小客厅休息,他们边走边聊,走过池塘时,她感慨道:“前天,我和牧斋说好要一同沉进这池塘殉国的。可是他怕水冷,走到齐腰深又不下去了。我纵身跳入池中,他又拼命把我托上来。今天他又被王铎、龚鼎孳拉去,一同打开城门,迎接那杀人魔王多铎进金陵城。我劝他不要去做满清的官,现在托病在家休养。”天赐劝慰说:“人各有志,夫人你也不必过于强求。”

    天赐跟随柳如是来到小客厅,看到墙上有许多柳如是创作的诗画卷轴,其中有一首诗引起天赐的极大兴趣:

    萼衣家住断桥东, 好匀清如湖上风。

    近日西泠夸柳隐, 桃花得气美人中。

    天赐称赏道:“诗如其人,高雅清逸,艳丽深情,超凡脱俗。”柳如是谦逊道:“我是浙江嘉兴人,由于家境穷困,从小被卖到苏州吴江为婢,妙龄时坠入章台,易名柳隐。因读辛弃疾的词‘我闻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故自号‘如是’。我喜爱诗词歌斌,书法绘画。这墙上挂的这些是我闲瑕时涂鸦的一部分。”

    天赐一一欣赏:“这首《春日我闻室》,清词丽句,读来令人难忘。这幅书法真迹,可称得上婉腕舒银钩,似将妙笔收。这幅画构图简约,笔法娴熟,给人一种清逸雅致的视觉享受。”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她的诗稿和尺牍,旁边紫檀木花架上的一盆兰花引起了天赐的兴趣。只见它的根茎与苞茎均为白色,叶长一尺五寸。天赐问:“这种兰花是不是素心兰?”柳如是说:“谷公子眼力不错,这种素心兰是兰中的上品,秋天开白花,香气浓郁。这一盆是台湾出产的一种名贵兰花,你看花朵形状宛如艳丽的蝴蝶,故取名叫‘蝴蝶兰’,称冠群芳。我和牧斋都喜爱兰花,望见这种神奇、梦幻般的花朵,仿佛见到了上苍的微笑。”

    他们边饮茶,边聊天,不觉已到掌灯时分。天赐起身告辞:“夫人,承蒙搭救,不胜感激!天色已黑,我这就回家了。”柳如是说:“谷公子为何如此客气,我对你们抗清复明的义士,始终是支持的。以后你们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将尽我绵薄之力,资助你们。今晚回家还是乘我们钱府的轿子吧,满清八旗巡逻队是不会盘查牧斋轿子的。”随即吩咐管家:“你将隐蔽在院墙外谷公子的马找回来,给谷公子备一顶八人大轿,将他送到府上。”天赐说:“多谢夫人相送,请大管家送到夫子庙东边的谷记珠宝店就行了。”天赐作揖告别:“夫人,后会有期。”柳如是送到轿厅,直到天赐上轿:“谷公子,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天赐顺利地到达夫子庙东谷记珠宝店,这家珠宝店是天赐在金陵经营的几家店铺之一,店铺帐房说:“满清八旗兵进城后,秦淮河夫子庙一带商业区没有受到骚扰,都照常营业。”天赐关照说:“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多派几人值夜班,谨防夜间盗贼趁机抢劫。”天赐查看了一会店铺经营情况,就悄悄地骑马来到莫愁湖畔的秘密住宅古香苑。玉佩见天赐安然无恙准时从扬州回到家中,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少爷,我见满清八旗兵进城,心里害怕极了。幸好没有发生大的骚乱,百姓们都心有余悸,不敢出门。郭大伯壮着胆子,上街转了一圈,说是街市照常营业,这才放下心来。你饿了吧?我已准备了一桌酒菜,我去准备洗澡水,你洗个澡,消除旅途疲乏。”

    天赐觉得家就像避风的港湾,温馨舒适。他洗澡后顿觉精神焕发,有美妾陪着饮酒作乐,喝至半醉,抱着玉佩就上了床。一阵激情过后,她更加婀娜多恣,柔情蜜意,亲热地说:“少爷,我夜夜承接你的甘露,怎么至今没能怀上你的孩子呢?”他温柔地说:“你每次心情都很紧张,越是害怕怀不上,就越难怀上。没关系,三年五载怀不上才算得上不孕症。好好侍候我,会怀上的。”她听后心里放松了许多,显得更加妖艳妩媚;他感到像做了神仙似地如痴如狂,窃窃私语道:“我的心肝宝贝,同你缠绵,我的紧张心理舒缓了许多。我回南京时,遇到叛徒告密,被八旗兵追捕,巧遇柳儒士救助,才侥幸脱险。”

    她娇柔地说:“你这次去扬州给史可法建衣冠冢,我心里非常担忧,就怕出什么意外。南京街坊都在传说,史可法是自刎没死,被俘后多铎劝降不成,遭到杀害。但是史可法的义子史德威安葬他义父时,尸体竟然神秘地失踪了。”他神秘的说:“有关史可法的传言很多,我和罗成亲眼目睹史可法从扬州突围渡江到南京燕子矶后投江自尽的。我这次去扬州,也听幸存者说,史可法的尸体确确实实神秘失踪了,扬州没有他的坟墓。这次我们冒险到扬州建造他的衣冠冢,就怕遭遇不测,所以临走时,我叫天竺观的宏法大师将史可法的衣冠坛秘密藏匿起来了。”

    他此次扬州之行,身心受到的巨大精神压力,现在惬意地睡在玉佩身上,在温柔乡中得到了尽情释放。只见他柔情蜜意,直到鸡叫三遍,方才酣畅地睡去。天赐在古香苑深居简出,天天与玉佩饮酒作乐,沉溺于酒色之中,但心中却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想给多铎的满清八旗掷一颗重镑炸弹。

    过了几天,罗成和玉兰来到天赐的古香苑商量今后的行动计划。天赐问罗成:“你来时有没有人盯梢?”罗成疑惑地问:“没有呀!怎么,你那天被人盯梢了?”天赐轻描淡写地说:“那天我被一个叛徒出卖了,他带了一队八旗兵追捕我,幸好我翻墙越房进了钱府,巧遇柳儒士,侥幸脱险了。以后我们在城内活动,一定要化装行动,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罗成说:“多铎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南京城,有点忘乎所以了。他向多尔衮报喜请功,多尔衮以小皇帝顺治的名义派遣侍卫尼雅达、费扬古前来南京慰问犒劳多铎。南京扼长江天险,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九朝古都,江南鱼米之乡。自从弘光帝逃离南京,金陵黯然失色,秦淮河畔,楼台冷落,歌舞匿声。南明旧臣打开城门投降满清,多铎下令禁止八旗兵掳掠,南京又开始出现生机,特别是十里秦淮,河上又是画舫如织,笙歌悠扬,与大明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战乱迭起相比,呈现出一派升平景象。”

    天赐感叹道:“金陵历史上就是着名的风流渊源之地,所谓六朝金粉,几乎全部集中在这一带。更有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建都时,设立的一所旧院,将掳来的美女充入其中,供官僚将领饮酒陪侍,寻欢淫乐。从此秦淮河旧院鳞次栉比,软玉温香,风光旖旎,色艺双馨的歌妓们招风引蝶,吸引了许多文人骚客竟折腰。现在多铎占领了这个温柔之乡,十里秦淮又成了满清八旗新贵们纸醉金迷的销魂窟。”玉兰说:“我们刚才在秦淮旧院河房探访老友,遇见了许多过去的姐妹,她们都回来重操旧业了。这些八旗新贵,掳掠抢夺发了财,挣他们的钱容易。听姐妹们传说,久居塞外的豫亲王多铎深为秦淮的美眉所陶醉,不由得留恋忘返,心猿意马。他在钱牧斋和龚鼎孳的陪同下也出入旧院河房,寻花问柳。他问钱牧斋和龚鼎孳:听说江南女子妖艳妩媚,倾国倾城,今日亲临秦淮旧院,故然名不虚传。传闻扬州女子以文雅娴静和缠有三寸金莲而着称;苏州女子以发式精美和一口吴侬软语闻名,这金陵女子又有什么特色呢?两位身在温柔之乡,一定深有体会了。”

    罗成接着玉兰的话题绘声绘色地说:“多铎的话说得他俩面红耳赤,不敢面对多铎色迷迷的眼睛。钱、龚两人同朝为官,时常涉足旧院河房,与众多的歌妓美姬素有来往,日久生情,各自与秦淮名妓柳如是和顾横波结成连理。钱牧斋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被誉为‘风流士大夫的教主’,引领江南文坛数十年的东林党魁,被阉党骂为‘天巧星浪子’,他的结发妻子在常熟,但与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又叫柳隐,住在金陵的隐园。龚鼎孳是江淮名士,合肥人,他的原配夫人童氏是诰命夫人,但与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又叫顾眉常住金陵。顾横波庄妍文雅,才艺俱佳,特别擅长画兰花,署名自称横波夫人。多铎对他俩的风流韵事一清二楚,所以要他们讲自已的感情经历,也好学一手。秦淮河两岸的歌姬身份相差很大,南岸的旧院称南曲儿,姑娘们除了侍宴陪酒,弹唱歌舞外,尚能保持气节贞操,非到遇见如意郎君,才肯相许于人,宣布名花有主,喜结良缘了。北岸的旧院称北曲儿,又叫朱市,都是些低级庸俗的风尘女子。多铎羡慕明朝的士大夫,追遂歌姬,一掷千金的浪漫生活。便问这秦淮八艳都是谁,他也想玩一个风流高雅的。钱牧斋年近六十,捋着精心修饰的短胡子,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似的数说秦淮八艳,马湘兰年龄最大,早已不在金陵,他的贱内柳如是,龚鼎孳的爱妾顾横波,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复社侯方域的爱妾李香君,此外还有寇白门、卞玉京和董小宛。这董小宛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多铎连忙说,董小宛还是个雏儿,本王现在就要会一会她。”

    天赐说:“我听董小宛的大姐大柳如是说,她和顾横波两人,都与那董小宛十分投缘,情同手足。董小宛聪明伶俐,但生性倔强,孤芳自赏,对那些狎妓公子和卑鄙龌龊的达官贵人十分厌恶,不愿与之交往的。这大清的豫亲王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董小宛怎么能忍受这种人的凌辱呢?再说柳如是和顾横波也不会同意的,她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与钱、龚两人善罢甘休。”

    玉兰说:“钱牧斋为了讨好多铎,一时说漏了嘴,很是后悔。龚鼎孳朝钱牧斋使了个眼色补充说,董小宛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而且生性孤僻,身体单薄。多铎却说,你已经占了一个,难道说还要再纳一个小妾。我多铎年方三十,风华正茂,除了我兄弟大清国的摄政王多尔衮以外,谁还能与我相比?降臣范文程那老头儿也弄了个雏儿为妾,降将吴三桂将色艺俱佳的陈圆圆占为已有。我为什么不能也弄个秦淮名妓来享受享受呢?无论是那蒙古女子,还是朝鲜女子,无论是温尔文雅的,还是粗俗不堪的,只要本王一时兴起,都能玩一玩。本王能看上她董小宛,是她的福气。”

    罗成说:“其实这大名鼎鼎的色狼豫亲王也只是一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钱牧斋和龚鼎孳自知闯了祸,惴惴不安,愁容不展地站在一旁不吱声。他们感到很委屈,私下对人说,在忻城伯赵之龙的诱说下,他们一起打开城门投降满清,虽然保全了南京百姓免受扬州那样的大屠杀,但谁能体凉他们的苦衷呢?现在南明的唐王、鲁王还在号召抗清复明,他们却变节投降了,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现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自身难保,这世上能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恐怕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一个弱女子,听天由命吧。”

    天赐沉思良久:“我想出了一条可以保全董小宛的妙计。多铎是条北方的色狼,他曾经调戏过范文程的爱妾,对秦淮美姬早已垂涎三尺,看来这次多铎对董小宛是志在必得了。我们可以乘多铎与董小宛交往之机,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刺杀这个杀人魔王多铎。我考虑了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我们派人潜伏在董小宛住的钓鱼巷旧院内,等到多铎与董小宛幽会时,动手刺杀多铎。这个方案可能会惊吓董小宛,一旦发生意外,董小宛可能有生命危险。第二个方案是我们潜伏在钓鱼巷内,等到多铎进入我们的伏击圈内时,动手将他刺杀。这个方案风险更大,我们必须埋伏足够的兵力,才能对抗多铎的卫队,而且一旦暴露,就很难逃脱,必须精心策划才行。”

    玉兰听后,赞成第二个方案:“董小宛身材瘦小,手无缚鸡之力,万万不宜采取第一个方案。第二个方案全靠你们的实力和运气了,但对董小宛是十分安全的。”天赐说:“为了董小宛的安危考虑,那我们就采取第二个方案,我和罗成能巧妙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天赐和罗成仔细勘察了钓鱼巷董小宛所在旧院的地形,他们打算在院内两棵树上潜伏各一人,在楼台女儿墙后潜伏两人,安排一个小分队负责牵制多铎的卫队和接应负责暗杀的队员撤退。天赐和罗成则扮演成在旧院玩乐的公子,暗中指挥、策应。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玉兰打探多铎的动静。第三天,玉兰从董小宛那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晚上多铎由钱牧斋和龚鼎孳陪同,要会一会董小宛。

    黄昏以后,天赐和罗成按照预定计划,将人马安排妥当,在旧院等待多铎和钱、龚的光临。掌灯时分,只见多铎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与钱牧斋和龚鼎孳一起来到董小宛的旧院。只见多铎脱去了战袍,换上一身丝绸白长衫,外套一件金黄色闪光锦缎马夹,头戴一顶镶嵌有夜明珠的貂皮帽子,风流倜傥,霸气十足。钱牧斋和龚鼎孳两个老头儿低三下四地紧随左右,喋喋不休地说些奉承拍马的话。多铎吩咐他的卫队在旧院前后左右警卫,就同钱牧斋和龚鼎孳径直上楼了。天赐看到多铎的卫队全副武装,警惕性很高,也无法与他们接近,便嘱咐潜伏的暗杀队员,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有一名副将从豫亲王府匆匆赶来,进去跟多铎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满语,多铎听后两眼放射出淫秽的光芒,显得异常兴奋。多铎对钱牧斋和龚鼎孳说,他有点事情马上要回府去,幽会董小宛的事以后再说。随后,多铎在副将和卫队的护卫下,蜂拥着离开了旧院。天赐和罗成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已经围在网中的多铎给溜掉了。钱牧斋和龚鼎孳两人如释重负,一前一后乘轿子溜出了旧院。

    金磊对谷宗义说:“你和罗成精心策划的刺杀沾满汉族同胞鲜血的刽子手多铎的行动,因为突然的变故告终。不过,我认为,刺杀了一个多铎,也不能挽救南明失败的命运。你还得靠脚踏实地的发动民众,坚持抗清复明的斗争才是正道。”邢姬说:“我以为,组织一二次刺杀恶魔的行动,对敌人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而且无论是对死难的或是活着的同胞都是一种心理安慰。”谷宗义说:“一次行动、一项计划的成败是由诸多因素决定的,多铎虽然逃过了这次,但却逃不脱命运对他的惩罚。后来,他回到北京不久,便得了致命的天花,不治身亡。”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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