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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我的话语,年轻战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变得犹疑踟蹰起来,几次张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担心犹豫什么,于是开口道:“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解决的。”

    年轻战士想了想,咬牙道:“如今已经六十多年过去了,我怕家人都不在了。”

    “如今大家生活条件好了,医疗技术也好了很多,整体寿命都延长了很多,也许你的家人还活着呢?更何况还有你的儿女呢?总要回去看一看的。”我劝说道。

    “好。我回去看看。”对方点头道。

    我拿出毛笔,蘸着引魂灯的灯油,在他的额头上写下咒文,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沙尘暴之中。

    我也感觉一阵困意来袭,不过却被我强行给忍下来了。

    英雄在这茫茫戈壁上困了几十年,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家人说,自己还是不去窥探的好。

    茶壶里的水凉了,我拿去厨房把它重新烧开,给自己的杯子里重新冲上,坐在小桌前,把花花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听着外面的风沙呼啸,等待着英雄跟家人告别后归来。

    一杯茶水喝完,我正准备再倒上一杯,房车门外就再次出现了那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身影,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明显是入梦时刚刚哭过。

    我起身再次邀请他进来,坐下继续品茶。

    “家里人还在?”我问道。

    “我爱人还在,孩子们也很好,只是,孩子们在梦里见到我,一开始根本就没认出我。”年轻战士的表情有些苦涩。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转眼六十多年过去,他当初离开家前来这边执行任务,孩子怕也就是没几岁,当时还不一定记事,那么多年过去,不记得他的模样,在梦中认不出来,真的很正常。

    他们那一代人为了新中国付出了太多太多,只是一声令下,他们就抛下妻儿老小,来到这茫茫戈壁滩上执行任务,为了防止泄密,连书信都不能多写。

    哪怕是牺牲了,家里人都不一定知道他们已经离世的消息,在家里苦苦等待几十年,都不一定有确切消息。

    见我不说话,那年轻战士反而主动开口了:“当时我们接到任务,让归队集合,我就来了,坐了十几天的火车,又是没日没夜的汽车,等到了这茫茫戈壁滩上,才知道我们是要做什么的。”

    “在这茫茫戈壁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的没有,水源也没有,我们几个人就接到任务,在附近寻找可能存在的水源,因为这是本地老乡的传说,说戈壁滩深处有湖水。”

    “我们几个在寻找水源的过程中,遇到了强烈的沙尘暴,我掉队走散了,然后就……”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抿着嘴唇。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道:“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可祖国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

    年轻战士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我回去时看了,现在老家那边情况真的不一样了,那么大的房子,还有电视,还有像你这样的手机,家里的孩子各个都有,现在的生活真的是太好了,有这样的生活,我和战友们的牺牲就没有白费。”

    我想了想,起身拿来了拿来了酒瓶和两个酒杯,斟满了两杯酒后,我举起酒杯:“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我代表千千万万享受如今幸福生活的人,敬您一杯。”

    年轻战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开怀大笑起来。

    此时,外面的沙尘暴像是忽然停了下来,桌上摆着的引魂灯的灯焰也开始跳动起来。

    我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对方上路的时间到了。

    “同志,我送您上路吧。”

    “哈哈哈,没那个必要,我只是迷路掉队了而已,现在重新找到了方向,我也该归队了。”

    年轻战士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郑重其事的朝我行了个军礼之后,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跟着走下了房车,看到远处的风沙之后,隐隐约约有一支队伍正在迎着风沙前进,年轻战士再次转身朝我挥手告别,接着跑进了队伍之中,跟着队伍一起行进。

    在呼啸的风沙之中,隐隐有歌声传来。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

    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

    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

    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认识我

    不渴望你知道我

    我把青春融进

    融进祖国的江河

    ……

    我站在房车前,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消失在风沙之中,久久不语,整个人都看痴了。

    等到风沙重新变大,狂风裹着沙砾打得我有些脸疼,我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回到车上。

    关上车门,我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怪怪的,拿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刚才看着那只队伍行进的时候,不知不觉哭了,沙尘吹在脸颊上,现在自己脸上是两道黄黄的泥巴。

    我去把脸洗干净,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回到床上,抱着花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周围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空旷的戈壁滩上,身旁是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无常大人。

    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头有些不解的看向黑无常大人:“无常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季藏,这里是戈壁滩深处,你知道这里的环境有多么恶劣吗?”

    “有多恶劣?”我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夏季中午阳光直射的时候,这里的地面温度能达到七八十度,鸡蛋放在沙土里,什么都不需要,都能给直接烫熟了。”

    随着黑无常大人的话音落下,我看到远处有一条长长的卡车长龙,带着滚滚烟尘朝着这边行驶过来。

    草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在戈壁滩上停了下来,一个个身穿绿军装的战士从车斗里跳了下来,在戈壁滩上开始集合,接着就是上级做战前动员,分派任务。

    战士们开始拿着铁镐和铁锹,在戈壁滩上刨坑干活儿。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道:“无常大人,其实有一点我一直不是很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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