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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鹿鸣堂,萧辰坐卧不安。

    什么样的大事必须要一条人命去堵窟窿呢!

    “陛下钦定的案件......”

    “难道陛下知道事情的原委吗?”

    萧辰喃喃自语。

    “崔雷、袁淑仪、袁昂、陛下......”

    “这还有别的什么关系吗?”

    “崔雷,一个小太监崔雷......”

    “替罪羊?”

    “那又是替谁的罪呢......替我?”

    萧辰指着自己的鼻子,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循环当中。

    晚间,臧未真安排妥当,交代萧辰进了大牢后必须按照他说的去做才行。

    萧辰欣然答应,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大狱。

    狱里幽深昏暗,臧未真差人举了两个火把。

    萧辰顺着火把朝前看着,两侧都是黝黑的木栏,臧未真指了指最里面的地方。

    萧辰仔细看了过去,只见地上窜动着几只老鼠,时不时的飘出一阵腥臭味儿来。

    萧辰看了看臧未真,臧未真使了个眼色,于是差役将火把靠近,这才在房梁底下看到了一个被挂起来的东西,要不是时不时的抽动几下,真不敢确定那是个活物。

    萧辰赶紧冲了过去,想打开大门,可锁头就像是长在了门上一般。

    于是他望了望臧未真,臧未真却摇了摇头。

    萧辰无奈,只能扒着木栏朝里面喊着:“崔雷!是我啊!崔雷!”

    喊了几声并没有回应,萧辰眼眶湿润,只能锤着木栏发泄。

    “郎君......是你......吗?”里面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是我,崔雷。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傻事呢?”

    “郎君......投毒人是我......”

    “小人已......已无颜面对......”

    “不!我不信!”

    “崔雷,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啊,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萧辰急的直跺脚,唤着崔雷。

    臧未真上前拍了拍萧辰的肩膀,他这才安静了些。

    “郎君,小人死有余辜,只求您......千万别将此事告诉我......我兄长......”

    “我一定.....”

    萧辰本想告诉崔雷自己的想法,可如此情形恐怕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我一定会安顿好......你的兄长!”

    萧辰哽咽着。

    “郎君恩情,小人只有......来生......来生再报了!”

    崔雷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萧辰又唤了几声,见崔雷双手尚有颤抖之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臧未真示意差役拉着萧辰,出了大狱。

    “前辈,还要劳烦您将崔雷老家的地址告诉我,我想去看看。”

    萧辰低声说道。

    臧未真点了点头。

    接连几日的雨水散去,会稽山下仍有枯木烂瓦当道,几个差役和一众百姓正在做着救灾的收尾工作。

    樵翁刘业昌揽了揽短袍,纵身跃进了山阴县府衙的后院。

    正逢史怀在亭间与小妾调情嬉戏,见樵翁越墙而入,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知道,这老樵翁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既然他敢如此鲁莽,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史怀稍作思索,而后咧着嘴上前拱手:“樵翁驾临,本令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哼。”

    刘业昌浅浅的冷笑一声。

    “府令见老夫来此,是不是觉得非常惊讶啊!”樵翁侧身看了看他,语调里充满了鄙夷。

    史怀赶紧向那小妾递了眼色,女人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会意后急忙跑了出去。

    “哎呀,樵翁错怪我了,错怪了。”

    “你我虽有身份之别,但同住在会稽这片沃土之上,皆心怀百姓,为圣主分忧,正所谓殊途同归也!”

    史怀说完,示意樵翁落座。

    “罢了!老夫今日来只想问问府令,山下百姓惨遭屠杀,府令,可知道此事啊?”

    樵翁挺身问道。

    史怀听后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事情已经败露了。

    虽说如此,史怀只是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

    “什么?竟敢屠杀百姓!是何人所为?”

    “我山阴境内匪患早已平定,是谁这么大胆!本令绝不饶恕!”

    刘业昌听了史怀这话,气的要吐血,真是一个装蒜的好手。

    “史怀!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刘业昌厉眉喝道!

    “你滥杀无辜,难道只是为了嫁祸给那个萧辰吗?”

    “哎呦,我说前辈啊,您可真是错怪我了。”

    “我哪有胆量敢欺骗您呢!”

    “对!都是萧辰!就是那个狗东西!仰仗着手中权柄鱼肉百姓、作恶多端,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史怀说完便瘫在石凳上,扶着石桌挤出几滴眼泪来。

    此时廊间已站满了衙役,各个手持兵器,等待着时机。

    “你如此执迷不悟,老夫也无需再问了!”

    樵翁说完便要出手。

    “樵翁,我真是冤枉啊!”

    史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是太守尹硕逼迫于我,我......我乃一县中小吏,又有何胆量敢违抗军令呢!”

    被老樵翁这一吓,史怀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直接把尹硕供了出来。

    “哦?你是受尹太守所逼迫?那你适才为何说是那萧辰作恶多端!”

    “如此巧舌如簧,我如何信得过你!”

    樵翁听了皱了皱眉。

    “我......这......”

    史怀满脸委屈,自知说露了嘴。

    于是史怀拖着膝盖爬到了樵翁面前,抓着樵翁的黑袍苦苦哀求着。

    “前辈,小人虽无爱民之举,可并非铁石心肠啊!要不是被尹太守逼迫,小人......小人又怎能忍心对百姓下此毒手呢!”

    樵翁听后微微的眯了眯眼。

    史怀即是地方小吏,又知采樵院就在山顶,量他也不敢擅自做出如此违背天理的事来。

    如此想来,他身后的人才是主谋了。

    强权之下无诡辩,本来老樵翁还半信半疑,见了史怀这般状态,心里便愈加愤恨起来。

    思量之际,那史怀已将右手袖中的匕首抖出,径直刺向了樵翁的腰腹间。

    樵翁毕竟年事已高,虽侧身闪躲,终究还是中了一刀。

    见樵翁手抚腰部,史怀便挺身站了起来。

    “来人!速将歹人拿下!”

    史怀朝廊间喊道。

    此时,廊间的那些差役蜂拥而上,樵翁见状一掌打了过去,史怀应声倒下,于是樵翁借机跑了几步,越墙而走。

    史怀自知事情败露,急忙骑马奔向了尹硕府宅。

    晚间,二人稍作商议,一边上报刺史临川王,一边以镇压采樵院起义造反为名集结郡县兵力,直奔会稽山!

    尹硕又单独修书一封,着人快马送给临川王不表。

    次日午间,山阴县差役、白值加上郡守府院中的杂役、仆人大概有三百余人形成荡寇队伍,将会稽山团团围住,史怀做贼心虚,极力要突破进去擒贼。

    而尹硕却围而不攻,在半山腰扎下营帐,静待临川王的回复。

    山下各村百姓听闻官府来围剿采樵院,自知那院中不仅有青幼同乡,更有恩人樵翁等人,哪里会袖手旁观呢。

    于是众村民揭竿而起,一下午的时间就聚到了五百余人,无论老弱妇孺,皆手执棍棒镰耙,与差役对峙着。

    史怀见状更加急迫不堪,与尹硕大声喧嚷,叫唤着要攻上去。

    可尹硕还未见到临川王的回复,断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差人把史怀控制住罢了。

    过了一日有余,驻守永兴郡的临川王帐下校尉冯原,携豹骑五十人快马奔来。

    尹硕见状急忙出帐迎接,只听得冯原于马上指着他厉声斥责道:“你二人胆大妄为,竟敢违背朝廷旨意,擅自围攻采樵院!”

    “冯将军,采樵院中乃是暴民,我作为一方太守,保护百姓是职责所在,还请将军明察!”

    尹硕义正言辞。

    史怀也跪地请示,表情无比诚恳。

    “是啊将军,多年以来,采樵院横行乡里,名为忠义之士,实为绿林草莽,侵蚀调税、掳掠百姓,无恶不作!还请冯将军下令,即刻剿灭暴民才是!”

    “少废话,来人,将这两个庸吏绑起来!”

    冯原厉声喝道。

    “是!”

    几个豹骑得令后下马,将尹硕、史怀二人五花大绑。

    史怀恼羞成怒,叫嚷着想要挣脱。

    “我乃昔日六殿下贴身护卫,你敢动我!”

    冯原听后一愣。

    “老子在战场厮杀时,你冯源还在尿裤子,快把我放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冯原也不是吃素的,虽说比他史怀晚入伍了几年,但也不是没打过恶仗。而底层出身的冯原压根就看不上这些仰仗权势往上爬的人,今天也算尹硕二人倒霉,正撞到了枪口上。

    只见冯原横刀策马,挥手之间便将史怀的项上人头砍了下来。

    “走狗!”

    “你再威风,也是昔日之事!”

    尹硕见状后嘴张的巨大,心想这个匹夫还真敢动手啊!

    等他缓过神来,立即跪地叩首求饶。

    冯原拿着史怀的人头,向百姓示意。

    半山腰的百姓见了无不拍手称快!

    “扬州刺史临川王殿下有令!”

    众人听后皆俯身跪地。

    冯原侧身下马,宣读临川王的手令:

    寡人司职刺史,当为君分忧,为民请愿。

    今有会稽太守尹硕,山阴县令史怀,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以权谋私、多行不义。寡人定当主事于民,上表于圣上,依律令断之。

    郡县百姓,皆应蒙荫圣泽,会稽郡遭遇水患,寡人甚感忧虑。

    特请粟米万石,布麻千匹,以济灾民,逝者如斯,生者定当善侍。

    至于采樵三翁,乃江湖侠义之士,待民以袍泽,寡人闻之甚悦!

    故亲题牌匾,不日赐之!

    一众百姓听后再三叩首。

    尹硕自知性命堪忧,霎时间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又忽觉头晕目眩,好似有一个千斤重的大锤砸在了脑袋上,直到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却说萧辰和易琼来到京都郊外崔雷的老家,正逢其兄长盖新房。

    只见院子里细沙堆聚、青石成垛,往来工匠十数人,如此光景像极了县里的商贾人家,主打一个大气阔绰。

    萧辰上前低头拱手:“请问这是崔大哥家吗?”

    一匠人用短袖麻衣的残襟擦了擦额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两人。

    “呦!这又是哪位挚友亲戚啊!”

    萧辰和易琼二人听后甚是茫然。

    “大郎君正在后院打点,你快去罢,晚了就没东西吃了!”

    “呵呵呵......”

    匠人说着,摇了摇头。

    易琼听了眉头一皱,萧辰稍稍的扯了扯他的衣角,便朝后院走来。

    后院虽小,却有假山、怪石在侧,一旁的松柏盆景顺次排开。

    院中有一凉亭,几人正在亭间饮酒作乐。

    见萧辰二人来此,那几人顿时板住了笑脸,生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

    萧辰低头拱手:“请问哪位是崔大哥?”

    “什么崔大哥!这里只有崔郎君!”

    一粗糙汉子呵斥完,又吃了一碗酒。

    萧辰皱了皱眉,挺身走了上去:“我是崔雷的朋友,受托来看望崔大哥!”

    一身着锦衣宽带的人听了,起身迎了上来。“哦?二郎现在可好啊?”

    萧辰拱手:“崔雷在宫中忙碌,没能抽出时间回来探望。看到崔大哥衣食无忧,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崔雷跟我说家中无甚钱财,今日却见您兴修宅院,在下实在不解。”

    崔大哥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多亏了二郎啊!”

    “数日前,他特地托人送来银锭株钱,我这穷苦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这不,正想着盖一处府宅,等二郎告老回乡,也有个地方安享晚年不是。”

    “要是母亲在世,也能......享享清福了!”

    崔大哥低声叹息道。

    “原来如此。”

    萧辰点头示意道。

    “对了,二郎在宫中过得怎么样?钱财是否充足?我这还剩下了许多。”

    萧辰急忙陪笑:“哦!他......他好着呢。这不,托我再给大哥送些钱来。”

    萧辰说着便朝易琼使了眼色。

    易琼见状递过了钱袋,立在一旁。

    “还请崔大哥收下这点儿银钱,我回去也好交差。”

    萧辰说完,便将钱袋递了过去。

    “看来我家二郎也做大官了!身边都是贵人啊!”崔大哥双手接过钱袋说道。

    萧辰二人对视了一下。

    “崔大哥......何出此言?”

    崔大郎指了指萧辰二人:“你看啊,二郎所托之人都是锦衣华袍,上次那几位架着铜铃牛车,连侍从都骑着高大马匹,那架势别提多气派了,我等粗人,是远不能及喽!”

    “郎君,您如今也是富贵之人了,就算比不上府衙中人,也是咱们县里大户不是!”

    酒桌上的粗汉打趣道。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奉承。

    萧辰眉头紧皱,上前了一步:“敢问崔大哥,上次来送钱的人,您还记得是如何样貌打扮吗?”

    “额......一行人有三四个吧!其中一个像是个大人物。相貌......白白嫩嫩,举手投足甚是儒雅。”

    崔大哥挠了挠头说道。

    “可说了是什么身份吗?”萧辰追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说什么......二郎近日有要务在身,叫我不要打扰,又说我兄弟俩生活定有贵人相助......”

    “怎么?你们不认识吗?还是二郎遇到什么困难了?”

    “哦......没有没有。崔郎君就是太忙了,不能抽出时间回家来看看,毕竟他人在宫中,怎么能像我等这般清闲呢。”

    “嗯,说来也是。”

    “二位快快上座,我替二郎敬二位几杯。”

    崔大哥说着,便要拉萧辰的衣袖。

    只见易琼一瞪眼,他又缩了回去。

    “呵呵呵,不了不了,多谢崔大哥。二郎要是知道家里变化这么大,一定会很高兴的。”

    萧辰挤着笑脸说道。

    留下银钱,萧辰拱手作别。

    一路上萧辰思绪万千,易琼也多有不解。

    “崔雷只是宫内的基层寺人,管辖的也就是前宫的一个配室而已,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贵人登门致谢呢?”

    萧辰嘀咕着。

    “要我说啊!那崔雷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见不得光,被那些人收买了。”

    易琼瞥了一眼说道。

    萧辰听后皱了皱眉:“大哥,你就积点儿口德吧!人都已经死了。”

    “死了?”

    易琼很是惊讶,而后摇了摇头。

    “要是死了,那就更有蹊跷了!”

    易琼嘀咕着。

    “我也知道蹊跷,所以才来他老家看看的。看来此事,没那么简单啊!”萧辰摇了摇头。

    “哎,贤弟。你说......会不会是崔雷帮着谁顶罪了?或者说被人买了命?自封口舌?”

    萧辰看了看易琼,并未作声。

    “嘶......你想啊,你在南苑被人陷害,那廷尉署可是定了崔雷投毒害主之罪。”

    “崔雷在这边投毒让你神情恍惚,南苑那边借机陷害你,这明显就是同党啊!”

    “若是崔雷投的毒,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毒死,还非要让我走到南苑做什么!”

    “再者说,就算是身后有人指使,那崔雷又怎么能和袁淑仪扯上关系呢?”

    “你可知那袁淑仪是袁昂胞妹?”易琼转脸问道。

    “是伍有常跟你说的吧!”萧辰瞥了一眼。

    易琼听后低头不语。

    “我与袁尚书无冤无仇,她妹妹身为后宫嫔妃,又有什么理由害我呢?”

    “那你还记得,我们在东郊王府时袁昂是何表现了?”易琼挑眉问道。

    “嘶......”

    “那日袁尚书也在场,而且还是主陪!”萧辰缓了缓神儿。

    “什么陪不陪,反正是和临川王有关联就是了!就凭这一点,他们就都不是什么好鸟!”

    易琼满脸不屑。

    “可是......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测啊!”

    “哎呀,罢了罢了,反正依我看啊,这事情和那狗殿下一定有关联。”

    萧辰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行路的速度也缓慢了一些。

    午后燥热难耐,二人此时已行到了京都的外郭,见前边的树林入口处有一个茶摊,便驱马奔了过去。

    店家上了一壶茶,萧辰二人一边喝茶一边稍作休息。

    忽听到邻桌的两个茶客在一旁话闲。

    “哎,你听说了吗?永兴公主就要回京省亲了。”

    “是嘛!那位出嫁也不过一两载吧!虽说回家心切,可这端阳节刚过就要回京,未免唐突了些。”

    “这要是我家中婆娘,定要将她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呸!做梦吧你!那可是公主!就你小子,要修行几辈子才能有那般福分呐!”

    “哈哈哈!你还别说,那位驸马到是有福分,只可惜是个书呆子,又怎么能驾驭得了那般刁蛮任性之人呢!”

    “不管怎么样,我回去就得告诉街坊们,这几日还是少出门吧!京都啊,要遭难喽!”

    萧辰二人听完,也没当回事儿。起身付过茶钱,上马而去。

    走进树林没多远,只听得后面马蹄阵阵,锣鼓宣天。

    二人回头望了望,见一行铁甲骑兵开路在前,后有粉衣罗带的司礼寺人敲锣打鼓,再往后便是一个四騬的华盖车驾。

    两侧有寺人婢女数十人低首跟着,远处的扬尘里另有牛马车辆尚不可知。

    “嚯!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萧辰不禁感叹了一句。

    易琼刚要接话,只见一个铁甲侍卫奔将过来,大喝一句:“滚开!”

    “惊了公主大驾,诛你九族!”

    说完便抬起手中的马鞭抽了面前的易琼。

    易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于是挺身便要拔剑,萧辰见状急忙拦住了他。

    “好嘞军爷,我们这就让路!”萧辰说完便拉着易琼躲到了树林里。

    于是一阵尘土飞扬,过了两刻钟的样子,这一大队车马才进了树林。

    “太狂妄了!”易琼瞥了一眼叹道。

    “何止狂妄啊,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京都里的那些贵族郎君不也都这德行嘛!怎么,大哥还没适应?”

    “就因为她是公主,我才叹息!那些大户郎君只是在城内横行霸道,你再看这位,还没进城呢,就如此嚣张!”

    “行啦,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走吧!”

    二人说完,打马朝城内奔去。

    此时的袁淑仪正在宣晨殿里养神休憩,忽得一道圣旨,令其即日起身,回袁府省亲。

    自从栖春轩受辱一事后,皇帝也没有亲自过来看望过。只是派了几个太医过来探病,又送来一些玉帛、首饰用以宽慰。

    一次次的弄巧成拙,劳心费神不说,还得不到好结果。今日又接到这样的圣旨,袁淑仪乃是心灰意冷,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陛下了。

    心里虽有百般委屈,可是圣旨却不能不从。

    于是袁淑仪乘着车驾朝乌衣巷中的袁府赶去。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帝下旨让袁淑仪省亲无非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反省自己罢了。

    可袁淑仪怎能受得了这般冷落呢!借着省亲的机会,正好到袁昂的府中兴师问罪。

    袁昂按照礼制,携家眷、下人等跪在大门外跪地叩首迎接。

    见妹妹怒气冲冲而来,他的心里不免忐忑。

    “老臣恭迎淑仪贵驾!”

    袁淑仪听后只瞥了一眼,便往正堂走去。

    袁府早已收拾好正堂供袁淑仪省亲下榻之用,屋内自有堪比后宫寝殿般的陈设装饰,可袁昂就算是建出个月宫来,也消不了她心中的火气。

    晚间,几个婢女散粉驱蚊,又有两个婢女各执着一把掌扇于袁淑仪身后摇着。

    袁淑仪在塌边茶饭不思,生着闷气。

    正逢袁昂前来问安。

    袁昂前脚刚刚踏进房门,便听到一阵痛骂。

    “无耻自私之徒!把本宫当成什么了?”

    “还说什么助我得宠!我按你计划去做了,可现在呢?不但那匹夫逍遥法外,就连我也被赶了出来,陛下如此对我,我......我又有何颜面回到宫中呢!”

    “你们都下去吧!”袁昂朝两侧的人说道。

    几个寺人婢女行礼后各自散去,只留兄妹二人于屋内。

    “妹妹,你消消气,如此事态,为兄我也没能预料到啊!”

    袁昂递过茶杯说道。

    “你当然不会料到,因为你一开始就没有为我着想!”

    袁淑仪一挥手,那茶杯也就摔在了地上。

    “诶......妹妹,我又如何不是为你着想呢!”

    袁昂听后慢慢的把手收了回去

    兄妹二人都是满脸愁眉,一个是久不得宠,心情急迫;一个是万般委屈,有口难辨。

    只见袁昂起身,对着窗户唉声叹气!

    “想当年,我送你入宫,本是出于无奈,只因你说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便乞求六殿下和丁贵嫔在陛下面前为你说好话,这才遂了你心愿。”

    “这几年你备受冷落,又想重新赢得陛下宠幸,我思量再三,才出此下策!”

    “你伶俐聪慧,又得娇艳之貌,本想着若是陛下得知有人欺辱你,定会心生怜爱,会万般宠幸才是,可谁知那萧辰匹夫......竟然能得到陛下如此信任!”

    “诶!”

    袁昂说完便涕泪纵横。

    “我袁氏起于夏阳,仕于旧朝,本为败军之将,幸得圣上恩宠,岂能不珍爱乎!”

    “你我兄妹相依为命,为了袁氏一脉,要同心同德才是啊!”

    袁淑仪听了兄长的一番话,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酸楚之意。

    如此,兄妹二人一时间是悲愤交加,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本来是借着除掉萧辰的机会,为自己的妹妹赢回宠爱,于是便有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的确,为了家族的兴盛,除掉一个不相干的人取悦六殿下不是什么难事。

    袁昂在朝中兢兢业业,为政也算得上清廉,加之好读书,善论经,深受皇帝青睐。现在尚书右仆射的位子也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坐上的,眼看尚书令王瑛就要退休了,自己扶正理应是早晚的事。

    不过朝中有周开逸、徐修仁这样的青年才俊不断涌现,现在又多了个萧辰,年纪轻轻就成了陛下智囊团里的人员,几人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而袁昂就要五十岁的人了,这么一比较,想坐上尚书令的位子,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六殿下的意见就成了决定成败的关键点,有了这样的靠山,以后的仕途才更有保障。

    可是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此地步袁昂只能暗自悲痛了。

    正是:

    凭风作雨兄妹情,闻血振翅饥辘鹰。

    府门硕鼠守仓饱,旷野庶民难腹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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