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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更深了,月色在云翳后探出头来,一片皎洁清冷的阴郁中,楚从瑆肩头一热,回头发觉容郁将外袍盖在了她身上。

    他握住她的手,阵阵暖和涌入楚从瑆体内,她这才发觉自从上次无可解以毒攻毒治好后,自己身体竟也大不如从前。

    “我还好……”低低呢喃一句,楚从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去看树后。

    小冥君在捕捉到洛老爷的背影时,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道:“叫他亲耳听到这些,还真是残忍。”

    银杏树经风一吹,金灿灿的叶子哗啦作响,等许尧回过神来,发觉脸上一片冰凉。

    她不知自己是何种感受,只觉心口闷痛,好似快要喘不过气来,扶住石桌垂下头去,目光落在那凉透的茶水上。

    “茶凉了,我去重新沏一壶。”

    许尧起身,端起托盘逃也似的跑了。

    毕竟于一个凡人而言,这种事情太过诡异荒诞,能支持她听下去都是因为这些年的梦魇作祟。

    她常常望见,在一片水袖飞舞,筹光交错中,对上一双满含深情的温润目光,但每一次,都会吓得她一阵心悸,满身冷汗。

    等她背影离去后,鬼魂站起身来,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楚从瑆疑惑道:“他不讲了吗?”

    容郁接话道:“你看。”

    只见树后站着的洛恒走了出来,他的上半张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分辨不清楚神情,可那死死抿住的唇角,却出卖了心中伤痛。

    “洛老爷。”

    闻人忠冲他礼貌性点了下头,“今日多谢你邀请我过来,不过我的原魂附在那千年银杏树下,不宜离开过久。”

    “所以你这是要走了?”洛恒开口,语气并不大好,冷冷道:“死了都阴魂不散,为什么要一直缠着她?”

    “因为我们约好了。”闻人忠开口带着几分傲气,但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垂眼礼貌道:“等到我的遗愿完成,自然会离开的。”

    洛恒面上闪过一丝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与他擦肩而过。

    等许尧再端着茶出来时,院中已不见人影,她脸上泪痕风干,略有痛意。

    “是洛老爷请他来的?”楚从瑆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评价道:“真是伟大啊。”

    这话中没半点贬义,毕竟没男的愿意亲手把帽子拿来盖在自己头上,闻人忠一走,院中阿飘们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但又不敢靠近,远远的在屋檐另一边喊道。

    “几位,事情怎么样了?那女的死了没?”

    “只要小皇帝事情办完,我们就能走了!”

    楚从瑆眯了眯眼睛,“你们的主子是国师,闻人忠的哥哥闻人语?”

    “是啊是啊!”

    “还没。”楚从瑆如实回答道:“看来还需要许氏亲自去找才行。”

    次日清晨,洛恒敲响了楚从瑆的房门,等她开门。

    他径直道:“仙师,付多少报酬都可以。”

    洛恒的意思是许尧同意了去风响谷,但那鬼魂不会轻易现身,希望楚从瑆能帮帮忙。

    她事情办得差不多,知道洛恒这边跟仰止门没什么联系,正好顺路回去帮一把。

    于是点头答应。

    一路上,许氏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安稳坐在马车内,脑袋轻靠着洛恒。

    偶尔醒来,也会轻轻哼唧一声。

    洛老爷默契地为她递上水,两人在相处中就如同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

    楚从瑆闻此,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忍扭过头去。

    到了风响谷门外,时值正午,天上没什么太阳,只有一干人等围在外面叫嚣吵嚷,撩起车帘,发觉是一众侍卫簇拥着个衣着华贵的少爷。

    “枳乐,你有胆子勾引楚允和,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现在当个缩头乌龟,没胆子承认是吧!”

    “快给我出来!”

    他站在门口骂的口干舌燥,里面不闻所动,一靠近,便有许多张牙舞爪的花草伸过来,巴不得下一刻给他一口。

    少爷在门口踟蹰,嘴中的话越骂越难听。

    楚从瑆听了一阵,发觉他跟枳乐发疯时喊得那位“楚哥哥”还有些渊源。

    正要下车,洛恒制止道:“等着别动,别跟那种疯子扯上关系。”

    “你认识他?”

    “城中有名的小少爷,混世小魔头,这些年做过的错事蠢事一大箩筐,却有家世庇护,没受过什么惩处。人人碰上他了,都巴不得调头便走。”

    于是马车远远地停了下来,好在车内空间足够宽敞,所以才不觉得拥挤。

    许氏身子弱,休息够醒来后,时不时揉着左腹。

    洛恒眼尖的发现后,急忙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

    “也没有。”许氏咧嘴一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陈年旧伤,最近复发了。”

    是前世的那一箭。

    几人心知肚明,谁都没有开口提起,洛恒神情瞬间晦暗,偏过头去。

    “你那解酒茶倒是不错,是岳母大人教的吗?”

    “我母亲才不会那些东西,她这一辈子都醉心炼丹制药,连父亲纳了几房小妾都分不清。”

    说完之后,许尧脸上表情逐渐凝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竟然无人教导,那她是怎么学会的,天生就会了?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很久,她突然不着边际地开口道:“这位仙师,你要避火。”

    “什么意思?”

    “说了您可能不信,但是我突然发现,你的这里,有蛊虫,看样子是被人下了很多年,如今已经很难取出,之前大约是常年待在寒冷中,才抑制了其发作。”

    说得有理有据,楚从瑆一怔,猛然记起昨夜,闻人语猜测她是巫和一族人,现在被这一番话证实了。

    “多谢。”

    许尧张着嘴,眼中满是惊诧,许久才喃喃一句,“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说着,她撩起裙摆跳下马车,不管不顾地朝着山谷门口的银杏树奔去。

    洛恒大概早就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绝望地闭上眼睛,重重喘了口气。

    楚从瑆怕她有危险,下车跟上,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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