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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勒索王羲之真迹,仿一幅赝品不就结了此案嘛!

    如果薛稷尚在,柳八斛或许还能请他仿来试试。去。可惜柳珍阁的柳熙金只善画,写字这一样,描个摹本卖出去倒不成问题,仿王羲之真迹?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一旦仿出,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嗜字如命的大臣们在等着揣摩“真迹”。笔下功力越不过太宗皇帝那会儿的摹本,就别想妄造书圣的赝品。行家上手一琢磨,假的,柳珍阁那块金字招牌也甭挂了,多少辈子的好口碑一笔勾销。

    柳八斛掂量几次,仍旧咬定了他的说法,坦言没有书圣真迹可供出售。

    李嗣庄拍桌子跳了起来:“好,很好,倔老头,你一天不肯卖字,我一天不放你走。来人,把柳家老老少少都请进宁王府喝杯好茶!叫他们带着真迹来赎掌柜!”

    “您绑了老朽也无济于事。家中妇孺并不知晓阁内事务。更何况柳珍阁从未收藏王羲之的真迹。薛思那日所见,不过是普通摹本罢了。”柳八斛吹去茶汤上的浮沫,淡然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请三思。”

    李嗣庄哪里肯信,他嘿嘿干笑两声:“妇孺不知,你亲儿子肯定知道。柳掌柜,多有得罪,先在我这里住俩月小柴房吧,八月初五之前还没交出真迹的话……”

    “不知您对柳珍阁的其它重器有无兴趣?”柳八斛压着怒气,同李嗣庄谈条件:“天底下值钱的东西很多。为谢您这一杯好茶,老朽情愿半价送与贵府。”

    李嗣庄摆摆手,等到七月底逼问不出真迹,再榨其它宝物充当替补也不迟。

    黑夜有“吹灯灭烛”的极乐,也有“月黑风高”的极恶。

    这天夜里,柳八斛被扣宁王府。

    翌日,长安城一如既往醒来,没有人关心偌大一座城内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五更朝鼓“咚咚”敲过,城门郎立在高楼上,指挥他手下的校尉们开城门。赶早进城的队伍照旧排出半里地,胡商牵着骆驼,隔了几辆牛车冲他的同伴吆喝两句番语打招呼;卖菜老农歇在木板车旁,闲聊今年雨水多寡。黄土地上数道辙印深深,车马往来不绝。

    一队宁王府侍卫策马奔出城门,前往扬州去虏柳熙金。

    “烧鸡!冲啊!烤鸭!冲啊!”温府护院早起跑步的号子声隐约传入合欢院。

    阿宽揉着黑眼圈进屋报菜单子:“郎主,今天的早饭有馄饨、麻油炸的槌饼、新鲜荏子和莱菔、昨晚上剩的半碟腌肉。现在摆上还是待会儿再吃?”

    “如此简朴的早饭?!阿宽,你偷懒了,爷的份例不如护院?”薛思一听,这还了得,厨娘连热菜都不炒了,直接洗一把生菜缨子端上来,比喂山羊还省事。

    “郎主您吩咐过,早饭不许上大鱼大肉。唉,仆妇们睡眠不足,待中午给您补热菜和热粥……”阿宽掩袖打了个呵欠,早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就不集体熬夜听墙角了,站着直犯困。

    她把椅子拉开,边喊人盛饭边禀事:“温郎主破晓时分回的府,来院里瞧过。温郎主叫婢子给您留话,说公主那边他去讨了公道,问您有兴趣一起玩双虬戏水吗?”

    薛思摇头道:“我没兴趣二男一女,叫他别再去招惹麻烦,公主和皇帝,温府惹不起。”

    春娘为薛思摆好银箸,念及那位九公主位高权重,万一再招夫君去寻欢,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她道一声稍候,转身进书房写下一笺,让阿宽遣人送到公主别馆。

    “写的什么?”薛思好奇地夺来,拆开读了两句,却是一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公主会爱上这位写诗的王少年,而后再爱上另一位写诗的李郎君,那样便无暇顾及其他男子了。”春娘动用了她的后世见闻,打算把写诗的少年提前举荐给九公主。

    “你肯定她爱这调调?”薛思读来读去,这诗挺好,比他在别馆遇到的那些文人写的好。

    春娘莞尔:“不妨一试。我肯定她喜欢。”

    薛思向后仰在椅背上,叹道:“爷败就败在不学无术上头……我若会写情诗,早就骑马采遍长安花了。春娘,你也喜欢这调调吗?”

    “喜欢啊。薛哥哥,书房添一架子正经诗书吧。”春娘坐在桌前,循循善诱。

    “很有道理,我该学一学如何写诗,以便吟些春诗春句,满足某位思春的小娘子所喜欢的思春调调。”薛思枕着胳膊,含笑戏她:“昨夜比往常攀缠更甚,柳春娘,莫非你……食髓知味?你说说看,我未清醒时,我们在榻上用的哪几式叫你如此欢喜呀。”

    春娘双颊飞红,捂住耳朵直摇头,发髻上的步摇颤得叮叮作响。还没发生,如何说得出口。

    薛思满意地看着他的小新娘羞红了脸,娇滴滴、嫩娟娟。他暗自感慨:稍加滋润便比露珠还要晶莹可爱,交给别人哪有留在自己身边放心……春娘啊,哥哥会认真负责照顾你。等你的嫁衣绣好,我们从合卺宴补起,然后洞房花烛。哥哥保证,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会缺。

    “郎主,馄饨来了。”阿宽端着托盘问:“撒芫荽吗?”

    “芫荽赏你,我们出去吃。”薛思打横抱起春娘就往外走。

    春娘措不及防,连筷子也脱手落在了地上。她攥住夫君衣衫仰起脸,小声说:“你的胳膊不痛了?放我下来吧,扯到伤口不好,被人看见也不好。”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他边走边喊胖叔:“牵马,一个随从也不要。”

    “胖叔,还有我的帷帽……”春娘忙补上一句。

    “不许戴。”薛思低头蹭蹭她的额,笑道:“隔着厚纱如何能看清沿路景色。”

    马儿撒开四蹄,稳稳跑在大道上。这是她第三次骑马,第一次逛长安。春娘牢牢抓紧鞍沿,胳膊都快僵得不会打弯了:“薛哥哥,能叫它跑慢一点么?我害怕。”

    “一会儿跑进人多的地方,它自然会慢下来。”薛思环着春娘的腰,抖抖缰绳,问:“还记得我的别院吗?我拽你鉴了院中小金库,骑马送你回西市。”

    “那时候骑着马,看着你,我有个念头。现在骑着马,看着你,心里竟然还是那个念头。”他收紧胳膊,让两个人在马鞍上贴的更近些。

    春娘扭头问:“什么念头?”

    下一瞬便失了呼吸,他的吻比东边赤金色的朝霞更飞扬。

    吻毕,薛思圆了念头,心满意足:“柳春娘,你是隐藏在帷帽后的秘密宝物。”

    而他是撩开了帷帽垂纱的那个人。

    驱马踏踏直奔东市,那里有家食肆很不错,厨娘做得一手好蜜饯,各色糕饼点心深受小娘子们喜爱,氛围也好,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比如大白天也爱在窗前掩了厚帘子,桌上摆着透明颇梨盏,盏中一簇簇烛苗散出小小的光晕,最宜**。

    市口耍百戏的高台彩旗飘摇,春娘好奇地指着那边问:“他们结彩楼抛绣球吗?”

    薛思勒住马,抱她下来,笑道:“我闻到包子香味了,看一眼去,说不定是哪家酒肆开张,搭起彩楼,聘杂耍班子来庆贺。”

    及至走到跟前,两人才发现彩楼下是个擂台,一群商贾在办斗宝会。薛思无意于这些消遣,直接寻了高台旁边推蒸笼卖肉包的摊主,招呼春娘先垫垫肚子再往里面逛。

    小包子热气腾腾,摊主一脸笑容:“十文钱,外送一碟小咸菜。”

    薛思去解钱袋,右手抓空。再往左边摸摸,也是空的。他捧着咬了一大口的肉包子,尴尬地想起来了,今天出门太急,没带钱。荷包、扇子、熏球、玉佩……统统落在府中。

    “好吧,我是纨绔,我不能单枪匹马地逛大街……假如现在有一群家丁,抢几个包子总不成问题。”薛思无奈,弯腰拔出靴内所藏防身匕首,放在矮桌上:“摊主,它有金有银有宝石,抵你的包子钱。”

    春娘伸手阻拦道:“寻家当铺先押下,回去再叫人赎出便是。”

    那摊主打量他们不像缺钱的,拱手笑道:“客官,何必舍近求远。旁边现成一场斗宝会,您把这宝石刀子拿上去亮个相,随便赢几文钱就够了。”

    薛思不放心春娘一人久留人堆里,他没去当铺,就近到高台上寻了个珠宝商人,连宝石带刀子一并卖出,换得两袋子钱,还顺道从高台斗宝的商贾手中买回一套集锦墨。

    “喏,送你的。”他付过包子钱,喜滋滋地将螺钿漆盒打开。

    里面装着十色墨锭,红黄蓝绿,色泽柔雅,分别是朱砂、车渠白、紫铆、黄丹、雄黄、赭石、朱膘、石黄、石青和石绿。

    每一色皆用模子压成精巧花型,比水晶糕还玲珑可爱。

    春娘取帕揩手,捡了枚石青番莲锭,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看过,赞道:“好东西,墨泥和胶捣上万余次才能做得如此细腻。如果是旧墨,放在柳珍阁能卖出很不错的价钱。”

    “小娘子,你怎知它不是旧墨?我看它上面也有些细小裂纹,同国子监博士写大字的老墨一模一样哩。上回那博士还领着他的小孙子来逛东市,直夸我的包子好吃!”摊主日日守在东市口,人又和气爱攀谈,人来人往谈多了,颇有些见识。

    春娘笑道:“老掌柜,您有所不知,先前只有一种黑漆漆的松烟墨,这种五颜六色的墨锭近年才做出,比不得魏晋古墨有年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头顶bling-bling小靴子头衔的小薛思:后妈,申请配备blingbling闪着露珠的玫瑰、blingbling闪着光芒的钻戒。我要补一节求婚!(外加花花公子3月刊,谢谢)

    后妈:是不是还要blingbling从天而降的流星雨?

    薛思:泪流满面,太对了!

    后妈:我看看……全部满足的话,下章你会变成这样子:左手玫瑰,右手墨条,满脸乌黑,浑身墨汁,因横穿东市马路而被一颗流星砸中。钻戒就在离你三尺远的店铺内blingbling闪着光芒-

    先把各种墨放上来:

    [图1]500万的古墨+颜色美

    [图2]相对便宜的古墨+造型美

    [图3]邪恶的蘑菇形朱砂墨

    莱菔:即唐朝萝卜《唐本草注》荏子:生食止咳润肺。

    颜色墨据书上说是唐朝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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