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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小奴有礼
    作者于佳
    男主角李原庸
    女主角密所笃诺
    内容简介
    心向他,许是必然。
    宫中的侍婢能盼的,只是有朝一日,
    主子开恩指给侍卫为妻,就此脱离官籍,
    何况他贵为将军。
    年复一年的相守,月复一月的用情,
    日复一日的动心,到头来,
    只是让自己明白他的心早已丢在了他方,
    寻不回来了。
    她为蒲苇,他当磐石,
    她坚韧地守着她的磐石,
    他却为了另一块蒲苇无转移。
    就此作罢吧!
    她痛下杀手,为自己选择一条不归路,
    蓦然回首,他却跪在她那一抹锦绣当中。
    正文
    前篇 少将小奴各为其主
    月华初上,本当静谧的深宫内苑却是一片嘈杂之声。
    已战了一日。
    永娴王后也看了一日。
    这一日,从朝阳初升到正阳当空,再到夜凉如水的此刻,永娴王后寸步不离地坐于后位,凤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眼前的人战,生怕错漏了一招半式。
    四十八名精挑细选,于众侍卫中拔得头筹的侍卫被召集到永耀斋的场院中央。每二人为一组,分成二十四队互相厮杀。胜下来的再以两人一组较量高下,以此类推,最终只留下三名精英。
    较量的过程中,她令他们招招狠、刀刀烈,不使出全副本领断难护住性命,她要的就是试探出这帮人的底线。
    即便是最后留下的这三名精英,也并非可以以全胜告终。
    她随身携带的近百名侍卫军等着他们,以三敌百。她想看的,就是以少敌多,以弱敌强的情况下,这三人的应变能力。
    为了素耀,她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到底还是输了,三对百,怎可能赢?何况还是在激战了整整一日之后。
    三人筋疲力尽地趴倒在地,连动一动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她不曾叫停,按照先前订下的规矩———非死无终———侍卫军统领提着刀走向这三人面前,这一刀下去眼看着就要了结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
    忽然,当中一人跳起身来,腕间赫地多出一把匕首,直横在侍卫军统领的颈项之间。弹指间,他腕间的匕首已在统领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放下手中的刀。”他对着近百名侍卫军大喝,“否则我便杀了他。”
    他狰狞的表情和统领脖子上不断渗出的血珠验证着此言非虚,战了整整一日,已近失去心志的他、他们三人,为保性命,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然,永娴王后的性情、手段,这些整日跟随其左右的侍卫军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不退,是死;退,并不意味着可以活下去。
    众人撇下统领,单望向王后娘娘。没有她的命令,谁敢轻易动作?
    孰料王后娘娘竟为那行刺统领之人鼓掌庆贺起来,“好样的,就你了。”
    她挥开凤袍,抛开男女之嫌,抛下尊卑之礼,一把握住那突出重围的少侍卫手腕。即便此时此刻,此景此状,他亦不曾松开那副匕首。
    王后由衷赞叹“武功、张力、耐力和持久,自不必说,单这于绝处逢生的机智和勇气已是本宫此次选拔的上上人选。再加上你的果敢与无畏,本宫相信这世上除了你,再无第二人选。本宫很高兴,也很满意,终于找出了本宫需要的得力干将。”
    王后折身单问“你,叫什么名字?”
    至此刻,那年少侍卫方才收起匕首,单膝跪于地上,“微臣姓李,名原庸,上德帝十年入宫为少侍卫。”他的匕首收在身后,并未藏纳,只待用时,出手便是。
    “不过才十六岁上,竟有如此担当,日后必定是大有可为。”王后落座后位,横起双臂立时下令“宣后旨,奉少侍卫李原庸为永耀斋侍卫统领。今后,耀王爷的安危本宫就全权交由你了。”
    “臣,遵后旨。”
    十六岁上升任侍卫统领,于大理王朝尚属第一人,且他护卫的是王后娘娘所出,最受宠爱,也是最有希望日后荣登大宝的耀王爷———一时之间,多少人艳羡李原庸,艳羡他从此官运亨通,艳羡他日他必定以王上少年伴臣的身份一举荣升大理王朝第一大将。
    然十六岁的李原庸所想的只是守护好他的主子,那位缠绵病榻多日的小王爷———段素耀。
    同一年,十五岁的小侍婢密所笃诺被带到善长宫人跟前。
    老宫人玩弄着鬓角那几根稀虚的发,睇了一眼跪在下手的小侍婢念叨起来“我说,密所啊,你进宫几年了?”
    “回善长大人话,九年了。”
    “九年?是了是了,你进宫的时候才这般高,如今也是半大的姑娘家了。”善长宫人细细地打量了她良久,揭开茶盏有一言没一语地说起闲话来,“我知你出身不凡,也是正经的宗室家小姐,可谁要你生得不好,哪家不投,偏投在彝族宗室家里。”
    “奴婢不敢。”密所磕头如捣蒜,跪在地上一下下把头磕得咚咚的,“奴婢自打进了宫就忘了姓,没了名,奴婢什么也不是,就单是侍候主子,侍候善长大人的小奴婢。”
    这话说得善长宫人笑眯了眼,合上茶盏站起身来,亲自扶了她起身,“好会说话的一张小嘴,难怪你在浣绣阁这几年,无人不夸你的德,无人不赞你的好。既然如此,我自是要重用你的。”
    好不容易在浣绣阁守了这么些年的安稳日子,密所旁的不怕,就怕她的身份给她带来重重变故,刚站直了的小腰又弯倒了。
    “善长大人疼惜奴婢,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只是奴婢命薄福浅,受不得大恩大德,您留着疼惜奴婢的心,就让奴婢在浣绣阁里腻着吧!善长大人有个洗洗缝缝的事,奴婢也好尽心尽力地侍候您一场,也不枉善长大人自幼庇护奴婢这么些年。”
    明知道这不过小奴婢的奉承之语,可出自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人口里,还是把善长宫人那掬了老深的泪珠子差点给说得掉下来。
    拉着她的小手,善长宫人同她明说了“密所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总不能在浣绣阁里误了你这一辈子啊!你在宫里待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了。你是知道的,这浣绣阁的侍婢一待就是一辈子,比不得其他宫阁。若是主子开恩或是逢上大喜,过不了几年便放了一批。或是十年,或是二十年,终归是要放出宫还了自由身的。”
    出宫?出宫又如何?
    阿母殁了,二叔亲自送她入宫,唯一的哥哥早已不知所终。在这里虽说为奴为婢,侍候人的下贱命。可真离了这里,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
    密所远望着宫门外的方向,出神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岁的老成,“善长大人,宫外头已没了我能安身立命的方寸之地,在宫里头歪着倒还安稳些,好歹可以遮风避雨。”
    善长大人朗声大笑,“我说密所啊,你才多大点年岁,居然把这辈子的事都给忧虑尽了。依着我的话,若哪位主子开恩把你许给哪个侍卫,那也是做夫人的命。还愁没有家可回,没有人疼惜你吗?”
    许给人?十来岁的半大小姑娘还真没想过这种事。
    善长大人却早已做下了决定,“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别想了,照我的话,你明日就去公主殿,只要你尽心尽力侍候公主殿下,日后自然有你不错的收场。”
    还能说什么?
    “密所谨遵善长大人示下。”
    一夕之间,他们各寻各的主子,各为各而活。
    第一章 你侬吾侬糖甜蜜浓(1)
    “咳咳咳咳———”
    永耀斋内传出一阵阵轻咳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隆重的喘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耀王爷久卧病榻,殿内的宫人、侍婢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殿内侍卫统领,也是耀王爷的贴身守卫李原庸送了上医出去,折身又回到主子身畔,“王爷,上医已去了,留了方子,待几位老上医定审了后便煎了药给您送来。”
    么王爷段素耀只是一阵地叹“我吃了这么些药,总不见好,日日过口的尽是苦的。倒尽了胃口,吃不下东西。叫我说,这药……不吃也罢,还不如日常饮食悉心调养的好。”
    这话叫李原庸登时单膝跪下,“原庸有罪,不能让主子恢复康健是原庸当死之罪。”
    “唉!”段素耀沉沉叹息,“我知你忠心耿耿,只是生死有命,怨不得你……怨不得你。”
    耀王爷一句话说得李原庸沉下心来,王爷这病是一日重似一日,多少位上医来瞧了,都说熬过今冬或许还能再多过些日子,若是熬不过去……就难了。
    守护王爷已近两年,主子性情好,善待他人,对人对事都是有礼有节,对他更是不薄。名为主仆,却如亲弟兄,比他那些亲兄热弟还强些。守护主子是他的责任,守着段素耀的命更是他出于真心的担待。
    见他突地沉寂下来,耀王爷深知是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忙打起岔来“晌午的时候,素徽送的莲叶粥,我喝着上好,便叫人试着做了些,你送一份给姑母,我知她喜欢这种清甜的玩意儿。我这个侄儿久缠病榻,也不能时时对她敬孝。一碗莲叶粥虽不值什么,也当是尽我一份孝心吧!”
    “是,我这便去。”李原庸应了,这就命人取了粥,盛装妥当亲自送往公主殿。
    他拎着食盒信步走到公主殿外头,远远地便听见有人在吟颂诗词———
    “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幽幽然,断了。
    门里头那声儿到了这当口便断了,余下的尽在李原庸的心里———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是汉乐府里头的《孔雀东南飞》,少时在学堂中,他曾听一个人念过,也是念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这句便断了,余下的从未接上。
    今日,在这公主殿里,有谁会吟这首《孔雀东南飞》呢?
    他推了门进去,耳门内只得一人,原是一半大的侍婢着一身黄衫暖暖地靠着窗棂,兀自发呆。他见过她,时常跟在公主身边出入永耀斋,有个奇怪的名字———密所。
    “是你在吟诗?”
    他一出声,骇了密所一跳,她连忙直起身来向他行礼问安“奴婢不知将军驾到,这厢告罪了。”
    李原庸挥挥手,命她起身“你识得字?”
    “少时在家中,阿母略教导过一二。”
    他颔首,不再多问,只把手里提的食盒交付给她,“这是耀王爷孝敬公主殿下的,还烦请你务必亲自呈给公主殿下。再向公主殿下呈禀耀王爷的话,王爷说他缠绵病榻,未能于姑母跟前敬孝是他的不是,还请姑母见谅。”
    “是,奴婢一定呈禀公主殿下。”
    交代妥当,他这便转身欲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住,顿在那里只问“你知道你吟的那首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后面两句是什么吗?”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她倒是爽快,直接说予他听。
    李原庸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这诗……小小侍婢如何敢在宫中吟诵?”
    她“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口中不断地念叨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胆子小,说话办事口气倒不小。李原庸撇过脸去不愿看她,“起身吧!莫叫人再听见这诗。”
    她直起身来,他擦着她的身子走过,却听她道“将军,你也知这首《孔雀东南飞》?”
    他一怔,抿起唇角,他敢保证自己在她的眼底看见了笑意,浓重的笑意,如那身黄衫染在日头下仍是那般璀璨。
    段涟漪晚饭的时候就着那碗侄儿孝敬来的莲叶粥吃得干净。
    放下勺子,拭了拭嘴角,段涟漪叹起声来“难为他一片孝心了,我这个侄儿是最有心的,偏生老天不疼,竟让他病了如此之久。”且照此情形下去,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密所,你会不会做一些宫里没有的菜?素耀平日里常吃药喝补粥,嘴里没味道,你做道开胃的菜,也叫他尝个新鲜。”
    密所思量片刻道“奴婢家乡有种烙锅,很是开胃,只是到底太粗陋了些,怕入不得耀王爷的口。”
    “你单做来,吃不吃是他的事,说不定他那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嘴巴就好这一口呢!”
    遵公主殿下的令,她开了单子叫永耀斋的内厨房备好了食材,来日一早,公主殿下陪耀王爷说话,她亲自入了厨房上了灶台。
    烧热了锅,放进了冷油,她照着记忆里阿母做烙锅的方子将土豆、猪肉、野山菌、冷芹菜、牛杂、豆腐、活虾、魔芋、香菜、鲜鱼、香葱、蒜苗、湖蟹、菜椒按顺序逐一烙熟,仔细盛盘。
    忙活了半晌,猛一转身竟瞧见身后立了一人,她细看去,竟是昨日送莲叶粥上公主殿的那位将军。她认得他,他是耀王爷的贴身守卫,可算是王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她一身的油污,也不便同他行礼,只好扬起笑容问他“将军来这儿好久了,也不出声?”
    外人不得操持耀王爷日常饮食———这是王后娘娘定下的规矩,他不好拂了公主殿下的面子,容她进了内厨房为王爷准备菜肴,但他必定是要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免出任何差错———这些话原不能对她说,也不必对她道明。
    他抬眼瞧了瞧那叠得老高的花色菜肴,偏过脸来问她“这就是你准备的?”
    “是了,这叫烙锅。从前在家里头,逢年过节阿母便准备这道菜,把能烙的菜按顺序烙了,再层层叠叠地摞起来。将军别小看这烙锅,每一道每一层都是有讲究的。”
    她手指着一层层比划开来“像这土豆,最是吃油,烙出来却也格外香甜,最先烙且得放在最底层。这湖蟹最是鲜美之物,过油便成,放在上面头一个便钩起了人的口腹之欲。至于菜椒,可做点缀也可为菜,若是耀王爷服汤药不可进食辛辣之物,剔到一边便是。”
    “难为你想得周到。”他瞄了一眼那满盘的菜肴,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来“这好像是彝族的小食吧?”
    密所不再出声,郑重地从柜子里取了双银筷子摆在盘上,递予李原庸,“将军,奴婢遵公主命做得了,送不送———在你。”
    单手接过那硕大的食盘,李原庸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耀王爷的寝宫。密所并未跟进去,兀自窝在内厨房里,收拾着灶台上的碟碟碗碗。
    “这是我们这些小奴的活,如何叫姐姐忙得?”
    早有小宫人上前接了她手里的活,密所乐得轻松,褪去了一身厨娘的行头,朝外头走去,迎面就看到李原庸打寝宫那边过来了。
    她也不看他,独自坐在院子里歇歇腿脚。他站到场院当中,四下望了望,见并无异样,才在院子中央的石桌边定下身来。
    “王爷很爱吃你做的烙锅,胃口大开,公主殿下正陪着王爷一道用餐呢!”
    这算是对她的褒奖吗?密所只是笑,“王爷喜欢就好。”
    小宫人送上茶来请她尝尝鲜,单只有一盏,她回过头来笑骂着他们“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和李将军两个人坐这儿,单送上一盏,这叫谁喝着谁看着啊?”
    那些小宫人也不答腔,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密所正要让茶,李原庸开口了“你喝吧!他们知我守卫的时候是滴水不进的,故什么也不曾奉上。”
    第一章 你侬吾侬糖甜蜜浓(2)
    如此说来,密所还真留意到,往常无论是公主殿下来探望耀王爷,还是耀王爷去向公主殿下请安,李原庸将军总是守在一旁,她倒是每次都奉茶献点心,却从不曾见他动过。
    “你总是这么谨慎小心地活着,不是要累死了嘛!”她是有感而发。
    “李原庸职责所在,不能有丝毫闪失。”他却是冠冕堂皇。
    密所兀自念叨着“像你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耀王爷,吃不好睡不着的,何时是个头啊?”
    他不再言语。
    她突然靠近紧盯着他的双眸,“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笑过?”
    他还是默然无声,两只眼如鹰一般洞察着四周的动静。
    几次三番遭遇冷淡对待的密所不乐意了,嘟着腮帮子向他抱怨“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
    李原庸猛地偏过脸来丢下一句“你怎么话恁得多啊?”
    他一句话将她堵得死死的,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丢下一句“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她撂下茶盏,拂袖而去。
    月月初一、十五,都是首府赶集的日子。每到这日李原庸都要出宫,去集市上买些宋人的桂花糖。
    耀王爷连着喝了两年的药,如今已是吃什么都觉得苦。偏偏宫里的糖他都不喜欢,就好宋人的桂花糖。王上以王室中人怎能偏好他国之物为由,不允许宫内采买宋国物品。王后娘娘便命他每月初一、十五去集市上高价买了宋人的桂花糖来,满足耀王爷的口腹之欲。
    常买的就是这一家了,李原庸刚走到店门口,老板就热络地迎了上来,“李将军,又要两斤桂花糖?”
    这宋国的桂花糖口味香甜,色泽金黄,好是好,可这价钱也好得很,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每月进了这大罐的糖,约莫有一半是被这李将军买了去。老板见到送钱来的主儿,自然是分外亲切。
    李原庸丢下钱,还是那话“老规矩,两斤桂花糖,包仔细些,我马上带走。”
    “好咧!”老板答应了,吩咐小厮立刻称糖,装点好了包起来。
    后头正忙着,李原庸站在前头随意地看了起来,却见两个半大的姑娘丢了两个大子儿,命老板“快些包两块麦芽糖。”
    老板取了两段空心的麦管,放到罐子里,只见手腕微微转动,不一会儿便取出来递到那两个姑娘手里,“您拿好了。”
    那两个姑娘并不将糖放进嘴里,反倒含住空心麦管,也不知她们怎么弄的,那糖块竟吹出泡泡来了。
    李原庸看着好生奇怪,叫了老板来问“你这麦芽糖做得怎这么怪异?”
    老板笑着应承“李将军,您是宫里头的贵人,哪里懂这市井里的小玩意。”他取了空心麦管给他瞧,“这麦管中空的,前头卷了糖。这糖本是烫熟了的,又软又粘稠。你若吹便能让糖起泡泡,若吸,这糖便像水一般融进了你嘴里,甜蜜香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玩意罢了———您要喜欢,我也给您来上一管,只当孝敬您老了。”
    “孝敬自不必了,我不爱吃糖,给我包两块倒是真的。”
    “唉!”老板答应了,心里直嘀咕说不爱吃糖,一个月四斤的桂花糖却是定数,这要再爱吃糖得吃多少啊?
    桂花糖也得了,两管麦芽糖也包好了,李原庸丢了钱拿了糖这便往宫里赶。他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生怕自己离开的工夫耀王爷出了差错。
    回了永耀斋,亲手将桂花糖交给贴身侍候耀王爷的侍婢,他自己则揣着那包麦芽糖去了公主殿。
    宫里头的规矩,侍卫与侍婢之间不得僭越礼数,他也不敢随意询问密所的去向。只是独自一人在公主殿里晃荡着,寻找她的身影。
    记得初次见她好像就是在这附近,他推开眼前的那扇门,果然再度见到她———倚着门,凭栏远眺,少了总是带在嘴角的笑意,沉思中的她是在为了谁?
    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深厚的武功底子让他可以不发出任何声响便站在她的身后。怀袖中的那包糖放在她的手边,他蓦地转过身,这便要走。
    “这是什么东西?放我这儿做甚?”
    李原庸一愣,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她是怎生感受到他的?
    “你的气息。”她依旧望着前方,不回头,不去看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息,你的气息很平和,暖暖的,静静的,好安宁,安宁得一点都不像这宫中之人当有的。”她回眸,掩着嘴笑望着他。
    她很爱笑,短短的几次碰面,她总是带着笑藏着欢。这倒让他忆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永远不笑,笑不出来,也不会笑的女子。
    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人能让她笑吗?
    他在思索些什么,像是……像是在……思念一个人。
    密所怔怔地望着他,忽而瞥见了他放在她身边的那包东西。她兀自打了开来,一层又一层,剥到最后露出两块琥珀色的玩意,“这是什么?”
    他缓过神来,捻起一块递给她,“这是麦芽糖,就是宫里头用来做甜汤的饴糖。只不过宫里头用的饴糖是干净的,白嫩些,这是外头粗使的,比不得咱宫中之物,不过外头很多如你这般大的姑娘都喜欢。”
    这么说,是他特意买给她的喽?
    她接了他手里的糖含在嘴里,眼带秋波地嘟囔着“怎么?觉得上回把话说过了,遂买了糖来甜我的嘴?”
    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却见不得她糟蹋了那块糖。
    “不是这样吃的。”
    他取了余下的那块,学着集市上那两个半大姑娘的模样,将空心麦管的那端含在嘴里,先吹口气,吹出个泡泡来,再对她说“这是吐气,若是纳气,便把糖吸进嘴里了。”
    她照着他说的试了试,饴糖的滋味倒还在其次,只这吃饴糖的方子倒是有趣得很。
    她又是吐又是纳的,折腾了半晌,到底还是把糖给吸没了,融了一口的蜜意。
    “喜欢?”他偏着头望着她,心里却在思量,若再见到“她”,怕也有这般年纪了吧!“若是喜欢,下回我出宫的时候,再给你带些回来,不值些什么的。”
    “不敢再劳烦将军了,这不过是些打发空闲的小玩意。尝过了,便够了。”她掬起帕子行了礼,“密所谢过将军了。”
    李原庸还了礼,这便告辞“我要回永耀斋了,就此别过。”他拾起一旁他吃了一口的麦芽糖,却不想被她拦住了,“你不爱吃糖,我知道,这东西留下吧!待会儿我收了便是。”
    他略点了点头,径自去了。
    密所见他走远了,这才拿了手里的帕子,将他含过的麦芽糖放在帕子上,仔细包了起来。隔着帕子,她深嗅了嗅,这糖虽没有宫里头的来得素净,却是极香极浓极稠极蜜。
    跟她一样,虽不是上好的,却也不属于这清冷的宫中。
    第二章 绞荷包惹来泪满襟(1)
    “来人啊!”
    公主殿下一招呼,身边几个近身的侍婢匆忙赶到了眼皮子跟前,“奴婢在。”
    “我瞧着咱这殿里头的织娘前几日替我打的那副络子好得很,我叫她也替耀王爷打了几副。他日日地病在家里头,看什么都素得慌,给他添几副喜庆的络子,看着心里也喜欢些。”
    将那几副络子往几案上头一放,段涟漪随手指了,“金暖,你去把这几副络子送到永耀斋去,万万交给妥帖的人才好。”
    “遵公主示下。”
    “公主殿下,”密所请公主示下,“奴婢正好要去浣绣阁,不如由奴婢代为送过去吧!”
    段涟漪低头打量了她片刻,抬起茶盏送到口边状似随意地应了“也好,你就去跑一趟吧!”
    密所接了那几副络子,跟公主问了安,这便去了。
    倒把一旁的几个侍婢给看懵了,“这几日密所是怎么了,但凡有要往永耀斋送的物件,她都抢着去。有时,一日竟能去好几趟,也不嫌烦。”
    “依奴婢看啊,保不齐她是去混空闲,摸到哪里玩去了。”
    段涟漪这主子倒不发话,只是听着,冷眼瞧着,静待着有些事即将挡不住地蔓延开来。
    相对于李原庸,密所断没有那许多的顾忌。进了永耀斋,她逢人便问“见着李将军了吗?”
    有小宫人便应了话“耀王爷同徽王爷书房内摆棋局呢!李将军该是在那边守着,姐姐,您有什么要交代的,说予小奴,小奴替姐姐跑腿就是了。”
    密所却坚持要亲自见李原庸,“你领我去吧!公主殿下的交代,我哪里敢妄顾主子的意思。”
    小宫人听了这话,领了密所打直了照前头去。远远地,密所便见到了李原庸。
    他屹立在书房门外,两眼炯炯环顾四周,还是那副警惕的模样,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李原庸,还是活得那般的谨慎和……疲惫。
    她大步上前,告了礼。李原庸并未看她,眼睛始终盯着四周,嘴却张了张“有何事?”
    “公主殿下命人打了几副络子,让我来送给耀王爷。”她正经八百地回说。
    李原庸却并不会因此想得简单,连日来,她频繁出入永耀斋,回回都有借口,然回回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近日来她如此频繁地往复,叫他不生疑都难。
    “这样小事,随便交给个宫人、侍婢便得了,无须交由我。”
    瞧他那生硬的语调,好似很不想见到她似的。密所抿嘴一笑,且对他道“这可是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要是随便交给个小宫人,弄丢了,我可是要挨重罚的。”
    这话叫李原庸伸出手来。
    弄得她莫名其妙,“这是干什么?”
    “络子,交给我吧!你可以回公主殿了。”
    他这是在赶她走啊!密所努着嘴,笑弯了眼,恶意同他作对“我偏是不走,你能奈我何?”
    他倒是有话说了“宫里头的规矩,男女不得僭越,你总往永耀斋跑,叫人看了难免生出异心来。于你于旁人皆不合适宜,照我的话,你还是少来为妙。”
    他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密所小脸含着红晕,压根没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漠,仍是同他逗闷子“公主殿下派了我,我自是要来的。我们这些奴婢哪有违抗主子的道理?”
    “那就请交托了公主殿下的东西,早先回吧!”他的手依旧空荡荡地晃在她的跟前。
    密所打怀里拿出那几副络子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给,就是这些了。”
    李原庸的手上除了几副打得精致的络子,还添了一个荷包。他不解地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赠你的,当是谢谢你送我的饴糖。这里头放了鲜酿干的花蕊,你时常舞刀弄剑的,免不了出汗,佩着它挡挡汗味也是好的。”
    她眼角含春,李原庸就是再糊涂这会子也清醒开来。这半大的姑娘家家怕是想歪了,他送她的饴糖,不过是因那日一时嘴快开罪了她,为聊表歉意随手买的小玩意,只怕她想到了别处。
    他贵为少将军,又是王后娘娘和耀王爷身边的红人,前景不可限量。这宫里想托身于他的侍婢自是不少,然如她这般直白的,她密所侍婢还是头一个。
    瞥见她满面春风,他心里愣得挤出不快来。拣高枝攀附到他头上来了,她当真太小觑了他。
    李原庸拿起那荷包摊开在她的面前,“耀王爷久病难免体弱,这香气怕是要冲撞了他。我不便随身携带,白收着也是糟蹋了,这宫中侍卫守备何其多也,你还是转赠他人吧!”
    她愣在那里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硬生生地将荷包塞回到她的手心里,转身进了书房,再无给她余下的契机。
    若李原庸以为,他直白的拒绝她便放在心上,他就错了。
    那日拒收荷包之后,密所侍婢依旧时不时地随公主来永耀斋探望耀王爷。照例是他姑侄二人在房里说话,她在门外侍候着,他在一旁守卫着。
    照旧是要见着她的。
    他沉默地站立着,她却唧唧呱呱窝在他的身旁,一会儿说起在公主殿里的琐碎之事,一会儿自顾自地聊起她自个儿的私房话。
    不管他愿不愿意,与她同处了一段时日之后,他确是连她的点滴细微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是六岁上入了宫,在浣绣阁里做了九年的浣衣宫女。十五岁上,因深得善长大人的喜欢,提她进了公主殿。因她幼年时跟随阿母些许认得几个字,每每公主有个写字抄词默书的活计,她就帮着做。如此这般得了公主殿下的欢心,晋升为贴身侍婢,直到如今。
    说起来倒也简单,可当中的种种却又不足为外人领略。他正兀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却听她忽然憋出一句“你不便佩荷包,我再做了旁的给你就是了。”
    还送?他还是躲远些,免得沾上丢不掉。
    “你且坐着,我去忙了。”他匆匆躲了出去。
    见他走了,她也乱没意思起来,信步迈进花园里。耀王爷久病,为了解他病榻间的烦闷,这大理有的没的花草树木,他这院子里都种得了。
    抬眼瞧见一侍婢在花丛中忙得不亦乐乎,她好心地走过去,“要我搭把手吗?”
    “是密所妹妹啊!”那侍婢抬起头冲她笑眯了眼,“不记得我了?我是云绣,早你两年出的浣绣阁,被分派到耀王爷下面———我也是彝族的,只没有你那般的出身就是了。”
    在宫里见到同族中人,总显得分外亲近些。密所边聊着闲篇边帮她拾掇着那些花花草草,“姐姐,你采下这些茉莉花是干吗呢?”
    “这茉莉有安神凝气的效用,徽王爷说耀王爷久病,乱了神思难得好眠,命我们采摘茉莉花,酿干了,放入王爷的枕头里,有助他凝神静气,对调养王爷的身子很得益处。”
    采了满满一篮的茉莉花,云绣总算停下了动作,“你别看这徽王爷面上看着总是淡淡的,可对我们主子的事倒是很上心呢!也难怪,若不是为了他,我们主子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这些宫闱间的闲言碎语,密所根本听不进去,她满心里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不是说……不是说,耀王爷多病体弱,过于浓郁的香气会冲撞了他吗?”
    “谁告诉你这话的?”云绣掩着嘴忍不住地笑,“你还把这话作了真?你看看这满院的花,若是我们主子怕被花香之浓郁冲撞了,还种上这大片的花田做什么?你如此聪明之人,竟也有被这傻话骗到的时候,真真好笑得很。”
    骗她的?他那话不过是一个托词,骗她的?
    这深宫内苑,她唯一深信不疑的人竟也骗她?!那她还能相信谁?
    密所腾地立起身来,打直地往永耀斋外头去,全然忘了她的主子———涟漪公主还坐在寝宫里同耀王爷闲话家常呢!
    她走得匆忙,反倒引起了那双鹰眼的注意。他大步上前,以身挡在她的面前,“公主殿下打算留下来用晚饭,是我派人回公主殿通报,还是你这就回去交代一下?”
    是他的声音,还是他的声音。
    那样沉稳内敛,她以为他这样伟岸的男子是断不会唬人的,她以为那个自她进宫之日起头一个送她东西的男子是决计不会以谎话诓她的。
    原来,不是。
    密所猛地抬起头,定神地凝望着他那张如刀削般挺拔的面容,半晌,赫然张开了口“不想收,便直说不想收;不喜欢,便直说不喜欢;不愿见,便直说起开———密所笃诺是笨人,听不懂那些拐弯抹角冠冕堂皇的假话、谎言。”
    她抽身离去,惊愕中的李原庸竟忘了动作,脑海里只反复徘徊着她最后的那句话———密所笃诺———她是正经的宗室贵女,只可惜错生在了彝族。
    李原庸愿望成真,那日之后他当真再也不曾见到那个爱咧着嘴傻笑的侍婢。
    起初他还没在意,只是觉着公主派到永耀斋来的侍婢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是不曾见到那张熟悉的小脸,以为她忙于琐事,不便前来。
    直到公主亲身驾临永耀斋,依然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惊觉她那日的话是应了真的。
    身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婢,本当伴公主左右,寸步不离,却一连几次不见其人,这还不叫人觉得奇怪?
    怪则怪矣,他身为将军,耀王爷的守卫也不便询问公主殿一个小侍婢的闲事,只得选择噤口,尽可能忽略心头蠢蠢欲动的探究之心。
    这日,公主殿下陪耀王爷同用晚饭。菜摆了上来,公主却叹起气来。
    身为侄儿,耀王爷忙关切起来“姑母,哪道菜不合胃口,我立即叫人撤了去。”
    “不是,我只是有感而发。”段涟漪拿筷子指了指当中一道菜,“素耀,你可知这道菜的名字?”
    段素耀细瞧了去,“这道菜似一只五彩缤纷、展翅开屏的金孔雀,当叫‘孔雀开屏’吧!”
    “是了,确是取其形起名为‘孔雀开屏’。它是用云腿、鸡肉、牛肉、米线,煎制成的蛋卷和各种时鲜蔬菜精工细作而成的。吃法也讲究,取碗用酱油、醋、辣子油等数十种调料调合均匀,待吃的时候,将调料倒进盘内,和这些菜拌匀后便可吃了。吃起来香甜麻辣酸,五味俱全,十分鲜美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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