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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本事。
    思忖间,实在忍不住的艾伦凑了过来,将嘴巴附在她的耳朵上。
    “占小妞儿,他们都说啥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轻轻笑着,占色的手摸了摸小十三的脑袋,“禅家都讲究顿悟的,自己这个领悟就行了,我给你解释了,那怎么行?!”
    艾伦搔了搔头,摇头撇嘴,“顿悟?爷可悟不了!”
    拉下了脸,占色严肃地说“悟不了,那是你没有慧根!”
    艾伦哧了一声儿,冲她翻一个大白眼儿,小声说“丫小说看多了吧?发神经!”
    占色双眼轻眯,笑着反问,“我不看小说,你看么?”
    嘿嘿一乐,艾伦冲她眨眼睛,搞笑地说“莫言的算不算?”
    咳!
    差点儿被她的话给呛住,占色抬起手背吸了吸气,忍住心头的笑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得了!好生听着大师讲禅!”
    好吧,其实她也一半懂,一半不懂。
    然而这时候,两个人的‘问难’已经结束了。在权少皇气势十足的目光注视下,净空方丈默默念了一下佛号,在一行人半知半解地表情询问下,他微微笑了开来。
    “施主,今天有法会,一会儿我还要去祈愿祝祷,不如我们改日再说?”
    权少皇眸色深深,唇角噙笑,“大师,你随意。”
    净空方丈再次合十施礼,笑问“你们谁要求签?”
    “我——”阿采吉早就等得不耐了,听到净空这么问,举起了手来。想了想,她又双手合十当胸,恭敬地说,“大法师,我要求签,问姻缘。”
    净空法师垂目说了一声‘请’,他旁边的一个小和尚就双手将面前的签筒递了上去,阿采吉闭着眼睛,晃动着签筒,口中念念有词,一脸诚恳信奉的样子,看得旁边的占色不得不感叹纳西人对神的崇敬。
    稍顷,大概祝愿的话说完了,阿采吉闭着眼睛就从签筒里抽了一支竹签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净空法师,又慎重地重复了一遍。
    “多谢大法师,我要……问姻缘。”
    她小脸被暖阳映得红红,充满了期待。
    净空法师微微笑着,淡淡看向了竹签。不料,目光在签文上停顿一秒,他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眼睛略略一眯,又抬起头来仔细看了阿采吉一眼,接着,右手快速地转动着佛珠,“小施主,敢问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
    阿采吉很高兴,满脸都堆满了笑容来。她知道这种待遇,肯定都是因为大法师认识阿哥阿姐才有的。一般来说,在龙泉寺解签的时候,法师是不会问那么多的,都只会按照签面儿来解。抿着嘴笑着,小姑娘脸上的两团高原红更艳丽了几分,扬着眉头,她很快就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了净空方丈。
    “阿弥陀佛——”
    眉头深深皱紧,净空方丈喊了一句佛号,看着阿采吉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小施主,人情世态,倏忽万端,不可较真。情之一事,空空如也,不可执念。否则,近日恐有灾祸啊!”
    灾祸?
    脸上白了一白,比起灾祸,阿采吉更在意的却是其他。
    “大法师,我与我的阿黑哥,能成么?”
    净空方丈执佛珠的手没停,语气不容置疑,“小施主,还是放下吧!不然,大难临头!”
    放下?大难临头?
    不仅阿采吉,就连占色都吓到了。
    她未开口,却听得阿采吉又急急地问,“大法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去?”
    净空方丈摇头,呐呐出口“小施主,情缘与常孽不同,得失由心,控心才可得平安。要不然,大罗金仙也助不了你,放下情孽,方得平安啊。”
    “不……”阿采吉的脸都白了。
    在净空方丈说这些话的时候,占色刻意去看了一眼阿采吉刚求到的签文。她看见上面清楚地写着‘天定婚姻不偶然,相逢相合好团圆,耳边休听闲言语,偕老夫妻到百年。’。
    而这,明明就是一只上上签,挺好的上上签,为什么会被他解签成了这个样子?作为《金篆玉函》占卜师的后人,虽然她老爸死得早,她一直都是半壶水,没有得到占子书的真传。但是,像这样摆明了的事实,她真心不太理解了。
    一直沉默的她,上前一步,走到了禅座面前。
    “净空方丈,我对占卜这行当也多少了解一些。我不明白,明明就是一支上上签儿,为什么你要说有灾祸,不放下就会大祸临头?”
    手指一颗颗拨动着佛珠手串,净空方丈看着她,一双慈祥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眸底仿佛有一抹佛光在流动,语气比刚才又柔和了不少。
    “女施主,签文必须配生辰八字,好签也得配好命人。否则,命不配签,反倒陡惹了煞气,招了不必要的祸端。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当如是啊。”
    命不配签?
    占色皱紧了眉头,而阿采吉则是‘哇’的一声儿就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呜,我跟我的阿黑哥……呜,不能在一起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的啊,他也很喜欢我的呀……大法师,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净空方丈敛住眉头,只是叹息。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小施主且自安。”
    “呜……”
    到底年轻太小,又信签信神,还是第一次恋爱的阿采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神旨’?!难过地抽泣着,她掩着脸大哭了起来,引来了旁边无数人的围观。
    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占色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不由得就想起了她之前眉开眼笑的期待。老实说,她真有些不忍心了,“阿采吉,你不想往心里去了。求神问卜这种事儿,又何必相信?!我爸爸说过,不管科学还是宗教,在于虔诚,在于善良。你这么善良又勇敢,一定会得偿所愿的,相信我。”
    “阿姐……”阿采姐抽泣着,越哭越厉害,显然更相信净空。
    “好姑娘,不要哭了。那谁不是说过么?爱笑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太差。你现在应该高兴起来,你们既然那么相爱,又怎么会没有缘分呢?”
    “女施主!”目光淡淡地看着占色,净空方丈微微一笑,“众生所相皆是虚妄,执念害人,且勿教人强求。情来则守,情去不留,一定要听老衲的话!”
    这句话一入耳,占色心里一动。
    缓缓抬起头,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佛相高端的净空方丈,心里有一扇记忆的门儿,仿佛在慢慢地开启——
    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也随着龙泉河的风,送入了她的耳朵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占子书留给她的《渊海子平》扉页上,就写着这样一句。没有想到,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还能在别人的嘴里听到它。恍惚间,想到那个在她六岁时就过世的父亲,她的眼睛微微泛起了酸涩。
    看着净空方丈,她明知道这句话有些傻,可还是问了出来。
    “净空方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您?”
    净空方丈再次垂目,“女施主请讲!”
    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占色看着他凝视的脸,问得有些艰难,“在十九年前的哈市依兰县,方丈可认识一位叫着占子书的人?”
    “阿弥陀佛!”净空方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双手合十向她致礼,“老衲的确识得占施主。可惜他英英玉立,彬彬高华,却英年早逝,驾鹤而去,可叹可叹啊!”
    喉咙哽咽着,占色眼圈红了红,“谢谢方丈给了我爸爸这么高的评价。”
    “阿弥陀佛,女施主节哀!”
    小脸儿绷紧,占色点了点头。
    一直没动声色的权少皇,一双狭长的锐眸已经眯起了一条线。见状,他伸出手来,再次将小十三拎了起来,骑到了自个儿的脖子上,一只手臂则稳稳地揽住占色的腰,凉凉地看着净空方丈,阴恻恻地哼了哼。
    “方丈真是好修养,告辞了!”
    “施主,慢走!”
    这个时候,后面等着求签的大批人马,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占色有心再与净空聊几句当年他与占子书的交往,却也不好意思再耽搁他的时间了。只能再次致意辞过,约好下次去依兰与他详淡,就往退往了旁边。
    就在她转身之际,净空方丈却突然喊住了她。
    “女施主,请留步……”
    占色一喜,调头看他,目光烁烁。
    她心里寻思着,莫不是当年他老爸还有什么过往,净空想要告诉她?
    手执起佛珠,净空方丈从黄布幔后站起身来,淡淡地看着她,一双稍稍松弛的眼敛耷拉着,又像压根儿就没有在看她。
    “施主,老衲再赠你一言。”
    “方丈请讲。”她很期待。
    “人心惟危,欲念难填。女施主当乐而无念,情不附物才好。”
    情不附物?
    人皆有情,又怎能做到不附物?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占色淡淡勾起唇来,挽在权少皇胳膊上的手紧了紧,用行动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情,已经附于物上了,“多谢方丈赐教!改天依兰再见。”
    没有再回应她,净空方丈只是笑着,又坐了回去,继续微笑着望向了下一位问签的人,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和她说过刚才的话一样。可占色抿着唇,却停住脚步站了好一会儿。
    也许,净空说得很对,情不附物,必不会被物所伤。
    可一切都可以‘悟’,又有几个女人能悟通情感?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了正式的旅游之行。
    将束河古镇留到了最后,第一天,一大帮子人从大研古镇开始玩起,拍大研古镇的风车,走宽窄不一的大街小巷,穿过有江总题字的‘牌坊’,游监了大研有名的四方街。
    那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古镇。
    一个酒吧门口,挂着一个搞笑的牌匾。
    “泡别人的妞,让别人无妞可泡!”
    另一个酒吧门口,还挂着一个更搞笑的牌匾。
    “一个美女是纸老虎,三个美女是母老虎。”
    还有一个酒吧的门口,坐着有一条大狗,他吊了一块儿狗牌儿,“求艳遇,我三岁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情,丽江人是浪漫而欢乐的,确实不负‘爱情之都’与‘浪漫之都’的赞誉,处处都有幸福和搞怪的影子。
    一天又一天。
    旅行的日子,在充实与欢乐之中,过得很快。
    他们吃10元钱一个的竹筒饭,也吃10元钱三个的包浆豆腐。
    他们骑游茶马古道,去观音峡,更游历了腾冲的和顺古镇,走在那至今保留完好的明清时代建筑边上,看溪流绕镇,嗅金桂飘香,买《北京爱情故事》里与爱情有关的龙凤铃,将龙铃和凤铃扣在一起,听那清脆的声响,最后,坐在了《北爱》里沈冰曾经坐过的那个堰堤坝上,大声儿地笑闹着。
    这样的日子,格外美好。
    几天下来,占色这个准孕妇,玩得特别的尽性尽情。
    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有时候也有点儿恍惚。她看得出来权少皇还是在忙碌,可即便他忙得要死,电话一个接一个,他依旧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玩儿,拎着小十三,抱着她,一家三口……
    不,一家四口。在这个远离了城市的地方,他彻底褪去身上所有的光环,与每个人大声地说笑,吃小吃,唱民歌,将他完全不同于平时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这样的他,终于接上了地气。
    可是,占色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得很诡异,她估摸着有两点原因,一来怀孕了心神不宁,二来生活实在太幸福,人就容易患得患失。所以,还是执著欲念造成的。
    第七天,一行人游遍了丽江附近景点,终于回到了此次旅行的。
    当然,也是旅行的终点——束河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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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米 背上的幸福!
    回到了束河古镇,这次旅行还剩下了最后一站。
    ——玉龙雪山。
    今天回来已经是下午,大家都有些累,爬雪山的行程就被安排在了次日。从下午到晚上这几个小时里,一行人就在逍遥居里吃喝玩闹,没有人再出去。占色刚在怀孕初期,身体本就有些疲乏嗜睡,这么一圈儿玩下来,躺下去更是不想再动弹。
    说来她不是第一次怀孕,可这却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怀孕。
    老实说,她心里挺美,挺享受这种做母亲的感受。
    晚餐照常很丰盛。
    一行人围坐庭院里,腊排骨、米灌肠、东巴谷野生菌等等一一上桌,各具特色,吃得很是得劲儿。饭后,占色等着把小十三这个淘气的家伙弄到床上睡着了,她回房间里,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子快要支撑不住了。半眯着眼睛去了卫生间,挤牙膏、刷牙、洗澡……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她在困钝的状态下完成的。
    “你咋这么犯困?!”
    权少皇一回房,就见到她似睡非睡地打着呵欠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小模样儿,勾了勾唇角,不由有些好笑。走近过去,他圈住她的腰,怜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了一句。
    “小懒猪。”
    “哎……!”不客气地又打了一个长悠悠的呵欠,占色笑眯眯地看着他,吃饭喝足又洗白白了的她,一张小脸儿洁白如瓷儿,带着一种浅浅的粉色幸福感,娇俏地反驳。
    “谁懒啊?我这不是孕妇么?”
    “那就是咱闺女是小懒猪!”男人刮刮她的鼻头。
    占色瞪他,伸手去摸平瘪的肚子,“闺女,听见了没?你爸骂你呢?”
    “傻妞儿!”权少皇低笑骂着,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稳稳地纳入怀里,轻轻走到中间的大床边儿,将她的身体放在了褥子上面。
    占色顺势吊他脖子,懒洋洋地喊,“四哥……”
    低笑着,权少皇没有急着抽回手,就那么环住她,慢慢地低头,嘴唇在她红扑扑的小脸儿落下,轻轻一吻,哄道。
    “乖,快睡吧,看你困得那熊样儿。”
    哧的一笑,占色歪了歪脑袋,“你这个人,不损人就不行了吧?我还没变熊呢你就说我熊了,等我肚子大起来,那你不得叫我大象啊?”
    “呵,傻样儿,快闭上眼睛了!”权少皇噙着笑,那俊朗的脸上飞扬的神采,那精壮的胳膊,那紧实的窄腰,那有力的身板,让此刻的他整个人看上去沉稳中带着点儿跋扈,帅气里夹着刚毅,还有一点点坏坏的揶揄,属实让人看得着迷。
    好吧,占色又看出神儿了。
    权少皇挑眉,疑惑地问,“看我干嘛?怎么了?”
    “好看呗!”眼睛微微一眯,占色好心情地还吐了一下舌头,才放开了缠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我真困得不行了,先睡了啊。”
    “嗯!”
    男人站起身来,看着她继续叹息,眉梢眸底的笑意,无法掩饰。
    “哎!洗了也没得做,没劲!”
    “讨厌不讨厌,就你事儿。人家老婆怀孕了,不都那么过来的?”占色眉开眼笑地鄙视着他,一双眼睛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了。
    权少皇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直接去了浴室。
    他洗澡的速度很快,花的时间更不长。
    可是,等他从浴室里胜利出来的时候,床上那位准妈妈已经嘟着小嘴睡得香甜了。失笑着摇了摇头,他擦干了头发,上床坐在了她的旁边,侧偏着头,一眨不眨地定神看她。
    从眉到眼,从眼到下巴,目光一点点温柔的描绘着。
    这些天,还真是把她累坏了,睡得像头猪。
    他想着,眸色便深了深,掌心抚上了她的面颊。
    “乖儿……”
    迷迷糊糊间,占色还没有睡熟。半闭半睁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一声低沉沙哑的轻唤不同寻常。可困得不行的脑子,没法儿支撑她去考虑那么多,只是伸手过去揽住了他的腰身,脑袋瓜子往他的怀里一埋,继续睡了过去。
    权少皇皱了皱眉头,继续摩挲着她的脸。
    “小傻子!”
    “……去!”
    占色嘴里咕哝着,皱着鼻子,一副嫌弃他的样子,手却把他抱得更紧。
    权少皇勾起唇来,头半靠在枕头上,与她并在一起,却没有闭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精致白皙的小脸出神儿。
    呼……呼……
    不一会儿,怀里的女人响起了匀称的呼吸声儿。
    很明显,她已经睡熟了。
    “占小幺,我……叹!”喊了她的名儿,权少皇本来准备说什么,可一个‘我’字出口,又蓦地闭上了嘴。只是这浅浅一叹,在这个沉寂的房间里,让他俊朗的面色显得更加阴冷了几分,如同一口经年的古井幽泉,暗而冷,冷而深,深而难测!
    “好好睡!”
    又一句,淡淡地从他嘴边上滑出来。
    然后,却钝钝地锉了一下他的心。
    伸出手,他摁灭了灯光,室内陷入了沉寂的黑暗里。
    “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短信提示音,响在了寂静的夜。
    权少皇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慢慢地抬起小女人的脑袋,想将手臂从她的后脑勺下挪出来。可明明睡得很香的女人,却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他刚一动弹,她温软的身体就侧翻了过来,一条长腿儿死死勾住了他的腰,还低低地喃喃。
    “老公……”
    心底刹那软化。
    权少皇垂了垂眼睑,看着女人熟睡的小脸,再次躺了回去,轻轻拢紧了她的身体在怀里,手心慢慢地拍抚着后背。好一会儿,等她再次没有了反应,他才拽过被子来把她轻轻裹住,自己慢慢地翻身起床。
    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
    可借助窗外的月色,权少皇却可以看清她的脸。
    如水的月银光华之下,小女人脸上皎洁得仿若上好的瓷器。
    大概察觉到他的离开,床上的占色又往他刚才那个位置蹭了蹭,使劲儿卷着一大片被子,将身体蜷缩了起来,整个儿地缠在了被子里。
    据说,喜欢这样睡姿的人,特别地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反璞归真,模仿在母亲芓宫里时的睡姿。
    静立着,他无声地站了好几分钟。
    见她再没有什么动静,他才强压着心里澎湃的情绪,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出了房门,并认真地阖上了房门儿。
    下楼,不远处的月光下。
    铁手带着一个男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男人衣袂飘飘,身材挺拔,光着的脑袋上戴了一顶帽子,没有穿僧侣服的他,换上了一件丽江随处可见的普通休闲服,却也显得气质高华。
    不是别人,他正是净空方丈。
    “你来了?”
    权少皇走近,声音低沉,语气带着一抹若有似无地嘲弄。
    “你都找到这里了,我很难无动于衷。”
    他说‘我’,没自称老衲。
    挑了挑眉头,权少皇摊开手,“里面坐着聊吧。”
    “不用。”
    净空拒绝。
    说罢,他习惯性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慢慢地抬起眼皮儿来,目光直接看着他的脸,声音平静得宛如束河古镇上终年流淌的叮冬细流。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呵呵,你猜?!”摊了摊手,权少皇的笑容有些恶劣,“里面坐着再谈?”
    净空看着他,不动,不语。
    “这脾气……”权少皇抚额,随即,他戏谑地笑,“好,我告诉你。”
    净空静立着,等待他的回答。
    权少皇眸光深幽地盯住他,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龙把头你认识吧?哈市的地头蛇,依兰人!我抓了他,还有他的老相好儿,稍稍一使诈,他便什么都交代了。哦对了。那个小计谋,还是占小幺教我的,她很聪明。”
    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净空想了想,冲他摇头。
    “你在撒谎!”
    “……我有必要么?!”
    “龙把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当然没有任何人知道。”权少皇轻笑着,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唇角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揶揄来,“世界上知道你没有死的人,只有你自己。要不然,又怎么可能骗过了权世衡这么多年?!”
    “可你还是知道了。”
    眉梢轻扬,权少皇潇洒地掸了掸衣服,勾唇一乐,“你信么?我是猜的。龙把头他不知道,却交代了当年的许多事情。对我来说,足够了!那天在龙泉寺法会上,我只是讹诈你呢?”
    净空皱了皱眉,依旧静站如松,没有半丝移动。一双双眼直视他,像是在衡量他话里的真实性。
    “猜?”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权少皇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锐利的双眼锁定了净空的眼睛,喟叹一声儿,说得无比诚恳,“方丈,看在你是我岳父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实话!其实,我在赌。赌你会不会找我……可你来了,证明你就是他了?”
    净空眼睛一瞪。
    在那一刻,他的眼神儿里,带着一种懊恼!
    因为权少皇说的话,完全有可能是真的。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可他偏偏言之凿凿的害他掉入‘陷阱’,日日寝食难安,想着他不远千里追过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相信,却又总猜不透其中的猫腻,犯了他自认不可再为的‘疑’念。
    静默良久,他突地一笑,如轻风破云,“你小子,很聪明。”
    “要不然,怎么有资格做你这位占半仙儿的女婿?”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净空方丈眉心紧拧着,目光凉凉地看了看他,突然调转了一下方向,看向了沉寂一片的二楼,“我想看看孩子。”
    呵……
    血源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而与生活延续有关的孩子,总是能刺激人的神经。
    花了一周的时间,他总算想明白了么?
    勾了勾唇角,权少皇没有多说话,点了点头,与铁手耳语了几句,便带着净空上楼,一路往小十三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他没有开灯。
    不得不说,今天晚上束河的月光很好,从窗口映入的光线很清晰,让人很容易看清楚床中间被子里拢起的一团小身影。
    权少皇压着嗓子,轻轻说“他睡着了。”
    慢慢走过去,轻轻坐在了床边儿上,净空一口咽下了从喉间突然冲出的翻腾气血,用自己这么多年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的压抑力,将语调说得十分平静。
    “我知道。”
    说罢,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十三。
    权少皇也没有动弹,站在他的身边儿,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
    听得净空又说,“小幺又怀孕了?”
    权少皇眯了眯眼,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精明到这种地步。就那么一见面,就凭他们的话和表情动作,竟然就可以判断出来占色又怀孕了。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出家了,不争红尘,那依他强大的大脑,做什么事儿不成功啊?
    也难怪占小幺猴儿精,绝对遗传!
    想了想,他勾了勾唇,笑着点头,“是。你又要添外孙了!”
    净空默了默,眸底跳跃着一抹复杂的火花,双手再次合十,仿若祈祷地默默念叨了几句,然后才叹着低下头去,手掌轻轻地隔空抚在了小十三的头顶上,轻轻地问。
    “这孩子,几岁了?”
    从权少皇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从他沉沉的嗓音里,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淡淡感叹。他回答“6岁,很快就要7岁了!”
    “真快!一转眼,二十几年了!”
    净空轻声说着,那只手就稳稳地落在了十三的小脸儿上。
    “额娘,不要吵啊……十三还要睡。”
    小屁孩儿嘟囔了一句,蹶着小嘴儿烦躁不安地咂摸了一声儿,拉住被子裹了裹,就气咻咻地将脑袋往枕头上面拱,像只小懒猪似的。
    权少皇想笑,却没有敢说话吵醒了他。
    净空也没有吭声儿,手掌下移,有节奏地轻拍着小家伙儿的后背,沉默地看着小十三在被子里滚了好几圈儿,然后身体横在床上,蹶着小屁屁,呼呼大睡了起来。
    他又睡了,可他的嘴里,还在小声儿地说梦话。
    一边说,还一边儿笑。
    “额娘……父皇是大混蛋……”
    小家伙儿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含糊,可权少皇还是听明白了。
    三根黑线刷过头顶,他想不明白这臭小子,为什么睡着了还没忘记骂他?!
    “父皇,贼讨厌……不理他……”又嘀咕了一声儿,十三咯咯咯的,似睡非睡地挥了挥小手,身体拧了起来。
    权少皇的俊脸,再次黑了下来。只不过,在同样光线不明亮的房间,既然他黑如锅底,也没有人能看出来。小东西的确是在说梦话,叽咕了几句,又沉沉睡去了。
    为免再次挨骂,有损做老爸的威严,他小声儿说。
    “方丈,走吧!”
    “好!”
    净空低低应着,小心地俯过身去,隔着被子抱了抱小家伙儿。不料,他刚刚抱下去不到十秒,还没有来得及抽回手来,一只小手就条件反射地往他的脸上抓了过来,小孩儿声音尖锐的低喝。
    “谁?好大胆子,偷袭小爷——”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净空完全没有想到。小家伙儿喝声刚完,他的老脸儿上,就火辣辣一痛,整个左边脸儿刺痛不已。显然,被小家伙抓了一个正着,也伤了一个正着。
    这,就是他外孙给的见面礼了。
    权少皇看着摸脸的老头儿,有些好笑。刚才他忘记了告诉净空,他这个儿子与别人家的小孩儿不同。因为从小都受过训练,警觉性会比普通孩子高得多,天性比较野,也喜欢出手伤人。
    当然,这不是最紧要的。
    现在他着急的是,孩子醒了,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人,他该怎么解释?
    抚了抚额头,权少皇有些头大。
    不等他们爷俩吭声儿,小十三已经拧住净空的衣领坐了起来,似睡非睡地揉了揉眼睛,厉色说“快点说,你是谁?你怎么混进来的?”
    “……傻儿子,是我!”权少皇低低出声儿。
    不然,他真怕这臭小子下一秒就会把整幢楼的人都惊醒过来。
    小十三放开了净空,一来他识得权少皇的声音,二来这会儿他也适应了黑暗,看见了人的大体轮廓。愣了一下,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眼睛吃惊地看着权少皇。
    “父皇,你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小东西,他还以为他在做梦呢?
    权少皇又好笑又好气,可这无疑也会是最好的解释了。
    “你睡得不好,父皇到梦里来督促你了。乖乖闭上眼睛,继续睡。”
    小十三‘噢’了一声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向净空方丈时,又疑惑地皱起了小眉头来,“不对啊,这个人他是谁?为什么也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他是谁?
    权少皇抿了抿唇,迟疑了。
    “我是……”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净空的心里,柔软得如同古镇上龙泉河的水,荡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来。他没有因为被孩子抓伤则生气,反倒觉得他可爱得不行。事实上,能有这样警觉心的孩子,本来就是值得夸奖的事情。
    既然是‘入梦’,那就梦一回吧。
    他想了想,把编好的借口咽了下去,直接告诉小十三。
    “乖孙,我是姥爷!”
    “姥爷?”
    “是!”
    “我姥爷?”
    “是!”
    轻‘啊’了一声儿,小十三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愣了又愣,突然像是想明白了,心情亢奋地扑了过去,紧紧地吊着净空的脖子,笑着使劲儿地摇晃他。
    “哈哈,十三第一次梦到姥爷呢……姥爷,你以后要多到十三的梦里来啊?”
    “好!”净空拍着孩子,声音有些哽咽。
    “不对不对!下次,等十三睡午觉的时候,你再来入梦。这样,十三就可以看得清你的长相了。现在姥爷你的脸,好模糊啊,咦……”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小手摸上了净空的脸。
    “姥爷,我咋觉得你长得有点熟悉呢?”
    心里‘咯噔’一下,净空眉头蹙起,“是吗?”
    “是啊,像庙里那个老和尚。”
    “……”
    “那个老和尚可讨厌了,把阿采吉都惹哭了!”
    “……”
    权少皇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儿,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而净空则是搂着小十三,尴尬地笑了笑,“傻子,我是你姥爷,你当然会觉得熟悉了。”
    “噢,也对啊!”
    孩子再聪明也是孩子,小十三没有琢磨那么许多,一双小手亲昵地搂住他,小脸歪了歪去,不停地端详着他,很是新奇地撒起了娇来,“姥爷,你明天早上再走吧,等我醒了的时候。”
    净空自然也有不舍。
    可惜,为免把这小子越说越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了。
    既然权少皇没有告诉占色,他自然就是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儿。而他不想让她知道,自然就有他的用意在里面。想了想,他低低在小家伙儿额头上亲了亲。
    “乖孙,你得好好睡觉,姥爷下次才会来,要不然,姥爷生气了,就不来了。”
    大眼珠子一转,权十三看了他片刻,学着大人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收回手放开了他,又乖乖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咕哝。
    “好吧,姥爷再见。”
    “再见!”
    很快,小十三就被周公给招走了。
    坐在床边儿,净空忍不住又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
    “你把他养得很好。”
    权少皇唇角轻扬,“是他本来就乖!”
    眯了眯眼睛,净空沉思了一下,动了动嘴皮儿,心情复杂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外面谈。”
    权少皇率先出了房间。
    楼下的小厅里,铁手早已经泡好了茶,等在了里面,而逍遥居的警卫们,依旧尽职尽责的在每个暗哨上,换着岗的巡逻着。
    三个人静静坐着,权少皇与净空方丈都像在思考,没有人吭声儿,而铁手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感,没有插半句话。
    良久,净空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权少皇脸色微敛,一双黑眸犹如碎星满天的夜空,闪烁着诡魅的光芒。
    可他的唇角,却是挂着笑的,“我想要你活过来。”
    淡淡地看了他片刻,净空闭了闭眼睛,“生时心已死,死时又如何再生?”
    重重地抿了一下唇,权少皇沉默了片刻。
    “二十几年了,你真的能忘记仇恨?”
    “仇恨,业障罢了!”
    “……”
    权少皇没有回答。
    室内安静了下来,一直安静着,没有人再说话。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得权少皇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如在喃喃,一席话仿佛在对净空说,又仿佛只是他在自言自语。
    “我爸还活着的时候,教育过我说,权家的男人,就得活得堂堂正正,明明白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那样才不会辜负权氏列祖列宗的希望,不会辜负父母恩师的养育之情。我爸一直敬重你的为人,时不时会在我们耳边提起五术后人,对于你们的离散,他每次提及都会唏嘘一番……可我这个不肖子,却眼睁睁看见母亲受辱,父亲惨死而无能为力……你劝我放下执念,我却也想问你,佛法教给我们的除了‘忍’,就没有别的了?”
    “阿弥陀佛……”
    “庙宇里的菩萨,泥塑木雕的身体,不过就是人为而造,他们就是真正的佛祖了吗?你天天守着他们求佛问道,苦苦修行,真的就能压抑得了仇恨了吗?!你知道你的女儿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吗?”
    “……”净空无言。
    “方丈,我以为,真正的佛性,当存于人的心里,而非嘴里。禅者应该对佛有虔敬之心,可不代表禅者对污秽的人就该一味的纵容。人在学佛,佛在看你,也只有你,才能成全自己,还有你的子孙。”
    一段长长的话说完,权少皇紧抿住了唇。
    他字字珠玑,朗朗如碎金轻击,敲入净空的心里。而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俊脸无匹,一双野豹般清亮的眸子,无端端让人觉得气势逼人且极具压迫力。
    净空端茶的手腕,轻轻一晃,身体却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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