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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毓锦笑著点头,和门口的方玉华又打了个招呼,才带著邱剑平离开。
    方玉华,出身书香门第,四年前嫁给君亦寒的堂哥君亦儒,只可惜刚嫁过来不到三个月,君亦儒就病故了,她从那时起便一直守寡至今。因为其头脑聪颖,很有经商之见,所以君亦寒接管君家之后,就一直请她帮忙照顾生意。
    待白毓锦走后,她轻声问道“要出门了?”
    “是,要准备带贡品上东都,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
    “今天清晨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哨音。”方玉华的明眸静静地投在君亦寒的脸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平心静气地回答,“昨夜有贼光顾过了。”
    “啊?那你有没有受伤?”她吃了一惊。
    他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著?自然没事,那贼只是看中了我在玉树梢头上立著的那只鸟,她前天晚上来过,将鸟割去,我又重新镶了一只翠鸟,她这次来没有得逞。”
    “这么大胆的贼?”方玉华的眼睛睁大,“那,赶快报官吧!”
    “不必,只是一个小贼,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君亦寒自信地说“我君家的贡品历来在东都还没有人敢劫持,我不信她有这样的胆量。”
    “但是以前在君家也没有出过盗贼之事,这一次不还是出了吗?”她疑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贼?或许只是穷疯了,无计可施,他若再来,不如给他几个钱,打发他走就是了。”
    “她可不是什么穷人。”君亦寒冷笑道“她那双绣花鞋上的一对珍珠就价值连城。”
    “绣花鞋?难道是个女贼?”她愣住了。
    “嗯。”君亦寒自她手中接过东都的来信。
    君家的玉器生意在整个东岳国是最大的,其开设的君玉斋一共有十三家分号,东都的那一家店是除了东川的总店之外出货量最大的,但是一口气被人要十几万两的货也著实少见。
    “是什么人订了这么多货?”他问道,因为信上并没有提及买家是谁。
    “分店的掌柜托人捎话回来说,对方很神秘,没有报上名字,只是先付了五万两银子,货不急于拿走,一定要你当面交易才行。”
    君亦寒皱皱眉,虽然觉得古怪,但是历来也有一些有钱的买家买卖玉器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正所谓“财不外露”。
    “反正我也要去东都,就让这批货和贡品一起出发。”他抬眼看著方玉华,“还有什么要我从东都带回来的吗?”
    她好像有些失神,怔怔地没有立刻回答他。
    “堂嫂。”他的声音略高了一些,保持并不失礼的语调。
    “哦,你……刚才说什么?”她回过神来。
    “此去东都,可要我带什么东西回来?”
    方玉华淡笑道“也不需要什么,只要你们人货平安就好。”
    君亦寒问“上次你说喜欢东都琉璃阁的胭脂水粉?”
    “只是随口一说,难为你还记得。”她低声道“那就为我带一些琉璃阁的胭脂吧,别的……我也想不出什么来。”
    “嗯。”他转身要回工房,她又叫住他,“亦寒。”
    “堂嫂还有事?”
    “那个……女贼,是什么样子?”她嗫嚅著开口问道。
    “样子?”他蹙眉想了想,“只是个女贼,既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是三头六臂。”
    方玉华的唇角动了动,似是回应他,又像是自我嘲讽,“是啊,只不过是个女贼而已。”
    她扬起脸看著他——晨曦之中,他年轻的面容上有著一抹果决坚毅的神采,虽然让人心生敬畏,但也同样让人心中安定,仿佛有了依靠。
    她微微一笑,“你先忙你的吧,外面的事情有我在。”
    “有劳了。”君亦寒随口回应,终于走回自己的工房。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把玉树最后的样子打理完整,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至于其他的人或事,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该留意过问的了,只是白毓锦刚才的那个问题,让他的心头一跳——
    “你与那女贼之间可还有什么故事没有告诉我?”
    明明他已无话可说,为什么这句话却好像触动了他心底的什么东西?
    他和那女贼能有什么故事可说却未说呢?这几年她总是趁他睡著时来,两人很少打照面,就是见到了,他也很少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有一次,她从窗子进来的时候踢翻了他的烛台,几乎引起失火,他终于失去了涵养,愤而喝道“你这个小贼,可知自己差点闯下多大的祸?”
    她当时笑道“我们神偷门的人向来只走窗户,不走门,打翻你的东西只能说句‘对不住’啦。”
    还有一次,她偷走了他最常用的一把刻刀,那刀柄是用一块羊脂白玉做成,极为名贵,但让他生气的并不是因为这把刀身价昂贵,而是因为他用了十几年,已经用得十分趁手了。
    那时见她又要跳窗跑掉,他怒问道“你叫什么?把刀留下,这桌子上的东西任你拿!”
    她回头一笑道“我叫小桃红,这桌子上的东西我只看上这一件,其他的我都不要。”
    这些小事,并不是白毓锦口中的“故事”吧?不说,只是他觉得没必要郑重其事地讲给别人听,尤其是他那种好打听故事的人,听到那人的耳里,还不知道会编派出什么新词儿来,所以他干脆不提。
    但白毓锦有句话说得对,是他一次次的纵容练大了小桃红的胆子,才让她一次次地得手。
    他并非怜香惜玉,也并非胆小怕事,那为何总会对她网开一面?
    他皱眉,看著面前那株玉树上的翠鸟,它的双眼还是那样乌黑圆润,神采奕奕。
    “你要是敢像她那样顽劣,振翅飞走,我就打断你的翅膀。”他对著那只鸟瞪著眼,说不清自己此时的胡言乱语是想威胁谁。威胁这只鸟吗?玉石做的死物,能懂什么?威胁那个小贼吗?她人已不在眼前,根本听不到。
    看来他一定要去一趟桃花溪,才能了结此事。
    第三章
    桃花溪,距离东川三十里之外的桃花县城外一条绕城的小河,平时来这里的人多是一些洗衣女,或者是垂钓的渔夫。
    白家和君家的马车停在桃花溪边时,立刻引得附近村民的争相观望,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
    白毓锦走下马车,看著桃花溪中潺潺流过的溪水,回头问道“这桃花溪也著实不短,邀你来的那个女贼没有说在哪里与你见面吗?”
    君亦寒四周梭巡一圈,用手一指不远溪中的一条小船,道“那船,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毓锦这才注意到有一条小船飘在溪中,船被岸边的柳树拴住,但船上没有舟子,只有两根船桨。
    “是船夫偷懒,或是回家吃饭去了吧,也没什么。”白毓锦不以为意。
    邱剑平在旁边开口,“那船是很古怪,这小溪水浅,居然能把它托起来。”
    于是几个人走过去,只见小船中端端正正地摆著一封信,上头写著“君亦寒公子展阅”。
    “哈,这还是愿者上钩。”白毓锦笑道,“不过这丫头真的是古怪,她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走这边,还能看到这条船上的信?”
    君亦寒撩起衣摆上了船,拿起那封信,拆开看了看。
    白毓锦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让我在这里等,说是会有引路人带我去见她。”
    “引路人?”白毓锦又四下张望,这里只有一些村民,看哪个都不像引路人,他走到溪边去问一个洗衣的村妇。“大姐,这条船是谁拴在这里的?你知道吗?”
    那村妇忙将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诚惶诚恐地说“俺也不知道,一大早这船就在这里了。”
    邱剑平的目光停在前面的一片树林里,拉了拉白毓锦的衣服,“你看,那‘引路人’来了。”
    他回头去看,不觉大为惊异,因为从林子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匹神骏的黑马。
    那马走到船边轻轻地嘶鸣一声,对君亦寒点点头,然后用牙去咬树上的船缆,轻轻一拽,就将船缆拽下,含在口中,四蹄张开,慢慢地踏步而行,而那船就随著马儿一起向前滑动。
    “天啊!真是奇妙!”白毓锦纵身一跃,也跳上小船,不料小船晃了晃就开始下沉,他急忙又跳回到岸上。“这是怎么回事?”
    邱剑平沉声道“这船设计精巧,只许一人站在上面,多一人就会沉船。”
    “那,岂不是要让亦寒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拉走?”白毓锦忙道“我们上车去追。”
    “只怕若是你去追,那马儿就不走了。”邱剑平道。刚才她看得清楚,白毓锦跳上船的那一刻,那匹黑马立刻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离开,马儿才重新行走。
    白毓锦试著跟在船旁快步走了一阵,果然发现一旦他追得紧迫,黑马就原地不动了。
    “是谁训练出这么厉害的马儿?”他惊诧地说“就算宫中的御马师也未必有这样的本事吧?”
    “我看对方对君二少没有恶意,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邱剑平拉住他。
    白毓锦虽然认可她的话,但不免还是有点担心,望著那马拉著船儿,飘飘荡荡地一直走进林子深处。
    君亦寒对马儿拉船的事情也觉得奇异,但是他料定这是小桃红在捣鬼,更是沉著应对。
    桃花溪穿过密林,四周几乎无路,那马儿到最后也只能走进溪中,踏水前进。
    君亦寒的心中忽然闪过一段文字——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这马儿带他去的地方,会不会是另一个桃花源呢?
    终于走到密林深处,眼前是一间小小的竹楼。竹楼前有几只孔雀、仙鹤在那里翩翩起舞,但是却悄无人声。
    他下了船,站在竹楼前,朗声道“我人已来了,你还不现身吗?”
    竹楼内还是无人应答,于是他循梯而上,只见竹楼上的房间布置清雅整洁,靠窗的竹桌上摆著一张纸和一件东西。
    他走过去看,那张纸上略显潦草的写著几个字。
    门中有令急召,劳君空至,奉上旧物以赔罪,他日有缘定会重逢。
    那件所谓的“旧物”并不是他此行要拿回的翡翠钥匙,而是被小桃红割去的那只玉鸟。
    看到这张纸,君亦寒真是想怒又无从怒起。这丫头到底是故意骗他来玩,还是真的像字面上的讯息一样,情势逼人,不得已才失约?
    “以后再不能被她这样耍得团团转了。”君亦寒抄起那只玉鸟快速下了竹楼,顺手一抛,将它丢进溪水之中。
    将上小船的时候,他忽然又驻足停下,展开刚才从船上拿到的那封信,与刚才她留下的字条对比,这两封信的字迹,前者端正、后者凌乱,不过看其笔法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想来并不是她故意事先安排好,骗他空跑上当的。
    而那字迹精秀的风骨与她本人夜里小贼的样子实在是不般配,看来“字如其人”这句话也不全对。
    一个神偷门,能有什么急事?她在东川断断续续马蚤扰了他两年,怎么这一次却好像是急急离开?
    能让那个顽劣成性、精灵古怪的女子被迫离开,应该是大事吧?他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主人能把那丫头支使得团团转,畏如猛虎。
    哼哼。
    这几日的东都比起往昔更加繁华热闹。因为皇后寿辰将至,皇上皇甫朝特意颁旨大赦天下,同时开仓放粮五十万石,大宴东岳百姓,所以家家户户这几日都像是过年一样,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著笑容。
    “果然还是他这个皇上的权力大。”白毓锦在马车中感叹道“我就算是再想对剑平好,最多也能给她买下几处宅子,不可能让全国的百姓一起来讨她欢心。”
    君亦寒这一路一直和白毓锦同车,虽然有点不喜欢他的聒噪,但白毓锦坚持这样才方便商议事情,应对突发状况,他也就答应了。好在一路行来再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个小桃红似乎真的平空消失,没有来打扰过他们。
    君亦寒看著窗外,“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马车来到了东都城中君玉斋的门口,他下了车,让手下人把货物送进店里,白毓锦在马车内喊了声,“我们一会儿进宫面圣,若是有事就到庆毓坊找我们,若找不到,我们就是还在宫内。”
    “嗯。”君亦寒随口应了一声,看见君玉斋的掌柜迎了出来。
    “少爷一路辛苦了。”掌柜低声道“那个大买家已经来了,在等著交货。”
    “哦,我去会会。”
    君亦寒迈步进入后堂,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后堂中,面目冷峻如刀刻一般。
    君亦寒抱腕,“怠慢贵客,还请包涵,在下是君玉斋的当家君亦寒。”
    “原来是君二少。”那人站起身,腰上还悬著一柄短刀,态度恭敬谦卑,倒不像是此次交易真正的富豪买家。
    果然,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来,“我家小姐请二少明日午时到醉仙楼吃饭。”
    “你家小姐?”他看著那张请柬上落款的名字,司马青梅。
    “我与你家小姐并无交情。”他将请柬递回。“而且我从不赴宴。”他向来不喜欢与人传杯换盏,在饭桌上谈生意。
    那黑衣人没有伸手,只是躬身道“送信是我家小姐的命令,小姐有令,要我一定请到君二少,否则……”他掏出短刀横在颈前,“我只有一死!”
    提到“死”字,此人居然面不改色地信口说出,但是神情却如初时般坚毅冷峻,显然这绝不是一句玩笑话。
    君亦寒不由得脸色微变,不悦地问“你们家小姐请客都是这样以命相挟吗?”
    “这是小姐第一次请客。”
    他冷哼道“这么说来在下是荣幸之至,非去不可了?”
    “君二少可以选择不去,但是我死之后,小姐必然还会有新的使者派出。”
    换句话说,若是他拒绝了这一次,后面还会再死第二个、第三个人,直到他答应为止。
    如此霸道的请客方式,让他心中非常不快,但他毕竟不是冷血之人,没道理眼睁睁看著别人死在自己的店里。他撤回请柬,将其丢在桌上,冷冷道“那就去回报你们大小姐,我君亦寒明日要进宫面圣,午时能否赴约,要看万岁那里是否准时放人。”
    “是,我会回报小姐,在醉仙楼等你的。”
    那黑衣人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剩下货款,明日我们自会派人来取货。”
    君亦寒叫住那人,“你家小姐是什么来头?能否见告?”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古怪地笑了笑,“听说君二少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果然不假,我们小姐的名字你只要去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了,但我未奉小姐之命,不能答覆,请见谅。”
    司马青梅?君亦寒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但对这个姓氏他依然记忆犹新,也曾经和白毓锦提到过。
    两年前,一位富商为了母亲的七十大寿而委托他专门雕刻了一尊观音,然而当时还没有到交货的日期,他将玉雕摆在总店的大堂中,一是为了等候买家取货,二是为了展示他的技艺。
    来往的客人看到玉雕都不由得频频赞赏,有人甚至想仿制也订购一件,但因为那件玉雕的体型庞大,要再找到一块同样上好质地的玉石很难,而且因为其体形庞大,价格就更为昂贵,所以众人只是赞叹,没有人再出手订购。
    直到玉雕展出的第三天,君亦寒有事外出,后来听店内伙计转述,那天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绝色少女,看了好一会儿这尊玉雕,然后开口要买,伙计只得表示这玉雕已经有人订了,不能再卖,那少女便遗憾地离开。
    又过了一日,她又派人带银子上门,指名要买这件玉雕,愿出三倍的价格。
    君亦寒向来不喜欢以富贵压人的人,直言拒绝,此后那少女便没有再派人来过。然而店内的伙计及其他人却说,当时那少女所乘的马车上刻有“司马”二字,只怕是神兵山庄的人,得罪不起。
    他一笑置之,并未介怀。
    不管对方是神兵山庄也好,皇亲国戚也罢,不是玉雕真正的主人,就算是出十倍、二十倍的价格,他也不可能将玉雕转让,因为这是一个商家最起码的信誉道德。
    然后,他与这位司马小姐之间不再有任何交集,反倒是多出一个叫小桃红的女贼时不时地来烦他。
    如今这司马小姐再度现身,小桃红又突然失踪,难道她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牵连?
    点验完所有次日要交的货物后,君亦寒吩咐掌柜多派人手看管,尤其是那株玉树,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回到掌柜为他准备的卧室时天已经黑了。他是个生活要求很一丝不苟的人,所有分店中都为他准备了一间和他在君府的卧室同样布置、同样格局的房间。
    今日他走进卧室,一眼看到窗台上放著一盆鲜花,不由得蹙眉道“把那盆花撤下去。”
    跟进来的婢女说道“那个窗台的漆已经斑驳脱落,掌柜的请人来修,修缮的人还没有到,掌柜的怕你看了不高兴,所以摆上一盆花遮挡一下。”
    “撤下去。”他摆摆手,“没有我的吩咐,这屋内不得多添一件东西。”
    他走到床头,只见原本放在床边的一个花架子像是移了半尺,立刻亲自动手将花架推了回去。
    婢女看他一一重新调整屋内的摆设,心中奇怪,二少爷在这等小事上怎么会如此斤斤计较?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将花盆撤了下去。
    君亦寒简单地洗了一下手脸,换了身衣服,坐在窗前的桌边,铺开纸笔给君府写家书。这是他历来的习惯,每到一处,必先给家中报平安。因为他君家生意太大,名声显赫,虽然至今没有发生过意外,但是出门在外总不想让家人惦记挂念。
    他的家书刚刚写了一半,就听到窗子外有轻微的响动,抬头去看,那两扇窗户正在悄悄颤抖,像是正被人从外拉动。
    但这窗子却是从里面挂了闩的,所以外面的人试了几次都没有将窗子拉开。
    君亦寒抱臂身前,好整以暇地看外面那人怎样应对。
    静了一会儿,只见一根细细的簪子从外面插著窗缝塞进,轻轻一挑一勾,将窗闩挑开,窗户“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
    还是那双艳红的绣花鞋,试探著先伸进来,四下寻摸著落脚的地点,然后发现脚下就是桌子时,那双脚立刻结结实实地踩了上来,接著身如狸猫,一弯身便潜了进来。
    “咦?”她发出一声惊异的低呼。“怎么是一样的?”
    君亦寒开口道“因为有些人造访别人家从不走大门。”
    听到他突然说话,小桃红才赫然发现他就坐在自己的脚边,她手抚胸口叫道“天啊,你怎么坐在这里?”
    他冷冷地看著她,“你出现得倒很准时。我前脚刚到东都,你后脚就跟上了。看来你们神偷门的人的确很闲。拿来吧!”
    他摊开手掌,但这个动作让她笑了,“你去了桃花溪,看到我留了字条给你,就应该知道我来见你一次不容易,怎么好一见面就和我要见面礼?”
    “你觉得这样装傻充愣很好笑是吗?”他盯著她,“别忘了你现在在我君家的地盘上,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要抓你并不难。”
    她脸色微变,急忙跳下桌子,站到他的椅子旁边,像是生怕他又扳动机关把她关到地牢中。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怎么说话总是冷言冷语的?你想要的不就是那把小钥匙?我玩够了自然会还给你。”她笑著,还是和桃花一样灿烂。
    她四下打量著这间房子,“这里的布置和你东川的房间一模一样,看来你是个循规蹈矩、刻板古怪的人,不喜欢让自己的生活有丝毫的波澜或改变。”
    君亦寒看著她,“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忍你这么久实在是客气到了极限,你跟到东都来又想偷什么?难道天子脚下你都敢偷?”
    “我说了只是来看你嘛,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诚意?”她的嗓音娇俏,但是眼神却四处游走,显然口不对心。
    “司马青梅。”他赫然念出这个名字。
    她一震,“你在叫谁?”
    “你知道这个名字?”他一瞬不眨地盯著她的反应,岂能看不到方才她眼中闪过的惊慌。
    “呵呵,这个名字啊,当然知道,是神兵山庄的司马小姐嘛,可是你现在叫她做什么?她又不在这里。”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暗夜中,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有著强大的压迫力。
    她干笑两声,“哈,哈哈,真好笑,我们神偷门能和神兵山庄有什么关系?若有,就是我们都有一个‘神’字。”
    君亦寒只是盯著她,没说一句话。
    她也觉得自己的笑声很尴尬,只得挤了挤笑容之后,有点不安地用手指在旁边的桌面上摩擦了几下,道“君亦寒,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你的朋友?”
    “嗯?”他不由得挑起眉毛,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除了作j犯科的人,比如小偷、强盗。”他很不客气地直接回答。
    “你总是这么骄傲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她感叹一句,“看来我要在你这里看到你的笑脸真的是很难。”她垂下头,静默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今天来,是来和你道别的,也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眸子一黯,“怎么?小偷也会有金盆洗手的时候?”
    “不是,是我们神偷门……怎么和你说呢,反正我不能再来见你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她说著说著,神情越来越忧伤,“以后看不到你雕刻的那些好看的东西了。君亦寒,其实我很想和你要一件做珍藏,可以吗?”
    “不可以。”他依然冷口冷面,“你已经拿走我太多东西,若是真的决定一去不返,那就必须把偷走的东西还清。”
    “你为什么老和人算计得这么清楚?”她暗暗埋怨。
    “做生意的如果不算计别人,就是被别人算计。”君亦寒沉声道“你若是执意不还,我就只能……”
    “只能怎样?”她的睫毛扬起,看著他,“又是要抓我去报官?”
    他凝视著她许久,问道“你和司马青梅真的没关系?”
    “人家是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我不过是个云游四海的小贼,你以为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她转过脸,低声道“若我是司马小姐,是不是你就能对我多笑笑了?”
    “看我笑又能怎样?”他咬咬牙,“事不过三,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与司马小姐真的没关系?”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干脆避而不答。
    “小桃红,”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叫她的名字,“如果你是神兵山庄派来的人,现在你告诉我,你我的恩怨我可以算在他们的头上,否则这一辈子,我就只当从没见过你这个人,我会把你完完全全地忘记,永远不再想起,连从我窗前飘过的白云,你也比不了。你希望如此?”
    他的语调平平,但是每一句话都像是焦雷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面孔苍白,怔了好半天,断断续续地问“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心里很明白,你偷走我这么多东西,是想让我记住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却不记得你,这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他清冷如水滴溅在玉石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冰冰冷冷地敲在她的心上,让她脸上最后的一点胭脂桃红色也消退不见。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竟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故意装作没看到,故意不去理睬她,让她一次次地跑来,一次次自作聪明地下手偷盗,他眼睁睁地看著她不经意地表露自己的心事,却秘而不宣。
    “你……你真是可恶!”她的脸从苍白到涨得通红,大声道“你要忘就忘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彻底把我忘掉!我偷你的那些东西,不还,就是不还!”
    她倏然抽身飞出窗去,这一次她离开的速度比之以前简直是快如闪电。
    他缓缓站起身,看到窗台边有个东西在幽幽地闪著光,走过去拿起来,竟是一直绣在她鞋头上的那颗珍珠。刚才她走时,虽然走得急而快,但是鞋子却在窗框上绊了一下,才会将珍珠磕掉。
    那圆润的珍珠有点像人的眼泪,但是她走时只有娇嗔、愤怒,没有眼泪。她不是个轻易落泪的女孩子,向来嘻笑怒骂,将世事全不放在眼里,但是今日是真的失态了,因为他触怒了她的心事,剥开了她的伪装。
    少女之心,有几人能掌握得住、了解得透?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彻底把我忘掉!”她临去的愤喊是出自被揭穿心事的恼羞成怒,不过看她这样生气,他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开心。
    她要消失了,如当年突然出现一样,又神秘地突然离开?那个连白毓锦都不曾听说的神偷门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这个小桃红,到底扮演著什么样的角色?
    桌上的一角,还摆放著白天神兵山庄送来的那张请柬。
    也许,明天见到那个司马小姐,一切会另有定论?
    第四章
    终于将玉树平安地送进皇宫,眼看著它摆放在了御花园的门口,君亦寒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那个“欺压”他好几个月的皇上皇甫朝很惬意地揽著他的宠后,笑咪咪地问“龙美,这下好了,不论季节时令,你都可以在御花园里看到栀子花,只是可千万不要上去采摘哦。”
    潘龙美微微笑著,将目光自那株树上转移到君亦寒的身上,轻声道“有劳君二少辛苦了,皇上定然下旨为难二少了吧?”
    “身为东岳国民,自当为东岳君主尽心效力。”他说著冠冕堂皇的客气话。
    她还是笑了笑,对皇甫朝说“以后不必为了臣妾这样劳师动众的,那会让臣妾的不安多过开心。”
    “哦?是吗?”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我还以为你会先谢恩,然后再来挑朕的错。”
    皇上皇后亲热,他这个外人实在没道理多留,于是便匆匆请退,离开御花园,迳自走出宫门,而白毓锦和邱剑平恰巧也走到那里。
    “一大早来皇宫缴旨啊?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昨天我入宫时,皇上一再问我,你的玉树到底怎么样子?倒是我千辛万苦赶出来的丝锦都被他丢在一旁。”
    “她又来过了。”君亦寒忽然开口。
    白毓锦一怔,“谁?”
    邱剑乎却问“这次偷了什么?”
    他立刻会意,“你是说那个女贼?她可真是厉害,你刚到东都她就追来了?不过好在贡品已经入宫,她就算是再去偷盗也与你无关了。”
    “司马青梅请我今日在醉仙楼吃饭。”君亦寒的话乍听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让人摸不著头脑。
    邱剑平的性格与他有几分相似,因此要猜透他的心思也比较容易。“你还是怀疑那女贼和司马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我与司马青梅素无往来,若是你,会请一个毫无交情的人吃饭吗?”
    “说不定。”白毓锦戏谑道“也许人家看上了你,所以想借机攀交而已。”
    君亦寒瞪他一眼。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他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口气。“若她真是神兵山庄的人,我倒很想结识一下。”
    “人家没有邀请你,只怕会把你打出来。”邱剑平提醒。
    “对方如果心中无鬼,不会驱逐主动上门的贵客。”他到底是脸皮厚。
    思忖了一会儿,君亦寒点头。在他看来,白毓锦的确拥有许多自己所不具备的能力,比如识人辨人,更何况,如果那司马青梅真的和小桃红有某种关系,让他看上一眼,也许以后可以帮得上自己。
    醉仙楼是东都最大的饭庄,每天向来都是宾客络绎不绝,门口车水马龙。
    但是今日,醉仙楼非常安静,而门口原本负责送往迎来的店小二,换成了两个全身黑衣的卫士。
    当抵达这里的时候,其中一个卫士走上前,君亦寒认出这就是前日来店里递送请柬的那个人。
    “君二少,小姐已经在楼上等你了。不过这位……”
    他淡淡地介绍,“是我的朋友,庆毓坊的大小姐白毓锦。”
    黑衣卫士怔了一下,“只怕这不妥吧?”
    “司马小姐的雅间里不能多坐下我们几个人吗?”白毓锦开口。
    君亦寒说“白大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
    黑衣卫士见他面容冷峻、态度强硬,只好回覆,“那请容我上楼禀报小姐。”
    片刻之后,那人回来,躬身道“小姐请几位贵客上楼。”
    偌大的楼中依然是空无一人,不仅是客人,连跑堂的和掌柜的都已不见。白毓锦悄声提出,“看这排场,这个女子应该是神兵山庄的人无疑了。”
    君亦寒没吭声,目不转睛地望著前面的路,沿著阶,一步步缓缓走上,有人引领著他们来到雅间的门口,从门外就看到一袭紫衣的衣角,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白毓锦在他身后差点撞到他,问“怎么不进去?”
    若里面的人和他想的一样,他该如何?
    他略一寻思,咬了咬牙,迈步进去。
    桌边只坐著一个紫衣女子,袅袅婷婷地站起身,幽幽笑道“君二少,请君一会真是好难。”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而那张脸……即使她当得上“美如天仙”这四个字,却并未触动他的心弦。
    原来,她不是“她”。
    “司马小姐。”白毓锦在面对外人时,总能完美地遮掩自己本来的性别,摆出一副千娇百媚、万种风情的姿态,热络地打著招呼,“多谢你肯邀我上楼,其实是我来得冒昧,因为听说君二少要见你,实在心生向往,所以强要他带我过来。”
    “万金小姐的风采我也早有耳闻。”司马青梅优雅地笑。“所以能请到白小姐为我的座上宾,是青梅的荣幸,说起来,我身上这件衣服便是出自庆毓坊之手。”
    “紫烟罗?”白毓锦一眼就认出自家出的料子,“还是司马小姐穿上这种衣料好看,去年我也想做一件,但总有人说我穿上之后面如土色。”他有意无意地将目光丢给一直沉默的邱剑平。
    君亦寒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在看到司马青梅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见她的耐心和兴趣。
    见他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她不得不出声招呼,“君二少,先请入席吧。”
    看了眼桌上已摆好的一壶酒、几双杯筷,以及六碟小菜,他在她对面坐下。
    “在下必须言明在先,我君亦寒从不与人在外应酬,更不喜欢被人强迫赴宴,司马小姐的强人所难,在下只能容忍一次。”
    他的强硬态度似乎并不让她意外,她只是笑笑,举起酒杯,“我也从未请过客人,手下只怕有会错我的意、办错了事的地方,若得罪了君二少,我以酒赔罪,可好?”
    这如花笑靥应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君亦寒也不能,他只得端起酒杯喝下。
    “酒已喝下,我就开诚布公地说出此次邀请君二少赴宴的缘由。”司马青梅一双盈盈美目凝注在他的脸上,“几年前我曾经想买君二少的一件玉雕,君二少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君亦寒微微点头。
    “那一次虽然遭拒,但是我对君二少的每一件玉雕都心生向往,这几年一直在悄悄收藏,此次山庄新建,所以我特意命人采购了不少君玉斋的玉器,只是还有一件,是我想出钱委托君二少亲自雕刻的。这东西,说出来大概又强人所难了,我身为一个姑娘家,也不便开口,但是……思来想去,又不得不说。”
    白毓锦插话道“司马小姐想要亦寒雕什么?”
    “一个人的玉雕。”司马青梅说。
    “是谁的玉雕?”白毓锦再问。
    她答道“我的。”
    白毓锦愣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刹那间投向君亦寒,想听他怎样回答。
    他静静地想了好久,缓缓开口,“雕人与雕物不同,不能凭空想像。”
    “这正是让我为难之处,因此我想请君二少到我庄内小住几日。”
    她的话让君亦寒的眸光闪烁,“只怕这样不妥吧?”
    “如果君二少是顾虑衣食住行,我可以命人按照你的意思将房间重新布置,绝不会亏待你半分。如果是顾虑名节,我也可以保证,这件事倘若今日在座的几人不说出去,那就绝没有其他人会对外透露。”
    “司马小姐庄内的人丁应该不少,能保证他们个个都守口如?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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