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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来，我得给工人开工资。”
“哈哈，你看你的儿子，都当老板了。”张安花笑眯了眼对着石玉亮说。
张安花拿出四张崭新的大团结，递给石步庭。
石步庭给了胡二胖和安刚一人二十，说“这二十是你们两个的。”
然后对着众人说“胡家宝和安刚都告诉你们了吗，给我干一天活，一个人十块钱。”
众人纷纷应声说是，石步庭停顿一下，又说“不过这个钱得到明天我卖了兔子皮再给你们，胡二胖你和安刚把名单记记，然后把家什都还回去。”
胡二胖和安刚答应一声转身说“石步庭是俺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大哥，大哥说了，明天给你们钱，现在留下几个把家什送回去，其余的人都回家吧。”
胡二胖的话在这群孩子面前，简直就是圣旨，绝对没有敢违抗的。
孩子们走后，看着天井里堆积如山的野兔，石玉亮夫妇高兴地不得了。
不过很多兔子都已经死了一两天了，肉质都已经腐败，不能食用。石步庭找了半天，找出十几个还算新鲜的。
“哎哟俺的亲儿啊，你怎么这么能干啊！”张安花高兴的两个手掌合着。
“娘，有饭吗，我饿死了。”
“有有有，蒸的大白馒头。快拿出来吃吧。”
一家三口吃饱喝足之后，把屋里的电灯泡拧出来，放在位于天井里的灯窝子上，六十瓦的灯泡对于天井的贡献比较小，但是也聊胜于无。三口子忙活开来，提水，烧水，打下手。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终于把四百二十三个兔子皮都扒了下来。
明天就是大寨村的集，大寨村集是个大集，用小车子把这么多兔子皮运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八章 女经济
忙活了一晚上的一家三口，穿着衣服凑付着睡了一会儿，第二天天刚亮就起床了。
石玉亮和石步庭把四百二十三张兔子皮运到了位于供销社西边的集市上。
其实供销社西边本是一大片打麦场，每逢五天就有一个集，今天刚好是集，而且今天还是八月十五，赶集的人很多。
大寨村集是个大集，分成家具市，牲口市，蔬菜市，杂货市，布匹市，干货熟食市几个大区。每到集，四邻八乡的人都会到集市来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石步庭爷俩来到位于最南边的牲口市，牲口市里，眼尖的经济一看这么多皮子，一下眼都直了。
几个专门做皮子买卖的人围了上来，对皮子评头论足，不过多是薄贬的，没有夸得。不过石步庭心里有数，越是薄贬的，越是买家，而那些一味夸好的人，却绝对不肯出钱了。
石玉亮是个老实人，当看这么多人说这皮子值不了多少钱时，刚才高兴的心一下子耷拉了不少。
其实石步庭他爷俩的皮子都是好皮子，套子套的没有毛损没有破皮，卖相最好，要比猎枪打的和细狗子逮的好多了。
“这皮子卖啊？”一个模样也就二十出头，身材苗条，模样俊秀，穿着绿褂子，青色裤子的姑娘，迎上来搭话道。
石步庭看了看这个与众不同的经济，虽然头发蓬乱，但是掩盖不了标致的五官。
“嗯。”石步庭心想，不卖费这么大劲啊。
“你看，咱俩拉拉吧，大哥。”
那个女经济大方地拉起了石步庭的手，拿起一个包袱一盖。石步庭只觉得浑身一颤，这个小姑娘的手非常柔滑，看样子干经济这行并没有把她的手磨出多少老茧。女经济感觉到石步庭手心里的汗，看着石步庭微笑一下。
原来女经纪是要和石步庭扣手。
所谓扣手，就是以前集市上那些家具经济和牲口经济经常用的一种讲价手段。原来集市上经济多，不适合直接用嘴说价格，所以采用这种隐蔽的手段，就方便多了。买卖双方把手藏在包袱底下，相互扣手，就知道价格了。
女经纪做了一个五元的手势，然后收回了手。
石步庭心想，这些皮子卖相这么好，肯定不止五元，上门收购的价格也绝对能卖到五元。
石步庭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矮胖男经济，穿着油嗒嗒的衣服，借着女经济的包袱，伸进手去，做了一个四元的手势，对着石步庭做了一个渴求的表情。
石步庭在包袱底下推了胖经济的手，意思是你的价格我不能接受。
买卖的规矩，虽然后面出的价格比前面的低，但是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要给经济面子，同时也增加经济的判断难度。
女经纪急着想再和石步庭谈谈，但是旁边一个薄贬最厉害的瘦高中年男经济抢先一步，伸进手去。
五块五，做完这个手势，瘦高男经济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多一分也不加了。”
这个价格是石步庭比较满意的，但是看到还有四五个要报价的，石步庭也没有急着决定。
站在一边的石玉亮伸头张望得看着包袱底下纷纷报价的经济，急的皱着眉头，但是石玉亮自己不会扣手，所以只能靠自己儿子，其实石玉亮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连扣手都会啊。
连着又上来几个经济，大都报价在四块到五块五之间，但是没有一个超过五块五的。
石步庭的脸扫过这几个经济，目光停在那个瘦高经济上，这时那个女经纪忽然又走到石步庭跟前。冲着石步庭笑笑，说“大哥咱俩再谈谈。”
女经纪拉着石步庭的手到包袱底下，想了一想，然后果断地做了一个五块六的手势。
石步庭心想，你太厉害了，刚好比那个瘦高男经济高一毛钱。石步庭高兴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女经纪也高兴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和石步庭握了握手。
其他经济羡慕地看着这个女经纪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无不嫉妒不已。这时候那个瘦高的男子又想上来再谈价。其余的人有点愤怒地看着那个瘦高男子，因为这个人违反了规矩了。
一旦卖家和经济谈妥了价格，其余经济就不能再插手了，这是行规，因为你插手无非就是加价，那样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所有的经济都赚不到钱。
不过看到这么多好皮子，刚才那个志在必得的瘦高男子眼馋不已，甚至不顾得罪同行了。
“不好意思大哥，我卖给这个女经济了。”
“小兄弟，十块钱你卖不？”
石步庭知道这是这个经济说的气话，笑着摇摇头。
那个瘦高经济气急败坏地说“刘英，你这个劈叉妮子，还不快找个婆婆家，整天和俺这些大老爷们瞎混啥呀。”
刚才还都摇头丧气的一群经济一听瘦高经济骂那个女经纪，一下子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时候有人牵着一头牛来了，那是个更大的买卖。几个经济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你叫刘英？”
看着正在数对野兔皮子的女经济，石步庭问。
女经纪点点头，嘴里说着数字，没顾上和石步庭说话。过了一会，挑出三张破损的皮子，对石步庭说“这三张不行，一共四百二十张。”
石步庭点点头，说“不行的压上吧，不算数，就按四百二十张结。”
“你跟我去拿钱吧，我身上带的钱不够。”刘英拍打了拍打身上的灰尘，对石步庭说。
“到哪里拿钱？”
刘英指了指南边，说“到俺家，俺是南泉子的，离这里六里路。”
石步庭点头说“行！”然后回过头看着石玉亮，说“爹，你先回家吧。”
石玉亮把石步庭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个女经济给咱出多少钱一张？”
“五块六啊。”
“你看你这个孩子，那个不是给咱出十块啊！”
“爹，他哄咱爷俩，你别管了，快回家歇着吧。”
石玉亮被石步庭推着回家了，然后石步庭用独轮车推着皮子跟在刘英后面向南泉子走去。
南泉子位于大寨村南边六里，一条土路连着两个村。那时候的主流交通工具还是双腿，运送工具小量物资主要是独轮车，当然，拖拉机已经很常见了，自行车也开始慢慢普及。
二十分钟之后，石步庭来到了刘英的家里。低矮的院墙，残破的房子。石步庭扛着皮子进到刘英的西屋，西屋是个仓库，里面散堆着一些皮子。
“英子，是英子回来了吗？”
“是我，奶奶，我是英子。”
石步庭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敲打着门槛。那个老人正在正屋门口。
“这是我奶奶，进屋吧。”
石步庭跟在刘英的身后走进屋子里，屋子里黑洞洞的，地面坑坑洼洼。但是竟然有一组双人的沙发和一个玻璃的茶几子。
“你坐吧，我给你冲茶。”
“不用不用。”石步庭刚要阻止刘英，但是办事麻利的女经纪早在南泥茶壶里放上了茶叶，提起暖瓶倒上了水。
“英子，这个是谁啊？”刘英的奶奶敲打着门槛问，然后摸索着来到了石步庭跟前。
“奶奶，这个人是个买卖人，我买他的皮子，上我们家拿钱来。”
“你说你个劈叉妮子，整天跟个男孩子似的，你爹妈死得早，你也年龄大了，要是不看着你找个婆婆，你让我怎么死安心啊。”
“奶奶，你长寿着呢。”
这时刘英的奶奶仔细地盯着石步庭的脸，笑着点点头，然后拉起石步庭的手，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石步庭看了看刘英，刘英无奈得摇摇头。
“奶奶，俺爹大寨村的石玉亮，俺今年，二十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石步庭索性直接说了自己二十岁。
“大寨村石家可是个大家族，人也都老实本分。”
这时候匆匆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刘英从自己的里间卧室走了出来，只见长的修长的身材，高耸的胸部，标志的五官，乌黑的头发，皮肤健康好看。
“吃个梨吧，昨天下午才从园里摘的。”
刘英用一个吃饭的菜盘盛着三个洗好的梨端了出来。
石步庭赶忙推手，这时刘英的奶奶主动拿起一个来递给了石步庭，石步庭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甘甜多汁。
“这是两千，你能宽限几天吗？我得倒下这些皮子才能把剩下的给你，这是三百五十二的欠条。”
刘英从一个干净的人造革包里点出一沓子从十元到一百元不等的钞票。
石步庭抓起这把钱就打算赛到自己口袋里，刘英一把拉住，说“当面点清。”
“四邻八乡里，用不着。”
“不不不，买卖归买卖，乡邻归乡邻，两码事。”
石步庭熬不住，还是点了点，一分不错。
“哥哥你家在哪里，我倒下本钱之后给你送过去。”
石步庭一听，知道这个姑娘年龄还不到二十呢，说“俺家在大寨村最西边，香山半山腰，有三间草屋子，那就是俺家。”
“那好找，等我一倒下本钱来，就给你送过去，你看，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花了。”
“没事，谁家钱现成，俺用不着，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都行，不用急。那么样，俺先走了。”
石步庭说完，便站起身来打算回家。
“你看，这孩子，英子你快送送人家。”
刘英送石步庭走出大门之后，转身回了屋里。
刘英的奶奶笑着问刘英“英子，这个小伙子不孬啊！”
“不孬是不孬啊，可是…”刘英欲言又止，端起一碗白开水，一饮而尽。
“你也收收心，我看要是能找个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光享福。”
刘英喝完水，放下碗，说“奶奶，你急什么急，反正我的事我说了算，我相不中的我不要。”
“那这样的你能相中吗？”刘英的奶奶试探得问。
刘英笑了笑，说“这样的男的，才有几个啊。”
刘英的奶奶知道自己孙女的心思，也跟着笑了。
第九章 买月饼
石步庭想，有些不负责任的人说人人生而平等，而自己却不负责任的觉得人人生而不平等。问题不是自己真的不想负责任，问题是谁告诉自己责任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这些姑娘，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可是美丽的外表下，难掩疲惫的眼神，谁知道这些人晚上干什么去了。
石步庭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来到了大寨村小学旁边的供销社。供销社里的女售货员可是高人一等的，尤其在这穷乡僻壤里。看着衣着不合身，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的石步庭，这些高贵的人类显出鄙夷的神情。
曾经农村三大社，农业合作社，供销社，农村信用社，1978年开始推广家庭联产承包之后，农业合作社被扔到了历史的垃圾堆里。不过供销社和农村信用社仍然在1991年，无耻的散发着自以为是的光芒。
事实上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供销社也就面临农业合作社相似的命运。这些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怪胎，在市场经济的大潮冲击下，没来得及喘气，便被淹死了。1992年票据时代划上休止符之后，供销社的历史使命也结束了。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农村小卖部，把庞大如同大寨村二层小楼的供销社，击垮了。
“同志，请问这里有卖月饼的吗？”
石步庭有数，那时候还是兴叫同志的。那时候很多名词还是可以叫的，你像小姐，这在很多地方当时还是能称呼人得，但是后来这个词的含义就成特指了。
一个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供销社女售货员抬起头白了石步庭一眼，脸色白的吓人的女售货员不知道脸上是擦得白面还是大油，他们习惯的是看不起所有的农民。
“同志，请问这里有卖月饼的吗？”
石步庭故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供销社里还能没有月饼卖吗，你这个人问的可真奇怪。”
对于这个看着长相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着她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石步庭哭笑不得。
“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咱这里的供销社比沃尔玛还全。”
一边苦笑着一边打算另找个脾气好点的人问问，或者干脆自己找找，反正这里也不算很大，顶多也就一层五百来平米。
“你给我站住！”
身后那个白的吓人的女售货员大声说道。
石步庭被后面又高又尖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只见那个白面售货员横眉竖眼，看样子气坏了。
“怎么了？小姐。”石步庭不解地问女售货员。
“你说怎么了，你骂谁啊，这么多人你非找我问啊，没看到我忙着吗，你算什么东西啊。你和要饭的什么区别，像你这种土包子，到哪里也就是要饭的料。”
没想到女售货员的鲁中话比她的普通话好听那么多，虽然说得声音又快又高，但是吐字清晰，非常适合当节目主持人。
“我没骂你啊，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娘的你要脸不，大老爷们骂了还不敢承认，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你是男人不，你知道要脸不，你活着有意思不。”
石步庭心想，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可是话说回来，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呢。
“你这人真难缠。”
“你说谁难缠，你说清楚。”
“马婷婷你闭嘴，怎么这样和老百姓说话！”这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着长袖衬衫，西裤皮鞋，来到石步庭前面。
听到领导的呵斥，那个叫马婷婷的白脸女售货员白了石步庭一眼，停止了辱骂。
“马婷婷！刚才怎么回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厉声对那个叫马婷婷的售货员说。
“王主任，这个乡巴佬骂人。”马婷婷跳起来指着石步庭说。
周围聚集着很多围观的人，挽着裤腿的老百姓默不啃声，那些供销社的售货员纷纷指责石步庭。石步庭心想，刚才你们又没有在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表明什么立场啊。
“没事的赶紧滚回自己的柜台。”对围观的售货员，王主任没好气地说。
“不好意思，老乡，不管我们服务员对你的服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骂我们就不对了。”
石步庭心想，你只听片面之词，你怎么就知道我骂人了呢。
“对不起，可能是误会，我真没骂人。”其实好像是那个女售货员一直在骂石步庭吧。
“是男人你就承认，骂没骂我没长耳朵吗。”
“马婷婷，闭嘴。”王主任虎着脸对马婷婷说。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石步庭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八月十五过大节的，都算了吧，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石步庭心想，自己没打算和你们计较到底。
“我就是想买一点月饼。”
“买月饼的话在二楼，从这边上楼梯。”
石步庭对那个王主任说了一声谢谢便向二楼走去，只听身后那个白脸女售货员冷笑道“穷乡巴佬，买个一斤两斤的月饼，觉得自己腰粗了。”
石步庭无奈得摇摇头，心想，你们这些售货员以后有苦的时候啊。那个姓王的主人低声喝斥道“婷婷，不能这样和老百姓说话。”
“王主任！”
听着慎人的话语，石步庭匆匆跑到二楼。
卖月饼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售货员，脾气挺好。
月饼的种类不多，买月饼的人更少。一块八一斤，石步庭一口气称了二十斤月饼，有五仁的，有大白皮的，有枣泥的，各式各样都买了点。用油裹纸和纸线包好，一包四斤，一共五包，石步庭拎着下了楼。
整个供销社里面，买东西的人稀稀朗朗，这个供销社货还是挺全的，差不多老百姓需要的东西，都能买到。
走过那个白脸女售货员柜台前面的时候，那个脾气不好的售货员白了石步庭一眼，看到石步庭手里这么多月饼，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饿死鬼上辈子没见过东西吃啊，撑死你。”
石步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别人误会，但是却还是让别人误会了。
第十章 送月饼
石步庭回到家里，从怀里拿出一沓子钱。
张安花和石玉亮都三十几岁，但是还是头次见这么多钱，喜悦的表情挂在脸上。
石步庭点出三百六十四块钱，然后把其余的一共一千六百块钱交给自己的娘。
“娘，这是一千八百块钱，还有这张欠条，收起来。”
张安花激动的手都有点发抖，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钱的时候，眼中含着泪。
“这些都是卖兔子皮的？”张安花的话有点明知故问，不过这是高兴的。
一千六百块钱，在当时的概念意味着什么呢？盖五间大瓦房，需要五千块钱。一斤羊肉，四块八毛钱，一斤猪肉，两块三毛钱。一般赶集的时候，问青菜价格，都是芹菜一元几斤，白菜一元几斤。拿着十块钱，上集市买菜，是很潇洒的。
可以说，石玉亮家，发了一个小财。那时候教师的工资，一个月才一百六十块钱，而大工一天才十块钱。
石玉亮干一年建筑，年定能开一千块钱就不错了，因为平时柴米油盐，公粮集资，已经预支了大部分。所以说一下子拿到家里这么多钱，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娘，你去买点菜，今天八月十五，我买了些月饼，我去给俺爷爷和二叔送一点去。”
“你看，还不跟当孙子的想的周到，行，我去买点排骨，咱过个好八月十五。你去叫你爷爷奶奶和二叔晚上都上咱这里吃饭，八月十五咱一家子也团员团员。”
“俺爷爷和奶奶年龄大，腿脚不方便，咱买了菜上下面过八月十五吧。”
张安花想了想，说“行。”
一边的石玉亮高兴的脸上的笑容都快凝固了。
石步庭提着两包月饼，来到自己爷爷家的时候，发现爷爷正在搓麻，奶奶正在纺布。看到快一个月没看到的孙子，年龄八十来岁的石恒文乐呵呵地笑了。
石步庭的爷爷叫石恒文，今年八十岁，奶奶叫曹氏，今年七十岁。虽然石步庭身高猛窜了不少，但是石恒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就是自己的孙子石步庭。
石恒文满脸皱纹，头发掉光，抽着含烟。曹氏缠着小脚，走路慢腾腾的。
“爷爷，奶奶，今天八月十五，孙子来看你们了。对了，怎么没看见俺二叔呢。”
曹氏高兴地接过石步庭递过来的月饼，牵着石步庭的手，说“小庭都长这么高了，随你老子。”
石步庭只觉得奶奶的手好像干枯的树枝一样，笑着说“奶奶，爷爷，待会俺娘买排骨来，晚上在这里吃团圆饭。”
石恒文和曹氏高兴得不停点头说是。
天色还不到上午十点，石步庭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我去给俺姥娘家再送点月饼。”
曹氏摆摆手，说“快去吧，早点回来吃晚饭。”
石恒文的家位于老油坊跟前的老宅子，这边宅子基本上没有翻盖的，都是草屋子。这里是整个大寨村的中心。从爷爷奶奶家到自己家，要经过大队书记胡豫章家。胡豫章家是五间大瓦房，铁大门刷着崭新的红漆，无不告诉众人，这家的富裕和高贵。
石步庭路过胡二胖家的时候，刚好看到胡二胖从家里走出来。
“大哥！你干什么去呢？”
“胖子，你那小弟兄们的钱有了，看什么时候把钱给他们？”
“这个不急，开学的时候一起就行，今天八月十五，都团员呢。”
石步庭想了想也是，说“那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大哥有啥需要俺帮忙的吗？”
石步庭看着胡二胖身后的凤凰牌自行车，说“我要去趟方家庄，你那车子闲着不，我用用。”
胡二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行！”
胡二胖把自行车推出来，石步庭接过车子骑上就回家了。
石步庭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上东西，骑着车子就向方家庄去了。石步庭的外公叫张传松，是个木匠，在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带着三个学徒。其实石玉亮本来也跟着张传松学木匠，但是石玉亮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作为自己姑爷，张传松也不好意思凶，所以学了半年之后，又回家继续干建筑了。
看到自己外甥来给自己送八月十五礼物，张传松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石步庭是需要在姥娘家吃顿饭的。因为如果自己不吃顿饭就走，姥娘会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
吃了中午饭，石步庭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路过供销社，石步庭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一条云烟，八块钱买了一条金鹿烟。还买了一丈上好料子的布。供销社里的售货员看到这个衣着简陋的小伙子，一天两次来到供销社，买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无不都在打听这个人是谁。
回到位于香山半山腰的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了。当知道自己儿子刚才给姥姥家送去两包月饼之后，张安花高兴得一个劲地夸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石步庭没好意思在姥姥家吃饱，毕竟自己那个饭量，多少有点不合常理。回到家里之后，石步庭拿出一沓煎饼，就着咸菜就吃了起来。
“少吃点，一会上你爷爷家吃排骨。”
石步庭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吃了几个煎饼之后，石步庭推着自行车，怀里揣着云烟，石玉亮用篮子提着菜和排骨，向位于大寨村中间的爷爷家走去。
一路上，很多人纷纷问张安花这个身高魁梧，长相帅气的小伙子是谁。当张安花告诉别人这个就是自己儿子的时候，纷纷夸赞张安花好福气，生出这么人物的好儿子来。张安花一路高兴，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眩晕了。
路过大队书记胡豫章家的时候，石步庭让自己的父母先走，自己推着自行车就走进了大队书记的家。
“胡大爷在家里吗？”
一个四十多岁，小平头，一脸横肉，胡子刮得半拉茬子，浑身肌肉结实的男子，穿着上衣，敞着怀，从屋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番石步庭，听到对方叫自己大爷，但是也没认出是谁，看着面熟。
“我是石玉亮的儿子，我是石步庭。”
这时候胡豫章的黑胖媳妇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是石步庭，忙笑着脸说“是他大哥哥来了啊，快进屋里来。”
胡豫章的媳妇对自己丈夫说“石恒文的大孙子。”
胡豫章一听连忙把石步庭让进了屋里，石步庭看到屋子里只有胡豫章夫妇两个。屋内二十一寸大彩电，崭新的沙发，真是富有。
坐下之后，石步庭从怀里拿出一条云烟，放到茶几子底下，说“胡大爷你看你包给俺家这么多地，也没来谢谢你，大侄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胡豫章哈哈大笑，石步庭随着胡豫章也笑了起来。
少坐之后，石步庭站起来走出大队书记家。
大队书记笑着对自己老婆说“这个小子比他老子可强多了。”
八月十五团圆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石恒文。
第十一章 混进了学校
八月十五过后不几天，南泉子的刘英就穿着蓝格子的褂子，扎着两根大辫子来到石步庭家还钱。那天石步庭不在家，他到位于村东边的河北大田里看玉米去了。
张安花看到刘英欢喜地不得了，这么小年纪竟然干牲口经济。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家具经济，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看着小姑娘滚圆翘起的屁股，联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由得笑了笑。小姑娘送来欠款之后，拿着欠条走了。
河北大田实际上位于大寨村的东边，位于牟汶河的北边，是大寨村最大的水浇地。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最高。每口人能分到一亩地，石步庭家有三亩地，靠近牟汶河，是最肥沃的地块。地势平坦，两千亩的水浇地在整个大寨乡仅此一处，其余村庄的地多是山地。由于这片地的缘故，周围村庄的女孩子，到了婚嫁年龄，如果能嫁到大寨村，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是大寨村人骄傲的资本，但是石步庭发现，自己家的玉米，被祸害了十几棵，只剩下玉米棵子，玉米棒子已经被人偷走了。
玉米快熟的时候，要防止那些嘴馋的小孩，尤其是像胡二胖那些同学们。
农村零食少，也穷，玉米棒子粒子刚成不久，水嫩多汁，味道甜丝丝的，很多调皮的小孩子掰下来就当零食吃了。
1991年的农村，小孩的养育方式还是比较粗放的，不像现在这么娇气。四五岁的小孩，跟着十来岁的小孩屁股后面，满村子窜。上山下河，到处都能见到。不过这些不懂事的小孩，破坏力也是惊人的，往往十几个小孩一群，一阵风过去，几十个玉米棒子就交代了。
看着丢在河边的十几个玉米核（读hu），石步庭感到非常可惜。这些玉米还没有成熟，完全被糟蹋了。
回到家之后，石步庭把玉米被糟蹋的情况告诉张安花，把张安花气的不轻，正在愤怒地咒骂是谁家的孩子捣的乱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门外头有人。
张安花从屋门探出头一看，赶忙说“怎么是他大爷啊，快进来快进来。”
石步庭看到大寨村小学的校长石玉华探头探脑得看着自己天井，然后说“他大婶子，你家里没养狗吧？”
“上哪里养狗啊，人都快养不起了。”
听到没狗，石校长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大侄子这么能干，你光等着享福就是了。”
张安花和石步庭笑着迎出来，把石校长让到屋里。
石校长四处打量了一下石步庭的家，这样的家庭，在整个大寨村也算普通。不过整个大寨村的村民都已经知道石玉亮养了个能人儿子，给他赚了不少钱。传言越传越玄，到最后就不成|人话了。也有说石玉亮的儿子是神仙下凡，也有说是妖精转世，反正没个正言。不过张安花从风言风语里能听出来，大家伙子那是嫉妒她养了个厉害的儿子，张安花感到非常骄傲。
“他大爷怎么有空上山来。”
“这不是有个事得麻烦麻烦大侄子吗。”石玉华笑嘻嘻的看着石步庭。
“大爷什么事？”石步庭下了茶叶，拿着茶碗，给石玉华倒上一茶碗，然后给自己的娘倒上一茶碗，最后再给自己倒上一茶碗。
“是这么个事。那个以前你的那个方静老师，这不他父亲病了吗，在710住院，方静弟弟上高中，陪床的事情，就都落到方静老师头上去了。方静老师推荐你，给她代代课，我也不知道大侄子能有空没有空。”
一听是这个事，张安花赶忙摆手道“你看你大爷说笑话，小庭哪有那个本事啊。”
“不不不，他大婶子太谦虚了，大侄子能行，方静老师说了，石步庭的水平比她高。”
半信不信但是还非常希望是真的的张安花笑的合不拢嘴，石步庭说“也行，可是我有个条件。”
矮小的石玉亮眼睛转了一圈，说“什么条件你说吧，那个代课费按一天五块钱，你也知道，咱学校也比较困难。”
“不不不，代课费不代课费的无所谓，我是说你得给我在学校里腾个宿舍。”
刚才脸上还绷得紧紧的的石校长立刻显出笑容，说“奥，还没有跟你说完呢。校工刘大爷家里有事，得忙活大半年，你晚上还得在学校替校工值班睡觉。那个就光睡觉，给你一天按三块钱算。”
“他大爷，你觉得小庭能行不？”张安花小心翼翼得问石校长，生怕对方给出否定的回答。
“能行，绝对能行。”
听到这句话，张安花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对石步庭说“你看你大爷都亲自来了，你自己觉得能行就帮个忙吧。”
石步庭想了想，说“行，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呢？”
“现在就去吧，刚才我才从牟汶河带到几个逃课的熊孩子，偷了知道不谁家的玉米棒子，这不败坏粮食吗。”
石步庭心想，可让我知道是谁了。
张安花一听这事，立刻就来了气，说“小庭我看你还是跟着你大爷到学校管管那些熊孩子，你个子大，能欺住他们，教好教孬的，你大爷也不会怪你。”
石玉亮接过张安花的话茬子说“哪能教不好啊，大侄子教教就不孬。”
“娘，你给我收拾收拾铺盖，我跟俺大爷上学校去吧。”
“对，他大婶子，现在去还能赶上一节课，这些熊孩子这几天无法无天了。”
听到这些话之后，张安花立刻起身到石步庭的里间屋里卷起铺盖，装到一个化肥袋子里，交给了石步庭。
石步庭扛起化肥袋子，跟在石校长后面就向大寨村小学走去。一路上想着宿主连续五年留级一年级，不到一个月之后，自己竟然当上了小学校长，这个反差一定会在大寨村引起轩然大波。
估计石校长想的也和石步庭差不多，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们不敢去相信那是事实，但是那就是事实，只有相信奇迹的人，才能看到奇迹！
石校长在路上已经把学校的情况介绍给了石步庭，来到学校之后，石步庭把铺盖扔到位于大门口西边墙角处的锅炉房，稍稍备了一下课，就去教室上课了。
第十二章 墙上有个洞
上课这种事情，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孩子们的问题稀奇古怪，任凭石步庭天大的本事，也没法一一回答。
上课不是力气活，但是比力气活累多了，上了一天课之后，石步庭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锅炉房。不过有个事情石步庭觉得非常开心，自己累了之后，没怎么觉得饿。
学校没有食堂，石校长让魏老师领着石步庭到供销社的食堂里买饭。
魏老师是大寨村小学的音乐老师，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一米七的个子，身材微胖，脸上红扑扑的，大眼睛，眉毛修的很漂亮，鼻子尖挺，嘴巴比别人的大，尤其是唱歌的时候，感觉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嘴唇又厚又性感。披肩发理的整整齐齐，穿着白底布的褂子，傲人的双峰撑起褂子，魏老师走路的时候双峰一动不动，石步庭怀疑那么大的东西，是不是假的。
魏老师虽然三十岁，但是还是单身，以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不知道什么原因，结婚不久就离婚了。
锅炉房是老师们吃饭的地方，以前都是魏老师、方静老师和老校工一起吃饭。老校工是个老光棍子，年龄不小了，得快七十了吧。家里不知道什么事，这些天需要石步庭帮着看大门。
想想自己二十二岁是处男就够伤心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七十岁的处男，石步庭觉得心里一下子平衡了不少。
“小石，你
，你拿来，我得给工人开工资。”
“哈哈，你看你的儿子，都当老板了。”张安花笑眯了眼对着石玉亮说。
张安花拿出四张崭新的大团结，递给石步庭。
石步庭给了胡二胖和安刚一人二十，说“这二十是你们两个的。”
然后对着众人说“胡家宝和安刚都告诉你们了吗，给我干一天活，一个人十块钱。”
众人纷纷应声说是，石步庭停顿一下，又说“不过这个钱得到明天我卖了兔子皮再给你们，胡二胖你和安刚把名单记记，然后把家什都还回去。”
胡二胖和安刚答应一声转身说“石步庭是俺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大哥，大哥说了，明天给你们钱，现在留下几个把家什送回去，其余的人都回家吧。”
胡二胖的话在这群孩子面前，简直就是圣旨，绝对没有敢违抗的。
孩子们走后，看着天井里堆积如山的野兔，石玉亮夫妇高兴地不得了。
不过很多兔子都已经死了一两天了，肉质都已经腐败，不能食用。石步庭找了半天，找出十几个还算新鲜的。
“哎哟俺的亲儿啊，你怎么这么能干啊！”张安花高兴的两个手掌合着。
“娘，有饭吗，我饿死了。”
“有有有，蒸的大白馒头。快拿出来吃吧。”
一家三口吃饱喝足之后，把屋里的电灯泡拧出来，放在位于天井里的灯窝子上，六十瓦的灯泡对于天井的贡献比较小，但是也聊胜于无。三口子忙活开来，提水，烧水，打下手。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终于把四百二十三个兔子皮都扒了下来。
明天就是大寨村的集，大寨村集是个大集，用小车子把这么多兔子皮运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八章 女经济
忙活了一晚上的一家三口，穿着衣服凑付着睡了一会儿，第二天天刚亮就起床了。
石玉亮和石步庭把四百二十三张兔子皮运到了位于供销社西边的集市上。
其实供销社西边本是一大片打麦场，每逢五天就有一个集，今天刚好是集，而且今天还是八月十五，赶集的人很多。
大寨村集是个大集，分成家具市，牲口市，蔬菜市，杂货市，布匹市，干货熟食市几个大区。每到集，四邻八乡的人都会到集市来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石步庭爷俩来到位于最南边的牲口市，牲口市里，眼尖的经济一看这么多皮子，一下眼都直了。
几个专门做皮子买卖的人围了上来，对皮子评头论足，不过多是薄贬的，没有夸得。不过石步庭心里有数，越是薄贬的，越是买家，而那些一味夸好的人，却绝对不肯出钱了。
石玉亮是个老实人，当看这么多人说这皮子值不了多少钱时，刚才高兴的心一下子耷拉了不少。
其实石步庭他爷俩的皮子都是好皮子，套子套的没有毛损没有破皮，卖相最好，要比猎枪打的和细狗子逮的好多了。
“这皮子卖啊？”一个模样也就二十出头，身材苗条，模样俊秀，穿着绿褂子，青色裤子的姑娘，迎上来搭话道。
石步庭看了看这个与众不同的经济，虽然头发蓬乱，但是掩盖不了标致的五官。
“嗯。”石步庭心想，不卖费这么大劲啊。
“你看，咱俩拉拉吧，大哥。”
那个女经济大方地拉起了石步庭的手，拿起一个包袱一盖。石步庭只觉得浑身一颤，这个小姑娘的手非常柔滑，看样子干经济这行并没有把她的手磨出多少老茧。女经济感觉到石步庭手心里的汗，看着石步庭微笑一下。
原来女经纪是要和石步庭扣手。
所谓扣手，就是以前集市上那些家具经济和牲口经济经常用的一种讲价手段。原来集市上经济多，不适合直接用嘴说价格，所以采用这种隐蔽的手段，就方便多了。买卖双方把手藏在包袱底下，相互扣手，就知道价格了。
女经纪做了一个五元的手势，然后收回了手。
石步庭心想，这些皮子卖相这么好，肯定不止五元，上门收购的价格也绝对能卖到五元。
石步庭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矮胖男经济，穿着油嗒嗒的衣服，借着女经济的包袱，伸进手去，做了一个四元的手势，对着石步庭做了一个渴求的表情。
石步庭在包袱底下推了胖经济的手，意思是你的价格我不能接受。
买卖的规矩，虽然后面出的价格比前面的低，但是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要给经济面子，同时也增加经济的判断难度。
女经纪急着想再和石步庭谈谈，但是旁边一个薄贬最厉害的瘦高中年男经济抢先一步，伸进手去。
五块五，做完这个手势，瘦高男经济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多一分也不加了。”
这个价格是石步庭比较满意的，但是看到还有四五个要报价的，石步庭也没有急着决定。
站在一边的石玉亮伸头张望得看着包袱底下纷纷报价的经济，急的皱着眉头，但是石玉亮自己不会扣手，所以只能靠自己儿子，其实石玉亮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连扣手都会啊。
连着又上来几个经济，大都报价在四块到五块五之间，但是没有一个超过五块五的。
石步庭的脸扫过这几个经济，目光停在那个瘦高经济上，这时那个女经纪忽然又走到石步庭跟前。冲着石步庭笑笑，说“大哥咱俩再谈谈。”
女经纪拉着石步庭的手到包袱底下，想了一想，然后果断地做了一个五块六的手势。
石步庭心想，你太厉害了，刚好比那个瘦高男经济高一毛钱。石步庭高兴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女经纪也高兴地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和石步庭握了握手。
其他经济羡慕地看着这个女经纪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无不嫉妒不已。这时候那个瘦高的男子又想上来再谈价。其余的人有点愤怒地看着那个瘦高男子，因为这个人违反了规矩了。
一旦卖家和经济谈妥了价格，其余经济就不能再插手了，这是行规，因为你插手无非就是加价，那样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所有的经济都赚不到钱。
不过看到这么多好皮子，刚才那个志在必得的瘦高男子眼馋不已，甚至不顾得罪同行了。
“不好意思大哥，我卖给这个女经济了。”
“小兄弟，十块钱你卖不？”
石步庭知道这是这个经济说的气话，笑着摇摇头。
那个瘦高经济气急败坏地说“刘英，你这个劈叉妮子，还不快找个婆婆家，整天和俺这些大老爷们瞎混啥呀。”
刚才还都摇头丧气的一群经济一听瘦高经济骂那个女经纪，一下子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时候有人牵着一头牛来了，那是个更大的买卖。几个经济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你叫刘英？”
看着正在数对野兔皮子的女经济，石步庭问。
女经纪点点头，嘴里说着数字，没顾上和石步庭说话。过了一会，挑出三张破损的皮子，对石步庭说“这三张不行，一共四百二十张。”
石步庭点点头，说“不行的压上吧，不算数，就按四百二十张结。”
“你跟我去拿钱吧，我身上带的钱不够。”刘英拍打了拍打身上的灰尘，对石步庭说。
“到哪里拿钱？”
刘英指了指南边，说“到俺家，俺是南泉子的，离这里六里路。”
石步庭点头说“行！”然后回过头看着石玉亮，说“爹，你先回家吧。”
石玉亮把石步庭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个女经济给咱出多少钱一张？”
“五块六啊。”
“你看你这个孩子，那个不是给咱出十块啊！”
“爹，他哄咱爷俩，你别管了，快回家歇着吧。”
石玉亮被石步庭推着回家了，然后石步庭用独轮车推着皮子跟在刘英后面向南泉子走去。
南泉子位于大寨村南边六里，一条土路连着两个村。那时候的主流交通工具还是双腿，运送工具小量物资主要是独轮车，当然，拖拉机已经很常见了，自行车也开始慢慢普及。
二十分钟之后，石步庭来到了刘英的家里。低矮的院墙，残破的房子。石步庭扛着皮子进到刘英的西屋，西屋是个仓库，里面散堆着一些皮子。
“英子，是英子回来了吗？”
“是我，奶奶，我是英子。”
石步庭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敲打着门槛。那个老人正在正屋门口。
“这是我奶奶，进屋吧。”
石步庭跟在刘英的身后走进屋子里，屋子里黑洞洞的，地面坑坑洼洼。但是竟然有一组双人的沙发和一个玻璃的茶几子。
“你坐吧，我给你冲茶。”
“不用不用。”石步庭刚要阻止刘英，但是办事麻利的女经纪早在南泥茶壶里放上了茶叶，提起暖瓶倒上了水。
“英子，这个是谁啊？”刘英的奶奶敲打着门槛问，然后摸索着来到了石步庭跟前。
“奶奶，这个人是个买卖人，我买他的皮子，上我们家拿钱来。”
“你说你个劈叉妮子，整天跟个男孩子似的，你爹妈死得早，你也年龄大了，要是不看着你找个婆婆，你让我怎么死安心啊。”
“奶奶，你长寿着呢。”
这时刘英的奶奶仔细地盯着石步庭的脸，笑着点点头，然后拉起石步庭的手，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石步庭看了看刘英，刘英无奈得摇摇头。
“奶奶，俺爹大寨村的石玉亮，俺今年，二十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石步庭索性直接说了自己二十岁。
“大寨村石家可是个大家族，人也都老实本分。”
这时候匆匆洗了脸梳了头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刘英从自己的里间卧室走了出来，只见长的修长的身材，高耸的胸部，标志的五官，乌黑的头发，皮肤健康好看。
“吃个梨吧，昨天下午才从园里摘的。”
刘英用一个吃饭的菜盘盛着三个洗好的梨端了出来。
石步庭赶忙推手，这时刘英的奶奶主动拿起一个来递给了石步庭，石步庭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甘甜多汁。
“这是两千，你能宽限几天吗？我得倒下这些皮子才能把剩下的给你，这是三百五十二的欠条。”
刘英从一个干净的人造革包里点出一沓子从十元到一百元不等的钞票。
石步庭抓起这把钱就打算赛到自己口袋里，刘英一把拉住，说“当面点清。”
“四邻八乡里，用不着。”
“不不不，买卖归买卖，乡邻归乡邻，两码事。”
石步庭熬不住，还是点了点，一分不错。
“哥哥你家在哪里，我倒下本钱之后给你送过去。”
石步庭一听，知道这个姑娘年龄还不到二十呢，说“俺家在大寨村最西边，香山半山腰，有三间草屋子，那就是俺家。”
“那好找，等我一倒下本钱来，就给你送过去，你看，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花了。”
“没事，谁家钱现成，俺用不着，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都行，不用急。那么样，俺先走了。”
石步庭说完，便站起身来打算回家。
“你看，这孩子，英子你快送送人家。”
刘英送石步庭走出大门之后，转身回了屋里。
刘英的奶奶笑着问刘英“英子，这个小伙子不孬啊！”
“不孬是不孬啊，可是…”刘英欲言又止，端起一碗白开水，一饮而尽。
“你也收收心，我看要是能找个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光享福。”
刘英喝完水，放下碗，说“奶奶，你急什么急，反正我的事我说了算，我相不中的我不要。”
“那这样的你能相中吗？”刘英的奶奶试探得问。
刘英笑了笑，说“这样的男的，才有几个啊。”
刘英的奶奶知道自己孙女的心思，也跟着笑了。
第九章 买月饼
石步庭想，有些不负责任的人说人人生而平等，而自己却不负责任的觉得人人生而不平等。问题不是自己真的不想负责任，问题是谁告诉自己责任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这些姑娘，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可是美丽的外表下，难掩疲惫的眼神，谁知道这些人晚上干什么去了。
石步庭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来到了大寨村小学旁边的供销社。供销社里的女售货员可是高人一等的，尤其在这穷乡僻壤里。看着衣着不合身，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的石步庭，这些高贵的人类显出鄙夷的神情。
曾经农村三大社，农业合作社，供销社，农村信用社，1978年开始推广家庭联产承包之后，农业合作社被扔到了历史的垃圾堆里。不过供销社和农村信用社仍然在1991年，无耻的散发着自以为是的光芒。
事实上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供销社也就面临农业合作社相似的命运。这些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怪胎，在市场经济的大潮冲击下，没来得及喘气，便被淹死了。1992年票据时代划上休止符之后，供销社的历史使命也结束了。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农村小卖部，把庞大如同大寨村二层小楼的供销社，击垮了。
“同志，请问这里有卖月饼的吗？”
石步庭有数，那时候还是兴叫同志的。那时候很多名词还是可以叫的，你像小姐，这在很多地方当时还是能称呼人得，但是后来这个词的含义就成特指了。
一个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供销社女售货员抬起头白了石步庭一眼，脸色白的吓人的女售货员不知道脸上是擦得白面还是大油，他们习惯的是看不起所有的农民。
“同志，请问这里有卖月饼的吗？”
石步庭故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供销社里还能没有月饼卖吗，你这个人问的可真奇怪。”
对于这个看着长相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着她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石步庭哭笑不得。
“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咱这里的供销社比沃尔玛还全。”
一边苦笑着一边打算另找个脾气好点的人问问，或者干脆自己找找，反正这里也不算很大，顶多也就一层五百来平米。
“你给我站住！”
身后那个白的吓人的女售货员大声说道。
石步庭被后面又高又尖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只见那个白面售货员横眉竖眼，看样子气坏了。
“怎么了？小姐。”石步庭不解地问女售货员。
“你说怎么了，你骂谁啊，这么多人你非找我问啊，没看到我忙着吗，你算什么东西啊。你和要饭的什么区别，像你这种土包子，到哪里也就是要饭的料。”
没想到女售货员的鲁中话比她的普通话好听那么多，虽然说得声音又快又高，但是吐字清晰，非常适合当节目主持人。
“我没骂你啊，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娘的你要脸不，大老爷们骂了还不敢承认，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你是男人不，你知道要脸不，你活着有意思不。”
石步庭心想，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可是话说回来，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呢。
“你这人真难缠。”
“你说谁难缠，你说清楚。”
“马婷婷你闭嘴，怎么这样和老百姓说话！”这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着长袖衬衫，西裤皮鞋，来到石步庭前面。
听到领导的呵斥，那个叫马婷婷的白脸女售货员白了石步庭一眼，停止了辱骂。
“马婷婷！刚才怎么回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厉声对那个叫马婷婷的售货员说。
“王主任，这个乡巴佬骂人。”马婷婷跳起来指着石步庭说。
周围聚集着很多围观的人，挽着裤腿的老百姓默不啃声，那些供销社的售货员纷纷指责石步庭。石步庭心想，刚才你们又没有在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表明什么立场啊。
“没事的赶紧滚回自己的柜台。”对围观的售货员，王主任没好气地说。
“不好意思，老乡，不管我们服务员对你的服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骂我们就不对了。”
石步庭心想，你只听片面之词，你怎么就知道我骂人了呢。
“对不起，可能是误会，我真没骂人。”其实好像是那个女售货员一直在骂石步庭吧。
“是男人你就承认，骂没骂我没长耳朵吗。”
“马婷婷，闭嘴。”王主任虎着脸对马婷婷说。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石步庭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八月十五过大节的，都算了吧，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石步庭心想，自己没打算和你们计较到底。
“我就是想买一点月饼。”
“买月饼的话在二楼，从这边上楼梯。”
石步庭对那个王主任说了一声谢谢便向二楼走去，只听身后那个白脸女售货员冷笑道“穷乡巴佬，买个一斤两斤的月饼，觉得自己腰粗了。”
石步庭无奈得摇摇头，心想，你们这些售货员以后有苦的时候啊。那个姓王的主人低声喝斥道“婷婷，不能这样和老百姓说话。”
“王主任！”
听着慎人的话语，石步庭匆匆跑到二楼。
卖月饼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售货员，脾气挺好。
月饼的种类不多，买月饼的人更少。一块八一斤，石步庭一口气称了二十斤月饼，有五仁的，有大白皮的，有枣泥的，各式各样都买了点。用油裹纸和纸线包好，一包四斤，一共五包，石步庭拎着下了楼。
整个供销社里面，买东西的人稀稀朗朗，这个供销社货还是挺全的，差不多老百姓需要的东西，都能买到。
走过那个白脸女售货员柜台前面的时候，那个脾气不好的售货员白了石步庭一眼，看到石步庭手里这么多月饼，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饿死鬼上辈子没见过东西吃啊，撑死你。”
石步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别人误会，但是却还是让别人误会了。
第十章 送月饼
石步庭回到家里，从怀里拿出一沓子钱。
张安花和石玉亮都三十几岁，但是还是头次见这么多钱，喜悦的表情挂在脸上。
石步庭点出三百六十四块钱，然后把其余的一共一千六百块钱交给自己的娘。
“娘，这是一千八百块钱，还有这张欠条，收起来。”
张安花激动的手都有点发抖，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钱的时候，眼中含着泪。
“这些都是卖兔子皮的？”张安花的话有点明知故问，不过这是高兴的。
一千六百块钱，在当时的概念意味着什么呢？盖五间大瓦房，需要五千块钱。一斤羊肉，四块八毛钱，一斤猪肉，两块三毛钱。一般赶集的时候，问青菜价格，都是芹菜一元几斤，白菜一元几斤。拿着十块钱，上集市买菜，是很潇洒的。
可以说，石玉亮家，发了一个小财。那时候教师的工资，一个月才一百六十块钱，而大工一天才十块钱。
石玉亮干一年建筑，年定能开一千块钱就不错了，因为平时柴米油盐，公粮集资，已经预支了大部分。所以说一下子拿到家里这么多钱，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娘，你去买点菜，今天八月十五，我买了些月饼，我去给俺爷爷和二叔送一点去。”
“你看，还不跟当孙子的想的周到，行，我去买点排骨，咱过个好八月十五。你去叫你爷爷奶奶和二叔晚上都上咱这里吃饭，八月十五咱一家子也团员团员。”
“俺爷爷和奶奶年龄大，腿脚不方便，咱买了菜上下面过八月十五吧。”
张安花想了想，说“行。”
一边的石玉亮高兴的脸上的笑容都快凝固了。
石步庭提着两包月饼，来到自己爷爷家的时候，发现爷爷正在搓麻，奶奶正在纺布。看到快一个月没看到的孙子，年龄八十来岁的石恒文乐呵呵地笑了。
石步庭的爷爷叫石恒文，今年八十岁，奶奶叫曹氏，今年七十岁。虽然石步庭身高猛窜了不少，但是石恒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就是自己的孙子石步庭。
石恒文满脸皱纹，头发掉光，抽着含烟。曹氏缠着小脚，走路慢腾腾的。
“爷爷，奶奶，今天八月十五，孙子来看你们了。对了，怎么没看见俺二叔呢。”
曹氏高兴地接过石步庭递过来的月饼，牵着石步庭的手，说“小庭都长这么高了，随你老子。”
石步庭只觉得奶奶的手好像干枯的树枝一样，笑着说“奶奶，爷爷，待会俺娘买排骨来，晚上在这里吃团圆饭。”
石恒文和曹氏高兴得不停点头说是。
天色还不到上午十点，石步庭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我去给俺姥娘家再送点月饼。”
曹氏摆摆手，说“快去吧，早点回来吃晚饭。”
石恒文的家位于老油坊跟前的老宅子，这边宅子基本上没有翻盖的，都是草屋子。这里是整个大寨村的中心。从爷爷奶奶家到自己家，要经过大队书记胡豫章家。胡豫章家是五间大瓦房，铁大门刷着崭新的红漆，无不告诉众人，这家的富裕和高贵。
石步庭路过胡二胖家的时候，刚好看到胡二胖从家里走出来。
“大哥！你干什么去呢？”
“胖子，你那小弟兄们的钱有了，看什么时候把钱给他们？”
“这个不急，开学的时候一起就行，今天八月十五，都团员呢。”
石步庭想了想也是，说“那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大哥有啥需要俺帮忙的吗？”
石步庭看着胡二胖身后的凤凰牌自行车，说“我要去趟方家庄，你那车子闲着不，我用用。”
胡二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行！”
胡二胖把自行车推出来，石步庭接过车子骑上就回家了。
石步庭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上东西，骑着车子就向方家庄去了。石步庭的外公叫张传松，是个木匠，在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带着三个学徒。其实石玉亮本来也跟着张传松学木匠，但是石玉亮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作为自己姑爷，张传松也不好意思凶，所以学了半年之后，又回家继续干建筑了。
看到自己外甥来给自己送八月十五礼物，张传松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石步庭是需要在姥娘家吃顿饭的。因为如果自己不吃顿饭就走，姥娘会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
吃了中午饭，石步庭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路过供销社，石步庭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一条云烟，八块钱买了一条金鹿烟。还买了一丈上好料子的布。供销社里的售货员看到这个衣着简陋的小伙子，一天两次来到供销社，买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无不都在打听这个人是谁。
回到位于香山半山腰的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了。当知道自己儿子刚才给姥姥家送去两包月饼之后，张安花高兴得一个劲地夸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石步庭没好意思在姥姥家吃饱，毕竟自己那个饭量，多少有点不合常理。回到家里之后，石步庭拿出一沓煎饼，就着咸菜就吃了起来。
“少吃点，一会上你爷爷家吃排骨。”
石步庭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吃了几个煎饼之后，石步庭推着自行车，怀里揣着云烟，石玉亮用篮子提着菜和排骨，向位于大寨村中间的爷爷家走去。
一路上，很多人纷纷问张安花这个身高魁梧，长相帅气的小伙子是谁。当张安花告诉别人这个就是自己儿子的时候，纷纷夸赞张安花好福气，生出这么人物的好儿子来。张安花一路高兴，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眩晕了。
路过大队书记胡豫章家的时候，石步庭让自己的父母先走，自己推着自行车就走进了大队书记的家。
“胡大爷在家里吗？”
一个四十多岁，小平头，一脸横肉，胡子刮得半拉茬子，浑身肌肉结实的男子，穿着上衣，敞着怀，从屋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番石步庭，听到对方叫自己大爷，但是也没认出是谁，看着面熟。
“我是石玉亮的儿子，我是石步庭。”
这时候胡豫章的黑胖媳妇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是石步庭，忙笑着脸说“是他大哥哥来了啊，快进屋里来。”
胡豫章的媳妇对自己丈夫说“石恒文的大孙子。”
胡豫章一听连忙把石步庭让进了屋里，石步庭看到屋子里只有胡豫章夫妇两个。屋内二十一寸大彩电，崭新的沙发，真是富有。
坐下之后，石步庭从怀里拿出一条云烟，放到茶几子底下，说“胡大爷你看你包给俺家这么多地，也没来谢谢你，大侄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胡豫章哈哈大笑，石步庭随着胡豫章也笑了起来。
少坐之后，石步庭站起来走出大队书记家。
大队书记笑着对自己老婆说“这个小子比他老子可强多了。”
八月十五团圆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石恒文。
第十一章 混进了学校
八月十五过后不几天，南泉子的刘英就穿着蓝格子的褂子，扎着两根大辫子来到石步庭家还钱。那天石步庭不在家，他到位于村东边的河北大田里看玉米去了。
张安花看到刘英欢喜地不得了，这么小年纪竟然干牲口经济。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家具经济，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看着小姑娘滚圆翘起的屁股，联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由得笑了笑。小姑娘送来欠款之后，拿着欠条走了。
河北大田实际上位于大寨村的东边，位于牟汶河的北边，是大寨村最大的水浇地。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最高。每口人能分到一亩地，石步庭家有三亩地，靠近牟汶河，是最肥沃的地块。地势平坦，两千亩的水浇地在整个大寨乡仅此一处，其余村庄的地多是山地。由于这片地的缘故，周围村庄的女孩子，到了婚嫁年龄，如果能嫁到大寨村，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是大寨村人骄傲的资本，但是石步庭发现，自己家的玉米，被祸害了十几棵，只剩下玉米棵子，玉米棒子已经被人偷走了。
玉米快熟的时候，要防止那些嘴馋的小孩，尤其是像胡二胖那些同学们。
农村零食少，也穷，玉米棒子粒子刚成不久，水嫩多汁，味道甜丝丝的，很多调皮的小孩子掰下来就当零食吃了。
1991年的农村，小孩的养育方式还是比较粗放的，不像现在这么娇气。四五岁的小孩，跟着十来岁的小孩屁股后面，满村子窜。上山下河，到处都能见到。不过这些不懂事的小孩，破坏力也是惊人的，往往十几个小孩一群，一阵风过去，几十个玉米棒子就交代了。
看着丢在河边的十几个玉米核（读hu），石步庭感到非常可惜。这些玉米还没有成熟，完全被糟蹋了。
回到家之后，石步庭把玉米被糟蹋的情况告诉张安花，把张安花气的不轻，正在愤怒地咒骂是谁家的孩子捣的乱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门外头有人。
张安花从屋门探出头一看，赶忙说“怎么是他大爷啊，快进来快进来。”
石步庭看到大寨村小学的校长石玉华探头探脑得看着自己天井，然后说“他大婶子，你家里没养狗吧？”
“上哪里养狗啊，人都快养不起了。”
听到没狗，石校长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大侄子这么能干，你光等着享福就是了。”
张安花和石步庭笑着迎出来，把石校长让到屋里。
石校长四处打量了一下石步庭的家，这样的家庭，在整个大寨村也算普通。不过整个大寨村的村民都已经知道石玉亮养了个能人儿子，给他赚了不少钱。传言越传越玄，到最后就不成|人话了。也有说石玉亮的儿子是神仙下凡，也有说是妖精转世，反正没个正言。不过张安花从风言风语里能听出来，大家伙子那是嫉妒她养了个厉害的儿子，张安花感到非常骄傲。
“他大爷怎么有空上山来。”
“这不是有个事得麻烦麻烦大侄子吗。”石玉华笑嘻嘻的看着石步庭。
“大爷什么事？”石步庭下了茶叶，拿着茶碗，给石玉华倒上一茶碗，然后给自己的娘倒上一茶碗，最后再给自己倒上一茶碗。
“是这么个事。那个以前你的那个方静老师，这不他父亲病了吗，在710住院，方静弟弟上高中，陪床的事情，就都落到方静老师头上去了。方静老师推荐你，给她代代课，我也不知道大侄子能有空没有空。”
一听是这个事，张安花赶忙摆手道“你看你大爷说笑话，小庭哪有那个本事啊。”
“不不不，他大婶子太谦虚了，大侄子能行，方静老师说了，石步庭的水平比她高。”
半信不信但是还非常希望是真的的张安花笑的合不拢嘴，石步庭说“也行，可是我有个条件。”
矮小的石玉亮眼睛转了一圈，说“什么条件你说吧，那个代课费按一天五块钱，你也知道，咱学校也比较困难。”
“不不不，代课费不代课费的无所谓，我是说你得给我在学校里腾个宿舍。”
刚才脸上还绷得紧紧的的石校长立刻显出笑容，说“奥，还没有跟你说完呢。校工刘大爷家里有事，得忙活大半年，你晚上还得在学校替校工值班睡觉。那个就光睡觉，给你一天按三块钱算。”
“他大爷，你觉得小庭能行不？”张安花小心翼翼得问石校长，生怕对方给出否定的回答。
“能行，绝对能行。”
听到这句话，张安花放心的点点头，然后对石步庭说“你看你大爷都亲自来了，你自己觉得能行就帮个忙吧。”
石步庭想了想，说“行，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呢？”
“现在就去吧，刚才我才从牟汶河带到几个逃课的熊孩子，偷了知道不谁家的玉米棒子，这不败坏粮食吗。”
石步庭心想，可让我知道是谁了。
张安花一听这事，立刻就来了气，说“小庭我看你还是跟着你大爷到学校管管那些熊孩子，你个子大，能欺住他们，教好教孬的，你大爷也不会怪你。”
石玉亮接过张安花的话茬子说“哪能教不好啊，大侄子教教就不孬。”
“娘，你给我收拾收拾铺盖，我跟俺大爷上学校去吧。”
“对，他大婶子，现在去还能赶上一节课，这些熊孩子这几天无法无天了。”
听到这些话之后，张安花立刻起身到石步庭的里间屋里卷起铺盖，装到一个化肥袋子里，交给了石步庭。
石步庭扛起化肥袋子，跟在石校长后面就向大寨村小学走去。一路上想着宿主连续五年留级一年级，不到一个月之后，自己竟然当上了小学校长，这个反差一定会在大寨村引起轩然大波。
估计石校长想的也和石步庭差不多，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们不敢去相信那是事实，但是那就是事实，只有相信奇迹的人，才能看到奇迹！
石校长在路上已经把学校的情况介绍给了石步庭，来到学校之后，石步庭把铺盖扔到位于大门口西边墙角处的锅炉房，稍稍备了一下课，就去教室上课了。
第十二章 墙上有个洞
上课这种事情，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孩子们的问题稀奇古怪，任凭石步庭天大的本事，也没法一一回答。
上课不是力气活，但是比力气活累多了，上了一天课之后，石步庭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锅炉房。不过有个事情石步庭觉得非常开心，自己累了之后，没怎么觉得饿。
学校没有食堂，石校长让魏老师领着石步庭到供销社的食堂里买饭。
魏老师是大寨村小学的音乐老师，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一米七的个子，身材微胖，脸上红扑扑的，大眼睛，眉毛修的很漂亮，鼻子尖挺，嘴巴比别人的大，尤其是唱歌的时候，感觉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嘴唇又厚又性感。披肩发理的整整齐齐，穿着白底布的褂子，傲人的双峰撑起褂子，魏老师走路的时候双峰一动不动，石步庭怀疑那么大的东西，是不是假的。
魏老师虽然三十岁，但是还是单身，以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不知道什么原因，结婚不久就离婚了。
锅炉房是老师们吃饭的地方，以前都是魏老师、方静老师和老校工一起吃饭。老校工是个老光棍子，年龄不小了，得快七十了吧。家里不知道什么事，这些天需要石步庭帮着看大门。
想想自己二十二岁是处男就够伤心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七十岁的处男，石步庭觉得心里一下子平衡了不少。
“小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