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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姿卓越,让曾经美貌绝伦的尤二姐忿恨不已,想来她还是忿恨着晴雯是跟着如今平安无事的凤姐儿呢!
    玉钏儿并没有先到王夫人跟前,却只到了周瑞家的跟前,笑语喧哗,却目光如剑,寒气逼人,道“周大娘,好些时候不见了,在这里过得还是挺有滋有味的不是?”
    那玉钏儿和金钏儿本是亲生姐妹,容貌极其相似,只把周瑞家的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不是存心要把姑娘推下去的,是太太的吩咐,我一个老婆子不得不依啊!姑娘大人大量,饶了老婆子罢!”
    玉钏儿踹了她几脚,冷冷地道“我怎么能要你的性命?难不成你是不知道的?人死了,也就一辈子的事情一了百了了,活在世上,就是比死了的难受!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儿地想着你的所作所为!”
    转而看着王夫人,却也并不见冷笑,只是微微地笑道“今儿来,瞅瞅各位太太奶奶的好日子呢!我忍了这么久,一眼一眼地看着你贾家凋零至此,说我幸灾乐祸也好,说我没心没肺也罢,今儿终是给我姐姐讨个公道的时候了!”
    说着冷笑道“二太太你还不晓得罢?如今你当年最看重的儿媳妇,薛家千金薛宝钗,如今可是艳冠群芳的花魁娘子呢!”
    王夫人面色惨白,骂道“你们不是人,不是人!”
    玉钏儿冷笑道“不是人?若不是人,怎么送他们到那里去将养身子?磨磨心性?我们却没有恶意,只是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罢了,你可知道你这个儿媳妇是怎么做的?是不是牢狱里的日子太艰苦了?还是在理亲王爷府下太累了?也是,那青楼虽是烟花勾栏之地,但是美人总是极看重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便是身份低下又如何?可比在这牢狱里好上十倍百倍呢!你的儿媳妇,可是乐在其中呢!”
    王夫人一个劲地摇头,尖叫道“不会的,不会的,宝丫头深明礼义,端庄稳重,再不至于如此无耻!”
    玉钏儿冷笑道“深明礼义?端庄稳重?真是笑话!我今儿来,也不是来看你笑话,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实罢了。这位宝姑娘真是能屈能伸,青楼里的鸨母请了大夫治好了她,将养了几日,一朵牡丹花儿,更是灿烂耀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鸨母么,是极中意的,问她是回是留,你说你的这个宝贝儿子媳妇是怎么着?”
    薛姨妈和王夫人都是面色惨白,听到宝钗将养好了身子自是高兴的,但是一听到这里,又都捂着耳朵不肯听。
    玉钏儿却笑道“你这个媳妇,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回来这肮脏的牢狱,不肯再在理亲王府下做那么些肮脏苦活,那心,那眼,早已给那青楼的繁华旖旎所迷惑,风华绝代的容姿,早已如鱼得水,再不肯想在这牢狱中的苦累了!”
    薛姨妈不敢置信地道“你胡说,你胡说,宝丫头从小儿就是最让人安心的,如何能如此不要脸?她可是大家子千金,大家子媳妇,再不至于如此沦落!”
    “大家子千金?”晴雯嗤笑一声,道“大家子千金是能常常坐到里串门儿的?大家子千金也是能在贾宝玉挨打的时候刚脱了衣裳就直接不叫人通报闯进来的?大家子千金是能坐在贾宝玉床前绣着鸳鸯肚兜的?大家子千金是能偷看西厢牡丹的?大家子千金是能处处讨好处处逢迎处处算计的?薛姨妈,好一个大家子的千金,给她机会改过也是能过得如鱼得水!”
    芳官手里还拿着一串糖人儿在吃,听了这话,看着王夫人薛姨妈无言以对的模样,笑眯眯的容色极其清秀,道“想来宝姑娘忒也会做人了呢,把二太太这个人精子也能骗得团团转。如今二太太和薛姨妈在这里吃苦受罪的,人家却已风光无限了,哪里还记得这里呢!”
    王夫人跌坐在地上,半日不曾言语。
    忽然一个狱卒进来道“贾家的一干众人,在理亲王爷府下做事的,通通出来,今儿外面下雪,理亲王府管事来告诉一声了,外面积雪甚厚,扫雪去!”
    玉钏儿几个赶紧让开,任由那几个狱卒押解着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出去。
    可巧扫的竟是荣宁大街,那来来往往的人流如潮,却还有那查封了的荣宁二府依然屹立,围墙深处,却已凋零。
    看着曾经百年富贵的荣宁二府,王夫人和邢夫人泪流满面,目光深处,依旧充满着那富贵的遐思。
    那尤氏姐妹唯唯诺诺地随着两位夫人扫雪,低低地头不敢抬起,那左右的目光也叫她们不敢有脸抬起。
    理亲王府,好毒的心思,不过死了一个秦可卿,却叫他们全部陪葬,做这样丢人且丢脸的杂事儿。
    忽见一只极大地玉色鸟儿在雪地上起起落落,嘴里还衔着一根红丝绦结着一枚极精巧的玉佩。
    只听得一阵奶声奶气的清脆嗓音叫道“臭鸟,死鸟,你敢偷我的玉佩!”
    两个小娃儿雪球儿似的滚了过来,一个男孩儿眉清目秀的,却是王夫人也曾在紫鹃出嫁的时候见过的,一个市井贫妇家的孩子,好似叫什么修龙,那女孩儿却是众人都见过的掬心。
    两个小娃儿追着鸟儿,身后却是跟着雪鹰雪鸢两个丫头,一步不离的。
    鸟儿盘旋在贾家这几个犯妇头顶,惹得王夫人拿着扫帚就去打,吓得那鸟儿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啪”的一声,一坨鸟粪落在王夫人脸上,气得王夫人脸色铁青,浑身臭气冲天。
    可巧掬心见到了,叉腰哈哈笑得在地上打滚,修龙不懂,好奇地问道“妹妹笑什么?”
    掬心小脚一勾,把修龙也勾倒地上,爬到他身边笑着指点给他看,道“那个老妖精最坏了,我在娘的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害过我呢!看来咱们家的青鸟也给我和娘出气呢,撒了好大一泡黄金!”
    修龙不懂,问道“为什么叫黄金?那不是青鸟的粪么?”
    掬心斜睨了修龙一眼,道“笨,你还说要保护我呢!连这个也不懂!没听过金钱如粪土?青鸟的鸟粪,当然就是黄金了。”
    雪鹰走到跟前抱起掬心,拍了拍她身上的雪,道“小主子你又淘气,弄得浑身雪水回去,瞧姑娘不打你屁屁!”
    掬心看着雪鸢抱起了修龙,不满地嘟嘴道“你们都是坏人,总是威胁小四四说娘要打小四四屁屁!”
    忽然见到芳官和晴雯在旁边冷笑着看贾家的一干人扫雪,登时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道“晴雯姐姐,芳官姐姐!小四四在这里呢!”
    芳官赶紧跑了过来,伸手就拧着掬心粉嫩的小脸蛋,道“小四四,想不想芳官姐姐?”
    掬心重重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芳官姐姐又没有金子给小四四,小四四才不想芳官姐姐!”
    恨得芳官顿足不已,道“小四四,你好讨厌,明儿,我不给你唱曲儿听了!”
    掬心硬是扑到了晴雯怀里,淘气得没有一丝儿安静。
    晴雯此时却也沉稳了好些,因问雪鹰道;“怎么小主子没有跟着林姑娘?却自己出来了?别叫林姑娘担忧才是。”
    雪鹰笑道“你从小儿看着她长大的,还不知道她的?还不是今儿竟又尿床,所以赶紧偷溜出来了。”
    芳官听了笑眯眯地道“小四四儿,你这么大了,还尿床?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尿在姑娘和四爷的床上了?”
    掬心转着小脸儿不理她,众人都笑了起来,都道“也只有她尿床的时候,才赶紧溜出来的。”
    可见掬心尿床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竟是人人皆知的。
    忽然听到一阵尖叫声道“我是贵妃娘娘,我是贵妃娘娘,我是贵妃娘娘,你们这些下贱的人还不跪拜?”
    声音凄厉,却是街头传来。
    王夫人一听,仍下手里的扫帚就往那里跑。
    瑞珠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可否认,那的确就是元妃。
    死,对于这些作恶多端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慈悲,她自然是要她日日夜夜面对着贾家曾经的繁华乞讨度日。
    一个疯子而已,谁能相信她话中真假?又有谁不晓得,元妃失踪,二年多无音无息,多半也是死了的,连雍正皇帝,在二年之前,贾家抄家之前,下旨给元妃立了衣冠冢,也就是说,在皇家,早已没了这号人物。
    只怕连贾家都不知道,贾元春的名字,自始至终,都不曾上过皇家的玉蝶。
    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不愧是当今皇帝。
    连弘皙都只道是雍正为了替秦可卿报仇所以如此,却不知,弘皙的野心,皇上亦是明白。
    掬心和修龙吵着看热闹,兴冲冲也跟了过去,却见王夫人搂着那乞丐婆大哭起来,叫道“我苦命的贵妃娘娘啊!”
    那乞丐婆衣衫褴褛不说,蓬头垢面,根本看不出容颜如何,更令人惊心的,却是她容颜尽毁,满脸疤痕,丑陋无比。
    “母亲啊,淑人,本宫是贵妃娘娘啊,是皇上的贵妃娘娘,是后宫的第一人,为什么,没人相信我?只骂我是疯子?”
    元春如此跟母亲哭泣,瑞珠却是冷笑,道“元妃娘娘早已在二年多前就已昭告天下,已然殇逝,况且后宫还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何来元妃娘娘是后宫第一人?这个罪名可还真是不轻呢?又何以还有一个疯子来冒充贵妃娘娘?”
    一见瑞珠,元春张牙舞爪地欲扑过来,尖叫道“是你,是你,你个贱蹄子,你害得本宫好惨!”
    瑞珠一字一句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就在这时,本就押解着贾家一干人扫雪的狱卒过来喝道“做什么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扫雪去!”
    说着粗鲁地拉过这一干人,嘴里骂道“还当自己真是什么诰命呢?摆什么款儿?今儿个这里的雪扫不干净,你们也都甭回去吃饭了,什么扫干净什么时候为止!”
    又踢了一脚地上的元春,骂道“不过一个乞丐婆,也来打搅老子看押犯妇?给你两脚尝尝!谁不晓得你就是害死了人的贱蹄子,上头都吩咐了,不过一个冒充贵妃娘娘的贱蹄子罢了,谁若是跟她靠近一丝儿,谁就找死呢!”
    王夫人又哭又闹,那狱卒伸手给她几个嘴巴子才好些。
    偏这时候,竟是有一顶桃红呢子的小轿子姗姗路过,左右还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头子。
    两个狱卒啧啧叹道“那就是里的花魁娘子白牡丹了,真真是一枝牡丹花儿似的,比戏台子上的牡丹仙子还美上几分,那身段儿,那风度儿,竟是风流得很,不下当年的尤三姐,偏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比那尤三姐还好上十分儿,一手好字,惹得不少人赞叹呢!”
    那牢头押着王夫人,听了啐了两个狱卒一口,道“你们也不知道罢?这个花魁娘子,可还是咱们牢狱里出来的呢!”
    两人诧异,忙问缘故,旁边的众人心中都明白便是薛宝钗了。
    那牢头笑道“堂堂荣国公的嫡亲孙媳妇子,竟做了如今的花魁娘子,可真是给荣国公长脸呢!”
    几个狱卒都吃吃笑了起来,道“才入牢狱的那会子,倒果然是个绝色的美女,明儿里攒几两银子,咱们兄弟也去乐乐去!”
    听到这几个人满口污言秽语的,晴雯轻轻啐了一口,道“都不是好东西。”
    说着便带着掬心等人先回去了,那荣宁国公的荣华,彻底成为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场风起,一场火起,荣宁大街,那两座搜神夺奇的宅院,化为了灰烬。
    茫茫一片雪地,还有什么?不过灰烬罢了,也是干净,曾经的污秽,给那火,一烧而尽。
    弘时之死宝钗残
    外面的事情却是一概不叫黛玉知道的,众人也知黛玉虽看似冷傲,实则心肠极软,无论他们如何,黛玉心中也不喜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因此众人才不叫黛玉知道的。
    掬心也是极伶俐的,聪颖如她,机灵地不在娘面前露口风。
    黛玉正在画院里绘画,还是掬心一定要一幅好看的画,让绣娘绣出来送贾母,黛玉才用心来画。
    不想才画了半幅,掬心就跑了进来,道“娘啊,三月草长莺飞,咱们去放风筝罢!”
    说着手里还真是举着一个比她还要大的蝴蝶风筝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希翼。
    黛玉放下画笔,拿过了风筝,才抱起掬心,放在桌子上站着,道“好好儿,怎么想着放风筝了?若是喜欢,花园里放就是了。”
    掬心使劲摇头,道“家里太小,玩着不好,还是外面极好的,蓝天碧水,一望无际。”
    黛玉惊奇地笑道“好孩子,哪里又学来了这个?”
    掬心听了大大的得意洋洋,道“娘坏啊,昨儿你还跟爹说什么时候爹有空了要陪着你去放风筝呢,现在不理小四四了!”
    黛玉失笑,温和地道“好了,小四四乖乖,娘画好了画,就陪着你去。你先去找姐姐们,一会儿叫她们陪着我们。”
    掬心听了,瞄了几眼画卷,心眼一转,大大的脚印踩了上去,淘气地道“画儿没了,娘陪小四四!”
    黛玉傻眼地看着那几枚小小的脚印,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真是淘气。
    面对着女儿的胡搅蛮缠,黛玉自是只有妥协的份儿,回内室换了衣裳,便出来叫雪雁雪鹰几个,陪着出去。
    掬心正坐在桌子上,两只小脚荡啊荡的,见黛玉一只纤纤素手掀了帘子出来,水绿色的软帘,映衬得娘的手晶莹如玉,掬心的小嘴张得大大的。
    再见黛玉今日也只是穿着白绫中衣,水绿色软缎斜襟上襦,系着一条白色裙子,挽着优雅的挑心髻,除了那枝流珠钗之外,只有一朵小巧玲珑的粉色堆纱宫花,却更显得清丽如仙,淡雅脱俗,更多了几分少妇的优雅和风韵。
    黛玉诧异地看着掬心呆呆地看着自己,素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笑道“小四四怎么了?”
    掬心赶紧扑到了黛玉的怀里,叫道“娘好好看啊,怪不得把爹爹迷得团团转!”
    黛玉故意蹙着双眉,道“莫不是小四四小嘴上抹了蜜糖的?甜得什么似的。”
    掬心咯咯直笑,滑下黛玉的怀,一手拽着黛玉的裙角,一手拖着大大的蝴蝶风筝,径自往外走。
    雪雁急忙把面纱给黛玉戴上,一面雪鹰又带了几个极大极好的风筝,外面也早已备好了车子。
    坐车到了城郊,但见满目荫绿,翠色欲流,也有不少的千金小姐名门公子都在矜持地放着风筝。
    黛玉却是喜欢看景色,只见草长莺飞,数名孩童嘈杂,又见远处山地,隐隐一层金黄,却是油菜花开了满地。
    掬心早已拉着放风筝的高手雪雁一边放去了,偏她蝴蝶风筝竟叫她给拖在地上弄坏了,只得央求着黛玉把美人风筝给了她,一阵风过,早已飞了起来,手上梭子上的线也尽了。
    黛玉拿着手帕给她垫着手,才见她满处乱跑,雪雁是寸步不离,紧紧跟着前后。
    忽然一阵风过,黛玉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幽香,凉森森甜丝丝的,却是宝钗身上的冷香丸之气。
    黛玉便知宝钗必定也在此处,明眸流转处,却不见宝钗的身影。
    既然不见,黛玉自是不放在心上了,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扬起,一个高扬的女子声音尖锐地骂道“不过就是个粉头表子给人取乐的罢了,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
    黛玉停了下来,凝眸看起,却是宝钗和两三个女子站在那里,除了宝钗之外,余者皆是打扮地花枝招展。
    只见那宝钗仍旧鲜艳妩媚,却举止之间,更多了一股风流媚态,充满了万种风情。
    却是只穿着金黄|色薄纱裙子,杏黄|色纱上衣,衣襟分得极开,却露出脖颈锁骨一片雪白,不施脂粉,却眉如翠羽,唇如樱颗,打扮得极其艳丽,那枚她自幼不离身的金锁却早已不见了踪迹,多了一个极大的黄金璎珞圈。
    宝钗素手款摆手里的团扇,面上只是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一丝精光闪过。
    骂她们的却是一个少妇,叉腰大骂的时候,许多千金小姐名流公子都窃窃私语,小声取笑。
    黛玉只听得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女子悄声道“这是那位刘大人的正室奶奶,想来那刘大人便是这位白牡丹的入幕之宾,如今她又眼见白牡丹竟是这般美貌的绝色,自然是心中妒忌,不可言喻了。”
    黛玉甚奇,正想问宝钗什么时候改名叫白牡丹了,又不懂入幕之宾是什么意思,正要问时,却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林姑娘?”
    黛玉诧异回头,却是弘时。
    黛玉面上一热,有些娇羞,她是雍正妻子的事情,既然皇宫中的嫔妃已知,弘时自然也是知道的了。
    弘时本没想到今日能见到黛玉的,只是听着今儿热闹,想必一定能见到掬心,所以才过来,却不想黛玉果然在此,不由得心中大喜,忙叫了她一声,一叫完,心中也隐隐三分黯然。
    黛玉淡淡一笑,道“见过弘时世子。”
    不等黛玉行礼,弘时忙连连摇头,摆手道“快别折杀我了!”
    看着弘时手足无措的模样,黛玉莞尔一笑,这哪里还能见到曾经骄横跋扈的弘时?
    如今的他,眉宇纠结,沉郁之气充盈满身,也更清瘦了一些,却隐隐三分光华,想必这几年,他确已大改。
    弘时凝视着黛玉蒙着面纱的容色,若隐若现的风华绝代,当初怎能想到,她竟是父亲的妻子。
    黛玉有些无措,半转了身子,淡淡地道“世子怎么有空过来这里的?”
    弘时看着跑得正欢的掬心,笑道“本想今儿这里人极多,掬心必定过来的,所以想找她玩耍罢了。”
    说者低沉着声音道“有这么样的一个妹妹,淘气可爱,我也打从心眼儿里喜欢的。”
    想着女儿,黛玉脸上满是温柔和蔼的笑意,道“你们可别也太宠爱她了,如今已是十分淘气了,若再这么纵容着她,只怕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呢!”
    弘时笑道“看着她可爱,而且机灵,自然都是多喜欢了一些了。”
    说着又看着黛玉,道“前儿不久,皇上册封了弘历为宝亲王,弘昼为和亲王,宝亲王现在已经开始帮皇上处理政务了。”
    黛玉淡淡一笑,看着弘时热烈的目光,道“那是皇上的意思,又和我有何干系?再者世子是廉亲王世子,早晚也是亲王的爵位,并不下宝亲王爷和和亲王爷的。”
    弘时低头了一会,才抬头道“或许你们是对的罢,如今,我也想得明白了,皇上对我,也算是极好的了,我那时候偏竟那么说皇上,想必,皇上的帝位并不似廉亲王和九叔十四叔他们说的那样。”
    黛玉点头,道“我不知道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只是,皇上的位子,确实是老爷子亲传的,也只有他才能挑起老爷子的重责大任罢了。十四爷难道如今还不服气么?”
    弘时点了点头,好半日才道“十四叔想见见你,可是他如今守皇陵,又怕你不见他。”
    黛玉诧异,道“见我做什么?又有什么好见的?”
    弘时轻轻一叹,道“皇上也苦得很,姑娘去解开十四叔的心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黛玉听了点点头,笑道“也罢了,回去我就跟他说一声,早晚见一遭儿也好。”
    掬心忽然扑了过来,欢快地叫道“娘娘,快看,雪雁姨姨的风筝飞得好高!”
    黛玉抬头看去,笑道“是啊,掬儿的风筝怎么不飞了?”
    掬心嘟囔着小嘴道“风筝不喜欢小四四了,她自己飞走了!”
    可怜兮兮地盯着黛玉,泫然欲泣的模样煞是惹人心疼。
    黛玉抱着她在怀里,笑道“没关系的,风筝要回自己的家了,一根风筝线拉住了她,她也会不高兴的。”
    掬心扭着小身子,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淘气地看着弘时,道“你怎么在这里?”
    弘时抱着她在怀里,笑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掬心哼哼了两声,道“你最坏了,对爹爹告状!”
    弘时哈哈大笑,道“既然自己做了,做什么怕别人告状呢?你看看,你娘可是最好的人儿,怎么偏有你这么小人精呢?”
    恼得掬心在他脸上挥舞了几个小拳头,好在她人小力小,也并不疼的。
    黛玉见了便嗔道“掬心,怎么跟哥哥这般没大没小的?”
    听到黛玉叫她掬心,掬心就知道娘要生气了,连忙呐呐低头不敢说话。
    弘时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眼前一亮,惊喜地道“我还是掬心的哥哥吗?”
    黛玉听了笑道“你本来就是掬心的哥哥,如今当然还是是掬心的哥哥了。”
    弘时心中充满了喜悦,抱着掬心转圈圈,笑道“掬心,我是哥哥呢,我也有一个妹妹了!”
    掬心听了,眼儿登时亮亮的,伸着小手道“哥哥,给金子!”
    弘时一怔,雪鹰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是见面表礼,弘时世子可别忘记了。”
    弘时听了一笑,却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包儿来,递在掬心怀里,笑道“好,掬心妹妹,哥哥送你这个。”
    掬心欢天喜地地打开看时,却是一对血玉镯子,通体血红,没有一丝瑕疵,血玉本是人体之中含在嘴里的玉石所化,千年方能一块,但是许多都没有这般纯净的,这对血玉镯子这般纯净,可见十分罕见的。
    黛玉自知,但是她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因此也不在意。
    掬心却是使劲在弘时脸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道“哥哥!”
    众人见了都笑,这个小钱精,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忽然一阵香风吹过,宝钗却是袅袅而来,亲热地笑道“林妹妹,好些时候不见了,这是你的女儿罢?真真一个好模样。”
    众人都是脸色一变,黛玉却是淡淡地道“是好些时候不见了,怎么宝姑娘却在这里?”
    宝钗亲热地想拉黛玉的手,却给雪鹰狠狠一瞪,她便收回了手,有些尴尬,但是终究此时她是青楼花魁,见人眼色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因此仍旧一般沉稳,笑道“不过见今儿天好,所以来瞅瞅罢了。”
    说着轻叹一口气道“我这样的人,不过都在牢笼里罢了,哪里有什么空闲的时候,又有什么自由呢!”
    黛玉并不知道她在青楼做了花魁的,只淡淡地道“各人安天命,也只得各自顾各自罢了。”
    宝钗笑道“正是呢,如今我也顾不得别人了,好容易能过两日安稳日子,我怎么能舍弃的?牢狱里的日子我可是过得极够的了,再不想吃那种苦头。一口热水喝不到,吃的是残羹剩饭,发霉的稻草,臭气熏天的马桶,一日我也不想过。”
    说着红了眼眶,道“别人只道我不知道羞耻,哪里明白我也是个女人家,也想着好日子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可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不管别人骂也好,打也罢,我是过定了如今的日子。”
    黛玉不解,但是她何等聪颖,便知宝钗必定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如此。
    掬心因闹着弘时抱她去玩耍,因此黛玉身边也就只有雪鹰和雪鸢陪着她。
    宝钗面上涌现着温柔的笑意,黛玉不喜她,淡淡地便即告辞。
    宝钗笑道“妹妹急什么?我们姐妹也好些时候没见了,该聊聊天才是。”
    雪鸢冷冷地道“谁是你姐妹呢?青楼勾栏里的才是你姐妹!再说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和我们姑娘称姐道妹的?”
    宝钗面色微微一变,随即不动声色,只笑道“素日里的姐妹情分,难不成妹妹竟丝毫不念了?”
    黛玉淡淡地道“罢了,若是你好,我自当你是姐姐,若是不好,我又何必?这么些时候,不该我吃的苦头我也吃了,不该你们的东西,你们也算计了,如今我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算计的?我也并不知道宝姑娘如今如何,只是,各人安天命罢了,善有善报,自是天道。”
    说着便招手叫弘时带着掬心一起回去,出来的时候一番兴头,此时却已消泯大半了,不由得闷闷不乐。
    弘时在林家坐了一会,便即告辞,临走的时候雪鹰送出了门。
    弘时便道“你们防着一些那个薛宝钗,我见她今日声色不比往时,必定有什么计较的。”
    雪鹰点头答应了,道“世子放心,我自理会的。”
    弘时便笑着去了,今日见到黛玉和掬心,而且掬心肯叫他哥哥,已经是生平所喜,竟是从未有过的欢快。
    黛玉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闲了的时候,绘画,闲聊,带着小掬心。
    黛玉只叹道“终日无所事事的,也终究不是个好事儿,倒是出去走走才是。”
    贾敏听了笑道“还出去做什么?如今我可是记得妙儿说的,你一劫未过,总是小心一些才是。”
    黛玉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娘也担忧着。”
    正说着,忽然有人送一个匣子来,说是送给黛玉的。
    黛玉问是谁,下人却说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
    黛玉奇怪地道“谁送了东西却不说名字的?”
    说着便要打开,突听弘时飞奔而进,嘴里叫道“小心!”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扑上前抱着黛玉就滚到了一旁,匣子里却是一股黑水喷了出来,尽数落在了弘时身上。
    众人都惊呆了,那黑水所处,登时便是一阵白烟冒过,血肉开始腐烂。
    黛玉惊得泪流满面,叫道“弘时,弘时,你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此时方回过神来,一叠声叫大夫,弘时忍住痛楚,凝视着黛玉的满是泪痕的小脸,眼光模糊中,却见她越发清润,却偏偏渐渐消失,弘时伸过手,欲去碰触,却怎么也触不到。
    黛玉抓着他手,哽咽难休,这是她的劫么?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受?
    弘时轻轻一笑,喃喃地道“但愿来世见你,你不属于别人。”
    贾敏只忙吩咐人去请雍正来,弘时摇头,道“只怕只怕等不及皇上来了,我好想……再叫他一声阿玛……可是我很不争气……林姑娘,你要……好好照顾阿玛……还有十四叔也想见你……”
    黛玉一个劲地点头,哭道“我会的,会的,你要好起来,你是掬心的哥哥,掬心还打量着主意要赚你的金子呢!”
    想起可爱的掬心,弘时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吃力地道“掬心,只怕哥哥要食言了……不能陪你做生意……”
    掬心呜呜咽咽哭个不住,道“哥哥哥哥你会好的,你还要替我看门,我要去拿辣椒粉闹她们呢!”
    弘时眼神渐渐涣散,嘴角却是笑容,低低地道“能替你挡着,这是我一生的福分。”
    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道“薛宝钗,交给我额娘处置,不会饶她……”
    众人方知竟是薛宝钗所做,弘时的小厮更是哭得眼都红了,雪雁脸上都是杀气,大步奔了出去。
    不久,就将薛宝钗扔了进来,薛宝钗神色不动,淡淡地道“好端端的,你们带我过来做什么?”
    黛玉放下弘时的身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薛宝钗跟前,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薛宝钗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连个自由都没有,能干什么?”
    黛玉指着那个小匣子,眼神极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干的?”
    宝钗冷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自然不是我干的!”
    那小厮跑了过来,指着宝钗的脸骂道“我知道你,爷吩咐我日夜瞅着,我是看到你吩咐人送了这个匣子过来的!你还拿了几样首饰给那个送匣子来的人,我抓住了他,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
    说着又哭了起来,道“可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爷却没了!”
    宝钗脸上现出一丝惊慌,眼底深处却是一丝喜色,黛玉怒火充盈胸臆之间,伸手狠狠给她一记耳光。
    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做了多少恶事,我不管,我也不会动手,可是你们如今竟害死了弘时,这一记耳光是替弘时给的!”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黛玉道“你让齐妃娘娘失去爱子,这个是替她给的!”
    雪鹰上前道“姑娘仔细手疼,让我来打!”
    宝钗此时才慌乱起来,如何能敌雪鹰的功夫?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之声,宝钗的手足竟已折断。
    正好雍正进来,呆呆地看着地上弘时的尸体,他瞳孔火红,怒火盈身,足下一踢,宝钗登时飞了起来,摔到厅外台阶上,滚落下去,嘴角都是鲜血。
    雍正小心地扶着弘时的尸体,跪坐在地上,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他一直很疼这个儿子,即使对他不满,削除了皇室宗籍,他也从来记得他是他的长子,如今,竟是这般下场。
    “弘时,对不起,阿玛来晚了!阿玛来晚了!”
    黛玉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低声对雪雁道“全部调查清楚了,一个都不要放过!”
    雪雁点点头,自去料理,而深宫中的齐妃得知之后,登时哭得昏了过去。
    皇家秘辛,从不外传,史册记载,雍正五年,赐死弘时,年二十有四,一切罪过,揽在了雍正的身上。
    凡是牵连到这一件事情的所有人,卖毒的,送东西的,乃至于安置机关的,无一活口。
    薛宝钗被齐妃带入深宫,和乌雅氏罗妃做伴,自然,齐妃不会饶她。
    没有结局的结局
    弘时的死,黛玉着实病了一场,每日请医问药,并不间断。
    连小掬心也哭个不停,说少了一个好哥哥陪着她玩,陪着她闹后宫,不觉竟也着了凉,跟着病起来,小脸消瘦,着实让素喜她淘气的人都心痛了一场。
    雍正因长子之死,身体也有几日不好,也因此一事,朝廷各位心腹重臣更是暗恨薛家,宫里的嫔妃本就是依靠皇上而身份显贵,惟恐就怕皇上身体不好,哪里有不找薛宝钗麻烦的?因此那薛宝钗比之胭罗更受折磨。
    黛玉独住家中,每每总是想她和薛宝钗究竟有何冤仇?非要她死不可?
    贾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也算是一份仇恨罢。”
    黛玉诧异抬头,不觉失笑,却原来她竟不知不觉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贾敏抚摸着黛玉有些苍白的玉容,道“丫头,莫要挂怀了,这几个人,苦心经营了一世,却偏偏什么都得不到;你什么都不用算计,却得了四爷的心,虽然你并不爱名利世俗,却也是荣华富贵一生,她们焉有不嫉恨的?薛宝钗这个丫头,不过就是拼着最后一点子能为,来个鱼死网破罢了。”
    黛玉的泪,早已将罗帕湿透,哽咽道“却为何竟要带累弘时?他原本不该拉扯到这样的事情上的。”
    贾敏搂着她在怀里,弘时的死,的确让所有人都心中苦痛,可是,终究,他还是去了。
    去了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总该好好地活着,才不枉他为她死。
    黛玉拭了泪痕,想起贾母来,便问道“外婆可还是好的?如今她怎么还在铁槛寺里不肯回来的?”
    贾敏听她这么一说,也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婆的,她本是极刚强的人,守得贫,耐得富,又是一家子长辈,也常常自责说她自己不能好生教养了儿女,弄得家中败落至此,因此日日在铁槛寺拜佛念经,以赎儿女罪孽。况且如今环儿母子和兰儿母子也在那里陪着她,她也并不寂寞的,只说咱们若是有空就去瞅瞅她,她并不想回来了。”
    黛玉眼眶一红,轻叹道“儿女的罪孽,何以竟叫长辈赎罪?”
    目光忧愁地看着窗外,想起弘时临死之前托她去见十四爷的事情。
    原本想去的,只是此时身子不好,雍正必不肯放她去的,也只能往后拖一些时候了。
    不过也因弘时之死,雍正深悔对手足儿子太过刚毅严肃,以至于落得如今,因此便下旨意,命怡亲王允祥善待圈禁中的手足兄弟,便是亲兄弟十四,也令人好生服侍,虽在皇陵,却也犹比京城一般舒适。
    黛玉虽拖了一些时候,却还是去见了恂郡王十四。
    雍正自然是不放心黛玉一个人去的,他也便装抱着掬心陪着她去,却不曾进去,只在外面逗着掬心玩耍,自然也是不想见到恂郡王的意思,惟恐他仍旧和先前一般,持刀辱骂自己杀父篡位。
    只见他虽是锦衣华服,却也没有了叱咤沙场的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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