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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把属于她的东西藏起来,不让父亲寻到一丁点儿痕迹。
    头一年的大年三十,陆浙淮的父亲怕儿子在外孤单,忽然上门。无处可去的冯仪只能在一个电话亭里站着,细细密密的冬雨飘落下来,冷得人浑身发颤。大约是过节,那天陆浙淮的父亲留到很晚才离开,等他找到冯仪的时候,冯仪整个人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那时候的医疗设备还不不够先进,陆浙淮把冯仪送到医院,医生开了些风寒的药就把他们扔在了病房里,还是好心的护士多送了一床棉被过来。
    陆浙淮一个晚上守着她,看她半点动静都没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第二天,冯仪才睁开眼,瞧见陆浙淮疲惫的模样心疼不已,抬起手轻轻摩挲他冒了青胡渣的下巴。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不想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冯仪的嗓子还有些哑,听起来像在哭。
    陆浙淮不住地点头,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秀秀,都是我不好。”
    冯仪笑得温柔,苍白的脸上流动着动人心弦的色彩“不好便不好吧,我跟了你,就不后悔。”
    没有通知亲朋好友,没有摆酒请客,两个人买了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回家,这就算是他们的喜宴。饭前点了一串爆竹,陆浙淮把冯仪背进家门,从此便真真正正成了夫妻。
    那晚的洞房花烛,陆浙淮依然打地铺,冯仪拿了枕头跟着他睡地板,推推搡搡间便揉到了床上,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了。
    只是那次的病痛让冯仪的身子拖沓得太重,许久都没有怀上孩子。
    有一种爱情,叫此志不渝。
    三十年,陆浙淮把他的爱深深镌刻在冯仪身上,因为惦念她跟随他背井离乡再也无枝可依,他从不凶她,若是争吵也总是一退再退,包容她所有的一切。
    然而三十年,他也一直对冯仪心存愧疚。因为带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自私地剥夺了另一个男人爱她的权利。他本已经对不起兄弟,又怎么能再对她不好?
    ☆、春(22)
    陆莎坐在沙发上涂脚趾甲,耳朵被不成调的木笛声摧残着。冯仪收拾完厨房出来,边擦手边往陆鹏房间瞟“今儿个他又是哪儿不自在了?”
    陆莎吹了吹半干的指甲油,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啧啧,当初让他好好学,他偏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听听,连调都找不着!”冯仪解下围裙,转而看着陆莎又皱起了眉头“别弄那些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陆莎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典型的身未动心已远。她一旦心情不好就喜欢折腾,其实她选的指甲油颜色也只是透明的贝壳色,乍一看就跟没涂一样。
    “今天不出去?”冯仪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致地和陆莎聊天。
    “不怎么想动。”陆莎旋紧指甲油的瓶盖,将两只脚丫子搭在茶几上晾她的指甲。
    陆鹏房里的魔音终于告一段落,大少爷晃晃悠悠从房里出来,看到沙发上的冯仪和陆莎也不打招呼,头一扭就朝饮水机走了过去。
    “你那什么表情?谁惹着你了?”冯仪不明就里发问。
    陆鹏“咕咚咕咚”灌他的水,对他老妈的话置之不理。她们不是都把他当流氓么,那就不要搭理他好了。士可杀不可辱,他决定用冷战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冯仪见儿子这样,心里也不高兴了,走过去就揪耳朵“本事了啊,问你话呢!”
    耳朵上的劲道不过犹如隔靴搔痒,陆鹏不喊疼也不说话,连眼神都不朝冯仪身上瞄。
    自打他从房间里出来,陆莎的心思就不安定了,虽然面上没表露出来。陆莎不无懊恼,这几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心思放到陆鹏身上,甚至早上一出房间门就开始在客厅里搜寻他的身影。
    “啊——”耳朵上的力道忽然加大,陆鹏一个掉以轻心着了他老妈的道。
    “不是挺能忍的么?喊什么?有本事接着装聋啊?”
    “我没招惹您吧?”陆鹏撇撇嘴,揉着绯红的耳廓走到沙发上坐下,无意中瞥见陆莎晾在茶几上的脚丫子。珠圆玉润的小指甲闪着晶亮的一层薄光,十个脚趾头轻轻翘着,可爱极了。
    陆莎见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脚趾头上,不自在地收回了脚,甚至还用抱枕挡住了超短裤遮不住的大腿春光。陆鹏撇开头,眼底涌起阴郁的漩涡。
    躲吧躲吧,他如今就是一只禽兽,谁都不待见他。
    被薄绍的电话约出来,陆鹏这才感受到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万般清新。在家里和两个女人置气简直是自我折磨,更可气的是冯仪居然禁他的足。若不是薄绍打电话说有事,他老妈根本就不打算放人。
    推开酒吧包厢的门,依然是七八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脸,有人唱歌逗乐,有人喝酒划拳。才下午的光景,包厢里厚重的窗帘隔绝出一个黯淡的密闭空间,将光明阻绝在另一个世界。大伙儿各玩各的,并没有因为陆鹏的突然闯入而受影响。
    扫了一大圈,陆鹏确定包厢里没有薄绍的人影,便径直往与包厢相连的休息室走。他猜想着薄绍应该不在里头,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决定过来瞧瞧。
    门没锁,陆鹏犹豫了几秒,弓起手指敲了敲。里头确实有人,过了几分钟才听见薄绍的声音说“进来吧”。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用来整理衣着,从床单被蹂躏的程度可以想见这屋里的两人刚才战况是如何激烈。小美人眸中含羞带怯,眼睫毛上还有水痕,头发一簇一簇被汗水粘湿。薄绍拍了拍小美人的脸蛋儿,后者朝他飞了个媚眼,听话地出去了。
    陆鹏一把掀开床单,直接坐在床板上。被撞见好事的薄绍并不尴尬,慢条斯理地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好,脸上的表情如同刚刚饱餐一顿,餍足中带着慵懒。
    “够有兴致的啊,你不是从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发`情么?”陆鹏的鞋无意中踩到某人办事用的玩意儿,嫌恶地一脚踢开。
    薄绍丢烟给陆鹏,自己也点上一支“喝了点酒,刚才那妞又一个劲儿地在我身上蹭,哪能不着火?”
    “呸。”陆鹏不屑。
    “得了,别跟我这儿装纯,你小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跟我是一路货色,咱谁也别挤兑谁。”薄绍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坐下,“林海要结婚了,你怎么个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陆鹏压根儿没觉得和他有关。
    薄绍悠悠吐着烟圈,仿佛在心里琢磨怎么开这个口“你忘了?咱当初说好的,一个人结婚,另外两个就当伴郎。”
    人的记忆一旦形成就不可能忘却,它只是暂时尘封在某个不被触及的角落。听薄绍提起,过往的一幕幕闪过陆鹏的脑海,那些似真似假的玩笑话,还有那一去不返的年少时光。
    三个顽劣的小子在最叛逆的时期着实荒唐过一段日子,青春懵懂的他们对女生既憧憬又不屑,向往激|情燃烧的岁月,不曾动过认真恋爱的念头。那时候的他们约定,谁先结束单身,另外两个就给他当伴郎,但是结婚的那个必须给没结婚的人封一万块的红包。薄绍曾经预言,陆鹏一定是最先结婚的那个,林海大概要独身一辈子,可事实恰巧相反。
    “人家现在振臂一呼就有千军万马,还稀罕咱俩给他充场面?”
    薄绍抖了抖烟灰“林海给我来电话了,叫我……叫咱俩去。”
    陆鹏听着薄绍这一顿,心下了然。林海大概只叫了薄绍一个人,并没有打算让他去。想想当初,他和林海的关系比之薄绍还要更好一些,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后来的事。
    男人之间的友情走到山穷水尽的一天无非出于两种原因,一是钱,二是女人。
    林海和蒋冉的婚礼在军区举行,全军上下列队集合,场面颇为壮观。林立威作为大家长,上台发言自是免不了的。林夫人梅清站在台下,一袭修身的刺绣旗袍穿得十分讲究,但在这绿茵茵的军营里却成了突兀的不和谐。
    薄绍不知哪儿搞了两套军装,和陆鹏一起混在队伍里看热闹。冗长的官腔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林立威作为军区一把手,关心国家比关心儿子上心得多,百分之九十五的致辞与婚礼无关,只在最后补充了一句“祝林海和蒋冉新婚快乐”。
    和所有人一样,林海和蒋冉也是军装打扮,胸前别着朵红花。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可林海那神色就和训新兵蛋子没两样。新人各自念了一段结婚陈词,然后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全体官兵一起大喊“嫂子!嫂子!嫂子!”
    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划破长空,喊声在整个军区上方回荡。
    陆鹏和薄绍走进新郎新娘休息室时,林海正拿着一朵红花走向林空空。见到他俩,林海脸上有一瞬的怔愣,继而把伴郎的花给了薄绍,另一朵本欲给林空空的花递到了陆鹏面前。
    “我就来转转,这个活儿还是不接了。”陆鹏语气轻松,目光在蒋冉身上溜了一圈。看着就是个坚毅的女人,跟林海真配。
    林海也不勉强,招手把林空空叫到跟前,抬手将花给他戴上。今天唯一见到的笑脸就是林家三傻子,也只有他,最不像林家人。林家老二也是个薄情的货色,亲大哥结婚都没从国外飞回来。
    伴娘是蒋冉的两个姐妹,同样是军花。薄绍很快就挑了漂亮的一个领走,周旋于宾客之间。虽然是军区上下同乐,但这宾客的座位明显就是按层次安排的,下头的小兵们好吃好喝就乐呵了,需要林海亲自应酬的自然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鹏随意扫了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陆浙淮和冯仪。他们那桌大概是主位,林立威和梅清亲自作陪,能在e市说得上话的几个官员挨个儿在那儿坐着。梅清的旗袍依然打眼,但那桌上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并不是她,而是一身淡色休闲小西服搭配包腿短裙,梳着包包头,露出优美颈线的洛琦。
    下意识地搜寻陆莎的身影,陆鹏说不出心里翻腾的是何种情绪。没看到她在场,陆鹏的心终于归位,连鼻腔里呼出的气流都带着一份释然。洛琦很快也发现了他,端着酒杯言笑晏晏地朝这边走过来。
    “小鹏哥,你也来了啊。”
    陆鹏点点头作为回应,他手上没拿东西,便双手插袋站在那里,浑然间又引得洛琦的心跳乱了节奏。
    “那小莎呢?她怎么没来?”
    洛允辉今天有事走不开,拿了喜帖给洛琦让她代为参加婚礼,私下里洛琦对林海这个人应该不熟。听她这么问,陆鹏有八成肯定她不知道林海和陆莎的事,原来两个小姐妹之间也并不是无话不谈的。
    “我和薄绍一起来的,不太清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薄绍臂弯里挽着那个漂亮伴娘,两人走到陆鹏和洛琦身边。跟一身军装的伴娘相比,洛琦俨然占了上风,无论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穿衣打扮。男人看男人总是一目了然,陆鹏清楚地捕捉到薄绍眼里贪婪的目光,脸上的笑仅仅只是伪装,那眼底掀起的狂潮才是真相。
    “我差不多该走了,你垫后吧。”陆鹏拍了拍薄绍的肩膀。
    薄绍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礼貌地示意了一下。
    “小鹏哥,我坐你的顺风车吧。”洛琦赶脚就要跟上,手腕却被薄绍一把拽住。
    陆鹏回头朝薄绍看了看,薄绍回望他,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再多费唇舌。
    黑色凌志开出军区,陆鹏的心还是惶惶不安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车速很慢,几个骑自行车的人超过了他,还回头粲然一笑。索性将车停在路边,陆鹏打开车门,靠着车身点了一支烟。
    恍然发现对面是文工团的大楼,忽的灵光一闪,陆鹏猛然抬头,果然瞧见那一抹熟悉的粉红身影迅速蹲子,想用阳台外的栏杆作为掩护藏身。
    原来,她还是来了。
    躁动不安的心渐渐下沉,嘴里有浓重的烟味逡巡却仍然无法和苦涩抗衡。陆鹏仰头直视那阳台上蹲着的人,一直不曾移开目光。那小小的身子偏转过来稍许,发现他还在就又缩了回去。
    明明都已经看见了,何必还自欺欺人呢?
    手里的烟蒂烫到手,陆鹏张开手指让烟自由落下。锁了车门,他抬步走向文工团的大楼,去给某个还缩在壳里的丫头最后一击。
    陆莎蹲在阳台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看到陆鹏的那一刻,她的本能反应就是躲。
    五一节公司放假,她无处可去却又不想待在家里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便想到了文工团。天地可鉴,她差不多已经忘了今天是林海的大喜之日,若不是恰好听到官兵们高喊“嫂子”,她也不会好奇地走来阳台观望。
    心还是会隐隐地不舒服,那声嫂子,她也曾经幻想过。可是那种感觉已然不再强烈到撕心裂肺的地步,是什么取而代之抚平了那道伤,她……不敢去深思。
    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陆莎忽然感觉腋下传来一股束缚之力,没来得及尖叫,她已经被陆鹏架起放在了阳台的栏杆上,稍稍往后一仰,背后就是六层楼高的距离等着她。
    “哥……”陆莎吓得声音发颤,手臂紧紧地抱着陆鹏的脖子,生怕他撒手。
    眼前的陆鹏再不复往日的和气,眼神中是不容错辨的狠戾。他作势要把放在陆莎腰间的手移开,吓得陆莎双腿缠上他的腰,以八脚章鱼的姿势死死地抱住他。
    “怕么?要是那么伤心难过,干脆闭上眼往后一仰就完事儿了。”
    “别……”陆莎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伏在陆鹏的肩头哭了出来,“哥你怎么了?抱我下去,我害怕……”
    解咒的暗语大约就是陆莎的哭声,陆鹏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眼里的戾气渐渐淡了“他结婚了,看见了么?”
    陆莎抽着鼻子,无声地点点头。
    “从此以后,你再不许和这个人有瓜葛,听见了么?”
    虽然有些不解,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陆莎多想,她照旧听话地点头,稍微退开些,用惊恐的眸子注视着陆鹏的眼,似乎在确认这个答案是否令他满意。
    微红的鼻头,双目盈泪,那种被欺负了还不敢吱声的怯懦表情看得陆鹏胸口一堵。是她逼他的,他如是排解着心底的愧疚和不舍。
    牙齿咬上近在咫尺的鼻尖儿,陆莎“唔”了一声,陆鹏立刻转移阵地堵住她的嘴,拦腰将她抱下栏杆,却又死死抵在那里不让她逃脱。一丁点儿下唇被陆鹏的牙齿咬住,陆莎想躲开,却扯得更疼。背后的栏杆咯着骨头,这种腹背受敌的压迫让她无望地放弃挣扎,只能像陷入泥沼般一点一点沉沦。
    六层楼的高度,一般的路人不会留意到阳台上那姿态旖旎的两人。然而陆鹏的凌志车旁却站着一抹倩影,一身淡色休闲小西服搭配包腿短裙,梳着包包头,露出优美的颈线。
    ☆、春(23)
    黑色凌志以优美的弧线驶进陆家车库,稳稳停车熄火。车里的两人都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在此时此刻定格。陆鹏从后视镜里窥探着陆莎,后者低着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工团楼上的那个激吻结束于陆莎牟足了劲的一巴掌,因为当时陆鹏已经情不自禁扯开了她腰间系的软绳,一只手顺着她的股沟摩挲到了双腿之间。陆鹏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凭着本能行事,从而忘记了他们身处露天阳台,忘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
    旖旎情潮被骤然打断,陆莎愤愤地咬着下唇瞪着他,眼神里的恨意和羞恼足以化作一团火焰让他化为灰烬。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上车回家,一路上再无半句交流。
    “到了。”陆鹏轻声提醒,生怕吓到走神的她。
    陆莎茫然抬起头,眼神还处于游离状态。但一看到他,那股子的忿然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到一起,下车的时候更是把车门甩得震天响。
    冯仪和陆浙淮还在林海的婚礼上吃喜酒,家里没有旁人。陆莎一回来就直奔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陆鹏试着敲了敲,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人回应。
    放纵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陆鹏不禁抚额,现在他在陆莎眼里肯定是禽兽不如了吧。
    陆莎回到房间之后直奔浴室,花洒里的凉水充斥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带不走那快要将她吞噬的熨烫温度。想起内裤上湿濡的一小片水渍,她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为着心底里几乎喷薄而出的渴望。
    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上一次那个意外的吻只有她一人知晓,有些乌龟心态的她缩着脖子躲进壳里,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然而这一次,该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间,听到冯仪在门口喊她出去吃晚饭,陆莎含糊了几声又睡了过去,极不安稳地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一直折腾到半夜,后背上传来的灼烫熬得她无法入眠,陆莎起身开了灯,走到梳妆镜前撩起睡衣,触目惊心的於痕在光洁的背上印出一指宽的青色,又一次提醒了她下午时分阳台上那些放荡缠绵的画面。
    陆鹏同样在他的房间失着眠,对面房间几不可闻的“咔”一声,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是门锁转动的声音。掀开棉被趿拉上拖鞋,一系列动作就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干净利落。
    客厅里的壁灯发出晕黄的光芒,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鹏循声走过去,看见陆莎抱着医药箱在找东西,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像个孩子。
    “找什么?”陆鹏蹲,声音越发温柔。
    陆莎动作一滞,手还放在药箱里,整个人却犹如进入备战状态身体紧绷。陆鹏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本意是安抚,结果却适得其反,陆莎随意拿了一瓶药急急忙忙退开,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
    她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得陆鹏心里头不忍,怕惊扰老爷子和老妈,他几个大步上前,一手拦腰抱起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径直带回自己房间。
    陆莎被扔在柔软的大床上,下一个动作就是卷起被子包裹住自己,眼神既惊又怕。
    “你……你想干什么?”毫无底气地问出口,她的心狂跳不止,连声音都跟着打颤。
    “哪儿伤了?”看她找药,陆鹏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造的孽。
    陆莎垂下眸子不与他直视,手里紧紧拽着药瓶。
    “不说我就自己找了。”陆鹏作势要过来掀被子,陆莎吓得“啊”了一声,连滚带爬往床角挪。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身上裹着的被子不仅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反而成为逃跑的绊脚石。陆鹏伸出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说还是不说?”陆鹏威胁地解开陆莎的一颗睡衣扣,一副很乐意继续下去的表情。
    “背……背上。”
    陆鹏让她趴在床上,打开床头灯,将她身上粉蓝色的睡衣撩起。那白皙柔滑的背上横亘着一条丑陋的淤青,在灯光的映射下尤为刺目。
    将药油倒在手心,他轻轻抚了抚淤青四周,然后逐渐加大手上的劲道。
    “啊——”陆莎疼得昂起脖子,脸皱成一团。
    陆鹏赶忙收了些力,俯子在她耳旁轻声安抚“忍一忍,淤血要揉散了才能好。”
    这样近的接触令陆莎耳旁的毛孔敏感地张开,身体也跟着僵硬了。陆鹏将抹了药油的手移到她的腰间,用近乎磨人的手劲按压。
    “别……”陆莎只来得及感受到下腹窜起一股热流,夹紧双腿的同时已经觉察到了底裤上的湿润。她吓得动都不敢动,红晕顺着耳廓蔓延至脖颈,额前浸出细细密密一层汗。
    “怎么了?”陆鹏以为又弄痛了她,心疼地收回手。
    陆莎不说话,趴在床上将脑袋埋进枕间。陆鹏看了看她,拿起毛巾擦干净手,将她的睡衣整理好,顺势躺在她身旁将她搂进怀中。
    “小莎……”就像是呢喃给自己听,陆鹏的头搁在陆莎的耳侧,“我……喜欢你。”
    冗长的寂静笼罩在这弥漫着药酒味的房间,谁也没有说话,呼吸和心跳交相可闻。陆莎在消化这一突如其来的讯息,而陆鹏在等待她做出反应。
    “我们……是兄妹。”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陆鹏很清楚地听出那语气中的难以置信。
    “是啊,可我还是喜欢了,怎么办?”像在问她,又好像是在自问。
    怀里的人试图挣开他的束缚,陆鹏圈紧手臂不让她逃脱“小莎……”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陆鹏深深吐出一口气,就这样抱着她。如何跟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那是乱囵,是一条不归路。
    第二天醒来,怀里的人已经不在了,若不是床头柜上的药酒,陆鹏也许真会以为又是一场梦。
    早餐桌上,陆莎一直低着头喝粥,冯仪跟陆鹏说打算给他找套房子将来结婚用,趁着五一假期让他一起去看看。大概是被林海结婚的事给闹的,冯仪的热情显然比平时更甚。
    瞧着陆莎那一脸尴尬的神情,陆鹏敛起心下的苦涩“干嘛一定要结婚了才住啊?妈,找我单位附近的吧,正好我嫌上班太远。”
    “你单位附近?”冯仪心思一转,顿时自以为是地笑了,“也好,小两口上班都方便。”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陆鹏跟着冯仪找房子,陆莎则跟杨木易四处转转玩玩。杨木易在e市只有陆家这么一个可以投奔的地方,放假了自然是要过来的。
    林空空和杨木易同住一个宿舍,相处多了关系也不错。难得杨木易不嫌弃林空空的缺陷,有时候出门林空空要跟着他,杨木易也就让他跟了。
    “三宝,你这回可小心着点儿。”陆莎和杨木易犹记得上回的交通事故,坐林空空的车仍然心有余悸。这次他们谁也没敢坐副驾驶,老老实实待在后座,时刻注意着周围的路况。
    “嗯嗯,你们坐好。”林空空把车速控制在四十以下,前方没车也不提速。
    五一节上映一部新片,杨木易还没有在电影院看过电影,陆莎便提议带他去试试3d的效果。林海新婚,林空空被林夫人梅清勒令不许缠着他哥,便换了个对象缠。
    节假日,上哪儿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杨木易负责排队买票,陆莎守着林空空以免他被人群冲散。普通票已经抢购一空了,杨木易只好订了个四人小包间。
    本以为,三个人订四人小包间就很浪费了,岂料其他包间里居然多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半开放的隔间挂了一帘半透明的薄纱作为分界,包间里的情景若隐若现,根本谈不上隐私。
    电影尚未开始多久,对面包厢里的二人便已经在小沙发上缠成一团,男人将女人抱上大腿,半褪的衣衫足以了解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陆莎的地理位置极好,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尽量将注意力投放到电影上,她的心思却错乱缤纷起来。那样放浪的行为,居然在公共场合就敢……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阳台……
    “我去一下洗手间。”杨木易站起身拍拍林空空的肩膀,又笑着对陆莎颔了一下首。
    杨木易一离开,林空空就贴着沙发朝陆莎的位置靠了靠。对面包间里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吟哦,男人压抑的粗喘伴随着耸动的力道时高时低,女人甩着头发迎合,努力攀向极致的两人已经完全不在乎周围的一切了。
    “莎莎……”林空空忽然抱住陆莎的一条胳膊。
    陆莎以为他吓着了,伸出手拍拍他“我们看我们的,别管别人。”
    林空空的目光还是定在陆莎脸上不曾移开,陆莎不解,皱着眉头看着他。林空空张了张嘴没说话,继而才有些犹豫地撇过头继续看电影。
    电影散场,陆莎说想去买点东西,让杨木易和林空空不用等她了。杨木易每天还是回军区住,没有留宿陆家。目送陆莎进了商场,杨木易这才领着林空空过马路去取车。
    “怎么样?”杨木易坐上副驾驶,问一旁正在系安全带的林空空。
    林空空摇摇头,脸上浮起红晕。
    “没按我教你的做?”
    “我害怕……”
    看着唯唯诺诺的林空空,杨木易心下一阵恼火,撇开眼望向窗外。
    “木易你别生气,下次,下次我一定行。”
    “嗯,回去我再教教你。”沉沉地应了一声,杨木易示意他开车。
    缓缓汇入车流,林空空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脚一直没有离开过刹车。杨木易支着下巴闭目养神,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对这个傻子,他到底该不该抱有希望?
    ☆、夏(1)
    时近六月,e市最难熬的夏天已然悄无声息地来临,稍微走动走动便是一身臭汗。陆鹏下班回家,脸上就跟抹了油似的黝黑发亮,把正准备出门扔垃圾的冯仪吓了一大跳。
    “妈。”陆鹏没顾得上脱鞋,接过冯仪手里的垃圾走向楼梯口。
    “小莎,你哥回来了,出来吃饭吧。”
    陆莎是陆家最怕热的一个,只要她在家,空调就必须开着,而她依然穿得十分清凉。上身一件墨绿色吊带背心,白色低腰超短裤,连拖鞋都懒得趿拉,光着脚丫子在屋里晃。
    陆鹏一进门就看见她弯着腰摆碗筷的背影,吊带背心往上窜了窜,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陆鹏只是恰好看到,甚至还来不及撇开目光就已经被陆莎逮个正着。
    一个怔愣地站着不说话,一个不自在地把衣服往下拉。
    等冯仪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陆鹏去了房间洗澡,而陆莎则换了身t恤搭七分裤,闷不吭声地趴在桌子上吃饭。
    “这孩子,怎么不等你哥一块儿呢?”冯仪戳了戳陆莎的脑袋,扬声朝陆鹏房间喊,“小鹏,洗好了没?”
    “马上就好。”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陆鹏在房间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冯仪一直等着他出来才动筷子,陆莎却已经吃完回房了。
    母子俩互相夹着菜,冯仪压低声音问陆鹏“小莎又和你闹脾气了?”
    陆鹏摇摇头,“吭哧吭哧”吃得带劲儿。
    “你别老惯着她。”冯仪给儿子夹了些凉拌黄瓜丝儿,“姑娘家脾气大了可不好,将来谁敢要?”
    陆鹏手上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汤“这事儿您别找我说,找她说去啊。”
    “我这不是正瞅机会呢嘛,我觉得木易那孩子不错,老实憨厚,小莎跟了他铁定不会受欺负,你看呢?”
    冯仪说得眉飞色舞,陆鹏扒着饭不发表任何看法。
    “嘿,还真和你妹妹置气呢?平时她的事你不是挺上心的么?”冯仪用筷子敲敲陆鹏的手臂。
    陆鹏重新添了饭在碗里捣碎“我看?我看她那性子,估计一辈子嫁不出去。”
    恶毒的诅咒刚说完,陆莎便拿着个空杯子从房间里出来,悠悠飘过客厅去饮水机边倒水。陆鹏一口饭梗在喉咙里,堵得岔了气儿,灌了口汤猛捶胸脯。
    城建局的新工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陆鹏、何小叶和文昌被派到工地上监工,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和工人们同进同退。陆鹏和文昌至少还是大老爷们,皮肤黑点糙点没什么,可何小叶一姑娘家,还真是苦了她了。
    可惜陆鹏是瞎操心了,何小叶不仅不以为苦,反倒凡事冲在他们两个大男人前面,浅紫色的衬衫被汗水浸湿,背上印出的胸衣痕迹引来一大群搬运工的猥琐眼神。
    文昌亦步亦趋跟着何小叶检查材料,督促工人注意施工安全,这让躲在一旁阴凉处偷懒的陆鹏心里老大不爽,特别是过来过去的忙碌身影都会朝他瞟上那么一眼。
    迫于无形中的压力,陆鹏也只好加入到辛勤劳动的一拨,胳膊上被烤得火辣辣地疼。他在心里问候文昌他祖宗,谁让这小子临阵倒戈,把他一个人孤立在组织之外。
    工地上本就是个狼多肉少的地儿,何小叶的出现已经让一帮饿绿了眼的野狼蠢蠢欲动,谁料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头。陆莎提了个三层饭盒从工地另一头徒步走来,马尾高高束在脑后,太阳伞下水蓝色的纱裙随风轻扬。
    陆鹏正帮何小叶拉着一卷皮尺测量,被周围不算小的马蚤动声吸引,顺眼看过去,手头一松,皮尺“撕拉”缩回塑料盒里。还算有些危险意识,陆莎在工地三十米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找他。
    对于她的忽然出现,陆鹏一时之间调适不过来,呆愣地蹲在原地。陆莎的目光移到他身上,神情木然,也没有要过来的打算。
    什么时候都是他将就她,一贯如此。
    冯仪煮了降暑的绿豆汤,冰镇了一上午才让陆莎给陆鹏送来。中午太阳最毒,陆莎本是不乐意出门的,冯仪边张罗边唠叨,无非是天气热容易中暑,陆鹏在工地上真是遭罪之类的话。陆莎听着听着,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找不到。陆鹏用报纸铺在地上,陆莎包起裙子小心地蜷着腿,生怕沾到地上的灰。
    画面颇具喜感,一个小美女举着太阳伞蜷坐在地上,身旁蹲了个黝黑的男人,背心短裤,大喇喇捧着个饭盒大快朵颐。
    “陆鹏,现在还不到吃饭时间,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其他工人看见了像什么话?”何小叶拿着皮卷尺过来,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
    “何组长,一会儿,我保证就一会儿。你也来一碗?”冯仪准备的绿豆汤挺多,陆鹏大方又狗腿地献媚。
    “屡教不改。”何小叶的目光在陆莎身上溜了一圈,脸色依然不好,当着她的面把皮卷尺扔在了陆鹏腿边,只留给他们一抹带着汗迹的背影。
    陆鹏心情颇好,陆莎亲自给他送绿豆汤来,骄阳又如何,何小叶的毒舌又如何,统统不放在心上“那我给你和文昌一人留一碗哈。”
    转过头,陆鹏的笑脸迎上陆莎怨怼的眼神,只觉得无数寒刀子嗖嗖射过来,他背脊上升腾起阵阵凉意“怎么了?”
    “快点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被训得莫名其妙,陆鹏本还要呛声几句的,陆莎额头上浸下的汗珠却让他闭了嘴。低下头一口喝干净碗里的绿豆汤,他收拾好饭盒,拉着她站了起来。
    陆莎以为陆鹏会送她回去,可他只是带她走出工地,在这偏僻的郊区寻找出租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还是和别人搭伙的,陆莎皱着眉头表示不满,陆鹏却还在陪着笑脸和车上原来的顾客商量。
    不是他不想亲自送她回去,而是他的车停在城建局,过来施工蹭的是局里装材料的卡车。
    忙完一天的工作,日已西斜。
    陆鹏打开家门,杨木易赫然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正翻看着陆莎小时候的一些照片。陆莎不在,冯仪朝陆鹏努努嘴,陆鹏看了半天没懂他老妈是个什么意思,便自顾自跟杨木易打招呼。
    有杨木易在,陆莎自是不会失了礼数,等陆鹏洗完澡出来吃饭,陆莎和杨木易都还规规矩矩坐在餐桌上,桌上的菜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冯仪对杨木易特别热络,因为他今天帮了大忙。陆莎从工地上回来,出租车半路出了状况,她被司机撂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更好死不死遇上了飞车党。幸亏手机被她捏在手里,否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杨木易接到陆莎的电话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除了损失些财物,其他都还算好。冯仪说着说着不免埋怨起了陆鹏,数落他不该把妹妹一个人打发回家。
    陆鹏听到陆莎今天的遭遇心下也是惴惴不安的,胸口泛起无尽的悔意。他平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倍加留心,哪里会放她遇到这种祸事?难道是最近太阳晒多了犯晕么?
    可转念一想,陆鹏的悔意逐渐被一股醋劲儿给淹没了下去。她有手机,第一时间通知的人不是他而是杨木易。
    好,很好。
    坐在陆鹏身旁的陆莎心底一直愤愤的,整个下午在家里都有些狂躁,冯仪还以为是天气热的原因,给她和杨木易不停地盛绿豆汤。这下听着某人挨训,总算是得到了稍许慰藉。
    “妈,您以后没事儿别打发她去工地上找我,那地方偏僻,我哪有时间随时顾着她?”
    陆鹏原本的意思是心疼陆莎来回折腾还危险,可惜书没读好,语言组织能力更是差得没边儿,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让人听着不舒服。
    “你当然没时间,你忙得很!”陆莎摔了筷子进房,餐桌上一时陷入僵局。
    “木易,你吃你的,他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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