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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达汉口码头。
上得岸来，张工首先想到的是要寻找汉阳化工厂，参观那套从丹麦引进的喷雾干燥器。那就是他们将来要设计的干燥工程的蓝本，他要亲自见一见庐山真面目，其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可是那时通讯又不方便，不像现在，人手一部手机，打个电话就找了去了，或者对方就派车到码头来接了。张工只有站到马路边上，想拦一部出租车。
洛雁心里却一直想着武汉大学那位留校的同桌同学——小高。上船之前就写信去告知了到达武汉的时间，可能小高已经在翘首以待了。
只可惜今天又不是礼拜天，小高也不能到码头来接，再说目前这种尴尬局面，也不好到码头来接，洛雁的心也就火烧火燎起来。
她下了个决心，要向张工请个假，到学校见了，才能了断了一件心事。洛雁鼓足了勇气：
“张工，我想请个假，到学校去看看。”洛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张工知道她这次执意要跟来，还有两个不肯告人的目的，一是要见见她一直在通信的武大校友，一是想看看在上海的姑妈姨母们。但是她竟然不把考查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使张工十分不悦。别看她在船上说得那么好听，一遇到具体事情就原形毕露了。
张工说：“那你就不参加汉阳化工厂的考查了？”
洛雁已经有些心虚：“最多耽误一天，明天我就回来找你们。”
张工说：“那你就去吧。明天你到哪里找我们呢？”
洛雁语塞，是啊，明天到哪儿找他们呢？又没有手机，又不知道电话。洛雁在低着头搓脚。
张工说：“今天的参观很重要，看不到这套引进装置，就不知道咱们的设计往哪个方向努力。还是先把私人的事情放一放，又不是什么火上房的大事，推迟几天不行吗？到时候我会给你时间的。先把心收回来，放在肚子里。”
—·—
“的士”一车，就把师徒三人送到了汉阳化工厂办公大楼前。
下车进了大厅，接待小姐上前问明了来意，便给赵总经理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快快快，快安排到贵宾间，我马上就到。”
接待小姐提醒道：“赵总您忘了，化工部徐部长要来，贵宾间是给他留着的。”
电话那边说：“徐部长来了再另外安排，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迎宾小姐小声说：“您别吓唬我，看样子级别就没多高，是自己拉着行李箱进来的。”
电话那边喊道：“他是我亲哥！”
迎宾小姐吓得一伸舌头，撂下电话跑过来，深深鞠了一躬说：“赵先生，请跟我来。”
刘义听了奇怪地望望洛雁：“怎么叫赵先生呢？”
洛雁说：“你没听见赵总在电话里喊：张工是他亲哥吗？”
刘义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如此。你看我好笨哪！”
—·—
“贵宾间”是给北京准备的，汉阳化工厂是中央部属企业，部里经常有人来。今天的来客比北京还重要，所以便例外地打开了“贵宾间”的门。
贵宾间是个三间一厅的套间，中间是客厅，左边是主卧，右边两间是给随员预备的，他们师徒三人住下来刚好。
不一会儿，赵总便风风火火地跑来，嘴里喊着：“哎呀！我的老伙计！”便和张工抱在了一起，
赵总把张工抱起来，张工又把赵总抱起来，如此反复几个回合，才把对方放下，眯着眼睛一打量：
“老了！”“老了！”“多少年没见了？”“快二十年了。”“光阴荏苒，人生几何呀！”
“想当初，在球场上拼杀，我喂球，你射门，何等地威风，一晃间变成两个老头了，你说人生有啥意思？”
赵总看见大家望着他俩发呆，便向他们解释说：“俺俩是校足球队的搭档，他是前锋，我是中卫，配合得像一个人似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今天是老天有眼，让我们相见。
“今天晚上咱俩得喝一盅，（望望两位学生）还带来两位金童、玉女，可见天翼的气派有多大，怎么样，晚上一起喝一盅。会喝酒不？”他问两位学生。
两人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刘义比洛雁更女人，竟然扭捏起来，逗得赵总哈哈大笑：
“今天晚上我设宴招待，中午我就不陪了，各位好好休息一下。
“正好赶上我们大修，机器都拆开来了，我跟他们说了，能拆开的都拆开，不该拆开的也都拆开，上边有人来检查。
“老张不要客气，想看哪里就看哪里。我还派了专人解说，其实外国的东西也不一定都好，有时为了显示结构的复杂，还故弄玄虚，我们就发现了几处要改的地方，当然更逃不出你的火眼金睛了，
“你是咱班的挑刺儿大王，专门在夹缝里挑毛病。我们正想对这套外国机器进行改造，实行国产化，免得坏了零件也要等外国运来，不但耽误时间，价格还贵得要死。
“等你们的机器出来，我们也用你们的机器，利益共享嘛。我也不白用你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要找几种江鱼，你没吃到过的。当然不如你们大连的海鱼了，可是江鱼有江鱼的滋味哟！”
洛雁和刘义互相望望，相互笑笑，想起张工在船上说过的话，上岸以后，就不用咱们再花伙食费了，像赵总这种盛情，还容你推辞吗？
—·—
中饭以后，稍事休息，一辆轿车开到了招待所，把他们送到了“喷雾干燥车间”。
进得车间，眼前一色亮晃晃的不锈钢装置，连楼梯、栏杆、平台都是不锈钢的，要不怎么要那么高的价钱。国外不锈钢便宜，和碳钢的价格是一比四，国内是一比十，我们还真舍不得用不锈钢做平台、楼梯。
但是用不锈钢的好处是不用保养、不用刷漆，每年省出来的除锈、刷漆、保养的费用也很可观，并且钢材的厚度也可以减薄，并不见得多费多少钱。
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花的是中国人的钱，谁有粉不愿意往脸上擦。
上得楼来，只见各种零件规规矩矩摆在平台上，好像在准备检阅，这都是赵总指示的。可见熟人多了好办事，不管到什么社会，“人情”两字是丢不掉的，尤其是中国人就更讲人情、讲义气。
这套国外引进装置，对外是保密的，生人，门都不准进，别说把机器拆开给你看。赵总和张工是什么关系，一个班的同学不说，还是校队里的一副搭子。
一个中卫，一个前锋；一个喂球，一个射门；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是一对生死兄弟，别说是一部机器，就是心，也可以剖开来让你看。M.④⑦七Ζw.℃om
洛雁是本科生，虽然设计还不行，看机器还是内行。一件一件挨着看，还是把它的结构弄清楚了的，并且一一地把它记在了小本子上。
张工下到塔里，观察塔体的结构。塔体的关键部位是热风分配器，这里牵扯到空气动力学原理，分配器的结构要做到使空气流动的阻力减到最小，在塔内形成均匀的旋转气流，才能使喷出来的雾滴更均匀、干燥更充分、效率更高。
刘义是学工艺的，他关心的是物料是怎么生产出来的，是怎么压成滤饼，输送到干燥车间的。虽然有人跟着，但是也不敢阻止赵总客人的东瞅西看、东张西望。
—·—
晚上，张工向赵总要来一套图纸，摊开在贵宾间客厅中的大会议桌上，三个人在图纸上爬来爬去，恨不得把图纸吃掉。
这套图纸是保密的，自从进了档案室，还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洛雁的手脚很快，已经把主要零件的草图画下来了。
张工跟她说，看人家的东西，主要不是学它，而是要看它有哪些缺点与不足，如果照葫芦画瓢，还要我们干啥？只要经过我们的手，就是一次再创造，不然技术怎么才能进步？我们不是和原作者半斤八两了么？
说得洛雁一头雾水，心想，看懂它已经不容易了，照着葫芦能画出瓢已经不错了，我还能画出啥？当然了，张工已经设计过几个大工程了，他有权力说这个话，可是对我这个刚出校门的小助理，要求也太高了吧。这时洛雁已经忘记“不准张工改她的图纸”那件事了。
赵总经理推开门一看，师徒三人正趴在图纸上紧张地抄写，便叫道：“好哇，你们在抄我们的图纸！”
师徒三人着实地被吓了一跳。
张工说，“是你借给我们看的，要说泄密，你是首犯。”
其实赵总是有意吓他们的，赵总说：“搞技术的人最辛苦，别人出差是游山玩水，你们出差熬更守夜的，别苦了自己又苦了学生。
“明天到各处玩玩，武汉可是大变样了。武汉长江大桥是全国第一座长江大桥，来武汉的人没有不去逛的。不过你们去了要遵守两条规则：第一，不能在桥上逗留，要尽快地通过；第二，不准把包放在桥面上。”
“这是为什么？”刘义问。
“怕阶级敌人破坏大桥哇，桥上五步一岗，七步一哨，小心别让警卫抓住。”
三个人听到直伸舌头，张工说：“有那么严重吗？”
赵总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给你们派辆车，你们愿到哪儿玩，就到哪儿玩。”
张工说：“我们图纸还没看完呢！”
赵总说：“别看了，图纸借给你们，明天就给你们寄回厂里，不过可一定要还的；为防万一，我已经叫他们复制了一套。”
—·—
“真的！”洛雁叫起来。
“你问你师傅，老赵多咱说过谎话？”
洛雁望着师傅，高兴地跳到他的身上，又觉得有点失态，便急忙跳了下来。
赵总惊呆了，忙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洛雁说：“师徒关系呀。师徒如父子嘛，我们俩是父女关系。”
“张天翼，你在哪儿淘换到的这个徒弟？真好！”
张工说：“就在你们武汉淘换到的，你还不知道？”
洛雁说：“我是武汉大学毕业的，我和赵总您，在同一个城市，共度了四年，也算是半拉老乡了，您怎么不认识我？”
“老张命真好。我也想有这么个徒弟，一直没找到。”
“您现在已经有了。”洛雁在逗赵总。
“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这儿，我就是。”洛雁指着胸口。
“此话怎讲？”
“您说你们俩像一个人一样，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那我不是您的徒弟吗？”
“你这个徒弟可惜了，不该学机械，应该去当演员。”
“我当初是想去考表演，可是我爹妈一致反对，所以我只好去学机械了。”
“为什么？”
“我爸说演艺界太复杂。”
“社会本身就复杂，演艺界是表现社会的，不复杂能行吗？”
“赵总师傅，您的意思，我还是该去学表演吧？”
“老张，你徒弟这张嘴是没比的。我想起，武汉大学有一批学生，每次全国辩论比赛，都拿第一。”
“赵老师，学徒不才，我就是那个辩论队的一员。”
“我说呢？行啊，我就认你这个徒弟了，徒弟今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谢师傅！”洛雁深深地行了一礼。
船达汉口码头。
上得岸来，张工首先想到的是要寻找汉阳化工厂，参观那套从丹麦引进的喷雾干燥器。那就是他们将来要设计的干燥工程的蓝本，他要亲自见一见庐山真面目，其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可是那时通讯又不方便，不像现在，人手一部手机，打个电话就找了去了，或者对方就派车到码头来接了。张工只有站到马路边上，想拦一部出租车。
洛雁心里却一直想着武汉大学那位留校的同桌同学——小高。上船之前就写信去告知了到达武汉的时间，可能小高已经在翘首以待了。
只可惜今天又不是礼拜天，小高也不能到码头来接，再说目前这种尴尬局面，也不好到码头来接，洛雁的心也就火烧火燎起来。
她下了个决心，要向张工请个假，到学校见了，才能了断了一件心事。洛雁鼓足了勇气：
“张工，我想请个假，到学校去看看。”洛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张工知道她这次执意要跟来，还有两个不肯告人的目的，一是要见见她一直在通信的武大校友，一是想看看在上海的姑妈姨母们。但是她竟然不把考查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使张工十分不悦。别看她在船上说得那么好听，一遇到具体事情就原形毕露了。
张工说：“那你就不参加汉阳化工厂的考查了？”
洛雁已经有些心虚：“最多耽误一天，明天我就回来找你们。”
张工说：“那你就去吧。明天你到哪里找我们呢？”
洛雁语塞，是啊，明天到哪儿找他们呢？又没有手机，又不知道电话。洛雁在低着头搓脚。
张工说：“今天的参观很重要，看不到这套引进装置，就不知道咱们的设计往哪个方向努力。还是先把私人的事情放一放，又不是什么火上房的大事，推迟几天不行吗？到时候我会给你时间的。先把心收回来，放在肚子里。”
—·—
“的士”一车，就把师徒三人送到了汉阳化工厂办公大楼前。
下车进了大厅，接待小姐上前问明了来意，便给赵总经理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快快快，快安排到贵宾间，我马上就到。”
接待小姐提醒道：“赵总您忘了，化工部徐部长要来，贵宾间是给他留着的。”
电话那边说：“徐部长来了再另外安排，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迎宾小姐小声说：“您别吓唬我，看样子级别就没多高，是自己拉着行李箱进来的。”
电话那边喊道：“他是我亲哥！”
迎宾小姐吓得一伸舌头，撂下电话跑过来，深深鞠了一躬说：“赵先生，请跟我来。”
刘义听了奇怪地望望洛雁：“怎么叫赵先生呢？”
洛雁说：“你没听见赵总在电话里喊：张工是他亲哥吗？”
刘义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如此。你看我好笨哪！”
—·—
“贵宾间”是给北京准备的，汉阳化工厂是中央部属企业，部里经常有人来。今天的来客比北京还重要，所以便例外地打开了“贵宾间”的门。
贵宾间是个三间一厅的套间，中间是客厅，左边是主卧，右边两间是给随员预备的，他们师徒三人住下来刚好。
不一会儿，赵总便风风火火地跑来，嘴里喊着：“哎呀！我的老伙计！”便和张工抱在了一起，
赵总把张工抱起来，张工又把赵总抱起来，如此反复几个回合，才把对方放下，眯着眼睛一打量：
“老了！”“老了！”“多少年没见了？”“快二十年了。”“光阴荏苒，人生几何呀！”
“想当初，在球场上拼杀，我喂球，你射门，何等地威风，一晃间变成两个老头了，你说人生有啥意思？”
赵总看见大家望着他俩发呆，便向他们解释说：“俺俩是校足球队的搭档，他是前锋，我是中卫，配合得像一个人似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今天是老天有眼，让我们相见。
“今天晚上咱俩得喝一盅，（望望两位学生）还带来两位金童、玉女，可见天翼的气派有多大，怎么样，晚上一起喝一盅。会喝酒不？”他问两位学生。
两人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刘义比洛雁更女人，竟然扭捏起来，逗得赵总哈哈大笑：
“今天晚上我设宴招待，中午我就不陪了，各位好好休息一下。
“正好赶上我们大修，机器都拆开来了，我跟他们说了，能拆开的都拆开，不该拆开的也都拆开，上边有人来检查。
“老张不要客气，想看哪里就看哪里。我还派了专人解说，其实外国的东西也不一定都好，有时为了显示结构的复杂，还故弄玄虚，我们就发现了几处要改的地方，当然更逃不出你的火眼金睛了，
“你是咱班的挑刺儿大王，专门在夹缝里挑毛病。我们正想对这套外国机器进行改造，实行国产化，免得坏了零件也要等外国运来，不但耽误时间，价格还贵得要死。
“等你们的机器出来，我们也用你们的机器，利益共享嘛。我也不白用你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要找几种江鱼，你没吃到过的。当然不如你们大连的海鱼了，可是江鱼有江鱼的滋味哟！”
洛雁和刘义互相望望，相互笑笑，想起张工在船上说过的话，上岸以后，就不用咱们再花伙食费了，像赵总这种盛情，还容你推辞吗？
—·—
中饭以后，稍事休息，一辆轿车开到了招待所，把他们送到了“喷雾干燥车间”。
进得车间，眼前一色亮晃晃的不锈钢装置，连楼梯、栏杆、平台都是不锈钢的，要不怎么要那么高的价钱。国外不锈钢便宜，和碳钢的价格是一比四，国内是一比十，我们还真舍不得用不锈钢做平台、楼梯。
但是用不锈钢的好处是不用保养、不用刷漆，每年省出来的除锈、刷漆、保养的费用也很可观，并且钢材的厚度也可以减薄，并不见得多费多少钱。
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花的是中国人的钱，谁有粉不愿意往脸上擦。
上得楼来，只见各种零件规规矩矩摆在平台上，好像在准备检阅，这都是赵总指示的。可见熟人多了好办事，不管到什么社会，“人情”两字是丢不掉的，尤其是中国人就更讲人情、讲义气。
这套国外引进装置，对外是保密的，生人，门都不准进，别说把机器拆开给你看。赵总和张工是什么关系，一个班的同学不说，还是校队里的一副搭子。
一个中卫，一个前锋；一个喂球，一个射门；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是一对生死兄弟，别说是一部机器，就是心，也可以剖开来让你看。M.④⑦七Ζw.℃om
洛雁是本科生，虽然设计还不行，看机器还是内行。一件一件挨着看，还是把它的结构弄清楚了的，并且一一地把它记在了小本子上。
张工下到塔里，观察塔体的结构。塔体的关键部位是热风分配器，这里牵扯到空气动力学原理，分配器的结构要做到使空气流动的阻力减到最小，在塔内形成均匀的旋转气流，才能使喷出来的雾滴更均匀、干燥更充分、效率更高。
刘义是学工艺的，他关心的是物料是怎么生产出来的，是怎么压成滤饼，输送到干燥车间的。虽然有人跟着，但是也不敢阻止赵总客人的东瞅西看、东张西望。
—·—
晚上，张工向赵总要来一套图纸，摊开在贵宾间客厅中的大会议桌上，三个人在图纸上爬来爬去，恨不得把图纸吃掉。
这套图纸是保密的，自从进了档案室，还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洛雁的手脚很快，已经把主要零件的草图画下来了。
张工跟她说，看人家的东西，主要不是学它，而是要看它有哪些缺点与不足，如果照葫芦画瓢，还要我们干啥？只要经过我们的手，就是一次再创造，不然技术怎么才能进步？我们不是和原作者半斤八两了么？
说得洛雁一头雾水，心想，看懂它已经不容易了，照着葫芦能画出瓢已经不错了，我还能画出啥？当然了，张工已经设计过几个大工程了，他有权力说这个话，可是对我这个刚出校门的小助理，要求也太高了吧。这时洛雁已经忘记“不准张工改她的图纸”那件事了。
赵总经理推开门一看，师徒三人正趴在图纸上紧张地抄写，便叫道：“好哇，你们在抄我们的图纸！”
师徒三人着实地被吓了一跳。
张工说，“是你借给我们看的，要说泄密，你是首犯。”
其实赵总是有意吓他们的，赵总说：“搞技术的人最辛苦，别人出差是游山玩水，你们出差熬更守夜的，别苦了自己又苦了学生。
“明天到各处玩玩，武汉可是大变样了。武汉长江大桥是全国第一座长江大桥，来武汉的人没有不去逛的。不过你们去了要遵守两条规则：第一，不能在桥上逗留，要尽快地通过；第二，不准把包放在桥面上。”
“这是为什么？”刘义问。
“怕阶级敌人破坏大桥哇，桥上五步一岗，七步一哨，小心别让警卫抓住。”
三个人听到直伸舌头，张工说：“有那么严重吗？”
赵总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给你们派辆车，你们愿到哪儿玩，就到哪儿玩。”
张工说：“我们图纸还没看完呢！”
赵总说：“别看了，图纸借给你们，明天就给你们寄回厂里，不过可一定要还的；为防万一，我已经叫他们复制了一套。”
—·—
“真的！”洛雁叫起来。
“你问你师傅，老赵多咱说过谎话？”
洛雁望着师傅，高兴地跳到他的身上，又觉得有点失态，便急忙跳了下来。
赵总惊呆了，忙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洛雁说：“师徒关系呀。师徒如父子嘛，我们俩是父女关系。”
“张天翼，你在哪儿淘换到的这个徒弟？真好！”
张工说：“就在你们武汉淘换到的，你还不知道？”
洛雁说：“我是武汉大学毕业的，我和赵总您，在同一个城市，共度了四年，也算是半拉老乡了，您怎么不认识我？”
“老张命真好。我也想有这么个徒弟，一直没找到。”
“您现在已经有了。”洛雁在逗赵总。
“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这儿，我就是。”洛雁指着胸口。
“此话怎讲？”
“您说你们俩像一个人一样，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那我不是您的徒弟吗？”
“你这个徒弟可惜了，不该学机械，应该去当演员。”
“我当初是想去考表演，可是我爹妈一致反对，所以我只好去学机械了。”
“为什么？”
“我爸说演艺界太复杂。”
“社会本身就复杂，演艺界是表现社会的，不复杂能行吗？”
“赵总师傅，您的意思，我还是该去学表演吧？”
“老张，你徒弟这张嘴是没比的。我想起，武汉大学有一批学生，每次全国辩论比赛，都拿第一。”
“赵老师，学徒不才，我就是那个辩论队的一员。”
“我说呢？行啊，我就认你这个徒弟了，徒弟今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谢师傅！”洛雁深深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