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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村长望着张工，心里在想，这个人，给他钱，他不要，对公家的事又是斤斤计较，比对自己的事还重要，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来厂订货的客户上千家，也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可见还是有没被污染的土地。田村长的心里热呼呼的。暗下决心，张工这个工程，我就算赔钱，也要帮他做好。
帮助他，就是帮助了国家，也算献出我老田的一份心意吧。而嘴里却说：
“张工，我们用你的钱买了一台‘桑塔纳’，上海新出产的，九万元一台，昨天晚上就开回来了，性能呱呱叫。目的就是送你们去游览，租车不划算，反正早晚都要买，老是租车接送客人，面子上也不好看。”
“怎么是用我的钱呢？”
“你想啊，合同一签，一百一十万就到账了，我不是用你的钱是用谁的钱呢？”
“看，奸商的嘴脸终于暴露无遗。”
“张工，别那么说，我接待过那么多客户，也没动过真感情，对您，我是动了真感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给你的钱你不要，我也不收回，挂到厂里的账上，随时用随时说话，你不用，退休时一块给你。
“退休时，你就到无锡来吧，在哪儿养老不是一样？如果农村住不惯，我在市里给你搞套房子，你就给我们厂里当个顾问，我按照总工程师的待遇给你开工资；有事问问你，没事儿你爱干啥干啥，我知道你爱爬山、爱钓鱼、爱旅遊，这些都没问题，我派专车跟着你。”
“田村长，我这点爱好你全知道了，你是不是搞情报出身的？”
“经商跟打仗一样，情报很重要，知己知彼嘛。其实也很简单，我是从你两个徒弟嘴里打听到的，我知道他们俩都崇拜你，尤其是那位女徒弟，对你尊崇有加，她说在船上还正式跪拜过你，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谈起你来，两眼放光，你施了什么魔法，叫他们这么崇爱你？”
“什么叫魔法，他们是我的助理、是我的学生，我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或弟妹，真心待他们，仅此而已。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接触的？”
“方案谈完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人事不醒的时候，我只有和你的两个徒弟闲唠了。”
“你可真会钻空子，看来真是个当奸商的材料。”
“你可不能这样说，我都是为了你好，从来没有坏心眼子。”
“田村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这一刀砍得是重了点儿，你也要为我想想，钱花太多了不行，我下面还有很多设备没订呢。比如，供热设备、换热设备、二级干燥、自动包装，厂房建筑、水、电、气。总共才三百万，花冒了，财务上再不给钱，我不抓瞎了吗？
“再说了，我还是给你让了一半的利润。就算是没有利润，赔钱，这笔生意你也应该接。为什么呢？这是给你们厂开发了一个新产品哪，一下子从三百吨升级到一万吨，对你们厂是个大飞跃；从此以后你们就能生产万吨级的设备了，以后再发展五万吨、十万吨的都没有问题；
“这是个什么概念，等于是我们出钱，你们在做试验。将来我们厂就是你们的样板厂，有人来订货，你就把他介绍到我们厂去看样机，没有不成的生意，要把眼光放远点儿，不要抱着小农意识不放。”
村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百万就一百万，我连忒儿都没打一个。”。
“田村长，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这两天麻烦你们天天陪着，耽误了你们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
—·—
“怎么能走呢，太湖还没玩呢，你不玩，你那两个学生还要玩呢，你这个当老师的，不能太苛刻了。到无锡没有不去太湖的，太湖鼋头渚，人间仙境，全国闻名。还有影视拍摄基地，全是唐朝的建筑；酒店、饭店的小二，店铺的伙计、掌柜的都是唐朝的衣着打扮，
“还有杨贵妃洗浴的贵妃池，以及宫殿的陈设，花了几个亿建起来的，值得一看。还有‘武王伐纣’，‘妖后妲己’都是在这儿拍的。”
“商纣王的国都在河南安阳，怎么跑到无锡来了？”张工问。
“河南荒山野岭的，风景不行，哪赶得上无锡四季常青，拍电影的识货。听说三国、水浒也要在这儿拍，要投资十几个亿建三国城、水浒城呢。你还不去看，真地不识货！
“叫我们小于科长陪着你们去，带上照相机，照照相，中午就在太湖饭店吃饭，我都打好招呼了，订了一桌生猛海鲜席。
“叫小于陪你们去，主要是为了缓和一下你们俩的关系，她叫我代她向你道个歉，会上多次顶撞你，请你原谅。”
“怎么能这么说呢，技术问题是要各抒己见，藏着掖着反而不好。我很佩服这个小科长，谈判双方是要针锋相对、各为其主嘛。我欣赏她的胆识，她比我们洛雁大不了一两岁吧，你看人家已经挑大梁了。我们洛雁可嫩得多了。”
“小于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女大学生，本来是学农林的，准备回村发展养殖，正赶上村里建喷雾干燥机厂，就让她来给田工程师当助手。从描图开始，不到三年，一般的设计都没问题，真是个好苗子；
“再磨练两年，把急躁的脾气磨练掉，我准备把这个厂子交给她，让她来当厂长，我就退下来了。哪有村长、厂长都抓在手里的！”
张工说：“培养人才就是要放手，让她担重担子，小于是遇着好机会了，你把设计科长的担子给她挑，就是逼着她去提高，她别无依靠；像我们洛雁就不行，我就像一顶大帽子，挡在她头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她就永远长不大。”
“不，你们洛雁是个人才，她的发展今后不亚于小于。这个人聪明、有灵性。你别看我只是个九品村官，我看人还是很准的。谈判桌上我就看出来了，她是在用心思考的，并且不时地写条子递给你，提请你注意。
“我也同意你的观点，在你这顶大帽子下她是长不大的。干脆你把她给我算啦，她是武汉大学化工机械系毕业的，也是个正牌子，我准备培养她当厂里的总工程师，工资嘛，是她现在的五十倍，你问问她干不干？”
“别看你们厂工资高，她还未必看得起，不在钱多少，主要是村办企业名声不好听，这叫门不当户不对。说来说去还是个城乡差别问题。
“说到这里，我倒有件事情早想对你说。别看你们现在，全国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这种现象很不正常，怎么一个村办企业会居全国之首呢？只能说你路子找对了，大家还没注意到你；
“一旦注意到你这里有财可发，别人在后面模仿，很快就会超过你，会发展成十家、二十家、上百家相同的产业。到时候你一个村办企业还有什么优势吗？”
“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我倒是想听听张工您的意见。”
“你们田庄地处偏远，离无锡市有一百多公里，又是独此一家，所以天南海北的客户，不管多远，都要飞来田庄订货；
“一旦附近几个大城市出现了许多家这样的工厂，人家还会舍近求远，跑到你这偏远的农村来订货吗？因此你要赶快到无锡市内，办一个厂，速度越快越好，规模越大越好。”
“这件事我们也讨论多次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村子去无锡上班，这里有他们的土地，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祖坟，故土难离呀。”
“我说你有农民意识，你还不愿意听。”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大家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去，我有什么办法？”
“村里的厂子可以不放弃，这一百多人维持原来的生产。到市里再办一个新厂，并且越快越好。不要以为每年能挣个一两千万，就心满意足了。
“满足就是农民意识，很快就会有一天，被别人给吃掉，这叫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到时候你的一切优势都会化为乌有。Ｗωw.Ч㈦7zw.cóm
“其实你们的优势只有一点，就是比别人干得早，一旦把这个‘早’字丢掉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优势？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张工，你这话像刀子一样，算是捅到我心里去了，可不就是这么一点优势么。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别看平时我权力很大，说一不二。但是遇到农民意识这个根深蒂固的习俗问题，我这村长的话就不管用了。
“但是，张工，我还是要感谢你，咱们才认识了几天，你就能推心置腹、掏心窝子地和我探讨有关全厂、全村前途的大事情，足见你为人真诚、坦荡。我算没白认识您！”
—·—
鼋头渚是太湖边上，伸向太湖里的一块巨石，形如鼋头，三面临水，故名鼋头渚。游览的客人都喜欢在上面拍照，衬托着太湖的万顷碧波，心情顿感舒畅、豪放。因此，从古至今都是观赏太湖的最佳去处。
在小于科长的带领下，两个徒弟顺着山梁奔跑出很远很远；张工正好乘此机会沿路浏览着亭台楼阁上的楹联、牌匾、诗赋，与古人进行精神上的勾通与交流。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司机小田也耐不住寂寞，弃车上山，找他们下山吃饭。大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那三匹野马才气喘吁吁地奔跑回来。
洛雁兴奋地对张工讲：“张工，你不过去，里面可好玩了，从里面看太湖，万顷碧波，无边无际的，还有很多帆船和海鸥，像大海一样。”
张工笑笑说：“你看过大海吗？”
“啊，可真没有。这回不是要从上海坐船去大连吗。大连是你老家，你可得好好带着我们去玩玩。
“听说大连可漂亮了，还有海滨樱花会，还有女子骑警队：年青的女警察穿着马靴、骑着高头大马，排着队，走着舞步，不像是巡逻，倒像是仪仗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哪！我都在画报上看见过！”
张工对小于科长说：“这丫头，一路上净惦记着玩了。”
洛雁说：“都是顺路，我也没提出额外要求。黄山离庐山那么近，你都不去；苏州、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都不去；还有青岛，船经青岛要靠岸的，你都不上去玩一天，我提醒您，青岛化工厂也有喷雾干燥，你不去看看？”
“小于科长，我说怎么样，一笔一笔地都给我记着呢，我说怎么一路上气鼓鼓的，原来是我欠她的。”
洛雁说：“我们年轻人和您不一样，咱们隔着代沟呢。谁像你，脑子里全是工作，你也不怕把脑子涨炸了，文武之道在于一张一弛，顺便玩玩又怎样。你当然，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我们不行，像这样的机会，八百年才有一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小于，她这嘴巴可够厉害的吧？”
小于说：“她像您，什么师傅教出什么徒弟，都是您教导的，这回您知道厉害了吧！不过我很同情洛雁，人家说的也对，顺路的地方去玩玩又有何妨，您不要太古板了。”
洛雁立马跳起来：“怎么样，路不平，别人踩，人家小于科长也看不惯了吧！”
张工连忙向小于解释：“小于，不是我不通情达理，问题是时间紧、任务重，整个考查不能超过三十天，三十天里要把整个工程的问题全解决，现在我们完成的一半还不到，哪有心情游山玩水呢？他们没有压力，我有压力，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他们怕啥？”
小于说：“张工，现在主要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不大了。喷雾塔这块儿我替您把关，您就放心吧。”
—·—
中饭以后，驱车到影视拍摄外景地，这里规模最大的就数“唐城”了。一进唐城，便进了古代，楼宇、店铺大都是木结构的，茶馆小二也都是唐装、短打扮；
汽车一律不准进城，城里的运输大多是推车、挑担之徒，还有一些轿子、马车在招揽游客，不时有三五成列的兵卒，扛着□□、大刀在巡逻，维持治安。
再往前走，道路被堵塞了，路上还拉着红丝带，远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好像在拍戏。便只好拐进街旁一座茶楼，要了一壶“西湖龙井”，围坐聊天。
张工三句话不离本行，又谈起工程上的事儿：“小于科长。”
“您别叫我小于科长，听着多别扭，在您面前我只是个小虾米，喊您师傅我都不够格，我的名字叫于小霞，您叫我小霞就是了。”
“小霞科长。”
于小霞哭笑不得，便不去纠正。
张工说：“你们在喷雾干燥的加热问题上是怎么解决的？”
小于说：“喷雾干燥温度要求越高越好，小型装置是用电加热，三百吨以上的装置因为耗电太大，就采用蒸汽加电。
“像你们这万吨级的，就无法用电了，用电成本太高，用蒸汽温度又不够，用热风炉体积太大，用道生炉味道太重，还有毒、有压、易燃、易爆不安全，现在正逐步淘汰。
“听说杭州有一家，引进日本技术，生产热油炉，采用燃点很高的导热油来传热，常压下操作，可以达到二百五十度以上。”
“洛雁刚想鼓掌，望望张工，又把手收回来了。心想，这回可以去杭州了，苏州去不成，杭州也可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回可以看看人间天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于小霞了解洛雁的心理，便建议张工：“去杭州要路过苏州，可以顺便逛逛苏州，我用桑塔纳送你们去，从我们田庄到苏州不足一百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们村长说了，这辆车反正是为您买的，只要您到我们厂里来，这辆车就归您用。”小于科长边说着边用手掐着洛雁的腿，洛雁也掐着小于的腿，一边还捂着嘴笑。
张工说：“你们两个捅捅咕咕地干什么，看来你们俩是同伙，告诉你们吧，还有两个地方没去呢。”
“哪里？”洛雁忙问。
“镇江、扬州哇。镇江金山寺，是法海降白蛇的地方；扬州出美女，是皇上选妃子的地方。”说完就望着洛雁。
洛雁说：“算了吧，能去苏杭就已经不错了，扬州又太远，镇江过都过了，不想了，人要知足。”
张工夸奖道：“不错，有进步。”
小于也笑了，她说：“我跟村长说说，我陪你们去，我们也想引用这种热油炉。再说我也好久没去苏杭了。”
洛雁几乎跳起来：“太好了，于姐，有你当向导，咱们一处景致也不漏，全给它逛遍，你把照相机带上，胶卷我出。”
“哪有叫客人出钱的，胶卷算村长的。”小于说。
张工说：“这才几天，就认上干姐妹了，干脆一直陪我们回凤凰山吧。”
“那可不行。张工，我走了，谁给你设计喷雾塔呀。”小于说。
田村长望着张工，心里在想，这个人，给他钱，他不要，对公家的事又是斤斤计较，比对自己的事还重要，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来厂订货的客户上千家，也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可见还是有没被污染的土地。田村长的心里热呼呼的。暗下决心，张工这个工程，我就算赔钱，也要帮他做好。
帮助他，就是帮助了国家，也算献出我老田的一份心意吧。而嘴里却说：
“张工，我们用你的钱买了一台‘桑塔纳’，上海新出产的，九万元一台，昨天晚上就开回来了，性能呱呱叫。目的就是送你们去游览，租车不划算，反正早晚都要买，老是租车接送客人，面子上也不好看。”
“怎么是用我的钱呢？”
“你想啊，合同一签，一百一十万就到账了，我不是用你的钱是用谁的钱呢？”
“看，奸商的嘴脸终于暴露无遗。”
“张工，别那么说，我接待过那么多客户，也没动过真感情，对您，我是动了真感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给你的钱你不要，我也不收回，挂到厂里的账上，随时用随时说话，你不用，退休时一块给你。
“退休时，你就到无锡来吧，在哪儿养老不是一样？如果农村住不惯，我在市里给你搞套房子，你就给我们厂里当个顾问，我按照总工程师的待遇给你开工资；有事问问你，没事儿你爱干啥干啥，我知道你爱爬山、爱钓鱼、爱旅遊，这些都没问题，我派专车跟着你。”
“田村长，我这点爱好你全知道了，你是不是搞情报出身的？”
“经商跟打仗一样，情报很重要，知己知彼嘛。其实也很简单，我是从你两个徒弟嘴里打听到的，我知道他们俩都崇拜你，尤其是那位女徒弟，对你尊崇有加，她说在船上还正式跪拜过你，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谈起你来，两眼放光，你施了什么魔法，叫他们这么崇爱你？”
“什么叫魔法，他们是我的助理、是我的学生，我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或弟妹，真心待他们，仅此而已。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接触的？”
“方案谈完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人事不醒的时候，我只有和你的两个徒弟闲唠了。”
“你可真会钻空子，看来真是个当奸商的材料。”
“你可不能这样说，我都是为了你好，从来没有坏心眼子。”
“田村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这一刀砍得是重了点儿，你也要为我想想，钱花太多了不行，我下面还有很多设备没订呢。比如，供热设备、换热设备、二级干燥、自动包装，厂房建筑、水、电、气。总共才三百万，花冒了，财务上再不给钱，我不抓瞎了吗？
“再说了，我还是给你让了一半的利润。就算是没有利润，赔钱，这笔生意你也应该接。为什么呢？这是给你们厂开发了一个新产品哪，一下子从三百吨升级到一万吨，对你们厂是个大飞跃；从此以后你们就能生产万吨级的设备了，以后再发展五万吨、十万吨的都没有问题；
“这是个什么概念，等于是我们出钱，你们在做试验。将来我们厂就是你们的样板厂，有人来订货，你就把他介绍到我们厂去看样机，没有不成的生意，要把眼光放远点儿，不要抱着小农意识不放。”
村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百万就一百万，我连忒儿都没打一个。”。
“田村长，明天我们就要走了，这两天麻烦你们天天陪着，耽误了你们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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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走呢，太湖还没玩呢，你不玩，你那两个学生还要玩呢，你这个当老师的，不能太苛刻了。到无锡没有不去太湖的，太湖鼋头渚，人间仙境，全国闻名。还有影视拍摄基地，全是唐朝的建筑；酒店、饭店的小二，店铺的伙计、掌柜的都是唐朝的衣着打扮，
“还有杨贵妃洗浴的贵妃池，以及宫殿的陈设，花了几个亿建起来的，值得一看。还有‘武王伐纣’，‘妖后妲己’都是在这儿拍的。”
“商纣王的国都在河南安阳，怎么跑到无锡来了？”张工问。
“河南荒山野岭的，风景不行，哪赶得上无锡四季常青，拍电影的识货。听说三国、水浒也要在这儿拍，要投资十几个亿建三国城、水浒城呢。你还不去看，真地不识货！
“叫我们小于科长陪着你们去，带上照相机，照照相，中午就在太湖饭店吃饭，我都打好招呼了，订了一桌生猛海鲜席。
“叫小于陪你们去，主要是为了缓和一下你们俩的关系，她叫我代她向你道个歉，会上多次顶撞你，请你原谅。”
“怎么能这么说呢，技术问题是要各抒己见，藏着掖着反而不好。我很佩服这个小科长，谈判双方是要针锋相对、各为其主嘛。我欣赏她的胆识，她比我们洛雁大不了一两岁吧，你看人家已经挑大梁了。我们洛雁可嫩得多了。”
“小于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女大学生，本来是学农林的，准备回村发展养殖，正赶上村里建喷雾干燥机厂，就让她来给田工程师当助手。从描图开始，不到三年，一般的设计都没问题，真是个好苗子；
“再磨练两年，把急躁的脾气磨练掉，我准备把这个厂子交给她，让她来当厂长，我就退下来了。哪有村长、厂长都抓在手里的！”
张工说：“培养人才就是要放手，让她担重担子，小于是遇着好机会了，你把设计科长的担子给她挑，就是逼着她去提高，她别无依靠；像我们洛雁就不行，我就像一顶大帽子，挡在她头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她就永远长不大。”
“不，你们洛雁是个人才，她的发展今后不亚于小于。这个人聪明、有灵性。你别看我只是个九品村官，我看人还是很准的。谈判桌上我就看出来了，她是在用心思考的，并且不时地写条子递给你，提请你注意。
“我也同意你的观点，在你这顶大帽子下她是长不大的。干脆你把她给我算啦，她是武汉大学化工机械系毕业的，也是个正牌子，我准备培养她当厂里的总工程师，工资嘛，是她现在的五十倍，你问问她干不干？”
“别看你们厂工资高，她还未必看得起，不在钱多少，主要是村办企业名声不好听，这叫门不当户不对。说来说去还是个城乡差别问题。
“说到这里，我倒有件事情早想对你说。别看你们现在，全国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这种现象很不正常，怎么一个村办企业会居全国之首呢？只能说你路子找对了，大家还没注意到你；
“一旦注意到你这里有财可发，别人在后面模仿，很快就会超过你，会发展成十家、二十家、上百家相同的产业。到时候你一个村办企业还有什么优势吗？”
“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我倒是想听听张工您的意见。”
“你们田庄地处偏远，离无锡市有一百多公里，又是独此一家，所以天南海北的客户，不管多远，都要飞来田庄订货；
“一旦附近几个大城市出现了许多家这样的工厂，人家还会舍近求远，跑到你这偏远的农村来订货吗？因此你要赶快到无锡市内，办一个厂，速度越快越好，规模越大越好。”
“这件事我们也讨论多次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村子去无锡上班，这里有他们的土地，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祖坟，故土难离呀。”
“我说你有农民意识，你还不愿意听。”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大家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去，我有什么办法？”
“村里的厂子可以不放弃，这一百多人维持原来的生产。到市里再办一个新厂，并且越快越好。不要以为每年能挣个一两千万，就心满意足了。
“满足就是农民意识，很快就会有一天，被别人给吃掉，这叫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到时候你的一切优势都会化为乌有。Ｗωw.Ч㈦7zw.cóm
“其实你们的优势只有一点，就是比别人干得早，一旦把这个‘早’字丢掉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优势？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张工，你这话像刀子一样，算是捅到我心里去了，可不就是这么一点优势么。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别看平时我权力很大，说一不二。但是遇到农民意识这个根深蒂固的习俗问题，我这村长的话就不管用了。
“但是，张工，我还是要感谢你，咱们才认识了几天，你就能推心置腹、掏心窝子地和我探讨有关全厂、全村前途的大事情，足见你为人真诚、坦荡。我算没白认识您！”
—·—
鼋头渚是太湖边上，伸向太湖里的一块巨石，形如鼋头，三面临水，故名鼋头渚。游览的客人都喜欢在上面拍照，衬托着太湖的万顷碧波，心情顿感舒畅、豪放。因此，从古至今都是观赏太湖的最佳去处。
在小于科长的带领下，两个徒弟顺着山梁奔跑出很远很远；张工正好乘此机会沿路浏览着亭台楼阁上的楹联、牌匾、诗赋，与古人进行精神上的勾通与交流。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司机小田也耐不住寂寞，弃车上山，找他们下山吃饭。大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那三匹野马才气喘吁吁地奔跑回来。
洛雁兴奋地对张工讲：“张工，你不过去，里面可好玩了，从里面看太湖，万顷碧波，无边无际的，还有很多帆船和海鸥，像大海一样。”
张工笑笑说：“你看过大海吗？”
“啊，可真没有。这回不是要从上海坐船去大连吗。大连是你老家，你可得好好带着我们去玩玩。
“听说大连可漂亮了，还有海滨樱花会，还有女子骑警队：年青的女警察穿着马靴、骑着高头大马，排着队，走着舞步，不像是巡逻，倒像是仪仗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哪！我都在画报上看见过！”
张工对小于科长说：“这丫头，一路上净惦记着玩了。”
洛雁说：“都是顺路，我也没提出额外要求。黄山离庐山那么近，你都不去；苏州、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都不去；还有青岛，船经青岛要靠岸的，你都不上去玩一天，我提醒您，青岛化工厂也有喷雾干燥，你不去看看？”
“小于科长，我说怎么样，一笔一笔地都给我记着呢，我说怎么一路上气鼓鼓的，原来是我欠她的。”
洛雁说：“我们年轻人和您不一样，咱们隔着代沟呢。谁像你，脑子里全是工作，你也不怕把脑子涨炸了，文武之道在于一张一弛，顺便玩玩又怎样。你当然，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我们不行，像这样的机会，八百年才有一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小于，她这嘴巴可够厉害的吧？”
小于说：“她像您，什么师傅教出什么徒弟，都是您教导的，这回您知道厉害了吧！不过我很同情洛雁，人家说的也对，顺路的地方去玩玩又有何妨，您不要太古板了。”
洛雁立马跳起来：“怎么样，路不平，别人踩，人家小于科长也看不惯了吧！”
张工连忙向小于解释：“小于，不是我不通情达理，问题是时间紧、任务重，整个考查不能超过三十天，三十天里要把整个工程的问题全解决，现在我们完成的一半还不到，哪有心情游山玩水呢？他们没有压力，我有压力，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他们怕啥？”
小于说：“张工，现在主要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不大了。喷雾塔这块儿我替您把关，您就放心吧。”
—·—
中饭以后，驱车到影视拍摄外景地，这里规模最大的就数“唐城”了。一进唐城，便进了古代，楼宇、店铺大都是木结构的，茶馆小二也都是唐装、短打扮；
汽车一律不准进城，城里的运输大多是推车、挑担之徒，还有一些轿子、马车在招揽游客，不时有三五成列的兵卒，扛着□□、大刀在巡逻，维持治安。
再往前走，道路被堵塞了，路上还拉着红丝带，远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好像在拍戏。便只好拐进街旁一座茶楼，要了一壶“西湖龙井”，围坐聊天。
张工三句话不离本行，又谈起工程上的事儿：“小于科长。”
“您别叫我小于科长，听着多别扭，在您面前我只是个小虾米，喊您师傅我都不够格，我的名字叫于小霞，您叫我小霞就是了。”
“小霞科长。”
于小霞哭笑不得，便不去纠正。
张工说：“你们在喷雾干燥的加热问题上是怎么解决的？”
小于说：“喷雾干燥温度要求越高越好，小型装置是用电加热，三百吨以上的装置因为耗电太大，就采用蒸汽加电。
“像你们这万吨级的，就无法用电了，用电成本太高，用蒸汽温度又不够，用热风炉体积太大，用道生炉味道太重，还有毒、有压、易燃、易爆不安全，现在正逐步淘汰。
“听说杭州有一家，引进日本技术，生产热油炉，采用燃点很高的导热油来传热，常压下操作，可以达到二百五十度以上。”
“洛雁刚想鼓掌，望望张工，又把手收回来了。心想，这回可以去杭州了，苏州去不成，杭州也可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回可以看看人间天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于小霞了解洛雁的心理，便建议张工：“去杭州要路过苏州，可以顺便逛逛苏州，我用桑塔纳送你们去，从我们田庄到苏州不足一百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们村长说了，这辆车反正是为您买的，只要您到我们厂里来，这辆车就归您用。”小于科长边说着边用手掐着洛雁的腿，洛雁也掐着小于的腿，一边还捂着嘴笑。
张工说：“你们两个捅捅咕咕地干什么，看来你们俩是同伙，告诉你们吧，还有两个地方没去呢。”
“哪里？”洛雁忙问。
“镇江、扬州哇。镇江金山寺，是法海降白蛇的地方；扬州出美女，是皇上选妃子的地方。”说完就望着洛雁。
洛雁说：“算了吧，能去苏杭就已经不错了，扬州又太远，镇江过都过了，不想了，人要知足。”
张工夸奖道：“不错，有进步。”
小于也笑了，她说：“我跟村长说说，我陪你们去，我们也想引用这种热油炉。再说我也好久没去苏杭了。”
洛雁几乎跳起来：“太好了，于姐，有你当向导，咱们一处景致也不漏，全给它逛遍，你把照相机带上，胶卷我出。”
“哪有叫客人出钱的，胶卷算村长的。”小于说。
张工说：“这才几天，就认上干姐妹了，干脆一直陪我们回凤凰山吧。”
“那可不行。张工，我走了，谁给你设计喷雾塔呀。”小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