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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天，跑了两个工厂，天又很热，跑了一身汗。
回到招待所一看，怎么郑主任躺在床上看书呢？
张工以奇怪的眼神望着郑主任。
郑主任吭了两声鼻子：“你们回来了，辛苦了。今天真不巧，锅炉停水，只剩这半暖瓶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暖瓶：“省着点儿喝。”
张工质疑地说：“郑主任，这就是你不远千里到上海来，要跟我们说的话吗？”
“我是顺便说说的，喝吧，喝吧，没关系的。”
张工只觉浑身疲乏，也无心跟他计较，躺到床上便睡着了。刘义也到自己的床上睡下。
郑主任继续躺在床上看他的书。
张工一觉醒来，郑工已经出去了，张工便喊了刘义一起去吃晚饭，他们在里弄食堂搭的伙；
常到上海出差的人都知道这个窍门，在里弄食堂搭伙，吃的又好，花样又多，花钱又少。要是去吃饭馆，一天的伙食补助，还不够炒盘素菜的。
第二天早上，洛雁也到了招待所。
郑主任向大家宣布：“洛雁明天和我一起回去，下午两点的飞机，厂长叫她回去有事。”
张工说：“那么说，洛雁就别跟我们下厂了，回去准备准备东西吧。”
洛雁说：“没什么好准备的，明天还有大半天时间呢，我还是跟你们去下厂吧”。这下，洛雁心里才明白，原来是刘义告了我的状！郑主任不远万里,坐飞机到上海,就是为的我!
小人得罪不得，可是不得罪又不行，这种人别说做朋友，就是做同事也觉得恶心。
于是便气哼哼地跟随张工出了门。
—·—
路上她问张工：“张工，你说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坏？”
张工问：“你指的是东西，还是人？”
“都算上。”
“那范围太广，我说不好。你说呢？”
“张工，你不是博学多能吗，连这都不知道！人呗。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坏不过人。”
“你怎么了，今天早上中了邪吧，这打击面也太大了，也包括我吧？”
“我没说所有的人。比如说希特勒，坏不坏，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蒋某人坏吧，人民公敌，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东条英机，烧杀抢掠，三光政策，准备消灭中国，可惜嘴大肚皮小，吞不进去；世界上什么东西坏得过他们。可是，还有人说他们好呢！”
“你是不是发烧了？”张工知道她的意思，连忙用话岔开：“参观完了工厂你还得回来一趟，要不然明天你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郑工会合呢？”
“我不管，那不是我的事儿，也不是我要回去的，都不是好东西！”洛雁没好气地说。
等上了电车，趁着车上人声嘈杂，张工小声劝道：“要学会忍让，要有涵养，闹开来有什么好处，能有结果么？这点小事算什么？”
“你认为是小事，我认为事情不小，不知道他背后还说了我些什么呢！”
“既然你不知道，又何必生气呢？”
“不行，这个厂我不想呆了，这个科我更不想呆了。张工，咱们拜拜吧！跟着您这个师傅也太没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明明是一种告密行为，明明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在公报私仇，您，作为我的师傅，竟然袖手旁观，竟然束手无策，我还跟着你干什么？”
“小洛，小洛，你别急。”张工还是头一次喊她“小洛”，显得既生疏，又正规。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儿，郑主任怎么会突然降临招待所，工程上的事儿不问半句，好像来的目的就是要带你走，还说是厂长叫你回去，厂长叫你回去干啥？厂里一两千号人，什么人才没有，怎么偏偏要你？这里面疑点重重，矛盾百出。”
“是啊，张工，您可真神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多？您的脑子不光是能搞设计，还能断案子，您的脑子真好使，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别肉麻了，你的脑子只用了二十年，除了吃奶就是读书；我的脑子用了四十多年，尝遍了苦辣酸甜，你怎么能跟我比，你跟我还差着几个档次呢！别着急，这道题我能解，等明天，你看好儿吧。”
“真的？我信你，这才是我的好师傅！”说着便紧紧地抱住张工的一只胳膊，引起旁边许多乘客好奇的眼光。
—·—
第二天早晨，洛雁还是按时到达了招待所，别看她背后发了很大的牢骚，内心还是很惧怕。洛雁来到科里大半年了，郑主任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郑主任平时很注意保持一个领导的威严，不随便跟下边人说话。所以科里除了几个有头面的工程师，一般人大都惧怕他，他只要用鼻子哼两声，整个屋子里就会立即安静下来，郑主任认为当领导的就应该树立威严，没有威严，谁还会听你的话？
洛雁拉着滑轮箱站在门口等待郑主任收拾行李。张工抽空到服务台打了个长途。
长途那边是万厂长在说话：“张工吗？你小子半个多月了也不往厂里打个电话，目无领导，无组织无纪律！考查得怎么样了，啊？人手不够？你们三个人啦，怎么还人手不够？”
长途这边张工说：“您不是要调洛雁回去吗？”
“谁说的？”
“郑主任说的。”
“郑主任管这些事儿干什么？我要洛雁？我要洛雁干什么，她能干什么？胡扯蛋！郑主任在哪儿？”
“在我们招待所里。”
“他不是去上海开会吗，跑你们那里干啥？叫他接电话！”
张工走回房间说：“郑工，您的电话。”
郑工放下正在整理的的东西：“是谁找我？”
“万厂长。”
郑工一瘸一拐地边走边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然后拿眼斜了张工一眼，郑工拿起电话。
万厂长在电话里喊：“会开完了吗？老郑。”
“没开成，会议延期了。”
“听说你要把洛雁带回来，带回来干什么？”
“听说她在这边不起作用，刘义说的。”
“你管那些事儿干什么；自己家里放着一大堆‘淡’事不管，去管别人家的‘咸’事，假传圣旨！跟你说过，张工的事儿不用你管，他自己的事儿他自己负责，你管得了他吗，他的设计搞垮了你负得了责吗？没事儿了赶快回来，家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呢！”
对方说完“哐”地一声，把电话挂断。
郑主任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拎起手提包，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外走。张工还是跟上去，抢着帮他拎皮包，喊出租车。
洛雁也跟出来相送：“郑主任，慢走！”
郑主任当然没有回声，坐进出租车向机场奔去。
—·—
回到招待所以后，洛雁一个高蹦了起来，要搁以前的脾气，她会跳到张工身上。
——现在不会了，经过这一场有惊无险的教训，洛雁又长大了一岁，知道人世间处处都有陷阱、暗坑，不能为所欲为，要知道男女有别，亲疏有隙，否则招了算计，还不知道祸因何起。
她要感谢师傅，竟然一个电话就戳穿了一场西洋景。我要学习师傅那么有智慧，不害人，但是不能不防人。
最使她高兴的是，又可以坐海船，到大连了。
她从未见过大海，不知大海是个什么样子，只听张工把他的家乡夸奖成一朵花似的，甚至于江浙、苏杭、上海、北京，都没有他的家乡好。
这回到了大连，可要让他带我好好转转，好好体验体验。当然，还要带上那个倒霉的刘义；就是那天在南京，张工好像特意进城买电影票，刘义就趁机要摸我的手，当时把我吓坏了，“啊”地一声尖叫，就逃出了屋子。
这就演出了后来一连串的戏！这小子太坏了，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暗地里，一肚子坏水。要不是我师傅的法眼，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我这会儿真的要在天上，跟那个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的郑拜拜，坐在一起，熬煎那无言的两个多小时了。
可是我又犯了什么错误，该受如此的惩罚呢？都是那个该死的刘义，小肚鸡肠，哪里像个男人？越想越恶心，越想越反胃。
可幸地是被我师傅略施小计，就给化解了，郑拜拜有口难辩，吃了个哑巴亏。我便又得到了重生。
又跑了两天，去了两家设计院，把圆盘式干燥器的制造协议签下来。就又打理行装，向美丽梦幻的大连，进发了。
转了一天，跑了两个工厂，天又很热，跑了一身汗。
回到招待所一看，怎么郑主任躺在床上看书呢？
张工以奇怪的眼神望着郑主任。
郑主任吭了两声鼻子：“你们回来了，辛苦了。今天真不巧，锅炉停水，只剩这半暖瓶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暖瓶：“省着点儿喝。”
张工质疑地说：“郑主任，这就是你不远千里到上海来，要跟我们说的话吗？”
“我是顺便说说的，喝吧，喝吧，没关系的。”
张工只觉浑身疲乏，也无心跟他计较，躺到床上便睡着了。刘义也到自己的床上睡下。
郑主任继续躺在床上看他的书。
张工一觉醒来，郑工已经出去了，张工便喊了刘义一起去吃晚饭，他们在里弄食堂搭的伙；
常到上海出差的人都知道这个窍门，在里弄食堂搭伙，吃的又好，花样又多，花钱又少。要是去吃饭馆，一天的伙食补助，还不够炒盘素菜的。
第二天早上，洛雁也到了招待所。
郑主任向大家宣布：“洛雁明天和我一起回去，下午两点的飞机，厂长叫她回去有事。”
张工说：“那么说，洛雁就别跟我们下厂了，回去准备准备东西吧。”
洛雁说：“没什么好准备的，明天还有大半天时间呢，我还是跟你们去下厂吧”。这下，洛雁心里才明白，原来是刘义告了我的状！郑主任不远万里,坐飞机到上海,就是为的我!
小人得罪不得，可是不得罪又不行，这种人别说做朋友，就是做同事也觉得恶心。
于是便气哼哼地跟随张工出了门。
—·—
路上她问张工：“张工，你说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坏？”
张工问：“你指的是东西，还是人？”
“都算上。”
“那范围太广，我说不好。你说呢？”
“张工，你不是博学多能吗，连这都不知道！人呗。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坏不过人。”
“你怎么了，今天早上中了邪吧，这打击面也太大了，也包括我吧？”
“我没说所有的人。比如说希特勒，坏不坏，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蒋某人坏吧，人民公敌，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东条英机，烧杀抢掠，三光政策，准备消灭中国，可惜嘴大肚皮小，吞不进去；世界上什么东西坏得过他们。可是，还有人说他们好呢！”
“你是不是发烧了？”张工知道她的意思，连忙用话岔开：“参观完了工厂你还得回来一趟，要不然明天你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郑工会合呢？”
“我不管，那不是我的事儿，也不是我要回去的，都不是好东西！”洛雁没好气地说。
等上了电车，趁着车上人声嘈杂，张工小声劝道：“要学会忍让，要有涵养，闹开来有什么好处，能有结果么？这点小事算什么？”
“你认为是小事，我认为事情不小，不知道他背后还说了我些什么呢！”
“既然你不知道，又何必生气呢？”
“不行，这个厂我不想呆了，这个科我更不想呆了。张工，咱们拜拜吧！跟着您这个师傅也太没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明明是一种告密行为，明明是在颠倒黑白，明明是在公报私仇，您，作为我的师傅，竟然袖手旁观，竟然束手无策，我还跟着你干什么？”
“小洛，小洛，你别急。”张工还是头一次喊她“小洛”，显得既生疏，又正规。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儿，郑主任怎么会突然降临招待所，工程上的事儿不问半句，好像来的目的就是要带你走，还说是厂长叫你回去，厂长叫你回去干啥？厂里一两千号人，什么人才没有，怎么偏偏要你？这里面疑点重重，矛盾百出。”
“是啊，张工，您可真神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多？您的脑子不光是能搞设计，还能断案子，您的脑子真好使，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别肉麻了，你的脑子只用了二十年，除了吃奶就是读书；我的脑子用了四十多年，尝遍了苦辣酸甜，你怎么能跟我比，你跟我还差着几个档次呢！别着急，这道题我能解，等明天，你看好儿吧。”
“真的？我信你，这才是我的好师傅！”说着便紧紧地抱住张工的一只胳膊，引起旁边许多乘客好奇的眼光。
—·—
第二天早晨，洛雁还是按时到达了招待所，别看她背后发了很大的牢骚，内心还是很惧怕。洛雁来到科里大半年了，郑主任没跟她说过几句话。
郑主任平时很注意保持一个领导的威严，不随便跟下边人说话。所以科里除了几个有头面的工程师，一般人大都惧怕他，他只要用鼻子哼两声，整个屋子里就会立即安静下来，郑主任认为当领导的就应该树立威严，没有威严，谁还会听你的话？
洛雁拉着滑轮箱站在门口等待郑主任收拾行李。张工抽空到服务台打了个长途。
长途那边是万厂长在说话：“张工吗？你小子半个多月了也不往厂里打个电话，目无领导，无组织无纪律！考查得怎么样了，啊？人手不够？你们三个人啦，怎么还人手不够？”
长途这边张工说：“您不是要调洛雁回去吗？”
“谁说的？”
“郑主任说的。”
“郑主任管这些事儿干什么？我要洛雁？我要洛雁干什么，她能干什么？胡扯蛋！郑主任在哪儿？”
“在我们招待所里。”
“他不是去上海开会吗，跑你们那里干啥？叫他接电话！”
张工走回房间说：“郑工，您的电话。”
郑工放下正在整理的的东西：“是谁找我？”
“万厂长。”
郑工一瘸一拐地边走边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然后拿眼斜了张工一眼，郑工拿起电话。
万厂长在电话里喊：“会开完了吗？老郑。”
“没开成，会议延期了。”
“听说你要把洛雁带回来，带回来干什么？”
“听说她在这边不起作用，刘义说的。”
“你管那些事儿干什么；自己家里放着一大堆‘淡’事不管，去管别人家的‘咸’事，假传圣旨！跟你说过，张工的事儿不用你管，他自己的事儿他自己负责，你管得了他吗，他的设计搞垮了你负得了责吗？没事儿了赶快回来，家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呢！”
对方说完“哐”地一声，把电话挂断。
郑主任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拎起手提包，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往外走。张工还是跟上去，抢着帮他拎皮包，喊出租车。
洛雁也跟出来相送：“郑主任，慢走！”
郑主任当然没有回声，坐进出租车向机场奔去。
—·—
回到招待所以后，洛雁一个高蹦了起来，要搁以前的脾气，她会跳到张工身上。
——现在不会了，经过这一场有惊无险的教训，洛雁又长大了一岁，知道人世间处处都有陷阱、暗坑，不能为所欲为，要知道男女有别，亲疏有隙，否则招了算计，还不知道祸因何起。
她要感谢师傅，竟然一个电话就戳穿了一场西洋景。我要学习师傅那么有智慧，不害人，但是不能不防人。
最使她高兴的是，又可以坐海船，到大连了。
她从未见过大海，不知大海是个什么样子，只听张工把他的家乡夸奖成一朵花似的，甚至于江浙、苏杭、上海、北京，都没有他的家乡好。
这回到了大连，可要让他带我好好转转，好好体验体验。当然，还要带上那个倒霉的刘义；就是那天在南京，张工好像特意进城买电影票，刘义就趁机要摸我的手，当时把我吓坏了，“啊”地一声尖叫，就逃出了屋子。
这就演出了后来一连串的戏！这小子太坏了，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暗地里，一肚子坏水。要不是我师傅的法眼，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我这会儿真的要在天上，跟那个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的郑拜拜，坐在一起，熬煎那无言的两个多小时了。
可是我又犯了什么错误，该受如此的惩罚呢？都是那个该死的刘义，小肚鸡肠，哪里像个男人？越想越恶心，越想越反胃。
可幸地是被我师傅略施小计，就给化解了，郑拜拜有口难辩，吃了个哑巴亏。我便又得到了重生。
又跑了两天，去了两家设计院，把圆盘式干燥器的制造协议签下来。就又打理行装，向美丽梦幻的大连，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