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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上次调度会闹得不欢而散，这次万厂长亲自来主持。
这次调度会，来的人很多，几乎各科室、各车间的负责人和技术人员、都来了。
张工和洛雁坐下以后，万厂长说：“你们俩是从前线下来的，你们先说。”
张工说：“前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个光杆司令，粮饷、子弹全没有，叫我拿什么打仗！”
万厂长说：“你慢慢说，什么粮饷、子弹，你还要粮饷子弹哪？”
“王科长说，‘不要给他一分钱、不要给他一寸料、不要给他一个人、不要给他一辆车；他的工程是包出去的，由承包商负责，你们施工员都不要上他的工地去。’于是施工员们通过我那里都绕着道走，把我那儿看成是敌占区了。
“有一回，我拦住一个施工员，问他，我这儿又没拉铁丝网，又没埋地雷，干嘛都绕着走？他小声跟我说：‘我们王大拿说了，不让我们到你的工地上来！’，请问，我这儿不是解放区吗？”
大家都不敢笑，有的笑了半截又憋回去了。看来张工像讲笑话似的，实际上□□味十足，马上战争就要爆发了；对战双方都不好惹，看热闹就是了，小心引火烧身。
“不错。”王科长说：“是我说的。你那套东西是包出去了嘛，是包给江苏太湖一个什么，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田庄的农民了嘛。我这儿没计划，是不该我出钱哪！”
张工说：“我们只是向他们订制了一台设备，体积太大，才需要他们到现场安装，并且由我们协助，这些都写在合同上了！”
“我没看见合同，合同不是我签的，我不知道。”
“合同是何副厂长去签的，何副厂长是分管基建口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何副厂长就坐在王科长旁边，他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嘿”地笑，他知道王科长与万厂长之间的隔阂和分歧，两边都不好得罪，还是以回避为好；
何副厂长敞着怀，腰间露出一块亮闪闪的大皮带扣，皮带扣上面镶着一个硕大的“忍”字，他深知做副手的难处，万事以‘忍’为上。
万厂长说：“好了，都别吵了，两位都是老同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是我派何副厂长去签的合同，合同在档案室里，会后拿给王科长看看。”
“我不看，他那套东西我看不懂，我不管。”
张工接着说：“王科长，设备安装你不管，厂房建筑你总该管吧？安装进行两个多月了，到现在楼梯还没装上，工人们每天从十几米高的跳板上，扛着工具、器材，摇摇晃晃地上上下下，像杂技团里演空中飞人似的，万一哪一天，摔下一个来，该谁负责？”
万厂长扫视一下会场：“车间土建是谁在负责，平台浇注都快半年了，怎么楼梯还没做好？”
张工说：“我前几天才发现，楼梯早就浇注完了，堆在墙根没人管，好像有意要看我们耍杂技”
万厂长说：“散会以后，就去装上，我这工地还没死过人呢，你别给我创个记录。”又扫视了一下会场，“还有发言的没有？没有就散会！”
—·—
在回车间的路上，洛雁问张工：“你怎么就提了两件事儿，还有平台不合格、基础质量有问题，那么多事您怎么都不说呢？”
“这叫集中火力、攻击一点。要捡最关键的提，叫王大拿没有反驳的余地。说多了，他会钻空子，避重就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跟你纠缠不休，反而冲淡了主题。王大拿是全厂闻名的嘴碴子硬，无理还能说出三分理，不能叫他占了上风，要叫他哑口无言才行。”
“可是也没解决问题呀！”
“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把问题提出来，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厂长心里更清楚，点到为止，到时候会有人来解决的。其实，表面上看，是我跟王大拿之间的矛盾，实质上是王大拿对万厂长收了他的权、断了他的财路不满，有意拿基建安装的事儿来消极对抗，咱们别被搅进去。”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只看见厂长在和稀泥，竟然说你们两个在吵架，有理打五十，无理打半百。完全是个昏官。”
“王大拿为了外包大权的事正在冒火，找碴子呢，万厂长也不好再去惹他？”
洛雁说：“这些参加会议的人，怎么就没一个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人，敢于站出来说两句话的呢？”。
“谁敢说，怎么说，支持我还是支持王科长？连厂长都在和稀泥，谁还敢来趟浑水？再说，来开会的人也有几种想法：一种是支持我们的，看不惯王大拿盛气凌人、蛮横霸道的样子，平时没人敢跟他顶撞，希望有人能扳倒他，替大家出口气。
“可我们不是为了扳倒他，而是这些问题再不提不行了，再不解决我们就无法工作了；不过，也有一些人和王大拿一样，也希望我们把工程搞垮，希望王大拿给我们设障碍、出难题，逼得我们知难而退、半途而废，好看我们的笑话。
“我们如果搞成了，不就显得他们无能了吗？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我们根本就搞不成，是在说大话、逞能耐；万厂长是受骗、上当，被蒙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后是猴子捞月亮，一场空。
“认为我是拿着国家的资金和财产去糟蹋、去挥霍、去搞试验。把我看成技术骗子，认为骗局揭穿的日子就要到了，等着看热闹呢！你还想这些人站出来说公道话？”
“没那么复杂吧，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认为只有对和错，正像白和黑那么清楚、那么明白。”
“你刚出校门不久，看问题未免简单化，我刚参加工作时候也和你一样，也只用对和错两个标准看问题。其实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社会有多复杂，工厂就有多复杂。
“俗话说：人过半百，五颜六色(sai)。咱们厂里一千多人，什么颜色都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问题就会复杂一些了。”
“你是说，生姜还是老的辣，等我到时候也会像您一样，老奸巨猾？”
张工看看她，没吱声，闷头走去。洛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跑上前去，拉着张工的袖子说：“对不起，张工，是我用词不当，我是说像您一样，足智多谋！”
张工没理她，你一理她，她就会蹬鼻子上脸，唯一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他太懂他的这个徒弟啦。
—·—
果然，散会以后，万厂长叫秘书小丁，去把机修车间、动力车间、仪表车间、电气车间、土木车间的头头，都叫到了万厂长办公室，对他们说：
“这些天来，我到处去跑资金，没时间过问基建上的事儿，工地上乱成这个样子，全厂都在抄着手看热闹，就耍张工一个人，你们当是看耍猴的哪！
“你们回去以后，都要到张天翼工地上，看看还有哪些活儿需要帮忙，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厂里没有的，派人去采购。从今天起，如果张天翼再来告状，缺东少西，牵扯到谁，我就拿谁是问！
“哪个车间，有哪些活儿，什么时间干完，写个计划来，交给办公室。我的话完了，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散会！”
—·—
张天翼的工地上，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好像敌占区突然开进来八路军。来到车间里抢占各自的地盘，其实他们手里都有图纸，张工一共晒了七套蓝图，由‘开发办’分发到了各工种、各车间；各车间也都有项目负责工程师、施工员。只是没人布置、没人指挥、没接到命令而已。
各车间的施工小组也都进了场，铺管子的铺管子，布线的布线，装仪表的装仪表；
一时间，楼上楼下和操作平台上都站满了人，足足有百十口子，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像过蝗虫似的，把所有的活儿一扫而光。
各车间都把张工请来验收、检查，看看还有哪些不到之处。
张工边检查边道谢：“谢谢大家了，辛苦了！”
各车间都说：“你谢我们，我们谢谁？本来都是大家该做的事儿，只是我们没接到命令，不能擅自行动。我们也看见你几个月来一个人在指挥，在跳光杆舞，虽然我们看着干着急，但是导演不发话，我们也不好冒然上台救场啊！”
原来建厂子和演戏一样，要有人来捧场子，不能来砸场子！
听说上次调度会闹得不欢而散，这次万厂长亲自来主持。
这次调度会，来的人很多，几乎各科室、各车间的负责人和技术人员、都来了。
张工和洛雁坐下以后，万厂长说：“你们俩是从前线下来的，你们先说。”
张工说：“前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个光杆司令，粮饷、子弹全没有，叫我拿什么打仗！”
万厂长说：“你慢慢说，什么粮饷、子弹，你还要粮饷子弹哪？”
“王科长说，‘不要给他一分钱、不要给他一寸料、不要给他一个人、不要给他一辆车；他的工程是包出去的，由承包商负责，你们施工员都不要上他的工地去。’于是施工员们通过我那里都绕着道走，把我那儿看成是敌占区了。
“有一回，我拦住一个施工员，问他，我这儿又没拉铁丝网，又没埋地雷，干嘛都绕着走？他小声跟我说：‘我们王大拿说了，不让我们到你的工地上来！’，请问，我这儿不是解放区吗？”
大家都不敢笑，有的笑了半截又憋回去了。看来张工像讲笑话似的，实际上□□味十足，马上战争就要爆发了；对战双方都不好惹，看热闹就是了，小心引火烧身。
“不错。”王科长说：“是我说的。你那套东西是包出去了嘛，是包给江苏太湖一个什么，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田庄的农民了嘛。我这儿没计划，是不该我出钱哪！”
张工说：“我们只是向他们订制了一台设备，体积太大，才需要他们到现场安装，并且由我们协助，这些都写在合同上了！”
“我没看见合同，合同不是我签的，我不知道。”
“合同是何副厂长去签的，何副厂长是分管基建口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何副厂长就坐在王科长旁边，他也不说话，只是“嘿嘿嘿”地笑，他知道王科长与万厂长之间的隔阂和分歧，两边都不好得罪，还是以回避为好；
何副厂长敞着怀，腰间露出一块亮闪闪的大皮带扣，皮带扣上面镶着一个硕大的“忍”字，他深知做副手的难处，万事以‘忍’为上。
万厂长说：“好了，都别吵了，两位都是老同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是我派何副厂长去签的合同，合同在档案室里，会后拿给王科长看看。”
“我不看，他那套东西我看不懂，我不管。”
张工接着说：“王科长，设备安装你不管，厂房建筑你总该管吧？安装进行两个多月了，到现在楼梯还没装上，工人们每天从十几米高的跳板上，扛着工具、器材，摇摇晃晃地上上下下，像杂技团里演空中飞人似的，万一哪一天，摔下一个来，该谁负责？”
万厂长扫视一下会场：“车间土建是谁在负责，平台浇注都快半年了，怎么楼梯还没做好？”
张工说：“我前几天才发现，楼梯早就浇注完了，堆在墙根没人管，好像有意要看我们耍杂技”
万厂长说：“散会以后，就去装上，我这工地还没死过人呢，你别给我创个记录。”又扫视了一下会场，“还有发言的没有？没有就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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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车间的路上，洛雁问张工：“你怎么就提了两件事儿，还有平台不合格、基础质量有问题，那么多事您怎么都不说呢？”
“这叫集中火力、攻击一点。要捡最关键的提，叫王大拿没有反驳的余地。说多了，他会钻空子，避重就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跟你纠缠不休，反而冲淡了主题。王大拿是全厂闻名的嘴碴子硬，无理还能说出三分理，不能叫他占了上风，要叫他哑口无言才行。”
“可是也没解决问题呀！”
“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把问题提出来，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厂长心里更清楚，点到为止，到时候会有人来解决的。其实，表面上看，是我跟王大拿之间的矛盾，实质上是王大拿对万厂长收了他的权、断了他的财路不满，有意拿基建安装的事儿来消极对抗，咱们别被搅进去。”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只看见厂长在和稀泥，竟然说你们两个在吵架，有理打五十，无理打半百。完全是个昏官。”
“王大拿为了外包大权的事正在冒火，找碴子呢，万厂长也不好再去惹他？”
洛雁说：“这些参加会议的人，怎么就没一个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人，敢于站出来说两句话的呢？”。
“谁敢说，怎么说，支持我还是支持王科长？连厂长都在和稀泥，谁还敢来趟浑水？再说，来开会的人也有几种想法：一种是支持我们的，看不惯王大拿盛气凌人、蛮横霸道的样子，平时没人敢跟他顶撞，希望有人能扳倒他，替大家出口气。
“可我们不是为了扳倒他，而是这些问题再不提不行了，再不解决我们就无法工作了；不过，也有一些人和王大拿一样，也希望我们把工程搞垮，希望王大拿给我们设障碍、出难题，逼得我们知难而退、半途而废，好看我们的笑话。
“我们如果搞成了，不就显得他们无能了吗？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我们根本就搞不成，是在说大话、逞能耐；万厂长是受骗、上当，被蒙蔽，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后是猴子捞月亮，一场空。
“认为我是拿着国家的资金和财产去糟蹋、去挥霍、去搞试验。把我看成技术骗子，认为骗局揭穿的日子就要到了，等着看热闹呢！你还想这些人站出来说公道话？”
“没那么复杂吧，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认为只有对和错，正像白和黑那么清楚、那么明白。”
“你刚出校门不久，看问题未免简单化，我刚参加工作时候也和你一样，也只用对和错两个标准看问题。其实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社会有多复杂，工厂就有多复杂。
“俗话说：人过半百，五颜六色(sai)。咱们厂里一千多人，什么颜色都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问题就会复杂一些了。”
“你是说，生姜还是老的辣，等我到时候也会像您一样，老奸巨猾？”
张工看看她，没吱声，闷头走去。洛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跑上前去，拉着张工的袖子说：“对不起，张工，是我用词不当，我是说像您一样，足智多谋！”
张工没理她，你一理她，她就会蹬鼻子上脸，唯一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他太懂他的这个徒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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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散会以后，万厂长叫秘书小丁，去把机修车间、动力车间、仪表车间、电气车间、土木车间的头头，都叫到了万厂长办公室，对他们说：
“这些天来，我到处去跑资金，没时间过问基建上的事儿，工地上乱成这个样子，全厂都在抄着手看热闹，就耍张工一个人，你们当是看耍猴的哪！
“你们回去以后，都要到张天翼工地上，看看还有哪些活儿需要帮忙，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厂里没有的，派人去采购。从今天起，如果张天翼再来告状，缺东少西，牵扯到谁，我就拿谁是问！
“哪个车间，有哪些活儿，什么时间干完，写个计划来，交给办公室。我的话完了，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散会！”
—·—
张天翼的工地上，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好像敌占区突然开进来八路军。来到车间里抢占各自的地盘，其实他们手里都有图纸，张工一共晒了七套蓝图，由‘开发办’分发到了各工种、各车间；各车间也都有项目负责工程师、施工员。只是没人布置、没人指挥、没接到命令而已。
各车间的施工小组也都进了场，铺管子的铺管子，布线的布线，装仪表的装仪表；
一时间，楼上楼下和操作平台上都站满了人，足足有百十口子，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像过蝗虫似的，把所有的活儿一扫而光。
各车间都把张工请来验收、检查，看看还有哪些不到之处。
张工边检查边道谢：“谢谢大家了，辛苦了！”
各车间都说：“你谢我们，我们谢谁？本来都是大家该做的事儿，只是我们没接到命令，不能擅自行动。我们也看见你几个月来一个人在指挥，在跳光杆舞，虽然我们看着干着急，但是导演不发话，我们也不好冒然上台救场啊！”
原来建厂子和演戏一样，要有人来捧场子，不能来砸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