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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儿羡慕。
    想来能有那样的爱情,亦是一生之幸事。
    自己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却自视极高,有些儿眼高手顶的味道,记得年少之时,曾有二个志愿。
    逍遥自在,浪迹天涯海角,寄情于山水之中,不枉生于世上一遭儿。
    寻求一个古今绝色相伴一生,这个女子必定是一个豪气英爽不让须眉,可以陪伴他浪迹天涯的红颜知已。
    那凤姐儿虽是他人之妇,但是眉宇之间的那股英气,那股豪爽,那股刚毅要强,比那绝色的姿容更叫自己心魂激荡。
    自己不是没有过红颜知已,也不是没有过眠花宿柳,但是却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比得上她如此容姿气态。
    她是嫁了人了,可是不过是所嫁非人,生平恶名虽多,却可见是至情至性之人,方如此争风吃醋不让人。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是极其难得的知心人,因为她,也是想要一段美满幸福的姻缘,一个家。
    他的身份极为隐秘,多少消息都是他尽知的。
    对于二尤,他极不喜的,尤二姐嫌贫爱富在前,放荡滛奔在后,与贾珍父子并贾琏厮混一处,又因贾琏年青俏皮根基富贵便退幼时婚约,实是轻簿浮华的女子,不知洁身自爱。
    那个欲招自己为夫的尤三姐,他不是不知道其滛浪之名,虽说亦是刚烈标致,却不能洁身自爱,不是自己所要之妻。
    东府里爬灰的爬灰,豢养娈宠的豢养娈宠,即便贾蓉亦在两姨娘身边胡混,皆不干净,自己岂能不知?
    若说自己是嫌那尤三姐滛奔不才也罢,说自己是眼高于顶也罢,总之,他不会做那剩王八。
    自那日乡村野店预见眼前那男子之后,尚未进京,就果然听贾琏说起发嫁小姨子之事,只是未明说乃至小姨子自择,就执意叫自己允诺婚事,留下订婚之礼。若不是那日男子提醒,自己只怕当时以为是贾琏之妻姨,也就应了。
    好在没有答应,不然自己真是那剩王八了。
    此时看着凤姐儿娇柔婉转的姿态,那眉梢眼角的淡淡狐寂,竟不觉有此怜惜,有些感叹,道“也不过同是天涯寂寞人。”
    雍正和黛玉正窃窃私语,也未听到,但是凤姐儿却是不由得浑身一震。
    明亮如水的月光之下,白雪交射,竟如白昼,那双丹凤眼扫过了柳湘莲俊美的面庞,却无法忽略,那眼中的深深怜惜。
    雍正是何等精明之人,眼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黛玉便打了他一下,道“你想什么呢?”
    雍正握着她打他的小粉拳,一手扶了扶她的领口,笑道“你说我想什么呢?”
    黛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柳湘莲桌子的宝剑,有些跃跃欲试。
    雍正轻扶着她娇柔的身子,道“那可是一把极其锋利的秋水鸳鸯剑,吹毛断发,你一个女孩儿还是别玩的好!若你想玩儿,明儿里四哥带你到四哥的兵器阁里看个够。”
    听到雍正一语道破鸳鸯剑,柳湘莲不由得眼神深沉,看着雍正许久,才道“你到底是何许人?”
    雍正素来对别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因此也只是淡淡地道“不过就是一路人罢了。”
    柳湘莲冷笑,淡淡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凝视着他,雍正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冷意,刹那间威仪凌人,吐出两个字道“四英和暗影。”
    柳湘莲脸色一变,轻笑道“果然你是什么都知道的,可是你凭什么就要四英和暗影?”
    四英,冯紫英,柳湘莲,蒋玉菡,以及最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醉金刚倪二。
    四英,一个将军之子,一个落魄子弟,一个梨园戏子,一个市井泼皮,看似无关紧要,却都是先皇之人,从未有人明白,这样四个人,都是密探,四人可谓掌管了不少官宦之间的消息。
    而暗影才是四英幕后之主,身份隐秘到了连四英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
    雍正看着柳湘莲,低哑着嗓子道“除了他亲口告诉,谁还会知道呢?”
    柳湘莲蓦地里站起,道“你是当今皇帝?”
    雍正面色沉肃,扶正了黛玉,道“外面冷,你们姐儿两个进去歇息罢。”
    黛玉会意,知道他不想叫自己知道那些朝廷上的琐事,怕自己为他劳累劳心,便点了点头,拉着凤姐儿进去了。
    凤姐儿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曾想妹妹竟是和皇上如此熟稔的,那个公子,却又是什么身份?好似不是寻常人呢!”
    那一双眼睛,那么深邃,仿佛可以看透自己的心,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落魄子弟?
    黛玉打了个呵欠,吃了一点酒,也觉得有些受不住,唇边颊上,如胭脂一般,便伏在凤姐儿身上,道“想来姐姐也该知道他的,叫什么柳湘莲,就是不久以前打了薛大爷的那个,据说和宝玉极好。前儿个你带了那尤二姐来,想来也知道那三姐儿欲招为夫的人,就是他了。”
    凤姐儿听了猛然一怔,道“原来是他!”怪道如此冷漠潇酒,不愧冷二爷之称。
    据说那三姐欲招他为夫,贾链亦从中牵线,只道柳湘莲家道中落,多年不曾娶妻,一旦贾链开口,他就必答应无疑。
    却不曾想,那柳湘莲竟一口推却,只道自己浪荡江湖,无以为家,不好耽误好女子终身。
    那尤三姐只因五年前一场串戏中便对柳湘莲一见钟情,多年来虽然滛荡老辣,但是性格却烈,连凤姐儿亦只知非男人嫖了她,倒是她嫖了男人,名声之坏,人尽皆知。
    如今发誓痛改前非,虽然孤衾难耐,但是一心丢开众人,因此只盼着柳湘莲一口应亲,自己亦终身有靠。
    谁承想竟会拒绝,便知柳湘莲必定是嫌自己滛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自己没趣,竟寻了短见了。
    好在二姐在前,才救了下来,如今只还跟着老娘在小花枝巷子里将养。
    那尤二姐如今进了贾家的门,万事尽足,本是姐妹名声不好,因此亦不敢十分相劝接济妹妹。
    黛玉伏在她身上,娇笑道“好姐姐,我也乏了,安稳睡罢。”
    凤姐儿酒量极宏,一点薄酒,原不在意,却知黛玉极少吃酒,恐她唾酒,便扶着她睡了。
    凤姐儿先去看了一下巧姐和平儿,方又回了房,见着黛玉睡梦之中娇美的容颜,不自觉有些感叹。
    凤姐儿出了屋子,却见雍正独站清风之中,转头看着凤姐儿,问道“黛儿睡了?”
    凤姐儿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雍正嘴角掠过淡淡的冷意,伸手却把方才柳湘莲的那个宝剑递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一呆,脸上却是一热,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只问道“万岁爷这是做什么?”
    “这个是柳湘莲临走之前交给了朕的,朕堂堂天子,出入朝堂,何以佩剑?黛儿体弱,又是不能见剑气的,倒不如交给你来收着,他年再还了给柳湘莲就是。”
    雍正面色虽是冷冷如肃,心中却泛着淡淡笑意,柳湘莲此举,亦不过欲盖弥彰而已。
    与其说是送他,倒不如说是托他送给眼前这个如火佳人。
    自己终究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那眼中的情愫?虽说王氏是有夫之妇,终究也不过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贾琏之俗之滛,岂能匹配凤姐儿之威之清?
    那个柳湘莲,虽说孟浪了一些,但是却不失为一个真性情的男子。
    留下宝剑,雍正飘然而去,亦未曾进屋再看黛玉一眼,只恐浑身寒气扰了她素不安稳的睡梦。
    凤姐儿呆愣半晌,再看手中鸳鸯剑,只见龙吞螭护,珠宝晶莹,将剑刃一抽,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刻着‘鸳’字,一把上面刻着‘鸯’ ,冷飕飕,明亮亮,光可鉴人,果然如两痕秋水一般。
    黛玉披裹着斗篷靠着门槛子打哈欠,笑道“果然是秋水鸳鸯剑呢!”
    凤姐儿脸上一红,随即把剑刃插回了剑鞘,看着黛玉道“方才皇上回去,你怎么不出来?”
    黛玉看着白练一般的月光披泻而下,眉梢眼角隐隐几许情愫,道“见也罢,不见也罢,他还是要去的。”
    未完待续
    隐隐风波随风起
    因年关将近,黛玉和凤姐儿亦不能尽在佛寺之中,黛玉又心疼雍正总是晚间奔波来去,自有回去之意。
    而那探春和李纨亦是不肯多行什么事情,虽有风波,亦都压下了,年关的事情,姑嫂两个也无经验,自然无法料理。
    王夫人虽欣喜于掌权,但是一二日之后,上下数百人,一日琐事便是三四十件,家计又有些艰难,手头颇紧,也叫她心生烦恼,又不能十分委派宝钗,恐惹闲话,只得打发人接了凤姐儿回去料理。
    回到贾家,已是十一月,偏因王夫人生日之故,所以亦是分外热闹,又请了戏班子唱戏取笑。
    这一大笔银钱出去,王夫人自是十分心疼,不免暗恨贾母。
    面对着寿宴上各人眼色目光,凤姐儿只是浅笑,眉挽柳叶,神凝三角,凤穿牡丹大红宫缎狐皮褙子,桃红百子缂丝银鼠皮裙,更见她大家闺秀豪门贵妇的雍容风采,直是压倒众人。
    那尤二姐一旁伺候,因侧室之故,早已没了穿红的资格,便是先前在花枝巷子里穿的大红衣裳,也都在进了贾家的时候,叫贾母吩咐人料理了出去,因此一身松花色服饰,虽春色可知,却无丝毫大家风度。
    凤姐儿此时已不耐热闹,便借故出去,不想才转过了长廊,却见着不远处梅花树下贾琏和秋桐的打情骂俏,便站住了脚冷眼旁观,心中的痛,都已散去。
    宝钗却是可巧跟了出来,忙上前亲热地抓起了凤姐儿的手,笑道“我哥哥才从外面回来,得了最好的胭脂和绸缎,回头就命丫头给嫂子送去。”
    冷眼看着宝钗,凤姐儿却堆满了笑,道“我不过就是烧糊了的卷子罢了,没的叫人唾弃,还要什么好胭脂好绸缎呢!前儿你送的也是无用的,若宝姑娘果然有心,倒不如送了给新二奶奶和秋桐姑娘擦,也好叫二爷见了喜欢。”
    宝钗一怔,她原本是想以此来使凤姐儿大闹,未曾料及素日里拈酸吃醋的凤姐儿竟如此不在意。
    黛玉正换了衣裳出来,才笑道“我只道宝姐姐如今还是监察呢,倒是有工夫到这里来的。”
    那凤姐儿虽然仍旧雍容华贵,但是却未施脂粉,只有一点胭脂揉在唇上,更显得素丽如梅。
    宝钗暗自惊异地看着黛玉和凤姐儿越发清灵的容姿,如今才发现素日里病怏怏的凤姐儿气色竟好了许多,她也知凤姐儿原本不和自己好,便借口寿宴有事情料理复又进去。
    那贾琏原是极机灵的,听了声音便看了过来,见到凤姐儿如此,面上亦不免有些得意之色。
    黛玉轻叹一声,挽着凤姐儿的手笑道“咱们在佛寺里住了两日,还没陪着老祖宗说说话呢!”
    凤姐儿点头,姐儿俩到了贾母房里,却见宝琴湘云和三春都在。
    原来贾母借口身上不自在,又见姑娘们也都无心,因此就到里面歇息来了,外面一概大小事故自有王夫人和宝钗料理。
    那宝钗八面玲珑,多少诰命贵妇都赞不绝口的。
    大家才寒暄了几句,就见藕官擎着一枝红梅花笑吟吟地进来。
    众姐妹见红瓣簇簇,鲜润如玉,扑鼻一阵寒香,霎时溢满屋子,便都笑道“好俊梅花!哪里来的?”
    藕官笑道“才过了栊翠庵,妙玉师父就送了我一枝!我一个丫头,也没什么福气,就送来给老太太插瓶。”
    喜得贾母笑道“到底是跟着玉儿的,虽是个丫头,却也是个好孩子,连一枝花儿也能想到我这老婆子。”
    黛玉抿嘴笑道“老祖宗要是夸呢就单夸我,可别借着藕官来说,猛然一听,倒是夸了藕官了。”
    藕官笑道“没了姑娘调理,如何能有孝顺老太太的藕官?可见还是姑娘的功劳。只不过,老太太,我们这姑娘身边跟着紫鹃姑奶奶,管得紧着呢,老太太要是念着藕官孝顺,就赏藕官一点子酒吃,也醉一回!”
    惹得姐妹们都笑了起来,道“这丫头淘气!”众人都细细赏玩了一会梅花。
    贾母忽然漫不经心地问湘云道“如今姐妹们也都大了,怎么我恍惚听说你叔叔婶婶给你退亲了?”
    湘云登时红了眼眶,伏在贾母怀里呜咽了半日。
    贾母长叹了一声,神色萧索,眉梢皆是愁意,喃喃地道“你们女孩儿家,就算是志气比天大,可也不能一辈子这么着,有了个好人家,也就好过一些。我这老婆子也不求什么,只求你们平安罢了。你姐妹都是好的,唯独你,实在是傻,只受着调唆就由着你叔叔婶婶退亲,你也不来跟我这老婆子说一声。”
    姐妹也都沉默无言,凤姐儿和探春上前劝解道“老太太且别操心着咱们小孩儿家,倒是保养自己身子要紧。”
    贾母摆了摆手,道“我也没什么好保养的,年纪大了,骨头散了,身子自然是跟着弱的。”
    说着紧紧瞅着黛玉一会,黛玉心中会意,走到了贾母跟前的小暖杌子上坐下,轻轻地靠在贾母腿上,手也握住了湘云的手。
    “姥姥放心,玉儿虽没什么本事,却好歹还有依靠,自能护着云丫头周全的。”
    目光忽而看向了湘云,神色间温柔无限,道“云丫头,多少事情都是要自己心里有数的,你的心意我亦明白,只是,终究做主的是你自己。老太太护得你一时,却是护不得你一世,你可要自己拿定了主意!”
    贾母一旁看着湘云点头,湘云心中本存着一段心事,登时红了脸,随即瞅着梅花呆呆出神。
    正在这时,王夫人忽然和尤氏宝钗匆匆而至,面色有些惊疑不定,低低地道“江南的甄家忽然抄了家了。”
    贾母面色陡然煞白,颤巍巍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一点子影儿?”
    尤氏叹道“如今皇上龙威难测,自登基之后便强逼着官员吐出银钱,谁也指不定下个是谁。那甄家此时,家里上下几百口人都入了册子,下人官卖,主子三四十口子都要押解到京里治罪。”
    贾母心中一沉,自然想到了如今如繁花着锦的贾家,亦极不自在的。
    心思沉淀处,忽而想起了甄家比宝玉小了一岁的哥儿宝玉,忙问下落如何。
    王夫人道“也是成丁的哥儿,自然也押解进京里了。几个婆子来,一个个慌慌张张,气色不成气色的。”
    贾母心中更是沉甸甸的,凝眸看着王夫人,缓缓地道“城门起火,殃及池鱼,素日世交,咱们家是摆脱不了的瓜葛,只是官宦人家,就是没瓜葛,亦怕惹了是非,若是你替宝玉着想,还是远着一些罢。”
    黛玉听了心中轻叹,探春是管家人,自然明白甄家前儿就悄悄送了好些东西来给王夫人收着,因此便上前道“老太太说的极是,犯罪了的人家,自有朝廷处置,当今皇上仁义,自不会随意惩治无辜,只是素日世交,若是为了成全一时的情义,明知故犯,又或是藏匿什么东西,势必要搭上一家子前途,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王夫人和宝钗面色登时一变,有些阴郁之色。
    贾母却是长叹了一声,道“三丫头如今管家,自然虑得极周全。这也是前车之鉴,好歹留心,也保全了咱们这一大家子老小,可千万别贪图了一点子的利益,就招惹了他们家,白给他人留下了罪名儿。再说了,”
    说着紧紧瞅着王夫人和宝钗,温暖的目光中,竟如刀剑一般锋锐,缓缓地道“咱们家虽有娘娘,可是娘娘是内宫女眷,不能从政,再者,依靠裙带始终不能长久,若出了一点子事故,谁能保全谁呢?甄家案子不发落,你们就不能肆意做主,落了话柄,可不是小事情。”
    王夫人唯唯诺诺答应了,心中却颇不以为然,便急急告辞了出去。
    黛玉和贾母相顾长叹了一声,亦有些哀戚之色,和探春都是心中知道王夫人必定贪图了甄家的财物。
    姐妹们都不明白,亦是无言以对,倒是贾母咬紧了牙关一会,含泪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到底都是养了一些什么东西啊!因果报应,因果报应,时候不到,一旦到了,如何自处?”
    宝琴和湘云三春都是心中自有心事,听了这话,不由得都痴了。
    宝玉忽然披着大斗篷进来,抖落了身上的积雪,笑道“外头好大一场雪,就是去年也不及今日大呢!”
    黛玉听了,想起城外佃户百姓,如此风雪?可又如去年那般背井离乡?
    可曾穿得暖和,吃得饱足?
    贾母探春早知贾家必败无疑,却又有心力挽狂澜,可是力能使在何处?
    朽木难雕,她又怎能忍心看着贾家如甄家一般被雍正所治?
    可是,这块朽木啊,连贾母的教诲亦不肯放在心中,自己一介弱女,岂不是讨了没趣?
    本自绽放了的梅花忽然飘零了几片花瓣,落在膝头,殷红似血,这是对甄家的哀叹?还是对贾家的忧心?
    她并非冷心冷情,只是她过于分明,自始至终,四哥才是她心头之重。
    宽恕是福,她亦明白,虽然贾家如此,虽然薛家如此,她亦不能冷眼旁观看着唯一的亲戚家亦如这花瓣一般凋零,可是她不能乱了他的心,不能乱了,他治国之道。
    冷心也好,冷情也罢,区区一己之私,岂能比得他的天下大任。
    蛀虫不除,终将倒塌,不杀鸡儆猴,何以安民心平天下?
    虽然他不说,可是她也知,贾家的罪过,多得恐怕连甄家亦是望尘莫及。
    忽而玉钏儿进来轻轻地道“三阿哥的福晋和理亲王的福晋,还有年夫人竟亲自来了。”
    众人面色一惊,贾母忙起身命鸳鸯拿了诰命服饰来,穿戴好了,自是亲自去迎。
    玉钏儿却暗地里拉了黛玉和探春一下,二人会意,都站住了,身边只留雪雁和紫鹃。
    待得别人都出去了,玉钏儿方悄悄地道“我听太太和宝姑娘商议,我恍惚听着说什么二姑娘年纪大了,四姑娘虽未定也和蒙古贝勒瓜葛是少不了的,只剩下三姑娘和林姑娘,说什么值钱不值钱的,倒像是打着林姑娘和三姑娘的主意,两位姑娘只心里有数儿罢。”
    紫鹃和雪雁面色隐然一变,冷道“竟是打着两位姑娘的主意?”
    玉钏儿道“每每太太和宝姑娘姨太太商议事情,跟前从不留人,因此我也听不真,只是姑娘们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子才好。”
    紫鹃急红了脸,探春抿了抿嘴,沉思片刻,道“你且快去罢,我们记得就是了。”
    玉钏儿点了点头,方匆匆去了。
    黛玉淡淡地道“咱们且去罢,倒要瞧瞧还是打着咱们的什么主意。”
    说着挽着探春的手,带着雪雁和紫鹃到前面大厅上。
    沿途只见大雪纷飞,一片白色苍茫萧瑟,寒气隐隐沁入骨中。
    因花园里只有四季花草,因此萧条的寂寞充斥着满园,只有远远栊翠庵才有一点盎然的红意。
    那雪,映得探春面色苍白如玉,只有黛玉抓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才知她心底的恐慌。
    到了前厅寿宴上,只贾母陪着各福晋诰命坐着,或是闲谈,或是打趣,或是打量着府里的姑娘们。贾母下首坐着,身畔却只坐着湘云和宝琴,迎春惜春姐妹另设一桌子,李纨凤姐儿却是站在贾母身旁,后面两溜雁翅一般的媳妇丫头。
    惟独宝钗和薛姨妈坐在了王夫人邢夫人的席面上,粉红色长褙子,紫色裙子,端庄的发髻上簪着一朵堆纱的淡雅兰花,更衬得肌肤如雪,端庄的面容上浅浅的轻笑,含而不露,恰到好处,虽然姿娇艳美,却不会叫人嫉妒。
    见过了弘皙和弘时的福晋,以及年夫人,探春只是旗人包衣,以大礼见,黛玉因是正经旗人身份,因此只是轻轻一福。
    弘时的福晋笑道“素日里常听额娘提起,常说这里的姑娘都是倾国倾城的容姿,一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今儿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只不知道到底是吃了什么长大的?竟一个比一个出挑。”
    目光流转,却看着黛玉,那清澈的面容,却似晓露的芙蓉,莫说常人,便是天上仙子亦不过如此罢了。
    贾母虽是浅笑,却已有些冷意,道“这些丫头,粗生粗长的,不过就是头脸儿干净一些儿罢了。至于琴棋书画,哪里真有谁样样精通的,不过都是略认得几个字罢了。”
    年夫人高声道“老太君真是过谦了,我瞧着这林姑娘,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姑娘也比不上呢!”
    宝钗含着淡淡的笑容温和地看着黛玉,那目光,竟有几分冷意。
    年夫人清澈的眼光紧瞅着黛玉,上下溜了一溜,转了一转,细细打量了片刻,想起年贵妃所嘱,嘴角掠过了一丝笑意,道“如今府上竟是极其难得的,我们家老爷戎马半生,才得了如今这么个地位,府上的娘娘和我们娘娘并驾齐驱,也算不错了。若蒙老太君不弃,倒是我们家富哥儿还算匹配姑娘,莫若结成一段佳话,又替老太太添了一喜。”
    王夫人面上有些洋洋洒洒的笑意,道“年太太这话倒是真的,我们府上怎能比得太太府上?只这些姑娘们年纪也都大了的,似太太这样人家的二公子,袭了年公爷的一等男世职,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也是我们家丫头的福分。”若是出嫁,一笔聘礼聘金,又是府中进益。
    她本聪敏人,迎春惜春亲事虽尚未定下,但是眼见着似也有些眉目,那两家的聘礼自然也是极多,她如今心里也就放不下探春和黛玉两个了。
    能打发出去一个就是一个,总好过心里还留着一根刺。
    再说,黛玉的容姿天下无双,能嫁得高贵女婿,林家早已死绝了,得益的还是贾家。
    贾母此时早已无怕何事,凡事总是有雍正在黛玉身后,自然无论何人亦不能算计黛玉,因此只是伸手揽着黛玉,笑道“太太抬爱了我这丫头了,太太好意,我亦心领,只是我这丫头虽然十六了,只是,我这丫头早已定了亲事了,眼见着日子也要定下来了,因此竟是辜负了太太了。”
    猛然听到黛玉早已定亲,王夫人不由得一愣,随即眼睛死命盯了黛玉一眼。
    见到王夫人寒气如雪的目光,黛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年夫人声音有些尖尖的“竟不知道是哪家的爷们,能有这样的福分,竟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弘时福晋一声娇笑,面上涌着温柔,道“若是果然定了亲事,如何外头竟未传丝毫?”
    柔柔软软的话里,却带着一丁点不易察觉的硬刺。
    贾母爽朗一笑,道“老身这外孙女儿,虽从小住在这里,却不是这里的姑娘,一个小孩儿家的亲事,又怎么张扬?”
    弘时福晋凝眸看着黛玉,问道“倒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气?”
    忽然听得一个娇美清脆却又极其柔和的声音道“我倒是要听听,谁有什么福气了。”
    《红楼之禛惜黛玉》作者梅灵 贾敏为女解危机
    众人素知这里规矩森严人人恭肃,不知是谁竟能不等通报就进,打破沉寂,抬头看时,却见一名风华绝代的丽人蹁跹而进。
    只见那丽人眉如远山轻黛,目若秋水犹清,体态若杨柳袅娜,容姿似娇花妩媚,虽是中年,却芳姿不减少女,更有一种稳重端庄的雍容气态,叫人见了神夺目眩,眉目间隐隐和黛玉极为相似。
    这丽人不是贾敏,却又能是何人?只是一些年轻的主仆都不认得罢了。
    贾敏今日打扮得极其端庄隆重,彩绣辉煌,恍然若神妃仙子一般,竟叫人不敢逼视。
    过了良久,众人才从她的雍容华贵中回神。
    只见她穿着红色撒着极大玉兰团花的国公夫人旗装,袖口和裙摆却都绣着素雅的白色梅花,乌云似的青丝挽着燕尾,戴着华贵的旗头,旗头上却是中间一只朝阳九凤挂珠钗和旁边点缀着一些零碎精巧花饰,光洁秀额上悬着七色宝石联缀抹额,却映照得人素雅如梅,美丽得不可方物。
    不但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一惊,年夫人气势一窒,亦连上下人等都是诧然。
    王夫人和刑夫人都是陡然一惊,立时站起,王夫人更自双手微微颤抖。
    贾敏目光流转,望着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笑道“今儿是我嫂子的寿日,倒不曾想,原来两位福晋也都大驾光临的。素日里我因身子不好,也只在皇后娘娘跟前走动一些,各家王府却是少走,今日难得见到两位福晋,大家也好亲香亲香,莫叫世人只道我眼高于顶,连皇室福晋都不看在眼中。”
    说着向贾母盈盈拜倒,道“不孝女儿敏见过母亲大人。”
    贾母早已下了座,忙一把拉住了贾敏的手,道“我的儿,这样冷天,你怎么过来了?”
    又道“虽然你是女儿,可是你可是正经的主子福晋,可别轻易折了你这腰。”
    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本都是年轻人家,虽在宫中亦曾见过贾敏,本只道她是忠毅公夫人而已,倒不曾想她竟是贾家的女儿,林黛玉的母亲,曾经名满京城的贾敏。
    贾敏笑道“女儿见过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身份再高,亦不能抹杀了这个孝字。看着那么些长者给儿孙行礼,那心中又有什么滋味了?女儿都是母亲教养到大,一辈子的大事也都是母亲做主,别人是没做主的资格的,若违了这个,岂不都叫人笑话女儿嫁到了旗人家,却忘了这礼数了。”
    黛玉上前见过贾敏,三春亦一一见过,果然年夫人面色有些不预。
    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却是知道忠毅公夫人虽只是国公夫人,却是得了皇上特旨,极其看重的人家,便是皇后贵妃亦要礼让三分,因此忙让了上座,笑道“素日里只道福晋身份贵重,竟不承想还得了这么娇贵的女儿,有福晋这般的母亲撑腰,可见真是福气了。”
    又笑道“真不知道福晋是吃什么长大的,不但有这么标致齐整的女儿,亦连福晋自己也和年轻的女孩儿家一般无二。”
    贾敏含笑坐了,目光如水,缓缓掠过了满厅里众人的面孔,又在宝钗面上停留了一会,让众人都忐忑不安。
    贾敏招手叫湘云和宝琴过来,细细看了,也都喜欢,都有表礼相赠。
    末了又见宝钗,打量了一会,笑道“竟比我们家丫头还齐整一些,也浑厚一些,不比我们丫头那样淘气。”
    王夫人紧咬着牙强笑道“姑太太过誉了,宝丫头不过就是小孩儿家罢了。”
    因恐贾敏此来提黛玉和宝玉的婚事,因此又道“竟不曾想身份贵重的忠毅公福晋竟是姑太太。”
    贾敏笑道“我家老爷都是给先皇和皇上办事的,假死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罢了。多年来,我这个女儿在嫂嫂这里长大,出落得水芙蓉似的,我这个做小姑子的自是十分感激嫂嫂的教养。”
    王夫人面色惨白,贾敏又笑道“好容易我们老爷进了朝野,只因许多事故未曾完结,才不敢张扬,只认了我这女儿做干女儿,今儿才得了万岁爷旨意,竟是不必再介意素日身份的,这才能来见见母亲和嫂嫂。”
    连弘时弘皙两位福晋都对贾敏礼遇三分,谁还说不是?因此一行人便去游赏省亲别墅。
    探春松了一口气,手心里的冷汗也都慢慢散了,走在最后对黛玉低声道“好在是姑妈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她们又说出什么话来。”
    虽然冬日萧条,但是却因王夫人生日,因此宝钗命人拿了绫绸扎了一些鲜活的花儿在枝头摇曳,处处透着繁华和精雅。
    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都是啧啧称叹,贾敏亦是道“果然不愧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省亲别墅。”
    说着挽起一枝花树的枝头,摘下一朵堆纱的素花,道“难为这巧思,竟和真的一般无异。”
    贾母听了叹道“不过都是花了银子钱堆砌了出来的,有什么好的了。”
    可巧妙玉远在山上看到了这里,便使人送了一枝梅花来给贾敏,贾敏拈在了手里,看着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以及年夫人,笑道“如今正值年关,两位福晋和年夫人怎么倒是有空过来的?”
    弘皙福晋淡淡笑道“不过就是福晋的嫂嫂生日,咱们过来也讨一杯酒喝罢了。”
    贾敏听了抿嘴一笑,道“我怎么听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前儿个恍惚听着说三阿哥要纳新福晋,求皇上的旨意,给皇上驳了回去。三福晋是贤德人,自是不肯见着三阿哥这样的,如今来却只是为了吃寿酒不成?”
    弘时福晋面色微微一红,目光在黛玉身上转了几转,道“果然福晋是极精明的,怪道能是忠毅公爷的贤内助,连皇上也敬三分。实话说罢,果然是我们爷要添新侧福晋,我们又素闻这里的姑娘都是古今罕见的绝色,因此才来瞧一瞧,若没了人家,我们也好求配。”
    贾母和探春等人都是面色一白,贾母更是狠狠盯了王夫人一眼。
    贾敏听了却是露齿一笑,美目流盼,道“这倒是好的,添了新人,却是两位福晋亲选,也好合得来不是?”
    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都是红了脸,随即定了定神,笑道“福晋也在京中好些时候了,又怎么能不知道我们爷儿的性子。”
    贾敏莞尔一笑,道“虽然如此,可是这贤内助也不是两位福晋这样的,果然是讨了王爷和阿哥的欢喜,却失了自己的身份,却是得不偿失呢!”
    弘皙福晋沉稳地道“话虽然如此说,可是我们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的,爷们的话,又岂能是我们违背的。”
    弘时福晋却是紧瞅着黛玉,眼中隐约闪着几分精光。
    贾敏见状又是一笑,招手叫黛玉带了跟前,笑道“莫不是三福晋瞧中了我这丫头?”
    听贾敏这么一笑一说的,果然人人都惊异,弘时福晋亦未曾料到她竟口吐这般话语,只笑道“多少人家的姑娘我也是见了,可是就真真是没见过这林姑娘这般的人物,若是能做我的膀臂,自是喜事一件。既是福晋的闺女,想来福晋是做得主的。”
    贾敏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看着王夫人希翼的神色,便开口道“多谢三福晋怜惜我这要图,只是,正如母亲说的,我这丫头已经定了亲事了,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是好女亦不能重许二家,因此,竟辜负三福晋了。”
    随即又疑惑地道“这倒也是奇了,怎么别家不提,偏就想起来在我们家选新人呢?”
    弘时福晋忙笑道“素日里只听着说这里的姑娘举世无双的,自然是先来这里瞧了。既然林姑娘是有了人家的,倒是别的姑娘也可的,倒也比我们家的格格们还要齐整好些,若做了我的膀臂也是好的。”
    三春姐妹都是浑身一颤,连贾母手心里也沁出了一些冷汗。
    贾敏目光如刀,紧瞅着弘时福晋,嘴里却是笑道“这样的事情,三福晋还是仔细一些的好。按着规矩,可是要在秀女里挑选的,由着皇上指给各位王爷阿哥贝勒,尤其是侧福晋之位十分尊贵,岂能由着两位福晋来亲选的?可别道听途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就来糟蹋这里的姑娘,只收了当格格。”
    弘时福晋强笑道“哪里的事情,我们不过就是纳个新格格罢了,再说了,我们可是听准了这里的姑娘都并没人家的。”
    贾母便问道“我们家的姑娘不管有没有人家,也是不得有谁来嚼舌头的,倒不知道是谁这样告诉了福晋的?”
    弘皙福晋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却落在了浑身颤抖的王夫人和薛姨妈身上。
    贾母只气得要发作,却给贾敏握住了手,眼睛紧看着王夫人,道“莫不上嫂嫂说的不成?”
    王夫人脸色惨白,目光闪烁不定,苍白的嘴唇亦给牙齿紧紧咬着,就是不吭声。
    贾敏悠悠叹了一口气,王夫人却突然道“我们家的姑娘明明都是没定了人家的,实话实说还有错不成?”
    贾敏淡然一笑,道“实话实说自然是没错的,只是若心里存了别的意思,却是大错的。”
    说着目光流转,看着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都恨恨瞪了王夫人一眼,便又笑道“况且我怎么听我家老爷说,办理查封薛家几个铺子的大人正是三福晋的兄弟,薛家姨太太送了几次礼,不知道和今儿的来意有什么瓜葛呢?”
    软软的腔调却是极坚硬的骨头在里头,虽然只几句话,却已叫众人都变了脸色。
    弘时福晋和弘皙福晋变了脸色,是因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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