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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来。
“外边的很多学生，涌到‘马府’院子里来，还扛着几捆竹竿和一捆白布，还有很多绷了布的画框子，看来要搞大型活动了。
“学生们把白布一条一条地铺在地上，伙食团团长赵黑子，用一杆如椽的大笔，蘸饱了墨，挥洒写道：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读书！’、‘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和平！’、‘我们不要战争！’、‘保卫北平城！’等等……
“看来是要举行反饥饿、反内战的大示威了。对十二岁的我来说，两个窝头、一碗白菜汤，也不觉得多饿；可是那些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学生，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受得了哇？
“傅作义政府对‘和平谈判’犹豫彷徨、举棋不定；幻想保住自己的这点实力，却又抵抗不住大兵压境的解放军。为了保卫北平的古建筑，和北平人民的生命财产，全北平人民反战之声，越来越烈；
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等，各大院校，都在准备进行盛大的示威，给犹豫不决的傅作义政府，施加压力，以求早日和平解放北平城，避免一场巨大的灾难。东北学生，更想早日解放北平，早日回家和家人团圆，早日回校复课。
“绷好布的大画框子，立在院子里，几个学生在画宣传画，一个学生在画布上，画了几个窝头，我和花姐看了笑得不行，说：
“你画了些什么？既然有窝头吃，还在反饥饿，你想吃什么？
“那个学生说，你说该怎么画？
“我说画两只手捧个破碗，下面写上，‘我们要吃饭！’
“那学生说：画马难画走，画人难画手，我就因为画不好手，才画了几个窝头。你能耐，你来画！
“我从小画画就好，每当室外写生，同学们都排着队找我替他们画，画个示威牌子算个啥？我接过木炭条子，在画布上画了一个大碗，碗上再画一个大缺口。只是两只手，老是画不好。
“旁边站着的学生笑我说，你还不是画不好？告诉你画人难画手，你偏不信！
“花姐摘下头上的帽子，站到画布旁边，双手捧着帽子说，张天翼，照着我画！
“我照着花姐的手，重新画了两只手。旁边的人说，这还差不多。
“花姐拿着帽子跑过来看，她说：你怎么画成个骨瘦如柴的样子？我的手是这个样子吗？
“我说：我要是画成妳那样子，又白又嫩的手，还像挨饿的吗？
“学生们哄笑着说：说得对，就是这样子！还是叫他画。于是，众人又抬了一张画框来，我画了一本翻开的书，两只手捧着，下面写着，我们要读书！
“第三张画上，画了一只和平鸽，用双手捧着，下面写着，我们要和平！
“花姐问：怎么都是画了两只手，不能换换样吗？
“众人说：就是这样好，越简单越好，主题突出嘛，言简意赅嘛！示威，又不是办画展，画那么细干什么？
“于是，我就大笔挥洒起来，一幅一幅地画下去，别看骨廋如柴，可是力量十足！大家都在夸奖：别看小小年纪，画儿画得实在不错，字也写得好，不拘束、有力量！
“花姐心里也乐开了花，搂住我的脖子直摇晃。
“大家吃完早饭，打着横幅标语，抬着宣传牌子，出了马府大院，顺着石驸马大街，浩浩荡荡地往前门走去。
“一路上赶来参加示威的东北学生越来越多，路旁驻足观看的群众，围成了两堵墙。警察不但不干预，还都出来维持秩序，谁不希望北平早日解放，谁不希望和平解放北平！
“前门是示威队伍的集合点，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的队伍，也都集中到了这里。示威路线分两条，清华、燕京的队伍走西城，我们东北学生走东城，最后绕道北海、什刹海，到清华大学集合，开大会。
“开完会以后，花姐和我开始参观清华园。清华园犹如一个大花园，中西建筑合璧、亭台楼阁俱全、竹林荷塘繁茂、小桥流水悠然。
“这个学校真好，将来要能来这里读书，该有多好。逛着逛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我说，糟糕，回去赶不上饭了！花姐安慰道，不会吧，明知道今天搞示威活动，哪能不留饭哪？
“于是，我和花姐急忙往回赶，赶到马府门前一看，马府大门已经关闭。门口扔着几卷行李，大门上还贴着一封信，信中说：
“接上级通知，东北流亡学生会已迁往天津，请到天津南市区辽宁会馆报到。”
“我们看了信，肺都要气炸了。这两个狗副官，太没人性了，撵我们走，也不至于把行李扔到马路上，多住一晚又如何。我正想敲门，和他们理论，被花姐止住。
“花姐说：‘别找没趣儿了，明明是因为我们参加大示威，才赶我们走的，这是上边的事，你找他们也没用，先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吧。”
“于是我和花姐背起行李顺着马路走去，身上没有分文，宿旅店是不可能了。
“花姐发现马路旁边有个烤红薯的棚子，过去摸摸铁桶还是热的，于是便把铺盖打开，一床铺着，一床盖着，姐弟俩就靠着尚有余温的铁桶，昏昏睡去。
“别让人家当流氓把你们抓了！”洛雁笑道。
“怎么会呢，花姐化的是男装，就是有人发现了，也只当是两个叫花子，谁会去管这些事儿？北平街头的乞丐多得很，管得过来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两个人都被雪埋上了，昨天晚上飘了一宿的大雪。我们俩将就用雪洗了把脸，把被褥抖搂干净，捆起来，上路了。
“其实‘前门火车站’，并不很远，早知道，昨天晚上到车站来蹲一宿，也比埋在雪里强。当天早上坐第一班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天津。
“你们有钱吗？”洛雁问。
“不是告诉你了吗，胸前别的红布条就是免票。”
“大冬天的，到了天津？可够遭罪的，听说解放军在当年冬天一月份，就把天津攻下来了，听说还打了激烈的巷战，你们俩是怎么活过来的。”洛雁问。
“解放军打仗目标很准，早就把天津的战略要地摸得一清二楚，画出了详细的作战地图，直奔军事目标，犹如庖丁解牛一般，不到两天就解决了战斗，极少伤及无辜。整个的过程我们都亲身经历过了。”
“讲讲、讲讲，天津是怎么解放的。讲讲你们的亲身经历。”洛雁说。
“第二天早晨起来。
“外边的很多学生，涌到‘马府’院子里来，还扛着几捆竹竿和一捆白布，还有很多绷了布的画框子，看来要搞大型活动了。
“学生们把白布一条一条地铺在地上，伙食团团长赵黑子，用一杆如椽的大笔，蘸饱了墨，挥洒写道：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读书！’、‘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和平！’、‘我们不要战争！’、‘保卫北平城！’等等……
“看来是要举行反饥饿、反内战的大示威了。对十二岁的我来说，两个窝头、一碗白菜汤，也不觉得多饿；可是那些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学生，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受得了哇？
“傅作义政府对‘和平谈判’犹豫彷徨、举棋不定；幻想保住自己的这点实力，却又抵抗不住大兵压境的解放军。为了保卫北平的古建筑，和北平人民的生命财产，全北平人民反战之声，越来越烈；
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等，各大院校，都在准备进行盛大的示威，给犹豫不决的傅作义政府，施加压力，以求早日和平解放北平城，避免一场巨大的灾难。东北学生，更想早日解放北平，早日回家和家人团圆，早日回校复课。
“绷好布的大画框子，立在院子里，几个学生在画宣传画，一个学生在画布上，画了几个窝头，我和花姐看了笑得不行，说：
“你画了些什么？既然有窝头吃，还在反饥饿，你想吃什么？
“那个学生说，你说该怎么画？
“我说画两只手捧个破碗，下面写上，‘我们要吃饭！’
“那学生说：画马难画走，画人难画手，我就因为画不好手，才画了几个窝头。你能耐，你来画！
“我从小画画就好，每当室外写生，同学们都排着队找我替他们画，画个示威牌子算个啥？我接过木炭条子，在画布上画了一个大碗，碗上再画一个大缺口。只是两只手，老是画不好。
“旁边站着的学生笑我说，你还不是画不好？告诉你画人难画手，你偏不信！
“花姐摘下头上的帽子，站到画布旁边，双手捧着帽子说，张天翼，照着我画！
“我照着花姐的手，重新画了两只手。旁边的人说，这还差不多。
“花姐拿着帽子跑过来看，她说：你怎么画成个骨瘦如柴的样子？我的手是这个样子吗？
“我说：我要是画成妳那样子，又白又嫩的手，还像挨饿的吗？
“学生们哄笑着说：说得对，就是这样子！还是叫他画。于是，众人又抬了一张画框来，我画了一本翻开的书，两只手捧着，下面写着，我们要读书！
“第三张画上，画了一只和平鸽，用双手捧着，下面写着，我们要和平！
“花姐问：怎么都是画了两只手，不能换换样吗？
“众人说：就是这样好，越简单越好，主题突出嘛，言简意赅嘛！示威，又不是办画展，画那么细干什么？
“于是，我就大笔挥洒起来，一幅一幅地画下去，别看骨廋如柴，可是力量十足！大家都在夸奖：别看小小年纪，画儿画得实在不错，字也写得好，不拘束、有力量！
“花姐心里也乐开了花，搂住我的脖子直摇晃。
“大家吃完早饭，打着横幅标语，抬着宣传牌子，出了马府大院，顺着石驸马大街，浩浩荡荡地往前门走去。
“一路上赶来参加示威的东北学生越来越多，路旁驻足观看的群众，围成了两堵墙。警察不但不干预，还都出来维持秩序，谁不希望北平早日解放，谁不希望和平解放北平！
“前门是示威队伍的集合点，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的队伍，也都集中到了这里。示威路线分两条，清华、燕京的队伍走西城，我们东北学生走东城，最后绕道北海、什刹海，到清华大学集合，开大会。
“开完会以后，花姐和我开始参观清华园。清华园犹如一个大花园，中西建筑合璧、亭台楼阁俱全、竹林荷塘繁茂、小桥流水悠然。
“这个学校真好，将来要能来这里读书，该有多好。逛着逛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我说，糟糕，回去赶不上饭了！花姐安慰道，不会吧，明知道今天搞示威活动，哪能不留饭哪？
“于是，我和花姐急忙往回赶，赶到马府门前一看，马府大门已经关闭。门口扔着几卷行李，大门上还贴着一封信，信中说：
“接上级通知，东北流亡学生会已迁往天津，请到天津南市区辽宁会馆报到。”
“我们看了信，肺都要气炸了。这两个狗副官，太没人性了，撵我们走，也不至于把行李扔到马路上，多住一晚又如何。我正想敲门，和他们理论，被花姐止住。
“花姐说：‘别找没趣儿了，明明是因为我们参加大示威，才赶我们走的，这是上边的事，你找他们也没用，先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吧。”
“于是我和花姐背起行李顺着马路走去，身上没有分文，宿旅店是不可能了。
“花姐发现马路旁边有个烤红薯的棚子，过去摸摸铁桶还是热的，于是便把铺盖打开，一床铺着，一床盖着，姐弟俩就靠着尚有余温的铁桶，昏昏睡去。
“别让人家当流氓把你们抓了！”洛雁笑道。
“怎么会呢，花姐化的是男装，就是有人发现了，也只当是两个叫花子，谁会去管这些事儿？北平街头的乞丐多得很，管得过来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两个人都被雪埋上了，昨天晚上飘了一宿的大雪。我们俩将就用雪洗了把脸，把被褥抖搂干净，捆起来，上路了。
“其实‘前门火车站’，并不很远，早知道，昨天晚上到车站来蹲一宿，也比埋在雪里强。当天早上坐第一班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天津。
“你们有钱吗？”洛雁问。
“不是告诉你了吗，胸前别的红布条就是免票。”
“大冬天的，到了天津？可够遭罪的，听说解放军在当年冬天一月份，就把天津攻下来了，听说还打了激烈的巷战，你们俩是怎么活过来的。”洛雁问。
“解放军打仗目标很准，早就把天津的战略要地摸得一清二楚，画出了详细的作战地图，直奔军事目标，犹如庖丁解牛一般，不到两天就解决了战斗，极少伤及无辜。整个的过程我们都亲身经历过了。”
“讲讲、讲讲，天津是怎么解放的。讲讲你们的亲身经历。”洛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