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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雁去深圳一个月不到，张工就接到了她的第一封信。
被张工给说中了：
“张老师，我算尝到资本主义的味道了，老板根本就没把我当人，吆来喝去的，一天到晚像个陀螺似的，永无止境，她的眼睛里看不得闲人，我刚一坐下，她就问我你的事情都干完了吗？她使我想起了你的后妈。我给她写的稿子她不满意，竟然问我小学语文及没及格？
“——士可杀、不可辱，当时我就把稿子抢过来，撕个粉碎，扬长而去，我把老板给炒了。这使我想起初到开发办，您改了我的图纸，我大哭大闹，您一句话都没说。我现在多想您再给我改稿子。
“当时我不知珍惜，过去了才觉得它的可贵。张工，张高工，师傅，我想您……但是我不会认输，请您保佑我，下一回能找个好老板……”
—·—
两个月后，张工接到了洛雁的第二封信：
“这回我找的老板对人满客气的，不笑不说话，聘用我当人事主管，人事没做多少，端茶倒水、扫地抹屋的杂事倒做了不少；
“中午公司供应一餐饭，要我陪厨师一起去买菜，主要是怕厨师污他的钱，我整个就是一个管家婆、佣人。
“公司又太小，二十几个人，没发展前途，我早晚要把这个老板炒掉，这回我学聪明点儿，发了工资再炒他，上回那家干了快一个月，一分钱都没得着。
“想在深圳混出点明堂，不辞掉二十个老板不能成功。告诉您个好消息，我报考了深圳大学自学考试班，学习企业管理。
“还是您说的对，女孩子家不适合学机械，这些老板哪是用我搞机械，是想用我当花瓶；您知道，我哪是当花瓶的料哇，一弄不好，花瓶就炸了……”
—·—
张工接到洛雁的第二十封信：
“老师，您好，好久没给您写信了，很想你：
“凭我的双□□，凭我辞退了十几个老板的丰富经历，凭我耳濡目染跟您学会的应对能力，我被一家化工机械公司录用了，当了一名总经理助理，看来我这辈子是当助理的命了。
“不过月薪还不低，一个月挣的钱，够我在凤凰山挣八年的。暂时我还没有炒老板的打算，炒老板也很累人，何况这个老板对我还不错；我这个人心软，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不好意思炒他了。
“可我总不能当一辈子助理呀，不过要是给您当助理，我宁愿当一辈子。干干看吧，如果不符合我的理想，他对我再好，我也得炒他。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人往高处走，鸟捡高枝落……”
张工看了忍不住地笑。
—·—
刘义推门进来。
刘义人缘好、会来事，工作也不错，很讨万厂长喜欢，刚一转正就被提拔为副总工程师了，也算是破格提拔吧。Ｗωw.Ч㈦7zw.cóm
刘义说：“张工，有你一封国外邮件，挺厚的，恐怕有一百多页吧，叫别人给拆了。现在在杨工手里，正在翻译呢，说是从香港寄来的。”
“不是吧，应该是从加拿大来的。”
“你知道？”
“国际第三届干燥会议，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召开。我那篇论文入选了；可能是会务组寄来的，关于稿件打印格式和旅馆、食宿的资料吧。”
“您准备去吗？”
“我去得起吗？来往机票就要一两万，要是住上半个月，食宿得多少钱？我工资两百块钱，还不足二十美金，吃一顿饭都不够。再说，厂里会给我假吗？上次去苏州开国际交流会，废话就说了一箩筐。”
“那你也不能让他们拆您的信哪。杨工晋升高工时候，英语才考了三十分，让他去翻译，他说是香港寄来的，信里没说啥。一百多页还没说啥，他看得懂吗，他！”
“他们以为我里通外国，出卖机密资料。说句良心话，除了喷雾干燥，咱们厂还有什么秘密资料？就算喷雾干燥，在我脑子里都已经过时了，还拿去卖钱呢，谁要啊？”
“张工，你刚才看什么看得直笑？”
“洛雁来的信，她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人往高处走，鸟捡高枝落’，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洛雁还常给您写信吗？”
“她每炒一个老板的鱿鱼，就给我写一封信，到现在已经炒了十几个老板了。你拿去看看吧！”
“好久没见她了，还是那么任性。想当初，咱们三个顺江而下，遊武汉、登庐山，遍访江南，至今还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下海也不容易，不知呛了多少水，当上了一家私企总经理助理。她还想继续不断地去攀高枝，我看已经不错了，一个月的工资比我两年的都多。我想她不光是为了钱，是想找到一条好出路。”
—·—
“张工，我也要走了。”
“深圳？”
“不，珠海。我舅舅在珠海开办了一家化工厂，想让我去帮忙。”
“你副总工程师的位置不要了？”
“张老师，你拿我开玩笑了，我这点能水儿，你还不知道吗？其实当副总工，也就是个传声筒，总工程师管着那么多工程师，哪有我什么事儿呀！我是因为这个厂。
“这个厂快倒闭了，你知道吗？现在已经资不抵债了。据说这个厂已经抵押出去两回了；万厂长可真有本事，不知道他捅的哪条路子。一定有高人指点，现在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有人敢干，完全不考虑后果。”
“你们都走了，我不能等着给他陪葬，再等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厂子一倒，我也老了，到时候想干什么都不行了。”
“张工，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个厂哪里还能等上十年八年，眼看就撑不住了；
“审计局已经来查账了，肖会计师自己都说不清楚，快要精神失常了。万厂长大儿子的账，说是失火烧了；二儿子的账，说是出国前封存在文件柜里，后来连文件柜都不见了；
“陈三贵拿了两千万到成都炒房地产，说是赔了个精光，估计厂子很快就要破产了。现在厂里允许职工提前退休，男的五十五，女的五十。”
“五年我也等不了，我要找他闹一闹。我要退下来写书，中国第一本《喷雾干燥》看来还是得我来写。”
“您别去找他，他近来情绪不好。”
“他情绪不好？我情绪还不好呢。”
“其实你退什么休，现在班上也没什么事儿，再说他都把你解聘了，你写什么还不行，非得退休回家写，工资还要少拿七八十块呢。”
“现在有人在监视我，说我上班写技术资料，寄出去卖钱，厂长正想办法医我呢。”
“张工，你高工被解聘了，知道为啥不？”
“为啥，干燥车间的事故，轧掉了蒋珊的一只胳膊；上班不干活儿，盗卖厂里的资料，不服从车间主任的领导，和赵老大顶嘴。”张工说。
“那些都是借口，子虚乌有。为的只是一件事，你没进贡！”
—·—
“进什么贡，给谁进贡？”张工愕然。
“张工，您跟我还装。您经手定货两百多万，你给万厂长进贡了吗？”
“是我订的货不假，可不是我签的字，是厂里派人去签的合同，我没拿到一分钱！”
“谁相信哪，连我都不相信。技术负责人是你，要哪台设备你说了算，你把价钱都谈好了，去签字的人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敢说不签吗？”
张工有些急了：“你，还有洛雁，咱们每天都在一起，难道你们连我都不相信？”
“这种事儿都是暗箱操作，田庄厂的田厂长，请你到他家去，是去看房子吗？不是去谈回扣和设计费吗？”
“回来我都跟你们说了，签下两百万，回扣二十万；签下一百万，回扣十万。另外设计费十万，我没干，还是按一百万签的协议，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可是谁信哪，就算我信了，万厂长能信吗？在他那么困难的时候，为钱的事儿都自杀过三次，你出手相助过吗？
张工陷入深思，忽然说：“我明白了，我说怎么有一天在路上，万厂长迎面走来，笑着说，张工，借点钱来用用嘛。我当他是在开玩笑呢，一个大厂长，手里掌握上亿元，向我一个小工程师借钱，别开玩笑了，我没理他。”
“这就对了，从那时起，他就给你记上账了，伤残事故责任栽在你头上，盗卖厂里资料，栽在你头上，解聘你高级工程师职务是为了这个，没分到高工楼也是为了这个。”
“可这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啊！我可以一条一条解释清楚。”
“谁听你的解释，人家要整你，还听你解释。那次车间出事故，洛雁来找你，说事故责任人落在你头上，你不去辩驳，现在一切都坐实了吧！万厂长曾经说过凤凰山化工厂只要有一个高级工程师，那就是你。结果第一个被解聘的也是你，唯一没住上高工楼的还是你。
“其实当初基建科长王大拿，千方百计设障碍，希望你的喷雾干燥工程搞不成、流产，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是因为你手上有两百万的订货权，他认为订货权应该归基建科，万厂长硬要直接掌握，是侵犯了他的职权，于是就演出了调度会上的滑稽戏，其实是为了权和钱，万厂长态度暧昧、和稀泥，是因为他才是王大拿攻击的主要目标。”
—·—
“噢，你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我说王大拿为什么那么不可理喻，竟然可以不顾大科长的颜面，在会上耍赖皮、讲歪理，原来是为了和万厂长怄气、争权夺利，我竟然成了他们的出气筒、和斗争的工具，想想我当初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十分可笑，你说我有多傻。刘义，我也不干了，我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还不到年龄呢，再说，高工就是到了五十五也不能退。万厂长准备掐死你，叫你烂在凤凰山，也不能放你出去。古人云，兔死狗烹，这还没‘烹’呢，你就想走。”
“我倒要试试看，看谁能拧过谁？”
“你可别去闹，闹也没有用，得使钱。洛雁闹着要调走，花了六千多，才办成，她在厂里干了三年多，总共还没挣到六千块钱呢，等于白给他们干了。”
“都是哪些部门要钱？”张工问。
“哪里都要钱，雁过拔毛，谁让她叫洛雁呢！落在地上的雁子，能不被拔光毛吗？连我这次办离职，还花了四千多呢。
“我没钱，有钱也不会使，从小就不知道怎么使钱。”
“那你就别想办成事儿。”
“那咱俩赌点啥？”
“张老师也好赌哇，我刘义可没想到。”
“我办不成，我请你；我没花钱就办成了，你请我！”
“张工，我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金点子，行，反正和张老师离别总要吃顿饭的。”
俩人就这样执手敲定了。
反正张工是不会使钱的！
再说，张工使钱，谁敢接呀？！
洛雁去深圳一个月不到，张工就接到了她的第一封信。
被张工给说中了：
“张老师，我算尝到资本主义的味道了，老板根本就没把我当人，吆来喝去的，一天到晚像个陀螺似的，永无止境，她的眼睛里看不得闲人，我刚一坐下，她就问我你的事情都干完了吗？她使我想起了你的后妈。我给她写的稿子她不满意，竟然问我小学语文及没及格？
“——士可杀、不可辱，当时我就把稿子抢过来，撕个粉碎，扬长而去，我把老板给炒了。这使我想起初到开发办，您改了我的图纸，我大哭大闹，您一句话都没说。我现在多想您再给我改稿子。
“当时我不知珍惜，过去了才觉得它的可贵。张工，张高工，师傅，我想您……但是我不会认输，请您保佑我，下一回能找个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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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张工接到了洛雁的第二封信：
“这回我找的老板对人满客气的，不笑不说话，聘用我当人事主管，人事没做多少，端茶倒水、扫地抹屋的杂事倒做了不少；
“中午公司供应一餐饭，要我陪厨师一起去买菜，主要是怕厨师污他的钱，我整个就是一个管家婆、佣人。
“公司又太小，二十几个人，没发展前途，我早晚要把这个老板炒掉，这回我学聪明点儿，发了工资再炒他，上回那家干了快一个月，一分钱都没得着。
“想在深圳混出点明堂，不辞掉二十个老板不能成功。告诉您个好消息，我报考了深圳大学自学考试班，学习企业管理。
“还是您说的对，女孩子家不适合学机械，这些老板哪是用我搞机械，是想用我当花瓶；您知道，我哪是当花瓶的料哇，一弄不好，花瓶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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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工接到洛雁的第二十封信：
“老师，您好，好久没给您写信了，很想你：
“凭我的双□□，凭我辞退了十几个老板的丰富经历，凭我耳濡目染跟您学会的应对能力，我被一家化工机械公司录用了，当了一名总经理助理，看来我这辈子是当助理的命了。
“不过月薪还不低，一个月挣的钱，够我在凤凰山挣八年的。暂时我还没有炒老板的打算，炒老板也很累人，何况这个老板对我还不错；我这个人心软，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不好意思炒他了。
“可我总不能当一辈子助理呀，不过要是给您当助理，我宁愿当一辈子。干干看吧，如果不符合我的理想，他对我再好，我也得炒他。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人往高处走，鸟捡高枝落……”
张工看了忍不住地笑。
—·—
刘义推门进来。
刘义人缘好、会来事，工作也不错，很讨万厂长喜欢，刚一转正就被提拔为副总工程师了，也算是破格提拔吧。Ｗωw.Ч㈦7zw.cóm
刘义说：“张工，有你一封国外邮件，挺厚的，恐怕有一百多页吧，叫别人给拆了。现在在杨工手里，正在翻译呢，说是从香港寄来的。”
“不是吧，应该是从加拿大来的。”
“你知道？”
“国际第三届干燥会议，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召开。我那篇论文入选了；可能是会务组寄来的，关于稿件打印格式和旅馆、食宿的资料吧。”
“您准备去吗？”
“我去得起吗？来往机票就要一两万，要是住上半个月，食宿得多少钱？我工资两百块钱，还不足二十美金，吃一顿饭都不够。再说，厂里会给我假吗？上次去苏州开国际交流会，废话就说了一箩筐。”
“那你也不能让他们拆您的信哪。杨工晋升高工时候，英语才考了三十分，让他去翻译，他说是香港寄来的，信里没说啥。一百多页还没说啥，他看得懂吗，他！”
“他们以为我里通外国，出卖机密资料。说句良心话，除了喷雾干燥，咱们厂还有什么秘密资料？就算喷雾干燥，在我脑子里都已经过时了，还拿去卖钱呢，谁要啊？”
“张工，你刚才看什么看得直笑？”
“洛雁来的信，她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人往高处走，鸟捡高枝落’，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洛雁还常给您写信吗？”
“她每炒一个老板的鱿鱼，就给我写一封信，到现在已经炒了十几个老板了。你拿去看看吧！”
“好久没见她了，还是那么任性。想当初，咱们三个顺江而下，遊武汉、登庐山，遍访江南，至今还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下海也不容易，不知呛了多少水，当上了一家私企总经理助理。她还想继续不断地去攀高枝，我看已经不错了，一个月的工资比我两年的都多。我想她不光是为了钱，是想找到一条好出路。”
—·—
“张工，我也要走了。”
“深圳？”
“不，珠海。我舅舅在珠海开办了一家化工厂，想让我去帮忙。”
“你副总工程师的位置不要了？”
“张老师，你拿我开玩笑了，我这点能水儿，你还不知道吗？其实当副总工，也就是个传声筒，总工程师管着那么多工程师，哪有我什么事儿呀！我是因为这个厂。
“这个厂快倒闭了，你知道吗？现在已经资不抵债了。据说这个厂已经抵押出去两回了；万厂长可真有本事，不知道他捅的哪条路子。一定有高人指点，现在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有人敢干，完全不考虑后果。”
“你们都走了，我不能等着给他陪葬，再等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厂子一倒，我也老了，到时候想干什么都不行了。”
“张工，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个厂哪里还能等上十年八年，眼看就撑不住了；
“审计局已经来查账了，肖会计师自己都说不清楚，快要精神失常了。万厂长大儿子的账，说是失火烧了；二儿子的账，说是出国前封存在文件柜里，后来连文件柜都不见了；
“陈三贵拿了两千万到成都炒房地产，说是赔了个精光，估计厂子很快就要破产了。现在厂里允许职工提前退休，男的五十五，女的五十。”
“五年我也等不了，我要找他闹一闹。我要退下来写书，中国第一本《喷雾干燥》看来还是得我来写。”
“您别去找他，他近来情绪不好。”
“他情绪不好？我情绪还不好呢。”
“其实你退什么休，现在班上也没什么事儿，再说他都把你解聘了，你写什么还不行，非得退休回家写，工资还要少拿七八十块呢。”
“现在有人在监视我，说我上班写技术资料，寄出去卖钱，厂长正想办法医我呢。”
“张工，你高工被解聘了，知道为啥不？”
“为啥，干燥车间的事故，轧掉了蒋珊的一只胳膊；上班不干活儿，盗卖厂里的资料，不服从车间主任的领导，和赵老大顶嘴。”张工说。
“那些都是借口，子虚乌有。为的只是一件事，你没进贡！”
—·—
“进什么贡，给谁进贡？”张工愕然。
“张工，您跟我还装。您经手定货两百多万，你给万厂长进贡了吗？”
“是我订的货不假，可不是我签的字，是厂里派人去签的合同，我没拿到一分钱！”
“谁相信哪，连我都不相信。技术负责人是你，要哪台设备你说了算，你把价钱都谈好了，去签字的人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敢说不签吗？”
张工有些急了：“你，还有洛雁，咱们每天都在一起，难道你们连我都不相信？”
“这种事儿都是暗箱操作，田庄厂的田厂长，请你到他家去，是去看房子吗？不是去谈回扣和设计费吗？”
“回来我都跟你们说了，签下两百万，回扣二十万；签下一百万，回扣十万。另外设计费十万，我没干，还是按一百万签的协议，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可是谁信哪，就算我信了，万厂长能信吗？在他那么困难的时候，为钱的事儿都自杀过三次，你出手相助过吗？
张工陷入深思，忽然说：“我明白了，我说怎么有一天在路上，万厂长迎面走来，笑着说，张工，借点钱来用用嘛。我当他是在开玩笑呢，一个大厂长，手里掌握上亿元，向我一个小工程师借钱，别开玩笑了，我没理他。”
“这就对了，从那时起，他就给你记上账了，伤残事故责任栽在你头上，盗卖厂里资料，栽在你头上，解聘你高级工程师职务是为了这个，没分到高工楼也是为了这个。”
“可这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啊！我可以一条一条解释清楚。”
“谁听你的解释，人家要整你，还听你解释。那次车间出事故，洛雁来找你，说事故责任人落在你头上，你不去辩驳，现在一切都坐实了吧！万厂长曾经说过凤凰山化工厂只要有一个高级工程师，那就是你。结果第一个被解聘的也是你，唯一没住上高工楼的还是你。
“其实当初基建科长王大拿，千方百计设障碍，希望你的喷雾干燥工程搞不成、流产，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是因为你手上有两百万的订货权，他认为订货权应该归基建科，万厂长硬要直接掌握，是侵犯了他的职权，于是就演出了调度会上的滑稽戏，其实是为了权和钱，万厂长态度暧昧、和稀泥，是因为他才是王大拿攻击的主要目标。”
—·—
“噢，你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我说王大拿为什么那么不可理喻，竟然可以不顾大科长的颜面，在会上耍赖皮、讲歪理，原来是为了和万厂长怄气、争权夺利，我竟然成了他们的出气筒、和斗争的工具，想想我当初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十分可笑，你说我有多傻。刘义，我也不干了，我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还不到年龄呢，再说，高工就是到了五十五也不能退。万厂长准备掐死你，叫你烂在凤凰山，也不能放你出去。古人云，兔死狗烹，这还没‘烹’呢，你就想走。”
“我倒要试试看，看谁能拧过谁？”
“你可别去闹，闹也没有用，得使钱。洛雁闹着要调走，花了六千多，才办成，她在厂里干了三年多，总共还没挣到六千块钱呢，等于白给他们干了。”
“都是哪些部门要钱？”张工问。
“哪里都要钱，雁过拔毛，谁让她叫洛雁呢！落在地上的雁子，能不被拔光毛吗？连我这次办离职，还花了四千多呢。
“我没钱，有钱也不会使，从小就不知道怎么使钱。”
“那你就别想办成事儿。”
“那咱俩赌点啥？”
“张老师也好赌哇，我刘义可没想到。”
“我办不成，我请你；我没花钱就办成了，你请我！”
“张工，我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金点子，行，反正和张老师离别总要吃顿饭的。”
俩人就这样执手敲定了。
反正张工是不会使钱的！
再说，张工使钱，谁敢接呀？！